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到月底不還我會催的
第3章 到月底不還我會催的
這雙眼睛也好看,眼窩深邃,狹長的單眼皮顯得人有些淡漠,仔細看發現瞳孔的顏色有些淺。視線向外擴大,到整張臉,崔裎才發現這張臉也不賴,山根優越,皮膚白皙,五官單看都不怎麽出挑,合在一起又有種清俊的帥氣,是很耐看的長相。
但和那個傷疤一比,就有些寡淡遜色了。
“要哪種”那人又問。
崔裎問他有什麽煙。
男生在他面前的表現絲毫沒有早上看見的慫樣,微垂着眼睫掃着櫃子裏的煙,擡眼時看向崔裎的眼神也沒有自卑的躲閃,明明察覺了他異樣的眼神也毫不在意,只是指了指貨架上的煙,“這裏擺的都有。”
崔裎的視線從他臉上挪開,看着琳琅滿目的煙,一眼看去沒有一個熟悉的,大概這地方也不會有他常抽的煙,他随意看了一眼,說:“拿個最貴的。”
男生聞言擡頭看了他一眼,從櫃臺裏拿了一包大重九出來,聲音淡淡的:“一百。”
崔裎拿了煙,掏出手機來付錢。那人見他掏手機,便去貨架下面找,掏了好久都沒找到二維碼,便把自己手機打開了,問他:“微信還是支付寶”
“微信。”
那人将自己的收款碼調出來,崔裎掃了,居然是個人付款碼,頭像是幅色調明亮的畫,微信名是LY。
付了錢,崔裎拿好煙,徑直出了便利店,回了對面的樓。
走到二樓時,崔裎看到老頭站在門口,像在等他,見他來了連忙說:“剛剛廣播說了,黃金大道估計明天早上就能洩洪,你明天早上克嘛。”
崔裎有些意外,沒想到他特意等他是說這個,還以為是要傘的,他把傘還了,原本應該說句謝謝,但他遲疑了一瞬,老頭就說了不用客氣,這句謝謝便沒說出口。
第二天一早,雨的确停了,甚至像那場橙色預警沒來過。才八點屋外就已經豔陽高照,這天氣和他來的時候有得一比。崔裎挂念他的車,早早起了,沒想到才開房間門又看見老頭在他客廳,這回端的是一碗蛋炒飯,嘿嘿笑着看着他:“起了”
崔裎“嗯”了一聲,沒有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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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原本以為自己住這裏跟住民宿差不多,他不是沒住過農家樂什麽的,也不排斥和房東結交,但現在看來,好像還是差挺多的。老頭把蛋炒飯遞給他,崔裎吃了一口,這回來得及細細品嘗味道了,說實話,還行,就是油葷重了些。
崔裎吃了兩口,問他:“你們這裏住宿都有這服務”
老頭搖頭:“那倒沒有。”
崔裎又問:“那你為什麽連着兩天給我做早餐”
崔裎倒不至于覺得這老頭對他有所圖謀,畢竟相對于老頭而言,他才更有可能是那個安全隐患。但他心裏有些狗血的猜想,比如老頭看他與他孫子年紀相仿,特意照顧之類的,沒想到老頭問他:“你是離家出走安”
崔裎擡起眼來看他,聲音淡淡的:“為什麽這麽覺得”
老頭說:“我聽你這個普通話,北方人吧,一個人跑這老遠來,年紀輕輕的,估計還在讀書哦,十八歲了沒有”
崔裎本來不想搭理他,可老頭懇切的像看什麽一樣看着他,見他不答還追問,他只好皺着眉說:“不是離家出走,也成年了,你別有事沒事瞎猜。”
老頭見他态度不好,似不想說的樣子,撇撇嘴,也不問了。
吃了飯,崔裎去老頭說的黃金大道找自己的車。
昨天走過來時是傍晚,他沒怎麽記清路,今天繞錯了兩次路口才到。
黃金大道的路面上有積水消退的痕跡,看高度估計淹得不淺。果然,等崔裎找到他的車時發現他幾十萬的機車腳蹬以下都有泡水的痕跡,他本來停的位置已經夠高,看來昨天這片淹得是真厲害,這麽高的水位居然一天之內能洩洪,崔裎都要對這座城市刮目相看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經常內澇,也算有些經驗。
車被泡得太髒,他簡單看了看,沒有貿然打火,圍着車轉了一圈便打開了地圖上查最近的4S店,然後發現……竟然沒有。
整座城市,沒有一家4s店。
他只好又查了汽修店,這回倒是有了,最近的一家離這一公裏。崔裎在網頁上找到號碼撥過去,打算叫人過來拖,結果老板說來不了,怎麽說都是一個說法,也沒個解釋,崔裎氣得差點砸手機,但想了想這破地方估計連手機店也沒有個像樣的,砸了可能還沒地方買,他又忍住了。
他看着眼前的黑色的機車,這車雖然不是他最貴的一輛,但的确是他最喜歡的一輛,說要就這麽丢了還真有點舍不得,尤其是還陪他走了大半個中國。
五分鐘後,他再次打通了汽修店的電話,什麽廢話都沒說,直接開口道:“拖車一萬。”
汽修店的人不到十分鐘就開着拖車來了。
但崔裎還不知道這只是他使用鈔能力的開始。
汽修店生意十分火爆,車拖到後被停在店裏車間的空地上,前面還有幾輛被泡了一半的小車,店門口的空地上甚至排起了隊。崔裎抱膀站在機車不遠處,老板來來回回路過他面前幾回他都沒搭上話,叫了三聲老板沒人理,他終于耐心告罄,朝老板提高了聲音喊:“老板,給你五萬,先過來給我的車看看!”
