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049 等我
舟随波輕晃,光也在晃。榻上,小河呼吸輕緩,身心化流水,靜悄悄,和陸爾的呼吸,淌在一處。
她側頭看他,他躺在她身邊,也正看着她。
小河湊近,想要去親他。陸爾攏了她到胸前,抱住,扯開她落在他身上,不規矩的手,一并合如懷中。
他輕聲說:“姐,我只是不想重蹈覆轍。”
小河想仰頭,卻被他松松箍住。
“……什麽?”
“上次,也是在這船上。”陸爾道,“我和你說,我不該讓父母親、梁伯、梁端,替我受下了一切。”
小河安靜了,稍會兒,她手向前,像他擁住自己一樣,擁住他。
陸爾梳摩她的發,“姐,這件事太大,我們逃不掉。我怕若我不先迎上去,在一切危險到來前,把它們解決,那也許……就會重蹈複轍。這一次,我失去的就會是你。”
他說:“可我不能失去你。”
腰上,被她圈了緊。
陸爾磕着她發頂,“所以你啊,別犯傻。什麽叫我丢下你,我怎麽可能丢下你?你都不知道,你對我而言意味着什麽。”
“什麽?”小河甕甕問,“我對你而言是什麽?”
陸爾低頭,退後一些。小河剛揚起頭,就被他的指尖,擡了下巴。
他回以細密的吻。
可小河不依不撓,“不是,你還沒說清,我是你,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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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爾加深了這個吻。
小河所有的不專心,都被他吻散了。
她的手不規矩,被陸爾扯了去,疊在胸前箍緊。他用力吮了下她唇舌,懲罰的意味很重。
小河賊心不死,屈起腿,去勾觸他。
“姐!”
陸爾含混的聲音,從兩人交纏處出口。他摁住她的腿,撐起身看她。小河在他手臂與榻身籠出的昏昏空間裏,倔強回望。
陸爾嘆,他說:“不是現在。”
他輕撫她額頭,“你別慌。”
小河被戳中心事,登時委屈上湧,這次,是真的眼角帶淚了。
陸爾指節迎去她眼淚,見那淚越流越多,索性攏着她翻身,放了她在自己身上,一下下,拍着她後背。
小河淚流得很兇,不全是為他,也為着過去數月的提心吊膽,為她母親,為弄不明白的過去,看不清晰的未來。為所有。
她的哭無聲,只是安靜趴在他胸前,安靜任眼淚淌。
沉默的發洩最久。
等陸爾感覺胸襟都被濕透了,她驟起,開始扒他衣領。
陸爾受了驚吓,“你……!”
話未落,頸窩一痛。
她咬他?!
小河狠咬,還磨了牙,而後狠狠撐起身,狠狠瞪住他。
她狠狠地說:“路邊的野花不要采!”
陸爾知道,這就是”同意”了。
陸爾狠狠點頭,已示保證之心至誠。
小河松氣,又趴回他身上。
“我困了。”她說,“不折騰你了,你愛把我放哪兒放哪兒吧。”
言落,竟真是枕着他,合上眼,呼吸漸微,像是要睡了。
陸爾好笑,又覺溫存湧在胸間,也就任她枕着。她哭累了,是真睡着了。陸爾聽着她的呼吸。
你對我而言是什麽呢?
什麽都不能比作你。
你交融我的生命。回望我的人生,每一天都有你。詞句平白,不夠講述深意。時間太少,一生太短,我只願在這被贈予的匆匆日夜裏,每一夜,都有你在我身旁安眠。
季少在水上,的确頗有門路。他們一路暢行,船接二連三地換,有時還被拆做幾批,各自搭乘不同的小船,而後又會合到一艘大船。
四月初上的畫舫,四月末時,他們要分散了。
小河這一月,日日夜夜和陸爾膩着,想說的,翻來覆去說,都說盡了。今日真臨別離,反倒不知該說些什麽。陸爾将離船,攬過她到懷裏,衆目睽睽下,就是一吻。
“诶诶诶!”龐彷本還在抹淚,一瞅,不樂意了。
莫楊更是立馬黑臉。
陸爾不管,只說:“好好的,等我回來。”
小河視線纏繞着他,牽牽連連地點頭。
人都上船,小舟劃開湖面,從此逝去。
“莫小姐,季少請您去一趟。”
小河方回船艙,就碰着于歌在門口。這一月,她跟這倆舊人,倒沒什接觸。當初走時并不愉快,如今再會,倒真好似陌生人。
小河随他入了季少艙房,裏面就季少一個人。
大圓桌上,攤了一堆稿紙。季少起身,“莫小姐來了?”
