第5章 現在竟然連陌生人還不如
第5章 現在竟然連陌生人還不如
隔天溫姝宜起了個大早,八點工作人員上班時排了第一個號去辦理過戶,半個小時後出了政務大廳,房款被打進銀行卡時給她來了條短信。
北縣是小縣城,一百三十平的房子賣了二百多萬,她和喻卿住在這裏許多年,按照老人所說的落葉歸根,那她們母女現在開始已經沒有根了。
搬家費了很多事,因為東西太多并且雜的緣故,兩個搬家師傅忙活了快半天才打包好所有東西并搬到車上。溫姝宜看着五六十歲的大叔為了生計奔波心下不忍,最後結賬時每人多付了二百的辛苦費,人生實苦,她很早就領受過了。
所以即使自己過得一塌糊塗,也還是堅持在對弱者表示善意和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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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點,溫姝宜比搬家公司的車快了十幾分鐘到京平。
等待搬家公司到的這段時間,她簡單給屋子裏收拾了一下衛生。
外婆留下的這棟房子還不到一百平,因為建設的時間比較早所以是棟老小區,但好在周邊設施配套完善,商圈醫院都很便利,所以喻卿住在這裏的幾年也早就習慣了,甚至還收拾的幹幹淨淨,讓這個兩居室變得溫馨。
溫姝宜仔仔細細看了看屋內的陳設,心裏突然還有點舍不得。
昨天事出突然,她還沒時間想好下一步的對策,找房子是件麻煩事,而且京平這麽大,找到地段方便并且價錢合适的房子更是難上加難,最重要的是,她還沒想好該怎麽跟喻卿開口說這件事。
至少現階段,還是能瞞則瞞。
她正混沌的想着,喻卿的電話就打來了。
“閨女,你怎麽樣?”
“順利嗎,現在回京平了嗎?”
喻卿語氣輕松,聽起來心情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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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姝宜被母親感染,也笑着回答:“一切順利,我在等搬家公司的人來,估計一個小時吧,我就能回醫院了。”
“你開車注意,要變天了,說不定會下雨,出門的時候記得帶把傘。”
喻卿又不放心的囑咐道。
溫姝宜剛想說自己知道了,就聽見敲門聲,透過門上的貓眼去看,發現是搬家公司的人到了,于是匆匆忙忙說了兩句後就挂斷了電話。
從北縣帶來的東西大概有十幾個大箱子,工作量比她想象中還要驚人,溫姝宜只簡單收拾了兩個常用箱子裏的舊衣物,就差點累個半死,一一拿出熨好再放到衣櫃裏收納,最後忙完時累得癱在了沙發上。
熟練的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下午三點五十五分。
而窗外,也已經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
京平秋季多雨,三天兩頭就要陰一次天,溫姝宜看着窗外輕嘆一聲,沒多停留,緩了幾分鐘後拿着傘出了門。
雨天開車容易視線不清,路況也更容易擁堵,溫姝宜開車小心翼翼,每一個轉彎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生怕一個看不清楚就出了問題。
她總是能以各種理由在危急關頭激勵自己,比如這次,她雨天開車,腦海中想的全都是自己如果有個問題那喻卿一個人在醫院該怎麽辦。這麽多年,她們兩個完全活成了彼此的精神支柱。
但現在,這把傘似乎還不能完全抵抗風雨。
病房裏,周懷生的父母都來看望喻卿了。
幾年沒見的老友,聊起天來有說不完的話,溫姝宜進屋時,周懷生的母親梁粟親熱地拉着喻卿的手。
她愣了下,也沒想到這兩個人來的這麽快。
顧念着是長輩,溫姝宜沒驚訝太久,停頓幾秒鐘後露出個随和的笑容。
“叔叔,阿姨,好久不見。”
其實只是一句不鹹不淡的寒暄,但落在梁粟耳中全是別的意思。她一見到溫姝宜,心裏止不住的歡喜,走上前熱情的拉着她坐到椅子上,眉眼帶笑的細細打量她。
上次見面她十幾歲,又瘦又白,看起來像個羸弱的孩子。女大十八變,如今完全是變了個模樣,柔和的鵝蛋臉完美的遺傳了喻卿,皮膚白裏透紅,雖眼下有些泛青,可怎麽看都是一個标致的美人。
想着想着,心裏多了些旁的想法,于是也沒顧着現在場景不對,當即關心起她的私人生活。
“姝宜現在可是大姑娘了,我都有點不敢認了。”
“二十四歲了吧,是時候該成家了,你早點有個歸屬你媽媽心情自然也好。”
梁粟比喻卿大了兩歲,保養的不錯,模樣一般但勝在氣質出衆,人到中年,拼的是財力和精神面貌,她如今是個養尊處優的富太太,有着清閑且穩定的工作,平時只需要去點個卯就好了,所以有大把的時間全身心花在自己身上。
反觀喻卿,從前因為化療掉的頭發如今只堪堪長到肩膀左右,而且發量大不如前,頭發沒有光澤,臉也憔悴暗黃,怎麽看都是一個病人,縱使面容姣好,可氣色總歸是差的。
溫姝宜看着眼前兩人截然不同的樣子,心裏驟然嘆氣,就連梁粟方才說的話也沒有聽清楚。
直到喻卿看她有些走神,急忙叫她,這才回過神來。
在腦海中過了過梁粟的話,思索片刻後認真開口:“我還不着急,現在還是我媽的身體比較重要,至于其他的,以後再說吧。”
她不知道梁粟這句話什麽意思,但總歸,不是她想聽的。
即使是幾年沒見的人,也不該在看望病人時拉着她的女兒關心人家的私人生活問個沒完,溫姝宜全然沒有心思再聽下去,眉間泛起不快。
喻卿很快捕捉到她這一神色,準備随便找個話題岔開。
“懷生這孩子也是,我都說你們兩個工作那麽忙不用來看,他是不是忙忘了,今天也在加班吧?”