鈔能力果然是管用的,老板一副“有錢不掙是傻逼”的谄媚表情屁颠屁颠的過來了,沖他笑着:“昨天下雨水泡了吧,我先看看。”
崔裎抱着膀等他檢查,老板繞着車搗鼓了一陣,過了一會兒過來和他說:“好車啊!這車得幾十萬吧”又說:“老板你運氣好,停的地方高,發動機沒泡着水,估計沒什麽事,後面吹幹就行。不過有幾個零件怕生鏽估計要換,但是你這個車,我們這裏沒有配件啊!”
崔裎臉色陰沉,就此丢棄愛車的想法再次升騰,但他最終只是說:“不管多少錢,你只管配,從廠家現調也好,送回廠去修也好,多少錢我出。”
鈔能力的确好使,最終他的車不僅插隊維修,老板還答應了為他去購買原廠配件。
不過代價是,他把微信裏的零錢和錢包的現金全給出去了,全部加起來将近十萬。
回來時,天邊又開始陰沉起來,崔裎開始懷疑舊朗其實是個沿海城市,而不是西南小城,要不然怎麽一天到晚雨下個沒完。
而且雨來得很兇。午後的對流雨,一般過了一天中的最高溫便開始下,特點是來得急,下得大,但走得也很急,一兩個小時就下完,甚至還來得及讓夕陽出來換換班。
到臨近房子門口那條路時,碩大的雨滴就下來了,崔裎被一滴雨正中眉心,沒忍住罵了一句,又覺得跑起來實在有失風度,眼見着雨越來越大,他只好轉進了路邊的便利店。
昨天那個便利店的小老板正在給水果鋪雨蓬布。
這回崔裎近距離看到了男生搬東西,手臂繃緊的肌肉,鼓起的青筋,以及這人趴着鋪布時,塌下的腰,撅起的臀。
他今天穿了條深色的牛仔褲,黑色的t恤,躬身時衣服垂下去,領口大開,腰部線條也被勾勒出來。崔裎覺得,他要是個女人,這身材絕對爆殺。
但他是個男的,崔裎還從垂下的領口掃到了胸前大片的傷疤,比他想的還要多,幾乎一半身體上都是,至于下面延伸到何處便看不見了。
盯着一個人同性的胸口看實在太變态,崔裎挪開了視線,很快那人鋪好了布,直起身來,才看到他站在門口,便問他:“要點什麽?”
昨天的大重九還沒抽完,但那個味道崔裎實在不喜歡,太沖了。想買點別的換個口味,可他站在櫃臺前看了幾分鐘,還是沒看出個名頭來,這些煙的名字都內斂得很,聽不出來到底什麽味道,只有價格很直白。
便宜的十來塊,最貴的就是大重九了。
崔裎問:“哪個比較好抽”
“我不抽,不了解,不過這個賣得最好。”那人指了指一包灰金色包裝的,價格是最便宜的十四。
崔裎:“……”
他懷疑賣得好和好抽沒什麽關系,純純是因為便宜。
看了一圈,最終他随意指了指一個紅色包裝的,“給我拿包這個吧。”
那人便從櫃臺裏拿了一包軟中華給他:“六十五。”
“微信。”崔裎接過煙,掏出手機來,這回那人沒再拿個人收款碼,而是一個正兒八經的收款碼,還是帶語音的那種。
但崔裎掃了碼,輸了密碼,卻沒想到微信顯示餘額不足。
他才想起剛才把零錢全轉給那個汽修店老板了,只好重新選擇銀行卡支付,沒想到這回卻是支付請求被拒絕。
而下一秒,付款碼的語音便響起來:用戶已取消支付。
崔裎這輩子還沒遇到過付不上六十五塊錢的情況。
那人聽見了語音,既沒催,也什麽都沒說。
确認微信不行,崔裎問他:“支付寶能掃嗎?”
那人伸手點點那個碼,示意他再掃一次,這一次結果還是一樣,很快付款碼的語音又響起來。
崔裎開始感到煩躁。
他打開手機銀行檢查餘額,沒想到卻發現自己銀行卡賬戶被凍結了。他幾乎是下意識罵出一句操,手裏的煙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但他真的不想抽那個什麽大重九了,一抽一口煙灰缸的味兒。
崔裎現在是真的有點生氣了。
便利店老板倒是很淡定:“你是郭大爺的租客吧,要是不方便可以下次來再付。”
“郭大爺”
小老板指了指對面那棟房子:“我看到你從那裏出來,你房東是二樓那個老人吧,他姓郭。”
解釋完,又問他:“煙還要嗎?”
崔裎視線順着他回來,落在他側脖頸的傷疤上,“要,錢明天給你。”
說完,他看見那人從櫃臺下面掏了一個本子出來,寫了什麽,下一秒,這人将本子遞給了他,還給了一支筆。
崔裎不解:“這什麽”
那人指了指空白的地方:“電話號碼,防止賴賬。”
“操。”崔裎立馬就把筆放下了,長這麽大他還從來沒在花錢這方面這麽委屈過,誰他媽敢懷疑他賴賬
但眼前的人什麽都沒說,只挑了挑眉,意思很明顯:要煙,就得記號碼。
這麽丢面的事崔裎從來沒做過,也絕對不可能開這個先河,但他實在抽不來大重九。
崔裎看着那本子上密密麻麻的字,發現已經快寫了一半了,估計賒賬的人還不少。還有不少十來二十塊的單,前面的價格字體很統一,很好看的手寫字,後面的號碼就有些參差不齊了,歪歪扭扭的不少,螞蟻爬坡的也有。
最終崔裎還是寫下了號碼,在那遒勁的六十五元後面,寫完了還問他:“要寫名字嗎?”
“不用,”那人将本子一收:“到月底不還我會打電話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