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048 緣分
“這是緣分啊!”
唐德大嘆。
大家共經一番生死,小河也不再隐瞞,大略将兩人搭乘季船,逃離北上的事,說了一說。
莫楊:“多謝季少救他二人!”
季少眯眼笑了又笑,只字不提趕他們下船的事。小河也沒說。
她只道:“這稿紙是為何……?”
季少把稿紙抹平,那上面,零零散散,寫着祈靈山、子時、鬼宅……
“你二人走後,掃灑的丫鬟,在床底撿到的。”
小河稍一回想,恍然大悟,船上遭襲那日,她的确弄散了稿紙,掉了在地面。事後她都撿起,不想竟是落了一張。
“我見到這紙後,立刻派人去尋你們。可運城,已全無你二人蹤跡。”
“為何尋我們?”
嗒嗒。
季少點了點稿紙。
“歸遠商號的人說,那日的确有個游方僧去過,問的,也是豐縣調研的事。游方僧的長相,更是和小師父吻合。”季少道,“我且一猜,小師父去過豐縣祈靈山,而這稿紙,是你的測繪結果。你在祈靈山,遇到了些古怪事。對嗎?”
“對。”
季少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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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河:“你……”
“顧遠川,”季少指自己,“我的本名。”
“歸遠商號,”他道,“我家的産業。”
“豐縣測繪,”他叩上稿紙,“我家要做的。”
一沓厚厚的宣紙推來。
季少一臉溫柔,“莫小姐,辛苦。”
他道:“還請您仔仔細細,巨細無遺,寫清每一個哪怕最小的細節。”
他誠懇,“多謝。”
小河應和,“我的工作,應該的。”
外加苦笑。
這真是剛逃脫生死,就被布置一堆假期作業的感覺。
唐德好奇,“你們游方,還興調查這神啊鬼啊的?”
季少道:“也是替家裏老人,償點心願罷了。”
此後,季少轉向莫楊,“楊先生,我們說說之後的事?你們,是都打算去海東?”
莫楊聯絡上季少時,就是看準顧家在水上的門路,能保他們一路直入海東。他正想應和,卻見龐彷左右瞥動的小眼神。
“龐先生有他意?”
大家都看過去。
“這個這個,”龐彷問,“祭陣的事……不管了?咱不是還答應了姚家小兒,要找到破解方法?”
“怎麽不管?”唐德第一個不同意,“必須管!”
莫楊:“龐先生有想法?”
龐彷道:“這事兒的當務之急,是找到會古蜀文的人,破解祭陣文字,還有我兄弟的筆記。”
他道:“但這事兒去海東……不好辦吧?”
季少:“那您是想……?”
“我想去蜀西。”龐彷猶豫,“不知道,是不是可行?”
“倒也并非不可。”
季少指叩桌面,“分撥出一條船不是難事,只是,那就得逆永川而行,之後轉陸路,過螢川。可這樣,只怕在上姚境內耽擱的時間太長,有些危險。”他問,“不若龐先生先與我們去海東,再由海東過境蜀西?這樣雖繞了些路,但終歸是安全的。”
龐彷搖頭,稍猶豫,向一行人道:“你們還記不記得,我說這些年,他們加快了制神像的速度?我一直覺得,他們好像在趕什麽時間。我們……只怕也不能拖了。”
“至于路程,”他道,“我曾在惘海搭乘船只,前往另兩國,不知這次,是否也可以?”
“惘海這兩年正是濃霧期,往來船只都停了,怕是……”
“季少,”于歌忽然道,“可以的。大宅那邊有幾家,前些日為趕一批貨,冒險走了惘海。沿淺海走,繞些彎,能走得到。”
“……呵,”季少冷嘲,“無能之輩。”
“那好,”他道,“惘海本也是三國往來的最近通道。龐先生要走,我們就送。”
他頓了頓,“就是你們幾人要走?給我個準,我好備船。”
“我!”唐德立時高呼。
三個月神教人拉着龐彷翻譯,一時也是叽裏哇啦個沒完。
莫楊和順兒,若非為小河,本也就打算因生意的事,去趟海東。
這會兒,莫楊也是挂着小河。
“小河你……”
“我?我還是去海東吧。蜀西語我不通,平白惹人注意。”
而且,她一直記着,梁伯想讓他們去海東。如果能就此結束一切歸位,也挺好。
“其他的你們定吧。”小河晃晃手裏紙張,“要寫的有點多,我先寫着去了?”
言罷出門問侍女,找了季少給她安排的空艙,住了進去。
鬼宅的記憶猶新,小河正猶豫,是不是要毫無保留地寫,陸爾進來了。
小河:“幹嘛?”
陸爾坐到她身邊,拿過她的手把玩,他眼低垂,一看就是揣着話。
小河好笑,“你這樣我會誤以為你出軌,要來跟我坦白的。”
陸爾握握她指節。
“想什麽呢。”
“那得怪你,有什麽話你直說啊。”
“我要去蜀西。”
小河愣住。陸爾握着她的手,尋上了她的目光。
“龐彷他們幾個,功夫不好,唐德他又不懂蜀西話。想來想去,也就我最合适了。”
“那本筆記,到底是父親的遺物,我放不下,也想去探個究竟。”
“但此去危險,若要你跟着,我心裏不安,難得這邊楊先生和季少,都能護着你,你跟他們走,是最好不過了。”
陸爾條條慢數,抽絲剝繭地,跟她說了清。
小河一只手給他捏着,一只手揉搓着紙角,安安靜靜的。
“姐?”
