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第18章[作話鎖]
第 18 章[作話鎖]
夜色更深,天上月朗星稀,白雪皚皚的一片平地上升起了一堆明火,火堆上架着一壺燒酒,兩人對坐吃着小菜,喝着熱酒,十分惬意。
照着火光,孫小喆清理着散落一地的骨灰,直到她弄好之後呼出一口氣,看了好一陣的劉霏才開口道:
“有些時候,我覺得你讓人弄不明白。”
擡頭看她,孫小喆眼神裏透出不解。
“就好像你本不是個拙笨的人,昨兒卻故意惹惱胡珊姑娘,你也不是個愛多管閑事,樂于助人的人,現在卻主動來打理這些人的遺骨。不十分奇怪嗎?”
孫小喆微愣,一直以為自己氣場微弱到可以讓人無視,卻未曾想劉霏竟是看她看得這般透徹。
故意隐藏的性子被人看透,孫小喆有些略顯尴尬,幹笑着卻不知說些什麽。偷偷擡眼對上的那人目光裏的是清澈明淨,讓她頓時安下心。
像是下定什麽決定似的,孫小喆深吸一口氣後,說道:
“你知道,我為什麽要當仵作嗎?”
話鋒突然一轉,劉霏也是一怔,這個問題她不是沒想過。
一個女子,即使再貧寒,只要不是相貌奇醜,身有惡疾的,都大可以找個男人嫁了,總好過在外颠沛流離做這種被人嫌棄的活,錢沒掙得幾個,還每天接觸那些可怕的東西,招人白眼。要遇上有忌諱的,人家還要避着你走。
只是每個人都有不願示人的過往,她又何必去問。
“爺爺是雙烏鎮裏最有名的仵作,父母早亡的我,是由爺爺帶大的。”憶起最親的人,孫小喆的唇角不由得往上翹。
“十一歲那年,爺爺救了一個重傷的……匪人,那人傷好後竟帶了人來劫村,爺爺為了通知村人逃命,被山石壓死了。”
“仵作是所有行當裏最低賤的,就連那娼兒也比它招人待見。所有人都俱怕死人,可我卻覺得有些活着的人竟是比死人更可怕,因為你不知道什麽時候他會趁你不注意時,将你推入萬丈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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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緩的說着往事,直到孫小喆臉上再無表情,自此以後她已認定,好人不會有好報。
思緒瞟得更遠,有些出神的恍惚,一根被丢進火堆的柴讓她猛地回神。
“那,你知道我為什麽非要做六扇門的捕頭嗎?”劉霏問道。
孫小喆搖頭。
“不僅僅是因為懲奸除惡,我還在找一個人,六扇門內耳目衆多,情報征集更是一流。可我在裏面的這幾年卻一直沒有找到。”
放在雪地裏的酒很快就變得冰冷,孫小喆輕抿一口,被風吹過的火光照在她臉上,忽明忽暗:
“既然找不到,為什麽不放棄呢?”
劉霏搖頭輕嘆:“我答應過父親,一定要幫他完成遺願。”
“其實有些時候有些事情,不去強求反而更好。”
劉霏默然,好一會兒後擡頭道:“不過我是很高興找到了你,能在我身邊的人很少,朋友更是屈指可數。但,你能算上一個。”
“你把我當朋友?!”孫小喆瞪大了眼睛看她,在劉霏似有若無的微笑下,蕩出燦爛的笑。這是不是代表,她離她更進一步了?
“那,我可不可以叫你,霏兒?”期待中帶着忐忑,孫小喆像個讨要糖果的小孩,在劉霏點頭後,高興的伸手歡呼。
不明白她為何會為了一個稱呼而滿足的劉霏,看着她傻笑的那股興奮勁,也莫名的勾起唇角。
翌日,除了三個抱着木盒子的弟子下山報喪,劉霏一行人也打點行裝向衆人拜辭。幾人離開六扇門已有一段時日,曹大人身邊只有黃統領一人保護,也不知府內近日有無大事發生,也是時候回去了。
一直送了他們好長一段路,長氏兄弟很是不舍,低着頭跟在劉霏身後卻不說話。
“瞧你們,我又不是不回來了,再說,你們也可以去奉順看我啊。”劉霏安慰。
兩人對看一眼,輕輕點頭。
站在他們身後的許宇琤磨叽了半天,才擠出一句話來:
“師妹,……常寫信回來,也好讓我們知道你過得好不好。”
“好。”
一句話說完,兩人都同時沉默,莫之笑看許宇琤呆立的樣子對其他幾人使了個眼色,便拉着易北玄往前走去。孫小喆想要假裝看不見,卻還是被長氏兄弟硬推着走開。
“師兄還有話要說嗎?”久等也不見他開口,劉霏問道。
許宇琤緊張的手心冒汗,躊躇好一陣子才輕聲道:
“師妹……我……”
“霏兒!再不走太陽都下山了!”
遠處傳來孫小喆的喊聲,轉頭看去,那人正蹦跶着向她招手,身邊圍着的兩兄弟追在她身後,作勢要捂她的嘴。
見此情景,劉霏忍俊搖頭,這才又轉向許宇琤,問道:
“師兄方才要說什麽?”
