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64章
明見素那股不祥的預感在接下來見到的畫面中成了真。
正如素心劍主是仙界仙人靠着記憶構建的形象, 與本人相去甚遠,鳳尊同樣有着與傳言中截然不同的性情。或許人都是多面的,那掩藏着的一面只有在特殊的情境下才能釋放出來。行走在素心的記憶中, 明見素瞧見的鳳尊影像偶爾與師妹疊合。
素心顯然沒有足夠的煉丹天賦,連太上宮的丹藥都有丹毒,何況是她搗鼓出來的不明玩意兒?不出意外的,那瓶被僞裝成毛茸茸的鳳尊買走的丹藥殘餘的丹毒更甚。這成了鳳尊與素心相識的氣機。鳳尊倒是沒說素心的壞話,但是很直接地點明了丹藥的壞處。素心氣得不輕, 朝着鳳尊拔劍。兩人鬥得旗鼓相當,等到結束一場酣暢淋漓的戰鬥,素心向着鳳尊虛心求教, 詢問煉丹的法門。
很顯然,那個時候的鳳尊也沒有掌握煉丹的奧義,只甩給了素心一個冷豔的眼神, 說:“火候不對。”說着就化作一道遁光離開了。素心将這話當了真,到處尋找合适的煉丹火焰, 而後用新火祭煉了新的丹藥,耐心地等待着鳳凰前來品鑒。
鳳尊的确來了, 三言兩語挑出了素心丹藥中的問題。事後,素心與她約定了下一面碰面的時間。她們就這樣交往下去,有時鳳尊會準時到來,可更多的時候, 都是遲來了或者索性沒有出現。素心也沒有去打聽, 她起先沒怎麽在意鳳尊的失約,只将它當作微不足道的小事情。可慢慢的, 這塵埃越滾越大,漸漸變成了無法忽視的一點。素心的日程裏出現了一件新的事, 那就是坐在山頭等待一只鳳凰。
鳳栖梧桐,她便搜羅了奇木種在了洞府外。
就這樣來往了很多年,平靜和諧之中,偶爾也會有争吵。可要說最激烈的一次,還是仙魔大戰的前夕。那時候素心已經知道鳳凰的身份了,她是逍遙散仙,其實理解不了鳳尊對羽族事務事事親為的做法,那群羽族在鳳尊的庇護下将讨要當作理所當然,根本不可能成長。跟過去的争吵相差無幾,依舊是不歡而散。素心氣得不輕,将洞府一封,索性開始死關。只是臨閉關前,她一口氣将鳳尊送來的靈果盡數掃蕩了。
明見素能感知到素心的那股怒氣,可她知道那是最後一次見面,內心深處又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悲傷和凄怆。
明見素不認得那些果實,可依照鳳尊的性情,能夠送到這邊的都不是凡物。她看着入定的素心,仿佛自己也跟着沉入了玄之又玄的世界裏,再到睜眼的時候,已經是兩百年多後了。
仙魔之戰已經結束,落鳳之盟成了仙界的一個禁忌,但也有蹤跡可循。
在得知真相後,素心劍主肝膽如焚,嗡嗡嗡的劍鳴在山中回蕩。那一柄柄劍指向的是昆侖山。
可她知道輕重,若是直指昆侖山反而最後什麽都做不成。
她心中含恨,孤身下了魔淵,找到了塗山流蘇,與她合謀共誅冥跡。
明見素看過鳳尊的記憶,如今觀看了素心的經歷,才将近千年前魔族的那場血戰補充完成。
複仇的劍芒掃蕩魔淵,在那燦燦如明河的光華裏,是蜿蜒的血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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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素心回到了仙界,将鳳尊藏在天河之淵裏,讓她在元炁的滋養下涅盤;她到過崇玄山,将鎮玉劍落在了山中,鎮壓了紅玉髓。明見素起初不知緣由,不明白素心為什麽不直接将礦脈抽出,等素心回到了魔淵再度與當上魔尊的塗山流蘇相逢,她才了悟,那時候的素心已經是強弩之末,剩下的時日也不多。
“我道體不全,要化凡入劫再上一層樓,求個圓滿。”
“我雖修劍,可劍非本命之器,無盡劍匣才是,它不可留在仙界。”
