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
第 4 章
服務員送上三明治和酒水,我轉身從包裏拿出消毒濕紙巾遞給姚安年,他看我一眼,接過後仔細擦了擦手,手指也一根根擦着。
他的手指在男生中偏細,手掌也比較薄,不能說漂亮,但是很帥氣很有力的感覺。
他拿起白啤喝了一口,随後才拿起三明治,一口一口吃起來。
他吃得很慢,咬一口嚼好幾下,跟上次吃紅燒肉時感覺很不一樣。
他不說話了,我才發現盯着他看了好久,心裏嘆口氣,人家吃相斯文,我也不能總盯着看呀。
我這時才注意到,服務員給我的氣泡水還沒有打開,另外多給了個玻璃杯,裏面有半杯冰塊。我擰開氣泡水瓶蓋,直接到了半瓶進水杯裏,“咕嘟咕嘟”的聲音十分動聽,清透的玻璃杯裏大小氣泡噼噼啵啵,十分治愈。我平時就有收集杯子的小愛好,尤其是玻璃杯,不喜歡帶彩紋的,但是十分喜歡有紋路的那種,厚實、冰涼的手感,讓我感覺很踏實。
手裏這個玻璃杯,圓柱形,有豎條紋在外壁,杯底有近一厘米厚,握住的時候手感不錯,也不算重。杯口靠近嘴邊,有微微起泡濺起來,沾濕了我的上唇。
為了避免打嗝,我只喝了一小口。冰涼的水伴随微小的氣泡滑入喉嚨,我又嘆了口氣,加班的怨氣終于排盡了。
“你很喜歡杯子吧。”姚安年說。剛那個三明治也就我的手掌那麽大,他吃得雖慢,但也幾口就吃完了,正在擦着手。
“嗯嗯,對呀。”我點點頭。
“什麽杯子都買嗎?”
“也不是吧。買星巴克和costa的杯子比較多,刷淘寶的時候,看到可愛的也會買買。”
“那你用嗎?”
“不啊~我買了個櫃子,就放着。有些保溫杯買回去後一直不用,就挂鹹魚賣掉。”想了想,我又補充了一句,“我喜歡買杯子,也喜歡給朋友們送杯子。後來被朋友吐槽了幾句,我就很少送了,挂鹹魚也挺方便的。”
“那你是真的喜歡那些杯子嗎?為什麽自己不用?”他看起來不太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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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其說喜歡,不如說是重在參與吧。像星巴克那樣的咖啡店,時常出新品,我就湊個熱鬧,算是體會一種參與感。”我嘗試着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你看啊,之前是櫻花開的季節吧,他們出了粉色櫻花系列的,我就買了一個。就像我們清明吃青團,中秋吃月餅一樣,是對季節變換的一種參與,是對榮枯有道的一種敬重吧。”
姚安年點點頭,嘴角翹着,眼睛亮閃閃的,似乎有笑意。
他拿起啤酒又喝了一口,放下後開口說道:“寶山那邊好像有個玻璃博物館,下次我們一起去看看吧。”
“哦?你對玻璃感興趣?”
