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唔!”殷蕪疼得想要掙脫, 卻如蚍蜉撼樹,絲毫沒有還手之力。
“疼……”殷蕪聲音帶了哭腔,将臉別向一邊不停掙紮, 然而頸間的疼痛卻越發厲害。
有溫熱的液體自頸間滴落,緩緩沒入胸`前衣衫,殷紅的顏色刺目又充滿了誘惑。
殷氏的血對百裏家的人來說是藥, 是毒,更是蝕骨的欲|望,百裏息亦不能例外。
她被他緊緊壓制住,根本無法掙脫,也不知是淋了雨的緣故,還是疼的緣故, 她的身體忍不住的顫唞。
“知道怕了?”他嗤笑了一聲, 似是在嘲笑殷蕪, 又似在自嘲,頸間的疼痛減輕, 臉卻被強硬擡起,被迫與他對視。
百裏息的眸色漆黑,玉面上仿若凝結了一層寒霜, 薄唇上沾了殷紅的血, 他的指腹在殷蕪頸上的傷處輕輕摩挲, 唇動了動, 似是想同殷蕪說什麽,卻又沒說。
此時已天光大亮,雨也停歇, 一滴清瑩水珠落在殷蕪睫上,又順着眼角滑落, 讓她整個人都慘白慘白的。
百裏息的身體忽然放松下來,他後撤兩步抱臂垂眸睥着她,寬松長衫之下,所有的情緒、悸動、不舍、不甘都歸于平靜。
就到這裏罷。
她終于知道怕了。
該放手了。
“你當知道,瘋病犯了的時候是無法自控的,今日若是我不停,你便如同羔羊……”
“我不怕。”殷蕪忽然開口打斷他的話,她擡起那張蒼白卻絕美的臉,杏眼中都是憤怒,“但是很疼,你咬得我很疼!”
殷蕪氣惱地将淩亂衣衫拉好,伸手碰了碰脖子上的傷口,倒是沒摸到多少血,只是有些疼,她瞪了百裏息一眼,轉身便走,只是之前扭到的腳踝卻疼得厲害,可是她心裏有一股氣,硬是咬着牙走了十餘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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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方才的事她越想越氣,身體的疼痛不适更是加重了她的憤怒,氣得她又轉身往回走。
百裏息依舊站在原處,即便他此時亦是衣衫淩亂、頭發披散,卻更顯出落拓清逸來。
殷蕪更生氣了。
王八蛋。
臭男人。
不就是希望她害怕,希望她哭着求他饒了自己,希望她頭也不回地離開,他以為自己能掌控她的一切嗎?她偏不讓他如意!
裝腔作勢!
人面獸心!
言不由衷!
殷蕪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想要以牙還牙,卻發現自己比他矮得太多,根本咬不到他的脖子,于是退而求其次,抓住他的手臂便咬了上去,等嘗到了血腥味才松口。
一點血跡在白衣上暈開。
殷蕪擡頭,見百裏息神色嚴肅,她心中卻并不懼怕,用濕透了的帕子擦了擦嘴角的血跡,心中依舊有氣,聲音也繃着,“大祭司以後不必這樣吓我,若要殷蕪走,殷蕪走便是,不必如此費力氣。”
說完,她也不等百裏息反應,便一瘸一拐往竹林外走。
“愚蠢。”
殷蕪深吸一口氣,想當做沒聽見,然而忍了又忍,終究還是沒忍住,她停住腳步,背對百裏息奚落道:“殷蕪固然愚蠢,不似大祭司聰明絕頂。”
“我不傷你,是因此時我尚清醒,此為你之幸事。”他聲音清冷陌生。
殷蕪回頭看他,指了指脖子上的咬痕,輕聲問:“這不是傷?”