“永劫誅冥跡、鎮玉落崇玄、輪回入小界。我的劍器大多零散在了四處,日後我會回來将它們一一取回。但是這柄‘忘我劍’,它将封存我一切過往,就先放置在你這兒了。若是時機到來,麻煩道友将它送到我的轉世身之手。”
……
素心的聲音變得含糊不清,只有“轉世身”三個字宛如重錘一般敲在了明見素的心中,震得她心神搖晃不已。眼前一切景物變得模糊不清,流光倒轉,過去與此身重重交疊,宛如一個漩渦,頃刻間便吸走了明見素的意識。
法殿中。
鳳池月漫不經心地勻丹,忽然間察覺到明見素的異樣,她壓根沒管丹爐裏的藥丸,而是快速地掠到了明見素跟前,擡起手指在她的眉心一點。
她的一道神識探入了明見素的識海,剎那間便被識海中劇烈的風暴攪碎,鳳池月倏地一白,垂眸望着那柄震顫不已的劍。
她的眉頭蹙了蹙,沒有再貿然動作,只是目不轉睛地凝視着明見素,耐心地等待着那場風暴的平息。
那漫長而又短暫的過去與現在交融,封在劍中的真我醒轉,明見素身上的氣機也節節攀升。法殿中的陣法符箓都被催動,散發着灼目的金芒,宛如一輪即将爆裂的大日。
地面搖晃,法殿仿佛要在劇烈的震顫中倒塌。
祝完被這大動靜驚動,還以為發生了什麽,匆匆忙忙奔過來。可尚未接近,就被一股力量送到遠處。耳畔響起的是鳳池月冷冰冰的聲音:“離遠一點。”◤
祝完忙不疊向外奔走,可回頭看那座籠罩在金芒中的法殿時,內心深處還是浮現了幾分憂慮。
朝鳳山中動靜可不小,天羽司裏做事的卻塵衣、青洵都被驚動,顧不得手中的事情,忙不疊向着朝鳳山奔來。
而附近的仙山上,仙人們也探頭探腦,暗暗地嘀咕。聽說明見素在魔淵中受了傷,難不成這一刻是回光返照了?如果她出了事情,仙界中的動蕩是不是要停下來了?
天樞部中。
雲澤少君在寫給天帝的上書。
有仙吏疾步走過來,說朝鳳山中的異狀。
雲澤少君一怔,眼中驟然間爆射出一團亮芒。他原本想要将寫好的東西揉成一團,可忽然間想到了自己崩塌的道場,又将那股興奮慢慢地壓制了下來。是了,明見素“失蹤”的時候,鳳池月在仙界都那樣嚣張橫行,如果明見素真的隕落,他不敢想象會是一幅多麽美好的畫面。
不久前,鳳池月帶給他的震撼實在是太強烈了。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朝着書信上掐了幾道法訣,片刻後,一團金光裹着書信掠到了昆侖山的紫極殿中。
天淵也從混沌鏡中看到了明見素将隕落的好消息,他沒有盡信,可光是想到那種可能,唇角勾起的笑容就壓不下去。見到了封着天樞部印記的書信來,他伸手一拿,看見的卻是“明見素與魔淵無關,不曾勾結”之類的言辭,天淵眉頭倏地一沉,對雲澤少君的不滿也逐漸地攀升。他已經準備好了“證人”,如果天樞部這邊不出面審問,那一切都是無用功了。也許是忌憚着明見素的功行,那就再等等,等明見素隕落了,便會有萬人來推了。天淵心想着,又把那股不悅壓了下去。
混沌鏡中的流言傳得極快,眨眼間三山四海都得到了明見素即将隕落的消息。
東海中。
初意一開始聽說了玉诰在魔淵身隕、長離被囚的時候,一點顧忌都沒有,直接當着嬴寸心的面拍手稱快,俨然是對這兩人的憎惡已經深入骨子裏了。至于仙界的安危,她全然沒放在心上。
但是在看到明見素即将隕落時,她的笑容頓時不見了。
“你跟我去一趟東阿……朝鳳山。”初意扭頭看嬴寸心。
嬴寸心的神思從混沌鏡中抽了出來,她抿了抿唇,沒有接腔。
初意領的是監管四海司的任務,可四海那麽大,她怎麽非要留在東海?留在東海就算了,天□□着她這兒跑,她不過是在混沌鏡上誇了一些本領很大的仙人,都要引來幾句陰陽怪氣的話語,嬴寸心有些苦惱,可真要趕初意吧,她心中又有一種莫名的情緒在阻攔她。
初意的眸光很是灼熱,嬴寸心沒法忽視,可她不想動彈,随意找了個理由,敷衍說:“我跟那兩位道友沒什麽交情。”
初意聞言頓時冷笑一聲:“那兩位不是你的參謀嗎?”
