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新年第二天, 阿日斯蘭又來夜探上清宮。
“你膽子也太大了。”祝寶棋驚疑不定的抱着被子瞪着半夜跑來的某人,緊張的看了一眼門外,壓低了聲音斥道:“你知不知道寧子蹇很有可能回來?”
阿日斯蘭大搖大擺的爬上|床霸占龍床一半,理直氣壯的回道:“不會, 大營那邊出了事。”
随着被子被掀開, 祝寶棋被他身上從外頭帶進來的冷氣凍得一哆嗦,聞言皺眉道:“你怎麽知道?”
“有人告訴我。”阿日斯蘭理所應當的回他, 毫不避諱自己在皇宮裏有眼線的事實。
祝寶棋皺眉。皇宮巡防和城郊大營都掌控在寧子蹇手裏, 那裏能出什麽樣的大事, 讓寧子蹇大年初二馬不停蹄的趕去處理,上一世明明沒有這一出。
阿日斯蘭湊過來緊緊靠着祝寶棋, 貪婪汲取他身上的溫暖,自言自語道:“你身上真舒服。”
“別亂摸!”祝寶棋一把抓住對方那不安分的大手,警告說:“再這樣朕就把你趕出去!”
阿日斯蘭見讨不到便宜,悻悻縮回鹹魚爪子, 用祝寶棋聽不懂的話嘀咕了兩句。祝寶棋困得很, 離天亮還早,他閉上眼打算繼續睡覺, 還不忘叮囑:“不許打擾朕。”
“嗯。”阿日斯蘭心滿意足手腳并用把人摟在懷裏, 又親昵的蹭了蹭他的脖頸,慵懶的說:“你身上好香。”
祝寶棋只覺這家夥哪哪都像只大型金毛, 又黏人又鬧騰,就是鼻子不大靈光, 他身上又沒熏香抹粉, 哪來的什麽香味?
他幹脆閉上眼不理會, 趕在天亮前再睡上一陣。當皇帝太可憐了, 就算大過年也沒權利任性睡懶覺, 他可不像蘭美人成天閑得沒事幹。
說睡就睡,沒多久阿日斯蘭就聽到懷裏傳來平緩深沉的呼吸聲,看來小皇帝确實很困。
十七歲的年紀血氣方剛,懷裏又是喜歡的人,阿日斯蘭若是能淡定才有鬼,恨不得張開血盆大口将人吞吃下肚解解饞。
草原上的規矩在求|愛上也是通用的,無論男女看上了誰,只要使用武力打敗對手就可以贏得心上人,根本不管對方喜不喜歡自己,這叫強者為尊,勝者為王。
Advertisement
小皇帝力氣小人又軟,如果阿日斯蘭強制來硬的,他勢必不是自己的對手,幾下就能被制服。可是說得簡單做起來卻很難,他只要想起事後祝寶棋可能會恨死他,動都不敢動。
怎麽辦呢……
草原上的那一套好想不适用。
阿日斯蘭無奈看着漆黑的帳頂,深深地嘆了口氣,睜着眼睛熬過下半夜。
等到天亮祝寶棋醒來,身邊又是空空如也。他打着哈欠起床,福順準時準點端着水盆出現,看來心情還不錯,新年到了,祝寶棋給他放假,今天上去當差完就可以領腰牌出宮回家探親。進宮一年有餘,福順還沒見過親人,因此昨夜都沒睡好。
“看你沒出息的。”祝寶棋調笑他,“待會可別忘了把朕的賞賜帶上,還有給你弟弟妹妹的小禮物。”
福順猛點頭道:“奴婢知道啦!”
祝寶棋洗漱完,大方的催促福順提前回家,“朕身邊那麽多人伺候,少你一個也沒什麽。”
話是這麽說,可是福順仍舊不放心,總怕別人做不好,祝寶棋三催四催後才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他這一走,祝寶棋身邊立刻空了出來,徹底沒了說話的人。
大過年的一個人待着沒勁,祝寶棋想着出門散步走走,一邊又羨慕福順還有家可回,他對家人的想念卻只能咽進肚子裏。
不知道爺爺現在身體怎麽樣,媽媽的腰還疼不疼,老爸是不是還在工地上抗鋼筋,沒了他在身邊,也不知道将來誰照顧他們。
祝寶棋邊走邊難過,或許福順幸福的表情影響了他,他想念親人的情緒在這一刻達到了頂點,皇宮偌大,哪裏都不是他的家。
他心情低落,回頭對跟在身後的一衆宮人說:“你們都別跟了,朕要自己走。”
宮女們面面相觑,誰都不敢先動。皇後特意囑咐過,陛下無論去哪她們都要跟随在側,眼下陛下卻要她們走,回頭皇後追查起來可如何是好?
祝寶棋一見就知道她們想什麽,安撫道:“放心,皇後如果查起來自然有朕頂着。”
“你們這麽跟前跟後的,朕心裏煩。皇宮鐵桶一般,輕易不會有人進得來,能有什麽危險?”