許宇琤低頭掩過唇角浮起的苦笑,搖頭:“沒有。”
“那就送到這裏吧,師兄保重。”
“嗯,你也保重。”
一揖後,劉霏轉身向前方的人走去。孫小喆見她來了,忙停下步子乖乖站好,追着她跑的兩人一個不慎,齊齊沖着她的後背撞去。三人立時如疊羅漢般撲倒在地,落在最下方的孫小喆啃了滿嘴的雪泥,逗得莫之捧腹大笑,易北玄也跟在旁憨笑連連。陽光透着樹枝落在雪地上,也落在劉霏身上,淡黃色的光暈拂去她眉宇間的冷冽,蒙上了一層柔和。
許宇琤站在原地遠遠看着這樣的她,失魂落魄。
時節還未至立夏,午時的太陽就已能曬得人脫掉一層皮。
寬敞的官道上,一行人騎着快馬疾馳而過。孫小喆右手拉緊缰繩,左手伸出去遮擋曬得她滿臉通紅的陽光。
“好熱!”不滿的嘟囔,眼角餘光瞄向同行的另外三人,她有些弄不明白,自己都快被烤熟了,他們怎麽還一副沒事兒人的模樣啊?難道會武功還能控制身體冬暖夏涼不成?
聽見她小聲的嘀咕,劉霏道:“心靜自然涼。再說了,這麽大熱的天,你還戴那麽大一頂帽子,能不熱嗎?”
孫小喆順着她的話摸摸頭上的帽子,傻笑。擡眼看到前方,大喜:
“看,我們到城門口了!”
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高聳的城門上豎着三個打字‘奉順城’。
連日的奔波讓四人臉上都有了倦容,可那三人還是雷打不動的要先去面見曹大人。孫小喆一個人回到房間,長時間沒人居住的房子散發着淡淡的黴味,桌子上也落了一層灰。
從房間內探出頭左右瞧了瞧後,孫小喆将木門關上,插上門闩。随行的衣物用品被她随手扔在一邊。兩手高舉取下頭上的帽子,使勁的搖了兩下後,一只雪白的蟾蜍落在桌上。長時間憋在密閉的空間裏,令它看起來軟綿綿的。
孫小喆與它對視良久,才幽幽的說:“幹脆把你煮來吃好了。”
“……”
“嘿嘿,開玩笑啦,別用屁股對着我。”
“……”
“真是奇怪啊,你竟然沒被人吃掉!”
“……呱”
“……喂,別一高興就咬我鼻子,壞習慣怎麽還改不了。”
孫小喆扯下含住她鼻子不放的玉兒蟾放在桌上,與它大眼瞪小眼:
“你啊,以前是個小麻煩,現在可是個大麻煩!”怪嗔的口氣卻止不了她揚起的笑。
它還活着,真是太好了。
兵部
尚書房外布警森嚴,房間內當面的一整塊牆上挂着一幅垂釣圖,長案前端坐着一名老者,雖年老但氣度從容,目光更是奕奕有神,屋子當中放着一鼎青銅爐,袅繞的檀香更是襯得有幾分仙風道骨。
門外響起叩門聲,得到應允後的人推門而入,身邊跟着一個面色木然的男人。
“大人。”
曲浣逸半跪在案桌前,直到唐風清看完桌上所有文書後,才喚他起身。
“聽說,你把事情辦砸了。”平緩的語調讓人猜不出說話人的喜怒。
“是,屬下未能完成大人交代的任務,而且……”曲浣逸微弓着背,擡頭看他,“還把東西弄丢了。”
唐風清一頓,放下手中把玩的明珠,沉聲問道:
“你是說,你不但沒能利用玉兒蟾挑起各大門派的紛争,反而還将那蟾丢了?”
“是的。”
曲浣逸跟在唐風清身邊的時日不短,自然明白那能有起死回生功效的玉兒蟾之于年老的唐風清有多珍貴,更何況當初得來有多不易。自己将東西弄丢,就等于将命也丢了。
但……
“屬下本是将東西放在盒子裏的暗格下,可卻不知為什麽,那東西竟自己跑了出來,等屬下發現,已不見蹤跡。屬下記得大人曾今說過,這蟾兒極認主,除非是感知到主人的所在,否則決不會離開盒子半步。所以,屬下大膽猜測大人要找的人就在那幫人之中。”
随着曲浣逸說出的話,令唐風清臉色一變,目光凝重,語氣也急促起來。
“你是說,那人就在當中?”
“是,否則玉兒蟾決不會自己跑了。屬下下山之前已經分派了人手,跟蹤所有上山的賓客,華山派也安插了眼線,用不了多久,就能查出那個人究竟是誰,到時,玉兒蟾自然還是會回到大人手中。”
“好……好!十年了,總算有了下落。”唐風清大喜,布滿皺褶的臉盡顯喜悅之色。“浪費了我十年的時間,可真是讓我好找啊。”
“那麽……皇上那邊?”提眼觀察唐風清的神色,曲浣逸小心問道。
“不要走漏風聲,此事一定要派最得力可靠的人去辦。”唐風清連聲吩咐:“我們一定要盡快找到人,不能讓皇上和曹隋的人知道。”
“是……”曲浣逸應到,卻沒有立即起身。
“還有什麽事?”
“除此之外,屬下還查到六扇門的神捕劉霏正是當年前任将軍劉鵬之女。”
“哦?當年那場大火竟然沒把她燒死?”唐風清微眯了眼:“好你個曹隋,救了人沒讓她藏起來,居然還讓她大搖大擺的出現在老夫面前,讓人料想不到果真是老謀深算啊。看來這劉霏是要為她父親報仇了。”
唐風清冷哼一聲吩咐道:“找個機會,殺了她。”
“……屬下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