嬴寸心:“……”初意怎麽連這個都知道?難不成是鳳池月賣了她?怎麽一點真誠都沒有?嬴寸心暗暗嘀咕。她沒有順着初意的話争辯,而
是将話題扯到了最初,說:“混沌鏡中亂七八糟的傳言很多,明見素怎麽可能會隕落?”
初意正色道:“那裏畢竟是魔淵深處,還是曾經鎮壓囚禁鳳尊的地方。她沒有取回小天道,一回來就被天帝罷職。至于受傷,那是她自個兒傳出來的。”
嬴寸心說:“就是因為她自己說的才不能相信。”明見素、鳳池月她們的熱鬧有那麽好湊的?好奇心太重會短命。頓了頓,她又說,“不過你與我不一樣,你是帝女,去慰問一番理所當然。”
初意不跟嬴寸心廢話了,她直接向着嬴寸心出手,反正在這水晶宮裏,就算是将嬴寸心的宮殿打塌了,龍主也不會多說什麽。
在太虛靈境時,嬴寸心得了鳳池月的指點,找到了初意身上的破綻,贏了她幾回。後來,嬴寸心不樂意再跟初意糾纏下去了,自然也沒有為難自己,繼續将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惰性發揚光大了。可初意不一樣,她的閑暇大多付給了修煉,知道自己的破綻在哪裏,她就想方設法彌補。原本她的修為就在嬴寸心之上,這會兒更是遠勝過她。她也沒有取嬴寸心的珠花,而是在擒住她的時候,掐了個法訣,念了一道咒術,迫得嬴寸心化作了龍形。
約莫兩尺長的小白龍纏繞在了初意的手腕上,仰起頭怒目而視。
初意心情甚好,指尖從冰涼的龍鱗上劃過,說:“西海龍女教我的,你要找就找她吧。”
嬴寸心:“……”
等到初意抄着嬴寸心來到朝鳳山的時候,山外已經有不少人了。
不只是天羽司、北辰山,連鳳凰山都拍派了鳳瑤來一探究竟。
“鳳池月還在山中?”初意轉頭問垮着臉的祝完。
祝完點了點頭,着實是憂心不已。
“明見素她怎麽樣了?”初意再問。
“不知。”祝完很是誠懇。混沌鏡上說她師尊受傷了,別人不曉得,她整日在山中,當然是知道真相的。這次的大動靜,也不知道是誰要倒黴了,到時候她需要處理的事情是不是要變多了?心想着,祝完又将夾雜着幾分同情的視線落到了卻塵衣的身上,長籲短嘆。
那幽幽的嘆氣聲很是無奈,沒有多少傷懷。
卻塵衣聽得遍體生寒,浮現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要不是這裏圍觀的人太多了,她一定會拽着祝完去問個究竟。
山中法殿裏。
陣法符箓已經稱承受到了極限,接二連三地崩裂。
光芒驟然間變得無比刺眼,在一道震耳欲聾的轟鳴聲中,所有的光芒瞬間泯滅。
那廊柱、橫梁、殿頂再也支撐不住,在橫掃四方的靈機中四分五裂。
廢墟中,毫發未損的鳳池月連連嘆氣。
而在入定中的明見素在那股磅礴力量盡數瀉出的時候,總算是悠悠醒轉。
她的面容蒼白如雪,還未說話,一雙眼中便已經蓄滿了清淚。
“師姐,對于現狀,你有什麽頭緒嗎?”鳳池月一臉凝重地詢問。
可明見素的視線聚焦在了鳳池月的身上,哪裏閑工夫管此刻的處境?除了鳳池月,她什麽都看不到了。淚珠凝聚,眼睫不堪其重,最終還是如同露珠般從面頰上滾了下來,她攬住了鳳池月道:“我好恨啊!”
