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068 無門
“你為何要幫他?”
小河低聲問陸爾。
“匡扶上姚的正義?”
小河颦他一眼。
陸爾笑,“若做這些,真能平複萬人魂靈,我願一試。”
紅臉僧和淮徉,已經在那陣法邊,開始吟唱。姚昱、天翎,還有那四個府軍,在他們身邊,各自攥握武器,像有些緊張。
陸爾也要過去,但他先指向了光門,“你離遠些,在門邊等我。”
百米外,那通往外界的光門,已有臂寬,長比河流。
小河攥緊他,“我擔心你。”
陸爾聞言,似輕嘆一聲,而後,他別過身,擋了衆人的視線。他環臂一攬,攬住小河腰,擁她入懷。指捏起她下巴,陸爾低頭就是一吻。
吻極纏綿缱绻。
小河手抵上他雙肩,仰頭細致回應。
不多片刻,陸爾退開,手撫上她臉,又是一嘆。
“我老早就想這麽做了,”他道,“一直在克制。”
小河誠摯,“以後請不要這麽克制。”
陸爾笑了,又啄下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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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吧,”他說,“我很快就來。”
小河跑到了光門邊,往外看了看,可白光遮罩,似乎不出去,就不能看見外面情況。
可她還得等小爾呢。
小河回身站定,向陸爾高揮手臂。
陸爾這才轉身,走向陣法旁的衆人。
“還不行嗎?”他問姚昱。
時間已經夠久了,連光門都開了及人腰高,陣法還不見成效。
“說是啓陣的術士死多了,加上陣法本就在試驗階段。”姚昱背手。
淮陽這時,似乎剛把一段吟唱誦畢,喘着口氣退開一步,臉煞白。
他回神看見陸爾,更白了。
“世子?這人?”
“我請來的幫手,”姚昱見淮徉震驚,不耐道,“行了,要沒他你這會兒早跟着本世子殉葬了。”
淮徉眼眸晃動,死盯陸爾,是把一切同僚仇恨,都歸在他身上的意思。
“可有點眼力價吧,”姚昱冷笑,“開門安危難測,待會兒還指不定你們誰的本事更管用呢。”
淮徉不可反駁,咬牙一番,狠甩了袖子,再去吟誦下一段。
陸爾:“你們真相信還有另一扇門?”
“我傾向于有,”姚昱問,“守關人只有一個,你不奇怪……隋玉當初在哪兒?”
陸爾卻是一愣。
他回蜀西,探得的消息裏,客君入惘莊後,與良玉二人同離惘莊。重要的細節,祭司當年就已經燒毀,他無從得知。
“不是和關良在一起?”
姚昱一笑。
“父親他們當年,在永翠山綁了隋玉時,曾聽得隋玉,同關良說了一句話。這話……叫我父親記了很多年。”
“良,我閱盡千萬年時,只覺像是一瞬。可與你相伴這三年,我卻感覺,比那千萬年還要長久。美好我已見過,無須它到永遠。姻緣的交會若只有一瞬,便由得它只有一瞬吧。那個地方……我們都曾見過。當知生死離別不是盡頭。一切短暫,皆為恒久,世間萬事,不會分離。”
姚昱朝陸爾抛了個眼神。
“千萬年?三年?那個地方?”他道,“你好好體會一下。”
“成了。”
紅臉僧人睜眼,汗順額際滑下。
“咳——!”
淮徉咯出一口血,不支倒地。
姚昱蹙眉,“怎麽回事?”
紅臉僧放平淮徉在地,拍撫着他。
“強逆世間至道,惹得它生氣了吧。它拿去淮徉一點靈力,當是懲罰了。”
叮——。
剎那,驚變。
混沌天地變黑暗。
在這至黑的空間裏,他們自身卻清晰可見。而遠際那條長縫一樣的門,也仍凝着白光。小河還在門前。她顯然也被這突忽的轉變,吓了一跳。
“別緊張。”紅臉僧淡道。
随後。
咔咔咔咔咔——。
陣法在處,忽然有一根石柱,周身漆黑,無有紋飾,從陣法裏冒了出來。柱有四五人合抱那麽寬。衆人退開,給它讓出位置。石柱不停向上伸展,很快便比得高樓,可響聲還不停,直到最後,石柱的頂端,已與黑暗混為一體,再不可見。
當!
巨大的聲響震蕩世間,聯動人心魂。
淮徉被激開了眼。
“……到頂了?”
紅臉僧說:“混沌無底,亦無頂,只是到了地方了。”
淮徉迷瞪瞪,摸了摸身下。
他想了一想,“該是如此。是我修行不到家了。”
地面忽然有了一點傾斜。
紅臉僧向前望去。那是和小河所在的白門,正好相對的方向。
衆人也随之看去。
地面的傾斜還在加大,而高揚起的方向,正是他們看的方向。
淮徉肘臂撐地,不讓自己滑落。
他問:“師父,今日得了秘寶,璧山的陣法,就不會再用了吧?”
“嗯。”
淮徉笑了,“真好。”
地面越傾越斜,幾乎到了讓人站不穩的時候,才終于停了。衆人屏息,死盯着斜上方,那黑黢黢的空無。
就指望空無裏開出個門來。
等了挺久,嘛動靜都沒有。
紅臉僧凝了眉頭。姚昱看着他,起了深思。
淮徉臉更白了,“是不行嗎?”
“門門門門門!!!”
