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
在最初被鳳池月打罵的時候, 靜德仙君內心深處積蓄着一股憤怒,然而這股憤怒慢慢地變成了恐懼。起先他還敢在混沌鏡中罵鳳池月幾句,煽動別人的情緒一起來針對鳳池月, 現在是聽到、看到這三個字都有種死到臨頭的絕望,尤其是白陽星君被明見素毫不留情地殺了之後。
一個鳳池月帶給他的威脅就很強了,再加上一個明見素,那還了得?
落在了地上的影子在動,被呼名的靜德仙君壓根不敢擡頭看兩人的神色, 膝蓋一軟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沒有半點天仙的傲骨。
明見素輕輕嗤笑了一聲,靜德仙君趁她不在時欺負師妹。雖然師妹當場就報了仇, 她還是很不爽快 。如刀般的眼神從靜德仙君的身上剔過,她微微一笑,淡聲道:“道友怎麽行此大禮?”
鳳池月漫不經心道:“可能是腿斷了吧。”她
早就将靜德這糟老頭抛到九霄雲外去了。帶着催促的視線落在了明見素的身上, 她可不想就在外頭站着。明見素意會,攜帶着鳳池月朝着天羽殿中去了。
等到她們一走, 靜德仙君才吐出了一口濁氣,感覺到自己身上的壓力消失許多。天羽司中有過路的羽族, 紛紛投來好奇的視線,靜德仙君覺得有些難堪,慢吞吞地站起身擦了擦額上的虛汗。他驀地記起了自己的來意,身軀又變得無比僵硬。
他先前打聽過, 那兩位不怎麽到天羽司中來, 怎麽就他倒黴撞上了?
天羽司副殿中。
青洵如一道綠芒驟然間閃到了卻塵衣的跟前,語調中帶着些許的驚異:“司主和仙君過來了。”
卻塵衣“唔”了一聲, 沒有過去,而是将謄錄好的文書玉簡朝着青洵懷中一塞, 說:“送過去。”
青洵忙不疊點頭,她在半路看到了緩慢挪動着腳步的靜德仙君,眼中浮動着好奇。她抿了抿唇沒有多說什麽,到了天羽殿中将東西往桌上一落,脆聲道:“是少司命我送來了。”這段時間,她對明見素 、鳳池月的怕消退了不少,譬如現在,眼神沒有控制住四處瞟。
鳳池月的感知很敏銳,她察覺到了青洵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眼皮子一掀,不鹹不淡地問:“有事?”她跟着明見素過來了,可無心處理事務,整個人往榻上一歪,取出了混沌鏡玩得不亦樂乎。可小青鸾探究的視線,讓她的心情有些許不快。
“沒。”青洵吓了一跳,忙收回了視線。鳳池月沒有搭理她,可明見素卻因為鳳池月的一句話眉頭微微蹙了起來,冷峻的視線落在了青洵身上。一股凜冽的寒氣陡然間從脊骨蹿升,青洵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一步,她的雙手縮在了身後緊緊擰起,好半晌才憋出一句話,“天祿部的靜德仙君在外頭。”
明見素頭也不擡說:“讓他進來。”朱雀長老死後,那些他當衆承認屬于他的“私財”盡數收為天羽司所有了。丹穴山那邊還算是識相,沒有派遣人跳出來阻攔。他們千年來的積蓄當真是不少,跟鳳凰山的落魄真是有着雲泥之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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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德仙君入殿之前就正了正衣冠,壓下了恐懼心後裝模作樣地打了個稽首,但是明見素、鳳池月都是各做各的事情,沒有人搭理她。靜德仙君面上尴尬之色更甚,嘴唇翕動着,最後什麽都沒說,只将視線放在了青洵身上。
青洵眼觀鼻鼻觀口,想将自己當成一根柱子。靜谧在天羽殿中悄然蔓延,依約間,青洵捕捉到了鳳池月的一個眼神。她當即福至心靈,扭頭對上了靜德仙君的視線,問道:“仙君來天羽司所為何事?”她的聲音很清脆,如戛玉輕響。
靜德仙君正因如何開口而為難,青洵的話打開了一道口子,将那沉滞的氛圍驅得半點不剩。他忙說道 :“恩師命我來問那收公的朱雀私産如何了。”
青洵知道靜德仙君的來歷,自然也明白他口中的恩師指得是司祿星君,她蹙着眉奇怪道:“跟你們天祿部有什麽關系?”