“不是,但是我尊重別人的興趣愛好。”
我們随意聊着,姚安年的臉背着光,我感覺他的情緒似乎松快了起來,果然,沒有什麽煩惱是吃飽飯解決不了的,若是真有,那就再吃一頓。
我很不喜歡在昏暗的餐廳裏吃飯,總感覺會吃進去很多不明生物。
但是偏偏現在好多餐廳就是特意營造這樣昏黃的燈光氛圍,頭頂一盞要死不活、造型獨特的小燈幽幽地亮着,除了飯桌上一小塊區域,周邊都黑漆漆的。
我甚至懷疑這樣的工作環境,招服務員的時候是不是會要求有雜耍技能啊,畢竟真的很容易因看不清路而摔倒。
我朋友王詩雅說,她最近相親時去的餐廳,大多數都是這樣的氛圍,估計是為了便于約會的時候有種“燈下看人越看越美的感覺”吧,我覺得她說的有一定道理,但我寧願相信店家是為了省電。
為了避免總是去看姚安年的臉色而不停地猜測他的情緒,我只能把視線放在窗外的城市夜景上。
其實,這樣的夜景看得多了,也就那樣吧。
比起夜景,我更喜歡晴空萬裏的城市風光,尤其是這樣的季節,風和日暖、草長莺飛,黃綠的嫩葉剛剛抽芽,花木開過一茬兒,換個顏色再次裹滿了枝條,有種生生不息的活力。
梅超欣說,她最不喜歡春天了,感覺哪裏都亂糟糟的,葉子啊、花苞啊,才冒出一點點,各種顏色混雜着,亂七八糟的。
我當時聽她說完,忍不住感嘆她對色彩的敏感程度,她絕對是個藝術家。
看着外面的大廈、高架,我總忍不住感嘆人類的智慧和創造力。
一塊磚、一片瓦,不對,現代人很少能見到瓦長什麽樣了。
我有個同事說,現在大家都住在高樓裏,接地氣少了,容易生病。
是啊,地球存在45億年了,天地不仁,以萬物為刍狗,人生啊,到底該怎麽度過才算數呢?
“你在想什麽?”聲音飄渺,是我的靈魂在發問麽?
“人生啊~”我脫口而出。
“嗯,人參,買一根确實不便宜。”
“诶?”我轉頭,姚安年眼睛亮亮的,他在笑。
“哈~前後鼻音不分,我說的是人生,shi eng sheng。”
“我知道~哈哈哈哈。”他笑得更歡了,但是似乎又為了保持風度禮儀,笑聲大多數從胸腔發出,更加低沉了,像汽水的泡泡在跳躍碰撞。
這小子~我眯眼看他。我再次懷疑,他絕對知道自己聲音好聽,特意練過的。
不管我再怎麽逃避,再怎麽忽視,江慧子的婚禮也到了。
老媽挺高興,跟我說“你的老朋友中沒有結婚的也不多了,你去沾沾喜氣,說不定下一個就是你了。”
而我只在心裏默念:月老爺爺,您老人家貴人事多,我理解的!您快忙去吧!
在前一天,我就已經在想穿什麽衣服去。五月的天氣已經有夏天的感覺了,梅雨季的氣息隐隐藏在厚重的雲朵裏,常在潮濕的泥土裏,空氣中有了黏膩的水汽,怎麽都不舒服。
或許,我感受到的不舒服更多是來自那年夏天的冰冷潮濕。
我最後挑選了一件寶藍色的挺括襯衫,內搭黑色T恤,黑色長褲,外加一雙好看卻不夠舒适的薄底小皮鞋。
我忍痛放棄了舒服的雙肩包,這個過程最讓我糾結。
我喜歡雙肩包,好多東西都能塞進去,喜歡一家一當都能随身攜帶的安全感。
為了搭配衣服,也想着對婚宴的尊重,我還是挑挑揀揀,把雙肩包的東西精簡再精簡後,塞入一個薄霧藍和暗黑色系搭配的馬蹄單肩包裏。感受着包包的重量,安全感回來了一半。
我乘地鐵到達婚宴酒店,這家酒店是單獨的婚宴場地,他們的婚宴在二樓。一樓還有別人在辦婚宴。
一樓放着新人的Q版立牌,跟真人差不多高。我一眼就看到我畫的那版,是以他們拍的其中一張婚紗照作為參考畫的。之前跟江慧子反複溝通了幾次,終于畫出她滿意的樣子。能為老朋友的婚禮出份力,我自己也感覺很高興。