聊起孩子總歸是永恒的話題,不至于沒話說,也不顯得刻意。
“他比我們倆還忙,昨天跟我說去出差,也不說去了哪,想找人都找不到,而且他工作的時候手機永遠打不通。”
梁粟對上喻卿的視線,頗為頭疼的同她說,話裏話外都是不滿。
方才的話題輕輕被揭過,但這一番話也讓自始至終安靜站在一旁沒有言語的周山突然忍不住反駁。
“懷生的工作有紀律,有時候外出采訪接不到電話不是很正常嗎?”
一向嚴肅持重的周山也覺得自家妻子這話是婦人之仁,所以也聽不下去了。怕她越說越多,多說多錯,所以他又急忙沖着梁粟使了個眼神。
末了,梁粟從手提包裏掏出兩一個厚厚的信封輕輕放到喻卿手上。
“這是我和老周的心意,你千萬收下。”
喻卿穿着病號服起身,開口拒絕。
“你能來看我我特別開心,這你拿回去!”
“又不多,你讓姝宜給你買點營養品補一補,多吃點好的,別跟我們客氣!”
兩個人越說越激動,那沓信封漸漸在一推一搡中生起褶皺。溫姝宜在一旁看着,也覺得無從下手。
最後,喻卿拗不過還是收下了。
臨走時,他們夫婦二人說等手術後再來看她,叫喻卿一定好好将養身體,便出了門。
溫姝宜照例去禮貌送客,兩人上了電梯,沖她揮揮手,電梯門合上時,他們夫婦的臉色都不好看。
周山冷着臉,“你也忒不會說話了,人家姝宜那麽累,你還說出這些不中聽的。”
梁粟不甘示弱,“我怎麽不會說話了,我那不是在關心閨女嗎,難道就要我們圍着老喻的病說個沒完啊,那也太給人添堵了。”
兩人各執一詞,似乎都對剛才在病房裏的表現十分不滿。原本想着生病這樣的大事,他們應該第一時間知曉并且幫忙找到合适的醫生挂號醫治,可是卻在三年後才得知這件事,任誰看,也覺得這友情有些過分。
溫姝宜的父親溫竟恒同周山是過命的兄弟,好兄弟離世多年孤兒寡母日子艱難,可他卻一點忙都沒幫上,周山怎麽想,都覺得自己愧對于心。
這麽多年忙于工作,在家庭上的事無力分擔,很多事都要交給周懷生,當年要他留在北縣上高中,一來是學籍調動不便,二來,也是為了照顧溫姝宜。
卻不想,照顧成如今這個樣子。
周山想到醫院裏的母女兩人心裏始終懸着,也是不放心,所以回家途中在車裏又給周懷生打了個電話。
“你得空了常去醫院陪陪你喻阿姨,也多關心關心姝宜,我和你媽剛從醫院回來,這麽大的事我們現在才知道實在是有些過分了,爸爸媽媽有時候做不到的,你得幫着周全周全。”
司機開車很穩,但行在雨天還是多有不便,周山說到最後,看了眼窗外起伏不斷的雨,壓低聲音問。
“你跟姝宜到底怎麽回事?”
“當年我跟你媽走的時候千叮萬囑,讓你好好照顧姝宜,怎麽就變成今天這樣了?”
“一起長大的兄妹竟然落得個幾年未見,我看連陌生人都不如。”
這邊的周懷生頭痛欲裂,昨夜從北縣回來後就宿醉到天明,如今剛醒,頭昏昏漲漲的,聽什麽也不太真切。
周山的話說到最後,他這才恍然清醒,于是急忙從床上起身,清清嗓子,佯裝正常的問了句沒有重點的話。
“你和我媽去醫院了?”
周山嗯了一聲,看了看時間,估摸他還在工作,于是跟他交代兩句後說了個注意身體就挂斷了電話。
周懷生松了一口氣。
在他父母眼中,他還是那個奔波于各大會議的新聞記者,殊不知,他已經辭職很久了。
有些事需要順從,可屬于人生的選擇其實沒必要聽旁人的,就算是自己的父母,也不能阻止自己想要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