靜德仙君讪讪一笑,也沒在青洵這個小輩跟前擺譜子,緊接着就說:“慣來是收歸天祿部的。”哪想到這回被天羽司截了胡。
青洵聽明白了,天祿部這是想要将天羽司新的庫藏搬空!她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沉着臉冷冷地盯着靜德仙君,說:“天帝已經将天祿部與天羽司分開,你們憑什麽來我天羽司要東西?”
靜德仙君一愣,天帝的法旨只是說天羽司再不從天祿部中支取寶材丹玉,他們就理所當然地認為天羽司所得也是歸天祿部所有的。而眼下天羽司的意思是,那些東西不送入天祿部的庫中了?他的臉色也變得不太好看,如果只是青洵在此,他必定會跟對方争論一番。但明見素、鳳池月二人,別看她們一言不發,存在感還是極強的。靜德仙君忍着怒意、憤怒以及茫然,說了聲:“我這便回禀恩師。”就腳步匆匆地從殿中退了出去。
靜德仙君走了,青洵還能生氣,對着門外罵罵咧咧。天祿部當真是不要臉,他們天羽司所得都歸對方所有,但是丹玉、丹藥等物都不能從那邊支取,瞧瞧這公平嗎?這些仙人真的是狡詐而惡毒,還很會白日做夢!
明見素深知那些仙官的德性,靜德仙君雖然離開了,可這事兒不代表結束,司祿星君一定咽不下這口氣,很快就會告到天淵那邊去,可這件事情就算是天淵插手也沒有用。
相比明見素、青洵二人心緒重重,鳳池月算是無憂無慮的,她的神意從混沌鏡中退了出來,伸了個懶腰,細細地打量着青洵。
周身暴露在鳳池月視線下的青洵重新緊張了起來,那股怒罵靜德仙君時産生的赳赳氣焰很快就降了下去,她耷拉着腦袋,渾身上下透露着一股喪氣。
鳳池月問:“掌握涅盤神通了嗎?”
青洵聞言一梗,鳳凰山中大多數羽族都沒能掌握,這是十幾歲的她能學會的嗎?她的面色漲得通紅,在鳳池月澄澈的視線下,一股羞慚情緒慢慢地攀升了上來。“沒有。”她回答道,聲音細若蚊蚋。
鳳池月的視線頓時充滿了嫌棄,她又問:“很難嗎?”
青洵茫然,難道涅盤神通很容易學嗎?
明見素替青洵說了句話:“她還小。”
“我像她那麽大的時候——”鳳池月話說了一半,忽地戛然而止。怎麽樣呢?她記不起來了。撫了撫額頭,一陣針刺般的疼痛上浮。她立馬不去想了,躺倒在了榻上,眸光有些渙散。明見素察覺了她的異狀,将文書一扔,下一瞬便出現在了床頭,将鳳池月扶到了自己的膝上,伸出手替她揉了揉太陽穴。
“怎麽樣了?”明見素擔憂地問。
那疼痛轉瞬就消了,鳳池月已經不疼了。可明見素的手按壓着,帶來了一陣陣熨帖。她沒答話,垂着眼朝着明見素懷中蹭了蹭,輕輕地哼了兩聲。原本落在太陽穴的手改為捧着鳳池月的側臉,指腹輕輕地肌膚上摩挲。鳳池月橫了明見素一眼,一側臉,似是無意的,一個輕吻落在了明見素的掌心。
明見素的手微微一顫,瞥了鳳池月一眼。
鳳池月稍稍擡眸,勾唇露出了一抹得意狡黠的笑。
青洵:“……”眼前交疊的人影變得不真切,殿中氛圍也是一種她說不上來的怪異。她原想找個托詞,可一看壓根沒有人搭理她,立馬蹑手蹑腳地從殿中退了出去,回到了天羽司副殿中。
卻塵衣問:“怎麽去了那麽久?”
