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
第 5 章
陸阿姨反反複複地說我真是個好姑娘,又問我婚姻狀況,我告訴她一直單身。她安慰說我肯定能找到好人家。後來聽到司儀試音,婚禮流程要開始了,陸阿姨問我要了手機號,就起身離開了。她那一桌,跟我這桌隔着紅毯,我目送她走過去,幸好幸好,她坐下後,是看不到我的。
我心有餘悸,剛剛坐下,徐莉莉就一臉八卦地問我,那個阿姨是誰。我說是陸俊的媽媽。
徐莉莉和王雨表示不認識。她們不認識也正常。我跟江慧子、陸俊都是從小學就認識,後來江慧子跟我倆初中和高中同校不同班了。
徐莉莉一看我沒有多說,就又跟王雨和她老公互相吹捧去了。
我有點兒說不上是什麽滋味,尤其聽到陸阿姨說,陸俊的女朋友跟我長得像,我真的是~五味雜陳啊。
婚禮開始了,我看着新人在司儀的安排下走過一個個流程。真累啊~我不禁再次感嘆。
菜也陸陸上桌了,我嘗了塊糖醋小排,心下一嘆,果然跟這個會場一樣“徒有其表”。
其他菜,我也沒有了期待。
本想着,等新娘抛了捧花,再到我們這一桌敬了酒,我就可以撤了。
可是,當我聽到司儀說着“今天很特別,新娘要将捧花分成三份,給她最好的姐妹們”的時候,我有種被命運扼住喉嚨的不好預感。
“下面有請新娘的伴娘妹妹,新娘的同學唐婉同學,丁小怡同學上來接受新娘的祝福~”
!!!我的媽呀!我第一次碰到捧花還能被平分的!!!這種雨露均沾的捧花,我不想要啊!!!!!不對,我就不想要捧花啊!!!!!我不想上臺啊!!!!!蒼天啊!!!!大地啊!!!!!有沒有人能突然關下燈啊!!!!!
我跟同桌的唐婉都從對方臉上看到了驚訝和無奈。不過今天是江慧子的婚禮,不能不給面子啊。
我就這樣一邊腳趾摳地,一邊吸着肚子上了臺,站到新娘邊上。傻笑着跟新娘擁抱,接過三分之一的捧花。
燈光從前方直射過來,相當刺眼,我其實看不到臺下的人,幸好也沒有讓我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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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着司儀抑揚頓挫地念叨了幾句祝福,我們就陸續走下去了。
三分之一的捧花,紅玫瑰為主,看起來已經不太新鮮的樣子,蔫蔫地被捆住,就像我現在被一只隐藏在黑暗中的手無情擺弄着一樣。
幸好這是婚禮,主角永遠是新人。沒有人會在意我們這些“被捧花祝福的幸運兒”。
我吐出口氣,感覺已經撐不到新人來敬酒了,想馬上就走。我估摸了一下從我的位置走到門口的話,應該不會太惹眼。
這時,手表震動了一下。
“你還是像只小兔子~”姚安年說。
“???什麽”我一頭霧水。
“嗨嗨~”我聽到有人在我右後方發出愉快的聲音,就像是春暖花開、萬物複蘇之時,公海龜趴在母海龜身上發出的酣暢的聲音~
“你怎麽在這裏?”今晚真精彩啊~令我驚訝的事情已經三件啦!
