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第6章
第 6 章
京城奉順城
熙來人往的街道上并行着各色的人物,整條大道上都鋪着青石板,就連街兩邊矗立的房屋也顯得氣派非凡,琳琅滿目的店鋪,擺在街邊的小攤,叫賣吆喝的市井小販,騎着高頭大馬的官差,成群結伴的富家公子哥,穿行來往坐在轎中的小姐婦人,真是好不熱鬧。
可惜的是,這般光景在此時的孫小喆耳裏皆成了嘈雜聲。她耷拉着腦袋牽着駿馬乏得可以立馬躺在大街上睡着。再看看牽着馬走在她前面的劉霏,真不愧是習武之人,一個晝夜未睡,即使面色微倦,卻也精神極佳。
孫小喆極為不雅的張嘴又打了個哈欠,劉霏看她一眼後指着前方說道:“就在前面了,馬上就到了。”
正說着,從後處傳來一陣人馬嘶亂的嚷聲,随着聲音探頭去,就見幾人騎着馬在人群擁擠的大道上狂奔,眼見着周圍的人都散開,孫小喆卻還傻站在路中央動彈不得,還沒回過神來,被人猛地一拉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這才躲過即将踏上她腦袋的馬蹄。
“發什麽愣呢?”
貼在孫小喆臉上的是那人近在咫尺的耳發,被一股沁人心脾的淡淡香氣包圍着的她,心跳猛劇。
劉霏擰眉望着那幾人奔急趕去的方向道:“看來是有事發生了,快走吧。”
失去懷抱支持的孫小喆原地打了個颠,看着劉霏離開的背影,狠命的将帽檐往下拉才能擋住微紅的臉頰。
失竊記
應六扇門與刑部同屬一人執掌,所以為了方便曹大人辦事,便将二合為一,座落在城東街尾,孫小喆望着眼前宏偉莊嚴的建築,大門前伫立的兩尊石獅,和門前站立着一動不動惡佛般的差役發呆,劉霏見她這樣寬慰道:“六扇門雖然紀律森嚴,可是大夥都很好相處,時間長了你就知道了,走吧,我們去見曹大人。”
繞過大門前寬大的石建屏壁,就見到了前院。離屏壁二十米遠處的正前方便座落着正堂,匾額上書四個大字,正大光明。許是今日無事,堂內只有內值的兩班差役直挺挺的在兩旁站立。
一路随行往右裏走,路過刑部大門後,南側的一排倒院應該就是客房、書塾,北側邊的便是雜用間和仆役的住所。再往裏走經過一扇二門,進到後院。孫小喆快速的掃了一眼四周,內堂的正房兩邊走廊過去就是東西廂房,應該是捕頭和衙役們的房屋。
兩人來到後院內堂,步進圓形拱門的小跨院裏,一位面容祥和,體态寬胖的老先生正與一腰胯大刀神情肅嚴的中年男子伫立在樹旁輕聲的說着話,劉霏走到老先生面前恭敬的一揖:“大人,黃統領。”
曹大人聞聲轉頭看來,面浮微笑:“霏兒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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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霏拉出一直掩在她身後的孫小喆,引薦道:“大人,她叫孫小喆,是雙烏鎮的仵作,屬下想留她在衙內,也能多個幫手。”
曹大人負手而站,一手撚起略微花白的胡須上下打量着孫小喆,輕笑着點頭:“能讓霏兒看中的,定不予尋常,老夫愛才聚賢,孫姑娘若無異議,今後就留在六扇門,為我朝獻幾分薄力,朝廷絕不會虧待你。”
孫小喆忙彎身鞠躬:“小人手笨嘴拙,還望大人不要嫌棄才是。”
幾番謙虛,站在一旁的黃統領咳嗽了一聲插了口:“霏兒,我看孫姑娘這一路定是累了,不如先讓人給她安排住處,休息一番吧。”
話音剛落,孫小喆便躬身行禮:“多謝黃統領,這就不麻煩劉捕頭了,小人去主簿大人那裏應個名,再行安頓。大人們事忙,就不用再為小人這些瑣事勞力了。”以前在雙烏鎮,早習慣了和路知縣他們在一起大大咧咧、嬉笑鬧罵,突然咬文嚼字起來,加上初來乍到,還真叫孫小喆不習慣。雖不解為她解圍的黃統領為何瞪着她,但有了好的借口,那還不趕緊借着梯子往下爬。
曹大人笑着點頭:“這樣也好,你就先安頓下來,等霏兒忙完以後,帶你四處去逛逛熟悉熟悉,京城有很多好玩的地方。”
孫小喆點頭應到,彎身瞄了一眼白色衣角,兩手一拱,退了下去。
待确定周圍已無他人,劉霏才單膝跪下,“屬下辦事不力,不僅未查出幕後之人,也沒能救得了她,請大人責罰。”
曹大人目視着前方,平靜無波,只是微蹙的眉頭流露出幾許哀傷,輕嘆一聲:“這不怪你,起來吧。”跨前一步,扶起她,“在決定此事前,她已知此去必無退路,她是抱着必死的決心才去的,這不怪你,不怪你……”
攙扶的手勢下卻見那人紋絲不動,低垂的臉重複着不帶溫度的話。
“請大人重罰。”
曹大人頓住了手,擡頭與黃統領對視一眼,幾不可聞的一嘆,輕收回手,道:“那就扣你半年的薪俸,再去刑部領杖二十。”
“這……!”劉霏皺眉擡起頭,卻被曹大人搶道:
“這是對你未能完成任務的責罰,至于其他……”
布滿老繭,飽經風霜的大手緩緩放在她的頭上,輕輕拍撫:
“……孩子,別擔心。一定還有線索的,這麽多年也等下去了,霏兒,現在要做的,就是回到原來的生活。”
幹澀的雙眼緊閉了一會兒又睜開,劉霏輕輕點頭,這才起身道:“剛才屬下見街上喋雜之聲不休,不知出何事了?”