青洵很是憤慨地将靜德仙君的事情添油加醋說上一番,那股氣性又浮上來了,她鼓着腮幫子道:“他們真的很不要臉!這是人能做出來的事情嗎?天羽司将內庫裏的東西給了他們,那天羽司下的仙官俸祿怎麽辦?大家都喝西北風嗎?”
卻塵衣揚眉,譏諷道:“就地解散咯。”天帝那道法旨就是要逼他們做選擇的。她聽說天帝早就不滿天羽司中的變革了,可惜有天母相阻,他平不了這件事情。
青洵不太高興,她也沒在這事情上多說。沉默了半晌,将話鋒一轉,灼灼地望着卻塵衣:“你會涅盤神通嗎?”
卻塵衣淡然道:“不會。”這種涉及自身根本的神通就算會了也不會告訴別人吧?她想知道青洵為什麽突然産生了疑問,然而對上那雙眼睛的剎那,卻塵衣就被裏頭的嫌棄和震驚刺到了。難不成這小青鸾學會了涅盤神通?
下一刻,青洵就說:“我也不會。”
她取出了混沌鏡找到了幾枚熟悉的名印,先是問鳳瑤,再去問其他的同族甚至是長老,最後索性将人都拉到了一起,發出了一句源自內心的困惑:“你們都不會涅盤神通嗎?”
鳳凰山中。
不管是鳳凰還是重明、青鸾,他們都沒青洵那麽閑。要麽在拼命地惡補常識,要麽就是成功當上了巡山使,一邊履行職責一邊撰寫心得,壓根沒幾個人搭理青洵。可名印始終閃爍不定,直到鳳瑤受不了青洵的騷擾将神意投了過去,青洵才停止發問。
青洵還在天羽司副殿裏,她整個人縮在了椅子中,擡眸看着顯化出來的鳳瑤身形,繼續說:“鳳瑤姐姐,你還沒有回答我。”
鳳瑤無奈地撫了撫額,意識到了環境有些不合适,她匆匆地說了聲:“不會。”在青洵下一個問題出來前,又說,“你這麽閑的嗎?”⑧
青洵的視線飄到了卻塵衣的身上,頓時有些心虛。她避開了鳳瑤的視線,小聲地說道:“還好。”
鳳瑤:“……”話到了唇邊又咽了回去,半晌後她才說,“你好好做事。”整個鳳凰山中,也只有青洵能夠靠近一點鳳池月了。
得知那段過往後,鳳瑤心中很悶,憋着的一口氣始終無法纾解,她不知道該去怪誰。
先不說明見素那樣的态度了,就算她願意與鳳凰山保持友好聯系,鳳瑤也無顏再上門了。
她們抱着微弱的希冀,一直在等待主上重新歸來,帶領鳳凰們恢複過去的輝煌。可這種寄托在別人身上的希望始終是虛幻的。她們的主上回來了,又能怎麽樣呢?主上已經不願意再與她們有聯系了。
鳳凰山想要走出困境,只能靠自己。
“青洵怎麽會問涅盤的事情?”一道嘀咕聲響起。
鳳瑤回神,笑了笑後,又說:“小孩子心性吧。” 她心不在焉地想着近來發生的事情,擡起手指壓了壓脹痛的眉心。她沒提“涅盤”,而是轉了話題說:“朱雀那邊出了那麽大的事情,都不見長離現身,恐怕不是閉關了。”
“你們說她是不是猜到了什麽,去找主上的蹤跡了?”