“新郎是我們合作方的人,前幾天無意聽他說起要結婚了,順口說了句恭喜,然後就被邀請來了。”姚安年攤開手,笑嘻嘻地說。
我點點頭。今天還是第一次見到活的新郎,之前都是看江慧子發來的照片,我确實跟男方的親友沒有什麽交集。
此時新人已經去後臺換裝準備敬酒了,大廳裏都是鍋碗瓢盆的吃飯聲,我們這一桌的人偶爾朝我跟姚安年看幾眼。
徐莉莉的女兒去找其他小朋友玩去了,姚安年順手拉過旁邊的椅子,坐了下來,看樣子是要跟我聊一聊。
他肯定是看到我剛剛上臺接捧花的蠢樣,不過,一想到被姚安年看到,我反而沒有那麽尴尬了。
他今天的穿着又是一副商務精英的模樣,淺灰色襯衫,布料光澤,似有銀線在燈光下流轉,黑色暗紋領帶打着典雅的溫莎結,黑色褲子顯得腿很細長,薄底德比鞋,金邊眼鏡跟翹起的紅唇,一時分不清哪個更吸引人。啧~再精致一點兒就可以往“斯文敗類”處劃分了。
姚安年的視線落在桌上那三分之一的捧花上,促狹地笑起來。
我随着他的視線看過去,順手拿起捧花,“哈哈哈哈~新娘也真是的,沒有提前跟我說一下要上臺,剛剛吓死我了~”
“你上臺的時候,我也吓一跳。”他聲音溫和,似乎是在安慰我,“不過別擔心,你表現得很正常。”然後朝我靠近,我也不由自主靠過去,只聽他用氣音說:“但是我看出來你很緊張,嘴都笑歪了。”
說完他又靠回椅背,我心裏不禁“靠”了一句。
廳裏又熱鬧起來,司儀在帶領大家玩猜謎游戲,猜中還有禮物。新人在伴郎伴娘的簇擁下正在敬酒,很快就到我們這一桌。
我們都站起來,拿起杯子。姚安年也站起來,我快速拿了個空杯子倒了一杯可樂遞給他,他看我一眼,翹了翹嘴角,伸手接過去了。
大家高高興興地跟新人道喜,吉祥話輪番上陣,熱熱鬧鬧喝了一通。
江慧子才找到空跟我說話,“老丁,不好意思啊,我也沒有想到司儀會把你們叫上臺。”“哎呀~沒事兒~恭喜你啊!”确實不是大事,人生很快就過去了,我安慰自己。
“姚總!謝謝您大駕光臨啊!”我聽到新郎在跟姚安年說話,“恭喜恭喜!”姚安年微微笑着跟新人又碰了一次杯。
新人被簇擁着去往下一桌敬酒,我呼出口氣,今天的探險,就到這裏了吧。準備開溜~
“準備走嗎?”姚安年問。
“對!”我有點兒迫不及待了。
“一起走吧。”他說,“我拿下東西,你先去樓下等我吧。”
“好啊。”
看着姚安年往另一邊走去,我随便收拾了下東西,把花束斜插着塞進包裏。
徐莉莉問我,“那人誰呀?”“我同事。”既然我跟姚安年是工作中認識到,那就是同事,我一般這樣簡單粗暴地分類。跟他們幾個打了下招呼,拎包走人。
我走到樓下,站在門口,風有點兒熱,隐隐有股要下雨的氣息。
我聽到踢踢踏踏的下樓聲音,轉頭看過去,姚安年已經從弧形樓梯下來,正大步向我走來。
他手臂上搭着一件黑色外套,腿部線條修長,靈活有力,薄底皮鞋踩在紅毯上,标志又帥氣。
他的腰板兒真直啊,我心想。如果他也是直的就好了。
我跟姚安年相處時沒有感到性別差異,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我知道他不喜歡女生。
那時我們還在做項目,一次吃加班餐的時候,我聽到他跟自己的同事說“打耳洞”,“不喜歡女生”什麽的。
姚安年兩邊耳垂都有耳洞,我之前就發現了,但是畢竟是人家隐私,又不是在跟我說話,我就沒有追問,也沒有覺得奇怪,反而佩服他很勇敢地做自己。
我上的是理工大學,又是工程類專業,男生占了三分之二。我畢業後就進入一家英國外企,氛圍也比較開明,不管男生女生,喜歡同性什麽的,根本不算什麽怪事。