百裏息別過頭,似覺得雞同鴨講,實在無趣,但今日之後兩人怕再無相談之時,索性把話講明白。
“我若犯病會傷人,會殺人,會嗜血,而我發病是遲早之事,如今冠州黎族之事吸引衆人目光,叛亂亦平,是送你離開的最好時機。”衣袖之下,他摩挲着掌中的玉蟬,“我非良配,即便沒有瘋病,亦是天煞孤星,孤克六親死八方,殺破狼照命,一生漂泊身命疾厄。”
“此生我不會成親,之後亦不會再親近任何女子,江茗和厲晴會一直護佑你之側,天地浩大,你想去哪裏便去哪裏,想做什麽便做什麽。”
比在我身邊好千倍萬倍。
“可我哪裏都不想去,只想留在大祭司身邊。”她側身看着他,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
一股邪火忽地湧了上來,百裏息被氣得甩袖便走,一棵倒黴的竹子也不知怎麽得罪了他,“啪”地一聲被隔空折斷。
他走了幾步,還是忍不住回了頭,見殷蕪正蹲在地上揉着腳踝,便想起了方才殿內的情形……
她傷到了腳踝?
殷蕪以為百裏息已經走了,正在想自己該怎麽離開,卻又聽見有腳步聲靠近,擡頭就看到去而複返的百裏息。
“傷到腳了?”他問,欲伸手查看她的傷。
“我哪也不想去,只想一直……唔!”殷蕪的話尚未說完,便被百裏息捂了嘴。
嘴被捂得密不透風,殷蕪只能發出“嗚嗚”的反抗之聲,這一夜她經歷了太多的事,心底的怒氣未散,偏又被百裏息如此對待,心中更是生了一團滅不掉的火,他不讓說,她就偏要說! 本 作 品 由
腳踢手撓,想要擺脫百裏息的鉗制,百裏息卻猛地抓住她抵在背後青竹上,一時間殷蕪也有些蒙了,下一刻百裏息卻欺身将她牢牢困在方寸之間,殷蕪只能看見他緊繃的下颌,鼻間都是清冷逼人的青竹氣息。
“住嘴。”他努力壓制體內那條欲醒的毒蛇,努力讓自己保持理智,讓今夜回到正軌上,而不是被殷蕪引到另一條路上去。
那日在浴池邊,他縱容了自己熾盛的欲|望,貪了殷蕪這個人,今夜絕不能重蹈覆轍。
他是沒有未來之人,就不應該染指她,偏偏卻沉溺,說來說去不過是他對自己太過自信罷了,借着她需要自己庇護的契機,從她的身上嘗情|欲滋味,他以為自己是隔岸觀火,卻已一步步被拉進泥淖之中,沉淪欲海之內。
他不喜歡失控。
不是沒想過把她占為己有,把她鎖在他的臨淵宮,可卻不忍心,不忍心讓她被自己拉着一同腐朽,不忍心讓她日後面對一個發瘋的百裏息。
他六親淡薄,冷漠無情,即便在善安縣遇襲險些喪命之時,心中亦是毫無波瀾,偏偏她就能引起他的諸多情緒。
讓她走,是他的仁慈。
偏偏她不知珍惜。
他松開了手,殷蕪此時也冷靜下來,她垂着眼,似賭氣般低聲道:“大祭司,我是一個人,不是一只動物,也不是一個物件,我自己是有主意的。”
他眸色幽幽,雖看不出此時心中所想,殷蕪卻覺得心中十分不安,卻依舊輕聲道:“蟬蟬自己的選擇,後果蟬蟬自己會承擔,自然不會埋怨他人。”
“你自己承擔?”他的聲音裏是壓抑的怒意,百裏息猛地站起身,轉身便往外走,他的腳步仿佛都充滿了怒意,袍角帶起地上潮濕的竹葉,聲音悶悶的,讓人聽見也悶悶的。
唉……
殷蕪垂頭。
這次不知道他又要消失多久啊……
腳踝疼得更厲害了,殷蕪低頭查看,見扭傷處已紅|腫不堪,此時已然是不能走路了,她心裏非常沮喪,整個人都恹恹的。
“反正也死不了。”她自言自語,自嘲的笑了笑。
一陣潮濕的風襲向面門,殷蕪擡眼,竟見百裏息再次折返。
他立于層層綠竹之前,方才的怒氣、惱怒已消失不見,只剩一個谪仙似的神教大祭司,就這樣居高臨下的看着她。