宮女們一時不知如何開口,依然不敢離去,只為首的姑姑小聲回話:“奴婢們是皇後娘娘派來的,沒有他的吩咐,不敢擅自做主。”
祝寶棋氣笑了:“怎麽?他還沒當皇帝呢,你們就一個個唯他馬首是瞻了?”
“朕記得內務府人員調動的事歸尚春管,怎麽皇後還插了一手?”
他很少對宮人說重話,也知道她們都是身不由己,平時偶爾有些人苛待他也睜只眼閉只眼的,可是他現在心情特別差,再看這些人一個個拿他說話當空氣,忍不住就發了火。
宮人們幾乎沒見過小皇帝發脾氣,生怕被降罪,只得紛紛後退着離去,不敢再跟着。
祝寶棋難得清靜,一個人繼續上路,獨自走在堆滿了雪的宮城內,沿着一條清掃出來的青石板路漫無目的的亂走,走到哪是哪。
下了好幾天的雪停了,空氣都是冷冰冰的,祝寶棋穿得多,又披了毛茸茸的狐裘一點都不冷,走着走着情不自禁的在雪地裏跑了起來,遠看就像只圓滾滾的白團子。
他在厚厚的雪地上蹲下,忍着凍紅的手堆雪人,把頭上的龍冠拿下來安在雪人頭上,笑眯眯的說:“這樣你就也能當皇帝了。”
雪人立在陽光下憨态可掬的也對着他笑,頂着龍冠的樣子十分滑稽。祝寶棋原本沉郁的心情好了起來,好像沒那麽難受了。
在太陽西沉前,祝寶棋自己回宮了,一路哼着歌,哪怕鞋襪都被雪水弄濕了也不能破壞他這一刻的快樂。
然而所有的好心情在回宮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寧子蹇端坐在殿內,面前跪了一地的人,全都吓得瑟瑟發抖,幾個宮女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低聲辯解着什麽。
“喲。”祝寶棋擡腳進去,陰陽道:“朕竟不知道皇後原來這麽威風,連朕宮裏的人也管上了。”
寧子蹇擡眼看到他回來,連忙起身相迎,在觸到他冰冷的手後連忙雙手握住給他取暖,語氣也低軟下來,責備道:“你去哪了?”
“朕能去哪?”祝寶棋不耐,“皇宮就這麽點大,難道朕還能長了翅膀飛出去?”
寧子蹇表情悻悻,被怼了一通後也不生氣,只說:“我回來不見你,又看這幫人自己回來,這才發了脾氣。”
“是我叫的。”祝寶棋擺爛了,沒好氣的說:“你沖他們發什麽火?”
寧子蹇不敢惹他不快,忙低聲下氣哄道:“好好好,是我錯。”
說着他就讓跪了一地的宮女都出去,轉頭牽着祝寶棋坐下,在發現他的鞋襪濕透了後又親自單膝跪地替他清理,姿态十分卑微。
祝寶棋掙了幾次都沒能把腳從他的手中抽出來,不由得幽幽說道:“你這……又是何必?”
“已經當過皇帝的人了,要什麽得不到?”
寧子蹇面不改色的用幹淨的布巾仔細替他把腳上的潮濕擦幹,聞言苦笑着回道:“是啊,我要什麽都能得到——除了你。”
“只要你願意給我機會,我一定不會再犯錯了。”
祝寶棋凍僵了的腳被握在溫暖的手心裏仔細按摩揉捏,可是內心深處卻沒有被暖到半分。他就這麽安安靜靜的任由寧子蹇動作,不知在想什麽。
寧子蹇看他的神情就知道接下來的話都不必再說,心中苦澀,于是閉了嘴,盡心盡力的給他捂腳,靠着回憶前世來給自己一點甜頭。
他始終堅信祝寶棋是愛他的,就算他前世做錯了事,可是祝寶棋是那麽溫柔善良的一個人,絕不會真的對他狠心到底,約莫就是心裏還有恨,等他氣完了,他們還是能重修舊好。
到時,寧子蹇一定不會再辜負他,真正做到前世沒能兌現的誓言,讓他做皇後,堂堂正正的陪在自己身邊。
要是祝寶棋知道他心裏所想,怕是又要忍不住翻白眼了。
“軍營那邊出了什麽事?”他選擇生硬轉移話題,就算并不關心軍營的事也要問一嘴。
寧子蹇知無不言,老實回答:“只是幾個刺客搗亂,并沒什麽大亂子。”
刺客?
祝寶棋狐疑,心說誰腦子抽風了大過年的派人去軍營來這一出,別是寧子蹇瞎編的來唬他的吧?
就在他沉思的時候,又一個小太監疾步跑進來,跪在地上着急慌張的禀報:“陛下,尚公公、尚公公死了!”
祝寶棋耳邊宛若一個驚雷,他的腦子轉了一圈,這才确認自己沒聽錯,猛地站起來,問:“你再說一次!?”
“誰死了?”
小太監瞥了一眼寧子蹇,哭哭啼啼的又說了一遍:
“是尚公公。公公那邊傳了話,說是剛剛才咽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