陸爾聲音很不确定。
小河回神,看他一眼,又低下頭,還是攥着紙角。
“你……”
陸爾不知該如何說,肩上,卻突然擱上一只手。
小河像點,又像揉在了他肩上,摁了兩下。
“诶,知道啦知道啦。我明白的,”她說,“陸叔的事嘛。”
她看着紙上,自己剛寫的幾個字,道:“你不用跟我解釋這麽多啊,我都懂的。我們就為他們來的嘛。該搞清楚的事,本來就要搞清楚啊。”
小河手指摳點桌面,指甲磕着響。
陸爾靠近她,“姐,你……”
“別,”小河推他,“別搞這麽嚴肅,想去就去啊,本來就是該做的事兒嘛,而且男人就是要出去闖的對吧……”
小河話語漸亂,有些搞不清楚,自己在說什麽。
她別過頭。
“反正你決定就好啊!”她說,“不用問我的。”
是夜,季舫,陸爾船艙。
陸爾坐在榻上,給自己倒了杯水,喝幾口,同時翻閱起龐彷給的紙張。
龐彷這些年,把崖底的字符,也記了七七八八,陸爾叫他謄來,對比着陸山的筆記,看有多少重合。
日落前,去蜀西的人已經定了。龐彷、陸爾、唐德,還有兩個月神教人。另有一個教人,說他哪邊也不想去。
他說:“我的心很小,只想過小小的生活。等到了安全地方,就讓我下船吧。我們道了別,就別再見了。”
當時,龐彷握着那人的手,一番慨嘆。陸爾沒說什麽,只咂摸着他的話。
小小的生活。
他覺得這說法有趣。
其實,他們又何嘗不是,只有小小的願望。哪知一個個疊起來,卻将他們推到如今的境況。
他們又何時,能去過小小的生活。
刷啦。
門開。
陸爾望去,見是小河。她已拆了假發,自己的烏發,卻也是齊耳。
陸爾不言,只在她鎖門時,揚了揚眉。小河走近,坐了在他旁邊,又不多說一字。身一斜,手一攤,她側躺上榻,頭,枕在了陸爾腿上。
陸爾任她枕,手落上她的發,心放軟了。
這人啊,終于肯來找他了。下午那一番顧左右而言它的同意裏,她唯獨沒說出真正的“同意”。
陸爾正想,還是待她緩幾日,再和她細說時,小河先開口了。
“小爾,我們睡吧。”
“……”
陸爾咳了出來。
“咳咳咳咳咳咳!”
陸爾肺都要咳出來了。
“你看,月落宮垮了,你們就五個人,調查的還是古蜀文這種和大祭司挂鈎的事,多危險?更別說陸叔還是右護法,還有筆記,”小河強調,“這多多多危險?”
“你想想,要是你到時候危在旦夕,想起自己正值青春年華,連個女朋友都沒交……不對,女朋友還是有的。”小河臉皮薄了一秒,含蓄道,“連個……就是,那啥,都沒有過,多遺憾,對不對?”
陸爾頭疼,頭好疼。
他遮眼,別頭,指門口。
“回去。”
艙裏安靜了。
小一會兒,唇碰上蜜軟,陸爾愣愣拿開手,小河正又在他颌側,吮上一吻。
她起了身,半跪榻上,低頭望他。她攬了他脖頸,叫二人相貼。她的指甲,滑挲在他側頸,時輕,又時重,再刮擦去了他耳後。
她落下綿密的吻,還引導他的手心,環撫在她後腰。
她的耳語似低吟,問他:
“小爾,你……不想我嗎?”
星火燎原在剎那。
陸爾瞬間起身,攔腰一扯,就把小河扯到門口。
“回去!”
“我不!”
小河邊抗拒,還邊動手動腳。陸爾真是要瘋了。
“你別亂!”
“我沒亂!”
小河後頸還被他挂着,兩臂迅而收束,撈緊了他。
“你給我……!”
陸爾正想拉人,卻感覺那緊摟她的身軀,正在微微顫抖。
細弱的哽咽在胸前。
她……哭了?
陸爾登時懈了力。
……
還能拿你怎麽辦呢?
他不再掙紮了。昏黃靜室裏,由她抱着。
“好,好吧,我是亂了,”小河抽噎着,“可我怕啊,我怕啊。”
細顫的肩背在眼下,他最終,擡起手,環擁住她。
小河說:“不那啥就不那啥吧,你別趕我走,我們就在一處躺躺,好不好?你功夫那麽好,還怕我把你怎麽着?”
我不是怕你把我怎麽着……
“行不行啊?你都要走了,我們沒幾天能處了,你平白丢下我,這像個什麽樣?”
小河頭抵在他胸口,聲軟,氣勢卻不依不撓。
陸爾揉了圈太陽穴,再揉。
“……嗯。”
小河哽咽驟停。
陸爾咬牙,“但只有半刻,半刻一到你就給我回去!”
小河遮臉的黑暗裏,閃現一眼精光。
“哦,好,好啊。”
她從陸爾身上下來,伸手,開始解自己的衣帶。
“你做什麽?!”
“寬衣啊,你穿衣服睡覺?”
陸爾狠拔下她手。
“這個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