“怎麽又回……”百裏息的臉忽然在眼前放大,殷蕪的後半句話被他吞了進去。
少女因太過驚訝,杏眸驀地睜大,只覺得雙唇又涼又麻,很快便喘不過氣,百裏息卻不放她,直到她被親得渾身發軟才松開,她的身體似一灘水融化在他的懷裏。
他靠着意志遠離殷蕪,可是意志到底還是分崩離析,迫使他聽從自己的欲|望,他的欲|望告訴他回來,他便回來了。
熹微晨光之中,少女姿容絕世,白得發光,只是面頰上染了絲絲紅暈,氣息也不穩,勾人攝魄。
這樣的聖女,這樣的殷蕪,只有他見過。
身體裏的那團火已經燎原。
“既是你自己選的,以後就不準後悔。”
他抱起殷蕪回了臨淵宮。
眼前的景物快速後退,殷蕪縮在百裏息潮濕的懷抱裏并未覺得冷,只是心中有些忐忑,百裏息說近日就會将她送走,若被送走,她之前所有的籌劃就都白費了,要想替母親報仇就更加艱難。
她必須想方設法發留下來,留在百裏息身邊。
她擡眼看向百裏息,卻正對上他看向自己的眸子,他眸中再無方才的疏遠冷淡之色,而是帶着殷蕪熟悉的欲念,只是這欲念并不濃烈,像是蒙了一層紗。
可已經足夠讓殷蕪開始忐忑,她別開眼,便聽見百裏息的一聲輕嗤——多半是在恥笑她只有一張嘴是勇敢的。
她想留下來的,也必須留下來,事已至此,便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至于最後百裏息知道真相後會如何看她,會如何處置她,殷蕪如今是不敢想的。
百裏息抱着殷蕪穿過竹林的迷陣,再次回到臨淵宮寝殿內,方才她的琉璃燈就是在這裏打碎的,只是……那書案怎麽也碎了?
之前她的腰撞上了書案一角,如今被撞的地方還隐隐作痛,可見撞的力道不小,只是也不至于把書案撞成這樣吧。
殷蕪正努力回想當時情景,人已被百裏息放到了床上,她整個人都濕漉漉的,将幹爽柔軟的錦被弄濕了,剛想起身,肩膀便一沉,又被百裏息按回了床上。
“別動。”說話的同時他人已經蹲在了殷蕪面前,蒼白修長的手指脫掉殷蕪的鞋襪,露出一只纖細玉足和紅腫的腳踝來。
沒見到自己的傷時,殷蕪只是覺得很疼,現下親眼看見那傷處紅|腫可怖,疼痛仿佛都加了數倍,百裏息只是輕輕捏了捏傷處,殷蕪疼得眼睛都紅了。
“你輕些……哎呦!”她話未說完,百裏息便又捏了捏她的腳踝。
百裏息并未擡頭,微涼的手指輕輕探查着殷蕪的傷處,末了才低聲道:“方才來來回回折騰時未聽你喊疼。”
說到“方才”,殷蕪便想起那個貪婪嗜欲的親吻,殿內仿佛瞬間便燥熱起來,忍不住縮了縮腳。
“別動,現在不處置,明日只怕會更疼。”百裏息依舊蹲在殷蕪身前,取了藥來敷在腳踝處,腫痛幾乎立刻減輕不少。
百裏息一面用帕子将指尖的藥膏擦掉,一面擡頭看向殷蕪,道:“伸手。”
殷蕪乖乖伸手,便見白嫩的指腹和掌心上都是點點傷痕,是之前打碎琉璃燈劃傷的,殷蕪偏頭看了看,見那琉璃燈的碎片和碎裂的書案都在殿內一側靜靜躺着。
百裏息從藥匣中另取了一瓶藥,用指腹沾了些淺碧色的藥膏,緩緩塗在殷蕪掌心指腹的小傷口上,殷蕪這才回神,“嘶”了一聲想把手縮回來,手腕卻被抓住。
他頭也未擡,專心塗藥,“想什麽呢?”
百裏息聲音本就偏低沉,此時萬籁俱寂,只有窗外偶有幾聲雀叫,這幾個字仿佛穿透了層層帷幕,敲擊在了殷蕪的心頭上。
“在想……書案怎麽碎了,”殷蕪下意識揉了揉之前被書案撞到的腰,“該不是我撞的吧……”
“不是你撞的。”百裏息故意吊着殷蕪的好奇心,偏不說書案是怎麽碎的。
殷蕪用那只沒受傷的腳碰了碰他的袍角,聲音軟軟的,“說呀,怎麽碎的?”
