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喜悅無人分享
喜悅無人分享
第20章
當他是盤菜嗎,江頌很無語。
童漁自有他的辦法應敵,裝傻道:“你誰,我沒聽江頌提過。”
陸叢笑眯眯道:“我倒是經常見到你們在一起,你不在的時候,都是我在照顧江學霸。”
“你照顧我?”江頌奇怪的看他。
陸叢淡笑道:“準确的說是互相照顧,沈阿姨做的飯菜尤為可口。”
童漁冷道:“可惜你以後吃不到了。”
陸叢道:“誰說的準呢,沈阿姨可是很歡迎我去家裏做客的。”
童漁裝作去研究題目:“我不歡迎你,你不能再上門了。”
陸叢癟癟嘴,瞅了一眼童漁的題目,咋舌道:“這是初一的知識點吧,這還用教?”
他在兩人對面坐下,自如的放下書包:“你也要沖一中嗎?”
江頌剛要開口,童漁按住他的手,施施然說:“對啊。”
“那應該很有難度吧。”陸叢道。
童漁:“你如果覺得簡單也不會來找江頌了。”
“······倒也是。”陸叢笑眯眯的看着童漁,“別這麽大敵意嘛,我不是來破壞你們的,多一個朋友多一份力量嘛,咱們仨組成一個學習小組,不是更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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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覺得。”童漁繼續做他的題。
回去的路上,童漁立刻和江頌說:“別帶上那個人,我們以後在家裏學。”
“你幹嘛和他說考一中?”
“我覺得也不是沒可能啊,試試呗,把目标定高點總沒錯。”童漁摸摸鼻子,又說出心裏話,“我也不想在他面前失陣。”
卷毛被風吹得亂糟糟,看起來更好揉了,江頌雙手齊下亂揉了幾個來回,無奈的笑:“城南高中也不是什麽差的學校啊。”
當然不是破爛學校,而且在全市還能排上前五,只是一中往日的戰績太輝煌了,是絕對的主角,導致排在後面的學校完全黯然失色,就像比賽大家只會記得冠軍是誰,而忽略其他獲得名次的選手,但這也不妨礙選手本身就很優秀。
童漁要上城南高中還得往上拔一大截,要是靠他自己蝸牛般的速度肯定趕不上中考了,但最近他的成績有點彎道超車的意思,傅老師都驚奇的看他:“你父母給你請家教了?”
童漁美滋滋的抱着分數新鮮出爐的數學卷子:“我的确有個小老師。”
“這麽厲害,在哪兒找的啊。”傅老師扶了扶眼鏡。
童漁得了便宜還賣乖:“我沒找啊,是他自己找到我的,說要給我補習。”
放學後,童漁先迫不及待的把分數照片拍給了江頌,又拍到自己的家庭群裏,收獲了一波誇贊。
距離問題,江頌一般都比童漁放學回家的晚,童漁照例自己先回家吃吃零食,然後做作業,一般做到一半江頌就來敲門了,可今天一不小心把作業都寫完了,江頌還沒出現。童漁看了下時間,拿了卷子下樓去沈家找江頌,敲了一會門,沒人應,童漁想起來,沈叔叔和沈阿姨今天去吃喜酒了,晚上肯定回來得晚,那江頌怎麽也不在?
童漁撥電話,也沒人接,他不會也去吃喜酒了吧,那應該跟我說一聲啊。
童漁把卷子小心的疊好,去老爸的花店,店員告訴他童向陽送貨去了待會就回家,童漁應了一聲:“知道了。”
店員笑道:“小魚上學太累了吧,一點精神也沒有啊。”
童漁老成的說:“我的喜悅找不到人分享。”
他在花店上上下下逗留一會,才慢吞吞往家走,在樓道的第一層樓梯呆坐着,沒一會,邱婆婆衣着華麗的走過來,姿态美麗,可是鞋跟太高不給力,忽地就崴了下腳,童漁連忙扶她,邱婆婆逞強的擺手不要他扶,還訓人:“你個小呆瓜大冷天坐這裏幹嘛,想變成冰雕啊。”
童漁雙手插兜:“我等人啊。”
邱婆婆道:“等江頌嗎,我和幾個姐妹在快餐店聚會的時候看到他了。”
“快餐店?”童漁納罕着,第一個冒出的想法是,江頌去那裏打工嗎?
“哦還有那個,”邱婆婆的記性有點不太行,“那誰,挺讨厭的一個女的,和他在一塊,就他那位了不起的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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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頌今天做值日,出校門的時候已經比平日晚了,把手機開機,首先是沈姨的消息,讓他自己熱熱冰箱裏的菜吃,他們要很晚才回來,囑咐他不要等門自己先睡。
回完之後,童漁的消息又蹦了出來,是大大進步的數學分數圖片,還有一排得意的表情。炫耀的意思不要太明顯。
江頌的嘴角浮現出一絲笑意,剛要回複,一聲車鳴吵到他的耳朵,擡頭,江玲玲在出租車內朝他招手,霎時間,他的神色降到了冰點以下。
江玲玲瘦了很多,即使在衣服繁重的冬天也能看出來,臉上幾乎沒什麽肉,眼睛大的有些吓人,眼神又很疲憊。她在快餐店裏吞雲吐霧,給江頌點了一個兒童套餐,絮叨的開始講:“還記得嗎兒子,我第一次帶着去見你大姨,也是在快餐店,他那個胖豬兒子就在吃這個什麽鬼套餐,你餓得不行,我當時也沒錢給你買,你大姨,呵,她就故意看着你饞,去他媽的不就一堆油炸物嗎,把她整得高貴的不行了。沒事兒,媽媽以後給你買,你想要多少都行。我告訴你你大姨一直就那個德行,你大姨夫更是,沒營養的玩意兒還一直覺得自己屌得不行······”
江頌聽得煩躁,摸了摸後頸,“你來幹嘛?”