他指身旁,“請坐。”
溫柔懇切,禮數不比當初。
小河坐下,見這些紙,盡數是她前些日,交給季少的測繪報告初稿。她只寫了個大概,季少就說想先看看,可見其重視。
那今日找她來的原因,小河也就明白了。
哪知季少卻先道:“于歌,把糕點給莫小姐端來。”
他道:“今日趁停船,讓他們買了些岸上糕品,都是沅南最好的店鋪,莫小姐嘗嘗。這一月一直漂在水上,少了些點綴,對您不住了。”
于歌端來糕品,十數樣擺了半桌。而後,季少又命于歌,給小河燒了壺茶水,恭敬敬放着。
禮和順從的于歌,看不出是昔日破她房門,要取她手臂的人。
小河會意了,還發現,季少是個彎繞的人。
然後這位彎繞的季少直道:
“莫小姐,當初,對您不住了。我那時,有心保船上的人,因而待了您與陸公子苛刻。這是我的過錯,說什麽也不夠彌補。”
“本該早早向您道歉,但看您之前,和陸公子将別,怕打擾到二位,所以今日才說起。非是有意掩飾或拖延,還請您勿怪。”
我沒怪,小河心道。事實上,她幾乎已經忘記龃龉。
但季少慎重,他們如今又同舟共濟,話之往來,不好一高一低,該是取個平衡。
她于是想了想,道:
“我是理解的,季少。您身為船主,不能為着一時心軟,不顧多數人性命。試想若我在您處,也會同您所為。況且,您仍是給了我們三日。說到底,事實上,您仍是我們的恩人。我們是記着這份恩情的。”
季少稍聽,大概琢磨出,這小和尚不是個拿喬記仇的人。至少,不會放在面上計較。他再多言,怕是反倒成拙。
于是只道:“愧不敢當。”
他試問:“那此事,今日在您與我這兒,便是做了了結了?”
小河點頭,“都了了,我不會和別人提起。”
更不會和您的客戶薛楊先生提起。
小河道:“看着季少,像與我年紀相仿?相處月餘,大家都熟悉了,不若以後,就以平輩相稱?”
您您您的,她聽着都累。
季少桃花眼汪汪地笑,“莫小姐爽快,就依你所言。”
“是有什麽問題?”
小河看季少翻整草稿,疑惑問他。
“沒有問題,莫小姐寫的很好。”季少抽出一張紙,“只是,莫小姐寫說,出來的時間,是寅時幾刻?”
“只寫了寅時,”小河道,“鬼宅裏的時間,似與外面不同。出來那會兒月亮也被雲遮蓋,所以時刻上,我只能推算出個大概。”
季少不語,小河問:“這個打緊?”
“時間确實很重要……”季少不多言,又問,“那鬼宅的制式格局,莫小姐……”
“我當時忙着逃命,看得不是很清。”見季少愁思,小河道,“若是需要,我回去想想,盡量畫下來。”
“麻煩莫小姐了。”
“是我該做好的。”
季少正抽檢着,一項項列舉想讓小河寫詳細的內容,順兒進來了。
“我還說你幹嘛呢,”順兒坐到小河身邊,給她松松肩,“別這麽辛苦,累了就歇歇。”
小河沖她笑笑,順兒去搓她的臉。
季少:“找我?”
他推給順兒一盤糕點,“絞絲酥,你喜歡的。”
順兒推回去,“剛送來的那盒我嘗過了,沒我們店裏的好吃,不吃。”
季少笑,“真是對兩位姑娘不住了。到了海東,請你們吃些能入口的。”
“不了,”順兒道,“就是來和你說這件事。”
她道:“七日後就到海東了。到時候,我們就按說的,分開走。楊先生的信鳥到了,姚都那邊……該是知道你是顧家人了。再和你們一道活動,是連累你們。”她抱歉,“楊先生這會兒趕着去信,安排海東的事,過會兒,肯定會親自來和你致歉。”
她說:“對你不住了。”
季少推來一盤水蜜桃。
他笑,“糕點不好,沅南的蜜桃卻是三國有名。你嘗嘗?”
“你正經點。”
“我正經覺得你人比桃花嬌,”他道,“今時今日我還記得,初見那日,你罵我登徒子,朝我甩鞭子。我手雖疼,眼裏瞧着你,卻還是覺得生氣勃勃,像灼灼桃林。”
順兒一個桃丢去,季少接住,笑呵呵。
“什麽連累不連累,我有心交楊先生這朋友,還怕這點事?”
“你不怕,顧家卻未必。”
“哦,那就讓他們忙一忙啰。”
順兒正凝眉,季少湊近小河,“莫小姐,這報告,你還有多久能寫好?”
小河:“那得看季少你,還有多少要求啊。”
季少翻了翻她寫的,“還有三倍吧。”
“哦,”小河道,“那就還有三個月吧。”
小河季少對視,良久……
“你看,”季少轉朝順兒,“現在不是你們拖累我,是我離不開莫小姐。”
登徒子,好好說話!
順兒正要冷言,季少肅容,“楊先生那兒,你領我去一趟吧。不用安排海東那邊了,我已為你們打點好住處。你先別拒絕,這真是件頂要緊的事,你帶我去,我說給你們聽。”
【海東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