百裏息微涼的手掌握住殷蕪亂動的腳腕,琥珀色的瞳仁注視着她,手指忽然輕輕摩挲了一下她的小腿,才淡淡道:“因為它不長眼。”
“啊?”殷蕪聽得雲裏霧裏,還要再問,百裏息卻已起身去了殿外,隐約聽見他低聲說了幾句,不多時便有宮婢擡着熱水進殿将屏風後的浴桶注滿,殷蕪還要臉,早已放下床帳裝起了鹌鹑,好不容易等殿內安靜下來,便又聽殿門響了一聲,她以為是百裏息回來了,卻聽茜霜在床帳外喚道:“奴婢來服侍聖女沐浴。”
殷蕪松了一口氣,被茜霜和江茗服侍入浴,她在冷雨中淋了一夜,人已冷得發顫,肌膚青白,被溫水包裹着才稍稍好些,茜霜細心給她清洗長發,江茗一面仔細護着她的手不讓沾水,一面焦慮道:“聖女的身子本就不好,今夜淋了一夜雨,之前厲晴的苦藥算是白喝了。”
殷蕪将臉靠在桶壁上,小聲認錯:“再也不這樣了。”
殿外厲晴正與百裏息彙報殷蕪近況。
“主上走後,屬下一直按照之前的藥方增減藥量,聖女也按時喝藥,只是屬下無能,見效甚微。”
“夜裏又睡不安穩?”
“之前明明好了許多,可是最近一月中有半個月睡不安穩,食欲也不好。”
“知道了,你退下吧。”
厲晴猶豫了片刻,還是開口道:“屬下聽說主上在善安縣遇襲中毒,不知主上殘毒可除了?”
“無礙。”
*
殷蕪沐浴完出來,地上的琉璃碎片和書案已經被收走了,清冷的晨光自窗牗映照進來,落在軟榻上斜卧男子的身上,他已換了一身白衫,衫子領口微敞,一只腿支着十分慵懶,雖閉着眼,卻知殷蕪來了。
“蟬蟬過來。”他聲音低沉,依舊閉着眼。
殷蕪的腳踝方才塗過藥,雖沐浴時洗掉了藥膏,此時疼痛卻減輕許多,只是走路還是有些艱難,她一點一點挪過去,來到了軟榻前,借着不甚明亮的晨光悄悄瞧百裏息。
百裏息終于睜眼,琥珀色的瞳仁看着她,一擡手将殷蕪攬上了軟榻,他本是斜靠在軟墊上,這一攬殷蕪的腰背便靠在了他的懷裏,有些硬……
他從小幾上取了溫熱的姜湯遞到殷蕪唇邊,“喝了祛祛寒氣。”
殷蕪乖乖小口喝了。
“真的想留在我身邊?”百裏息依舊慵懶随意,放下藥盞,修長的手指挑起殷蕪的一縷發絲,綢緞一樣的觸感,留在他身邊,沒事摸摸頭發也不錯。
少女新浴,渾身都似帶着水汽,此時乖順窩在他懷中,柔順長發自玉色肩頸垂落下來,貼在他的腰間,美色……果然動人。
她似有些不安,像是怕他又要送她走,窺他一眼,複又垂下頭去,“蟬蟬想一直陪着大祭司。”
窗外傳來幾聲雀叫,百裏息快速說了一聲“好”。
少女水眸動了動,先是有些迷惑,随後驚喜便溢了上來,她似驚喜地叫了一聲,又似嘤咛了一聲,像一只歡喜的鳥雀投入山林般,投進了他的懷中。
滿懷軟玉溫香,那嬌兒還說:“大祭司最好了。”
百裏息逆光看着自己的手,蒼白而修長,此次去鎮壓反叛,雙手染血不少,以後只怕也會繼續染血,他輕嗤了一聲——既是她自己要留下的,往後不管怎樣都是今日她自己選的,後悔了也得受着。
那只手放在了殷蕪的後頸上,輕輕撫弄着,輕聲問:“我當真這樣好?”
他終于還是屈服于自己的欲望。
“好,你最好了。”殷蕪被他弄得有些癢,想起身躲開,卻忽然被他壓倒在榻上,兩人的頭發糾纏在一處,他的手放在她的腰上。
腰帶滑落,衣衫之下撞得青紫的纖腰露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