我沒有打你那個電話,我沒有快死了要向你求助,我現在過得很好。所以,你來幹嘛?
“這麽直接,不愧是我兒子。”江玲玲熄滅了煙,吐掉最後一口煙,身體往前傾,盯着江頌小聲的說,“我最近發了筆小財,可以供你讀書了,跟我走吧。”
“去哪兒?”他幾乎下意識就問出這個問題,目的地一直是他心裏最在意的。
江玲玲擡了下手:“不知道,你想去哪兒,總之咱們母子倆先離開這個破城市,離開這一堆糟心的破事兒,選一個新地方,開始新生活。”
江頌冷淡道:“我還要上學。”
江玲玲點頭:“當然,你肯定要繼續上學,我說了會供你的。”
江頌微微偏過頭:“我想留在這裏上學。”
江玲玲愣了愣,又點燃一支煙,虛虛的吐出煙圈,又用長指甲抓了下頭發:“我沒理解錯的話,你想留在沈家,是不是?”
“是。”
“哦這樣,”江玲玲掃了他一眼,向後癱在座位上,“能理解,看你現在這樣子,他們應該對你不差。命裏無子。呵,他們都快把你當成他們自個親生兒子了吧。”
江頌有些坐立不安,有種想立刻逃離的沖動。
江玲玲叼着煙道:“但是對不起,你是我江玲玲的兒子,你必須要跟我走。”
看吧,心裏有個聲音道,奢望是極其難以完成的願望,你做不到的,那種生活要離你而去了。
上來的兒童套餐還絲毫沒動,江頌機械的開始進食,不能浪費食物的念頭拯救了他,他至少還有事做。
在江玲玲眼裏這是江頌在認輸,她貼心給江頌撕開番茄醬,擠在白色的紙巾上面,“就是嘛,我們才是一家人,你只能和我相依為命。”
薯條軟趴趴的,涼,一點也不好吃,江頌努力的和自己的味覺抵抗,咽下那些食物,恍惚的看着對面的大人:“什麽時候開始的?”
“什麽?”
“你從什麽時候開始,覺得我們是家人。”如果你早有這種覺悟,我的生活又怎麽會如此多的動蕩不安。
江玲玲的笑容也隐了下去:“你別以為我這兩年很好過,我也很想來接你,但那筆錢沒弄到,我還生了場病,生病的時候我突然就明白一件事,如果我的生命裏還能抓住什麽,那就只有你了,這一次是老天爺也跟着幫我,我玩了這麽多年的彩票,第一次,它給了我真正的回饋。這些都是因為你,兒子,我買的時候沒有想到自己,我只想要把你接到身邊來······然後,我就中獎了。”
“恭喜你。”江頌面無表情的說。
江玲玲打了個響指:“是恭喜我們,我們轉運啦。”
“和我沒關系,我不想跟你走。”江頌的反抗因子在心裏複蘇,他搖着頭,“我不能跟你走,過了多久你又會丢下我,像塞垃圾一樣又塞到別人家,住不長又被趕出來,我和流浪狗有什麽區別。”
江玲玲的目光裏含着沉重:“我保證這一次不會,絕對不會。”
江頌沒有回答,很明顯,她的信用早已透支,劣跡斑斑十足的老賴。
于是,再次的沉默對持之後,江玲玲熄滅了半截煙:“別磨叽了。你很聰明,應該知道,你還沒有成年,你的法定監護人依舊是我,我想帶你走,沈家那對夫婦連争的資格都沒有。”
“還有三年。”江頌的聲音沉的像是撞鐘。他就成年了。
江玲玲愣了愣才明白,“三年也夠了。”接着,她習慣性的又去找煙,她需要緩一下。
等緩過來她會告訴江頌,三年足夠我彌補你了,我會讓你有家的感覺,我會戒掉惡習做一個好母親,我會抓住你,抓住這個世上唯一真正和我血緣相連的親人,我會變好的,你等着看——
然而她來不及緩,江頌緊繃的神經已經先被她逼到崩潰,她那幾個字對江頌來說無異于判刑,安穩的生活眼瞧着要翻個天,他的憤怒用光了,只剩下害怕,害怕到全身都微微發抖,不能哭,脆弱的眼淚卻不斷流下,聲音沙啞的質問:“你到底,為什麽要這麽對我。”
江玲玲才把煙叼在嘴上,她的兒子已經在對面伏在桌面痛哭起來。
打火機不太好使了,她一下下的重複按着,終于點着了火,煙氣缭繞間,她迷糊的想起一件事,還真是奇怪,是她記錯了嗎?
江頌好像第一次在她面前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