“有家酒吧,今天有表演,一起去喝一杯吧?”姚安年邊說邊抖開外套穿上。
我聞到一股帶着溫度的木質香氣,甚至比晚風更熱烈,突然非常想喝一杯冰飲。
“好啊。”
“我叫個車。”他說着就拿出手機,點了幾下,“3分鐘。”
網約車很快就到了,姚安年先上車,坐到後座,又往裏挪了挪,我稍微糾結了一下,也坐到了後座。
開往酒吧的路上,姚安年跟我簡單介紹了幾句那個酒吧,他說是跟朋友一起去過,偶爾有歌手表演,聽說今天是爵士夜。
大概15分鐘後,車停下來了。我解開安全帶,拎着包,下車後往四周看了看,心裏估摸着這裏大概是衡山路周邊,聽說有很多酒吧。
但是我不常到這片區域來,我也不常去酒吧。一般就是下班後跟同事去人民廣場周邊餐廳、清吧聊聊天喝喝飲料什麽的,我很少喝酒。
我跟着姚安年走進酒吧,人不少,外國人更多。
我們在一個靠近表演區域的地方坐下,他讓我坐在正對表演區的位置上,他自己坐在我的右手邊,背對着表演區域。
他問我“還是氣泡水嗎?”。
我說:“想試試別的,我不太懂,你幫我挑個度數低的吧。”
他點點頭,叫來服務員,說了兩個名字,我沒有聽清,但是服務員肯定聽懂了。
我環顧四周,找了下安全出口的标識,看了看洗手間的方向。這是我的習慣,每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先找這兩個位置。
然後才聽到酒吧內的聲音。有低緩的音樂,有聊天的聲音,有酒吧裏常見的小圓桌,擺放距離控制得恰到好處,沒有那種桌子和桌子緊挨着的局促感,人也可以從桌子和桌子間輕松行走,不會碰到坐着的客人。
姚安年把外套脫了,挂在椅背上,又把襯衫袖子挽到手肘,小臂線條清晰,肌理分明,精瘦有力。他解開領帶,搭在椅背上,又順手解了領口的兩顆扣子,漏出白皙的脖頸,時不時随着音樂搖晃幾下腦袋,哼哼幾句,看起來十分輕松惬意,像是回到了快樂老家。
我們沒有說話,我繼續環顧四周,只是視線偶爾會在他身上停頓一會兒。
服務員端來兩杯酒,都裝在倒錐形的玻璃杯裏,一杯像是巧克力,另一杯液體很清爽,點綴着橄榄。
他把巧克力那杯推到我面前,自己端起另一杯,撚起橄榄,紅潤的嘴唇微張,舌尖稍稍卷起接住橄榄,抿嘴含了一會兒,才嚼起來,然後再喝了一小口酒。
他擡擡下巴,示意我嘗嘗那杯巧克力樣的酒。
我沒有拿起杯子,液體有點兒滿,我怕一動杯子酒就會溢出,于是扶着杯子,直接低頭淺淺嘬一口,确實是巧克力味的,但是也有酒味和奶香,我大概猜到是什麽了,估計是百利甜酒那一類。
我抿抿嘴,沖他豎個大拇指。
他笑笑,看着我,燈光昏暗,也可能不是看着我,他又搖了搖身體,我突然想起一個表情包,是一只大胖藍貓搖擺身體,似笑非笑、非常傲嬌的樣子。
“對了,你怎麽說我像兔子?”我突然想起他給我發的那個信息。
“不對嗎?你上臺的雖然裝得很鎮定,但是,我就是知道你心裏很慌。”他笑起來,笑得很歡,臉上的酒窩若隐若現。
“哪有~我朋友們都說我成熟穩重,處事不驚的。”我撇眉頭給他看。
“唔~确實,但是,我見過你的兔子樣,你騙不了我。”他揚起眉毛,似乎很驕傲。
“什麽時候?”我試圖回憶跟他共事時候的樣子,明明自己裝得很專業啊。
“你高三第一學期,是去參加了一個演講比賽吧。”
“你怎麽知道?”我更加好奇了。
“帶你去的是我的班主任嚴老師,她還叫了4個同學去觀看,其中一個就是我。”
“啊?你也在?”
“嗯~”他點點頭,又喝了一口酒。擡眼看着我,眼神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