-
天庭紫極宮中。
天淵面色陰沉,手裏拿着一道飛書。
是從長離那處來的,說在魔淵中找尋到些許鳳尊的蛛絲馬跡,不日後便會有結果。
時隔千年,那股隐藏在內心深處的不安再度被撬動,他整個人變得森沉陰戾,眉眼間滿是躁怒之色。
司祿星君恰好在天淵最為不快的時候來的。
天淵伸手拂去了那張飛書,宣了司祿星君入殿。
司祿星君感知到天淵身上的陰戾後吓了一跳,緊接着又松了一口氣。天帝心情壞,或許是一件好事情。他朝着天淵行了一禮,先是提到了 “朱雀長老”離奇的死,雖然天樞部那邊已經結案了,可天帝落下的臉面是撿不起來了,司祿星君偷偷地給明見素上了眼藥後
,才扯到了正題上,大嘆了一口氣憤然道:“天羽司那邊收繳了朱雀身後的私財,卻始終握在手中不願意上繳天祿部。我那靜德徒兒前去詢問,反倒被東阿主恐吓了幾句,一直心神不寧、惶惑終日,請帝君為我等做主!”
天淵不知道朱雀長老到底有多少私財,往常他是不會管這些小事的。可現在心中正煩着,對明見素的抵觸也攀升到了極點。他沉聲道:“你拿我法旨去天羽司中!”
司祿星君等的就是天淵的這句話。他收起了面上的喜色,又小心地問:“若是東阿主不從呢?”
“不從”兩個字觸到了天淵腦中的那根弦,他眼中兇光一閃而逝,怒聲道:“那就當場拿下!”手腕一翻,一枚閃爍着紫色光芒的章印便浮現在了半空。他随手抓起了一道法旨,将章印朝着法旨上一落,推到了司祿星君跟前。
這枚章印名“天憲道章”,是天道自成之物,代表着天帝的權威。一旦法旨上落下天憲道章之印,便可借天道之力,壓制群仙。司祿星君的心安定了幾分。可他仍舊沒有滿足,這法旨是利器,可掌握的人未必能夠發揮出最大的效力,他讪讪一笑,說:“天庭中恐怕少有人是東阿主對手。”
天淵眉頭皺得更緊,長離不在天庭,明玉衡與明見素都是從下界飛升的,兩人私交甚篤。有白陽星君、原遙星君的死狀在前,那些不守職事的星君未必可接過這一差事。思緒快速轉動,良久後,天淵才寒聲說:“去請西河主同往。”
司祿星君應了一聲“是”。
拿到了天帝的法旨後,司祿星君的底氣足了。只不過他還不想徹底跟明見素撕破臉皮,故而正式動身前,通過混沌鏡知會了明見素一聲。如果明見素識相,他就不用去請白孤禪了。
看到了司祿星君的“最後通牒”時,明見素沒有說話,倒是鳳池月先發出一句不屑的嗤笑。
她取出了混沌鏡搗鼓了一陣,将天淵的法旨公布了出來。
一石驚起千層浪,人族仙衆看熱鬧,羽族以及水族紛紛炸開了鍋。
——所有物屬天祿部,但是天祿部又不再發放丹玉、丹藥?這是什麽意思?要我們羽族仙官白幹活?
——天帝要裁撤羽族以及水族仙官就請直言。
——天庭這是什麽意思?卸磨殺驢?
——我猜跟天羽司改革有關。
……
關乎自己的切身利益,就算是往日裏最謹慎、怕事的仙人都要出來嚎一聲。
丹穴山朱雀、畢方他們也有些不滿,因為他們的子嗣後輩挂名仙官的,也要從天祿部支取月例,現在天祿部不肯再接他們的文書了,可不就是将他們也排斥在外嗎?但是他們沒有鬧騰,畢竟只要是明眼人,就能看出來,這回是天帝與天羽司博弈。不可能會長久,只要有人退一步,一切就能恢複如常。他們埋怨天帝,可對明見素、鳳池月的恨意更是刻骨,巴不得見這兩人倒黴。
但是朱雀、畢方等本部羽族能壓制族中仙人,那附屬于他們的羽族部衆就很不痛快了,畢竟好處從來輪不到他們,壞事總是無端被連累。這些部衆的長老找了丹穴山好幾次,沒得到滿意的答案。恰好鳳凰山那邊做了一件事,他們将自己名下的礦脈贈送給了天羽司,想要填補天羽司的空缺,兩相對比之下,許多部族都動搖了。他們不敢大張旗鼓地倒向鳳凰山,但是暗地裏都支持天羽司做事。态度從一開始的不配合變成了鞍前馬後的殷勤。
明見素沒在意混沌鏡中的吵架。她反複思索着司祿星君那名為勸說實則威脅的話語,猜測天淵或許用了那一法門。她不喜歡那樣的壓制,得尋一個法子将它解除。片刻後,她垂眸凝視着鳳池月,輕聲說:“師妹,我出去一趟。”
鳳池月點了點頭,也沒問明見素去哪裏。
她歪在了榻上,點開了嬴寸心的名印看她那一堆絮絮叨叨的話。
嬴寸心講她艱難的處境,進不是,退也不是,不知道該怎麽辦。
鳳池月心念一動,落下了一句話:根源在于你太弱。
嬴寸心虛心求教,鳳池月閑來無事點撥了幾句。
末了,嬴寸心又問:“這些破綻也是帝女自己抖出來的?”她怎麽覺得帝女有點笨啊。
鳳池月沒理她,百無聊賴地想,師姐怎麽還沒回來?是不是又跑了?