她恨她自己。
當初不明真我,還說如果是她不會讓師妹受這樣的苦。
可那個被她埋怨嫌棄的人卻是她。
她為什麽要置氣?為什麽要去閉關?如果她沒有那麽大的氣性,是不是一切的結果都會不同?
失約的是她、遲來的是她、遺忘的是她,當初那樣的結果也是她造成的。
她沒有再說話了,只是埋在了鳳池月的肩頭恸哭。
鳳池月攬住了明見素顫唞的身軀,也被她的傷心感染了幾分。鳳池月不喜歡看到這樣的明見素,她也不喜歡那種沉重發悶的心情。她垂着眼睫,輕輕問:“你恨什麽呀。”
明見素:“對不起,我來晚了。”
鳳池月很快就明白了她在說什麽了,一切跟素心留下的那柄忘我劍息息相關。
僅僅是劍的傳承還會動搖師姐的情緒嗎?或許她已經看到了真相。鳳池月将心緒藏起,拉開了與明見素的距離,擡起手擦了擦她的眼淚,說:“之前不是跟你說過了嗎?你沒有錯,你不用自責。”
明見素沒辦法不責備自己。
她握住了鳳池月的手,又說:“要是我就是素心呢?”
明見素出現得晚,可以說是生不逢時,可素心有什麽情非得已的?
那無謂的争端、沒有意義的閉關,幾乎造成天人永隔的深憾。
一月、一年的分離尚且難熬,那可是一千年啊!留她在魔淵中痛苦百年,留她在天河之淵中孤寂數百年,怎麽能不恨?
鳳池月聽了明見素的話語,莞爾一笑,說:“我與師姐果然是天定之緣。”頓了頓,她又露出幾分為難的神色,“只是師姐啊,你确定要在這樣的情況下跟我說話嗎?”
山中法殿崩塌,滿地狼藉。
那股橫掃一切的恐怖靈機散去後,祝完和卻塵衣她們一道小心翼翼地回山。
她們也沒有靠太近,只是法殿上的陣法盡數破碎了,以仙人的眼力,輕而易舉就看到了廢墟中相擁的兩個人。
法殿到底是因為什麽崩塌的原因未明,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傳言中“日薄西山”的明見素靈機昌盛飽滿,越發近于道,看着比她們之中任何一個人都能活。
“她們吵……打架了?”初意問。
祝完仰頭看天,一聲不吭。
卻塵衣一把拽住了好奇探頭的青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向外奔逃,而長懷反應了過來,喊了聲“祝完”,緊随在卻塵衣之後。
可惜祝完的動作慢了一步,不只是祝完,餘下的初意、鳳瑤等人心中忽地升起一股警兆,可未等她們反應過來,人已經在一股強勁的飓風中倒飛了出去,連勉強穩住身形都做不到,一個接一個砸在了地面上。塵土飛揚,地面上瞬間留下幾個深深的坑洞。
“是惱羞成怒。”初意又說,這會兒她跑得快,身形一閃,坑洞上又多了一道深深的劍痕。
被初意籠在袖中的嬴寸心更是毫無防備,被撞得暈頭轉向。她甩了甩腦袋,惡狠狠地在初意手背上咬了一口。
初意痛嘶了一聲,鮮血順着手背流淌,頃刻間便滴到了指尖。
青洵毫發無傷,她觑見了一抹銀光閃過,扯了扯卻塵衣說:“有東西趁機鑽入初意殿下的袖中了。”
卻塵衣也看見了,不知道是蛇還是龍,她眼皮子一跳,一把捂着青洵的嘴将她扯遠,殷殷叮囑說:“你管人家養什麽呢,多吃飯少說話。”
初意:“……”
朝鳳山中動靜甚大,一個個圍觀的都灰頭土臉。。