我到的早,來來往往的人大多數是工作人員和家屬。我走進大廳,看到門口立着牌子,上面寫着參加人員的座次安排。很快在上面找到自己的名字,然後看到同桌的其他名字,都是江慧子的同學及家屬,當然,還有陸俊。
我忍不住嘆口氣,往廳裏走去。找到3號桌,我特意挑了個靠立柱的位置,面朝舞臺及長長的紅毯,椅背很高,除非從舞臺上看過來,否則看不到我。我非常滿意。
大廳裏,江慧子跟她老公,在司儀的指示下,熟悉着流程。哎~結婚真辛苦啊~希望他們不用表演節目,希望早點開席,江慧子今天肯定很忙,我打算吃飽就撤。
紅包早在之前陪江慧子去定妝的時候就給她了。我們倆太熟了,20年的同學情誼,我不确定該包多大的紅包才合适,所以就給了她一塊在周生生買的黃金吊墜,“周而複始,生生不息”,寓意也好。按照現在金價的漲勢,還是有點收藏價值的。我忍不住給自己點個贊。
大學畢業後,參加過多次同學同事的婚禮。有的場地在婚慶場館,有專業的團隊來安排,美輪美奂,變幻多端,各種精致的道具、鮮花,新人及其家屬也非常忙碌,走場、換裝、表演,而且這樣的場地一般菜品都是好看不好吃。
我最喜歡的還是那種在郊區的大院食堂裏辦的婚禮,菜品繁多,擺盤也不講究,一盤疊一盤,但是食材新鮮,非常美味,往往都來不及嘗遍已經上桌的菜,服務員就又上一輪。現場布置雖然粗糙,但也異常熱鬧,喜氣洋洋的。
我随便刷着手機,時間過得不算快。同桌的人陸陸續續入座。王雨跟她老公,徐莉莉跟她老公和孩子,還有唐婉和她的風風火火。她們三個是江慧子的高中同學,我跟她們不同班,但是也因為江慧子的關系,見過面,知道名字,僅此而已。
社牛徐莉莉和王雨的老公,很快就隔桌聊起來了,就像那種商務互吹的聊天。王雨偶爾也附和幾句,損損自家老公在事業單位只是個小角色雲雲。徐莉莉也自謙地說自己老公也只是個小科長。這樣的聊天,我融入不了,聽着直犯困。徐莉莉的老公一直顧着女兒,正是調皮的年紀,忍不住左看看右摸摸地。她女兒似乎想要坐我這個位置,因為是正對着舞臺,還背靠柱子。我這個當阿姨的自然要退位給這個祖國的花骨朵。
我站了起來,把包包拎起,往左退一步,打算坐到旁邊的空位上。離開了柱子的庇護,餘光感到有一個人正從門口進來,然後直直地朝我這邊走過來。
“你是不是丁小怡?”一位50歲左右的阿姨拉着我的右臂,上下打量着我。
“對的。請問您是?”我在腦內迅速搜索這個阿姨的臉,但是似乎一無所獲。
“我是陸俊的媽媽。你可能不記得我了,但是我見過你。當年你在學習上經常幫助陸俊,他都跟我說的。你真是個好姑娘。”
陸阿姨,暫時不知道她怎麽稱呼,就叫她陸阿姨吧。她拉着我追憶往昔,我怕她累着,請她坐下說,然後我又往旁邊退了個位置。她拉着我的手,說了好多話,反反複複的,我都不需要擔心話會落地,她自己就能撿起來。
她說她兒子今天沒來,公司有事臨時回北京了。她聽說我今天會來,所以特意過來跟我打個招呼。聽到這裏,我心裏輕松多了,畢竟面對他媽媽,比面對陸俊會讓我更加輕松。
“陸俊最近談了個女朋友,”陸阿姨說,“他大學畢業後一直沒有談戀愛,我擔心了很久。”
“啊~是嗎~好事呀!”我習慣于誇誇誇。
“跟你長得很像。”
!!!“啊~沒有沒有,他看上的肯定非常優秀。”我強裝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