明見素在離開了東阿山後,就朝着天母的太陰神宮落去了。
天母與天帝關系緊張,并不住在昆侖山紫極宮中,而是另外辟出道場。
宮殿錯落,上頭浮着一輪皎皎明月,清輝垂落,宛如冷浸浸的水流。
明見素走過了一條水渠邊,踏在了水中懸浮的清淨蓮花上。長河好似沒有盡頭,腳下的蓮花散如月華,仿佛下一刻就要堕入水中。明見素神色淡然,披風、袖袍在風中拂動,風姿高華出塵。
數息後,那道月色長河陡然一消,雕欄玉砌的宮殿近在眼前。
一道輕笑聲響起,天母的身形顯化出來,唇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東阿主心如琉璃明徹,難怪能過我這塵心道。”她一拂袖,前方便出現了石桌、石椅,桌面上還有兩杯靈氣氤氲的茶。
天母手中自是好物,明見素也不客氣,行了禮後,直接在天母的對面坐下。
天母微笑着凝視明見素,她長久閉關,這還是首次近距離打量明見素。“東阿主來此,是為了天羽司之事嗎?”
明見素一颔首,她守禦天羽司接的是天母的法旨。天帝、天母職權分割後,天羽司之事,理應來尋天母。她不信天母不知道天淵近來的舉措,沉吟片刻後,直接說明了來意:“帝君不願天羽司有變,近來一直在打壓天羽司,甚至要切斷諸仙官俸祿之源。我不懼事,但是在此之前,想知道您的看法。”
天母伸手在桌上一拂,一張閃爍着金光的法旨便現了出來。
明見素掃了一眼,露出了一抹笑容,她在意的不是法旨中的廢話,而是上頭落下的一枚代表着天母職權的、具有天道之力的章印。她将法旨收入了袖中,與天母對視了片刻,才說:“多謝天母。”不是為了如今的天羽司,而是因為千年之前,天母的仗義之舉。她知道并非所有仙衆都與天淵一樣的。
天母忽問:“你先前去了天外天?”
明見素沒有隐瞞,一點頭說了聲:“是。”
天母深深地望了明見素一眼,說:“他們是那位的倚仗。”
明見素不以為然說:“那又怎麽樣?”那些人遲早就要魂歸九泉的。見天母微微怔愣,她又主動出擊,漫不經心地詢問道,“天命在何處?”跟平淡的話語不一樣,她的眉眼間籠着一種一往無前的銳氣,森森然,寒光照人,與仙界仙人的堕懶、輕浮截然不同。
天母頃刻間便明白了明見素的意思,擡起茶杯啜飲了一口,她微笑道:“天命在茲。”在萬萬載之前,首位帝主功行圓滿,開辟仙界,化身至陽合大道,與天地、太陰結下契約。天命之主在其血脈後嗣中誕生,當天命輪轉,太陰之中誕生天母相佐天帝。可再大的功德都有耗盡的那天,無數因果銷蝕契約。既然有了機會擺脫誓約帶來的束縛,她為什麽不繼續向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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