祝完沒敢回去,她一把扯住了長懷,小心地懇求,想去她那擠一擠。
還沒等到長懷回話,祝完混沌鏡上的一枚名印就亮了起來,是她師尊的。
祝完忐忑不安地點開了名印,一目十行地浏覽,等看清楚上頭的字跡才松了一口氣,對着準備跑路的長懷說:“長懷道友,我師尊請你來重修法殿。”
長懷無言,看着祝完緊緊地拽着她的手,只得點頭。
明見素那濃郁的傷懷和自厭被這一串圍觀的人打斷了。
她不可能拉着鳳池月繼續待在廢墟裏,好在正殿雖然倒了,可後山果林外還有宮殿樓閣在。
當初為了養鳳凰,明見素什麽都用最好的。
兩人一邊往後山走一邊說話。
明見素提了素心是她前身的事情,但是很快的,她發現了一絲不對勁。在魔淵的時候,師妹能說上一兩句,可等到提了初相識的那段時間,師妹徹底地從中抽離了出去,像是不關己身。明見素回想了在小界中發生的事情,她從師妹的記憶裏見到的也多是魔淵中的見聞,至于之前的,仍舊是一片空白。
明見素問:“師妹,你對素心的事情,知道多少?”
鳳池月想了想,說:“她來魔淵殺了冥跡,又到寒獄來,助我徹底将故人元靈送入小界中。”她知道明見素想問什麽,對上了她的視線,倏然展顏一笑說,“身為鳳尊,在仙界中有過來往的仙人到處都是,我原想她也是其中的一個泛泛之交。”
“可既然她是師姐你的前身,那麽交情自然不簡單了。”
“但是如何相識的,我依舊想不起來,這是為什麽?”
說到了最後,鳳池月的語調中多了幾分困惑。
明見素呼吸一滞,她回答不了這個問題。
是涅盤之火燒盡過往?還是主動地将那段痛苦的往事封存?跟随的,在當初一戰中擋在身前盡數隕落;有交情的,屍山血海相隔,最後走向了背叛;等待着,在兩百年的光陰中無影無蹤,不曾出現……那一幕一幕交織出來的是悲怆、是恨意、是絕望,是該被遺忘的一切。
“想不起來就算了。”鳳池月又說,她的話語輕飄飄的,聽起來又像極為渺遠,在天的另一端,離于世情。
在明見素即将被凄然的情緒淹沒時,鳳池月又展顏一笑,從那高邈之中回到了塵世間。
她說:“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我不會怪你的。你能來,我已經很高興了。”
“所以,師姐啊,不要自責。該譴責的不是那些使用鬼蜮伎倆的人嗎?”
“我要你替我一個又一個殺死他們。”
她的笑容昳麗,像是千樹萬樹桃花層層綻開。
柔和如春風的話語中掩藏着如雪浪般滾滾的殺機。
殺人報仇,其實她自己也可以。
但世間沒什麽比明見素更重要了。
她不能見她師姐因過往的悔恨而心志摧頹。
既然心中有恨,那就殺吧!
紫極殿中,穹頂星辰羅列。
星光浮動間,氣象萬千。
天命屬帝星,在無數亂光中漸漸地黯淡了下去。
太陰神宮中。
天母趺坐水月淨臺上。
她倏然間睜開了眼睛,擡起手指掐算了片刻,面上露出了一抹冷笑。
青君殿中,初意正在跟袖中的小白龍拉扯,忽地一張法旨飛入殿中。初意顧不得太多,伸手一拿,掃了一眼,神情倏地一變。她沒再理會憤怒至極的嬴寸心,索性讓她縮在了袖中,化作了一道遁光,直往太陰宮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