遙遠的喊聲驚起,衆人回頭。
只見那條白色光門邊,站着的小河,一腳退跨後去,抵住不讓自己下滑,一手高擡起,顫抖着指向身側。
在她身側,接連着白色光門的地方,橫向拉出了一條長長的黑線。
是一道黑門。
與他們所在處的黑不同,那道門裏,并非只是顏色的黑,而更像是一種凝滞的,仿若吸納了一切時間空間的黑。
黑門緊貼白門展開,兩門相接,長度相同,還呈了個夾角。
而紅臉僧凝眉,告知衆人一事。
“這不太對。”
“怎麽不對?”姚昱問。
“惘莊是為天地所煉化,天地間至道,講求‘平衡’,”紅臉僧指回白門對側,“這個門,應該開在那裏。”
姚昱問:“那現在這是什麽?”
“我不知道。”
“呵。”姚昱冷笑,“天地至道?還是你以為的道?我看天地哪有什麽至道,明明就是愛怎麽來怎麽來。反正該做的都做了,就開出這麽一個門,你就說你是去還是不去吧?”
紅臉僧沉默了。
淮揚拉了拉他,“師父……”
他說:“我們去吧。”
“可是這……”
“師父,世子說得對。該做的都做了,不是這個門還能是哪兒?”
“也許……我哪裏弄錯了。”紅臉僧似有沉思。
淮徉卻是靠過去,顫巍道:“不會的師父,肯定是這個門,不會是其他的。而且,哪兒還有這麽好的機會?惘莊毀了,出去就再不可能進來了。我的靈力也沒了。再說,再說……”他叩打心口,“師父,您養我們這十幾年,不就為它?我,我真的沒有下一次機會了!”
他言辭頗帶驚惶,甚感其焦急。
“……也罷。”紅臉僧道,“既然有門,也可以一看。只是你心亂了。靈力散去先不說,你回去,需得好好修行,這樣的慌亂,不可再有下次。”
淮徉放下心來。
“不會的師父,不會再有下次了。”
小河被陸爾拉上去抱着。
她紮進陸爾懷裏,“太斜了!我差點兒滾出去。”
“沒事,反正都會出去,一前一後罷了。”
“那怎麽行?”小河不樂意了,“誰知道要是不同時,會不會落得一個天南一個海北?那要讓我去哪兒找我最親愛的您?”
陸爾夾她臉,“忒貧!”
小河嘴漏風中上指,“門在關了。”
那白色光門,如今有一人半高。小河确信,在光柱引出一系列的變化前,它是有兩人高的。這樣看來,這門怕是在關了。
陸爾細看了一會兒,門無甚動靜。料想它的落和升,是同樣的緩慢。
“時間還夠。”陸爾估算了一下,“而且要是有不對,從黑門出來,跨一步也就能出去。”
的确是跨一步就能走出。
他們在白門角,而白門角貼着的,就是黑門。衆人也是有後備意識的。特意選在這夾角進黑門。這樣要有什麽不對,跨一步就能幹脆地從白門逃走。
兩門夾角,所有人都在。
姚昱問:“誰先?”
大家都看他。
姚昱咳了一下,看向天翎,“上。”
天翎苦不堪言。
但世子的眼芒太鋒利,天翎自問也是個老實人,康王府軍怎麽能枉顧世子安危?
他咽一口口水,挪到了門近前。
衆人好心,都沒催他,搞得他反而不好意思猶豫了。
天翎探出手去,摸入門裏。
眼看黑暗就要吞噬他的手掌。
啪。
嗯?
天翎試探着摁了摁,再摁,再摁摁摁摁摁。
姚昱:“你做什麽?”
“世子!”天翎高聲道,“進不去!”
那叫一個滿面驚喜。
衆人:“……”
姚昱大手往黑門上一拍。
梆!
誠然如是。
仿似有堵無形的牆擋在黑門之前。摸不過去,踢不過去,擠也擠不過去。
衆人挨個兒都試了一次,那牆真是牢牢固固,誰要過也不給。
小河覺得有些荒唐。
“你們折騰這一趟,害了這麽多事兒,就為了這個?”
姚昱思量鬥轉,問了聲:“裘主持?”
小河陸爾一怔,循他目光看去。
這紅臉僧人??
這會月神祭術的紅臉僧人??
裘住持?!!
确實屬于裘真的聲音傳來,“我亦是不解。”
姚昱冷笑。
淮徉已很虛弱,抓住裘真道:“師父,我們是失敗了嗎?”
裘真拍拍他的手,“惘莊這條路,怕是走不通了。”他又說,“無妨,這本也是備選,我們回璧山就是。”
“回……璧山?”淮徉低喃道,“……屍陣?”
裘真點頭。淮徉的手滑下,全然失力般,垂下了頭。
“還要用屍陣?”小河道,“惘莊都這樣了,就算使了天問,穿行無阻,不也還是找不到秘寶?”
“不。”裘真道,“當年客君入惘莊,不只穿行無阻,還見到了隋玉,可我們連隋玉在哪兒都還沒摸清。天問和如今普通的闖入,必然有所不同。惘莊也必定還有別的秘密。”
“秘密秘密!我看你們這些人的心思,才是最大的秘密!那秘寶到底有什麽了不得?你們真相信那些傳說?要真有秘寶,客君早該拿到了。可他現在生死不蔔,關良隋玉被你們害死,唯一可能見過秘寶的三個人,都沒落得個好結果。你覺得秘寶還能給你什麽?”
“傳說裏的秘寶,自然能活死人肉白骨,叫人長生不老,可我要找的不是這些。”
“那是什麽?”
裘真靜看她,“你不會明白。”
“哈。”小河翻眼,“随你便啰。”
她拉過陸爾,“小爾,這情形,你再好心也幫不上忙了。我們走!”
她反跨一步就是耀動白光的門。
小河牽着心上人,直入白光。
咚!
額頭觸牆,撞得響亮。
……
……
這門前……
也有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