見氣氛已不像适才那般沉重,黃統領才開口道:“霏兒可只城南的趙厚祥?”
“京城十大首富之一趙厚祥?”
“正是。”黃統領大手撫着愛刀手柄,正色道:“雖為首富,卻也極重情義,正室病逝多年,前天才另娶一房。可第二天趙厚祥便差人去府尹處報,說家裏遭了竊。可奇的是,官府派人前去查實,卻被趙府的人打發了出來,說是誤報。雖然罰了銀子,了了事,可空穴來風,未必無因,更何況整個京城街頭巷尾都在傳倫,趙家自那日起更是大門緊閉。可已然銷案,就是官府也不能私闖民宅,我才剛還在與大人商讨此時,你就來了。”
曹大人接過話說:“你的兩位師兄都外出辦案,現在你回來了,這件事就由你去落實,無論虛實,也要盡快調查清楚,平息民論才是。”
“屬下明白。”劉霏作一揖後,緩步離開。
倒院內,北側最靠裏的一間小屋內傳出一陣咳嗽聲,孫小喆使勁甩着袖擺拂去罩在她頭上的塵灰。用掃帚掃完牆上的蛛網後,原本髒亂的雜用房總算是幹淨許多。在一旁幫忙嬸子歉意的笑道:“錢夫人說要先委屈你在這住下,仆役房都滿着人呢,着實騰不出空餘的。這裏雖然亂了點,收拾好了,你一個人住到是比和別人打擠要來得自在。”
“瞧您說的。”孫小喆拍了拍頭上的灰,笑着答:“住哪還不是住,再說,這比我在鄉下那小屋子好多了。您看,還要叨擾吳嬸您來幫忙,真叫我過意不去。”
“說哪兒的話呢。”從門外重又進來的吳嬸,瘦小的身子上扛了一床被褥來,孫小喆見了忙去幫襯着收拾。
“反正離開飯時間早着,你一新來的,沒人幫着,還不在院子裏瞎打轉。再說了,你是劉捕頭帶來的,又一女娃,府裏女娃少,我老婆子多一說話的還不好?”
利落的打掃完,又絮叨了幾句,吳嬸才離開。
也是這麽閑聊的幾句,才了解了府裏的大概。
吳嬸是府裏廚房的管事,早先代替主簿見她的那位穿金戴銀,绫羅綢緞的婦人便是錢夫人,主簿的妾侍。本應歸主簿管理的內院文事安插卻交給了一個婦人,想想自己身為女子,卻做仵作,和同為女子,卻是捕頭的劉霏。孫小喆挑挑眉,不知這位曹大人,是過于看重才能而忽視常論,還是……
眼前浮現出錢夫人塗滿脂粉趾高氣昂的臉,孫小喆搖搖頭不再去想,不管怎樣都好,反正,與她無關。
雖然很想睡,可一個新來的,大白天就裹被朝天,怎麽也說不過去。為了不讓自己站着睡着,孫小喆只好叼着根草,百無聊賴的四處晃蕩,不時碰上來往匆匆的差人。
胡亂走着竟到了刑部門前,一擡眼,就見到一人沿着階梯走了下來。
相較于刑部門前站着同樣身穿藍色官府的衙役,換上官服的劉霏英氣逼人,襯在她纖細的骨架上透着股柔和,即便如此威嚴的服飾,套在她身上也掩飾不了脫俗的秀顏,只是本無血色的臉上此刻更顯蒼白。
“你怎麽在這?”
直到對方清冷的聲音傳來,孫小喆才匆忙的将視線從她身上移開,十指無措的拽着随身背着的布袋繩子,低着頭腆笑着跟在她身後說,“我只是随便走走。對了,你怎麽也在這啊?”
“……我來,領罰。”
腳下的步子一緩,孫小喆驀然擡頭看着走在她前面的劉霏,平時輕盈的步伐有不同以往的鈍感,這……緊趕幾步追了上去,很是訝異的看着她:“為什麽?你又沒做錯什麽事!為什麽要受罰?是不是因為那個女……”
劉霏繞過她,輕聲答道:“與你無關的事不要多問。”說完,便向府外走去。
在原地愣怔了好一會兒,孫小喆才追上了那藍色背影,“你都受了傷,不在屋裏好好躺着,又要出去?”
“去趙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