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熬過三伏天最熱的半個月,天氣終于漸漸涼爽下來。
祝寶棋現在的日子可以用惬意來形容,除了早朝早起痛苦,其餘時間幾乎沒有任何壓力,吃吃喝喝看看書,比原主還擺爛。這也是尚春樂意見的,小皇帝不理朝政,大權依然在他手裏,他如今正忙着鬥太後,照顧祝寶棋的擔子很大一部分轉移到了福順那裏。
跟了祝寶棋也有一個月,福順的性子比剛來的那會開朗了不少,個頭還是矮小,但已經不像從前那樣總是戰戰兢兢話都說不利索,有時甚至還會主動跟祝寶棋聊起家裏的事,祝寶棋在宮裏終于也算交到朋友了。
今天下朝後難得不用讀書,祝寶棋索性帶着福順溜去禦花園玩,反正閑着也是閑着。
其實禦花園聽着很霸氣,但是實際上根本不大,裏面種植的花花草草祝寶棋作為一個農學生勉強也能認出不少。也許他天生沒什麽藝術細胞,只覺得這地方日光充足視野開闊,不拿來種地太可惜了。
在園裏溜溜達達小半小時,祝寶棋走累了,一屁.股坐上秋千讓福順幫忙在後面推。別看福順個子小小,力氣卻很大,好幾次險些把祝寶棋從秋千架上甩出去。
“你上去,我推你!”祝寶棋玩了一會兒興奮了,從秋千上跳下來,非要讓福順坐上去。
福順吓壞了,連連後退搖頭,驚恐萬分:“不不不不行!奴婢怎敢逾矩,尚公公會打死奴婢的!”
“沒事。”祝寶棋拉着他的手按着坐到秋千上,笑眯眯的說:“他最近忙着呢,沒空管我們。而且,朕不說你不說,還有誰知道?”
“快快快!”
福順白着臉被迫坐下,一點看不出開心的樣子。祝寶棋換到他的身後,學着他剛才的樣子伸手推他,繩索微微晃動,秋千帶着福順搖了出去,幅度漸漸增大,越蕩越高。
起初可憐的小太監還一臉驚懼,到底年紀還小,幼時家裏貧苦沒有享受過同齡人玩耍的樂趣,被祝寶棋推着玩了一會兒後便找到了樂趣,漸漸地心境放開,開懷的笑了起來。
“陛下真的好厲害!”
“哇——!我飛起來了!!”
祝寶棋受到鼓舞,手上的力度增大,大聲問:“這樣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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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哈……”福順完全忘記了自己的身份,一門心思放在了玩耍上。他快樂的要飛起來了,就算尚公公馬上就打死他,他也覺得值得。
倆人玩得正盡興,沒留意有人靠近了這裏。
“秋千有什麽好玩的。”阿萊嘀咕,“嘴笑那麽大,也不怕牙飛出去。”
阿日斯蘭聽了他的話,轉頭意味深長的瞥了一眼,雙手環胸在旁邊瞧了片刻,目光卻只在祝寶棋身上轉悠,不知打什麽壞主意。
他們主仆倆人高馬大,往那一杵老半天,瞎子都看見了。
祝寶棋轉頭,停下了手頭的動作,在确認他們身邊沒有旁人後松了口氣,“是你啊。”
“你們,在玩什麽?”阿日斯蘭踱步上前,圍着秋千轉了一圈,頗有興趣。
見到來人,福順吓得趕緊跳下秋千,因為秋千還在晃動,險些摔個狗啃泥,慌慌張張的行禮:“奴婢見過蘭美人。”
說着就低頭退到一邊,不敢再說話。
“你也要玩嗎?”祝寶棋見阿日斯蘭很好奇的樣子,開口問道:“我可以幫忙推你。”
阿日斯蘭果然點頭:“好。”
說着他不客氣的坐下。秋千本來是為後宮的嫔妃們解悶設置的,女孩們大多身量嬌.小,秋千架子自然也要合她們的身形,阿日斯蘭一米九幾的大個子往上一坐,大長腿拖了一半在地上,秋千板上擠得滿滿當當,繩索發出可憐兮兮的吱呀聲,像是馬上就要倒塌。
阿萊:“……”
殿下這是什麽毛病?之前在草原上和十七王子他們還打過架,說這些小玩意都是女人和小孩玩的,怎麽眼下自己倒開心玩上了???
祝寶棋眼皮一跳,猶豫着上前推了一把。
紋絲不動。
福順悄悄擡眼,也跟着嘴角抽抽。
他家小陛下那麽柔弱小小只,蘭美人……
“唉。”阿日斯蘭像是終于意識到了不對勁,失落的從秋千上站起來,滿臉惆悵。
祝寶棋撓頭,“秋千坐不了了,那朕帶你去別的地方玩?”
阿日斯蘭眼睛一亮,忙不疊跟上,還非常粘人的握住他的手,手拉手宛若個幼稚的小學生。
因為他常常會做些大膽的舉動,這些日子祝寶棋竟也慢慢适應了,甚至牽手都不太抗拒。在他眼裏,阿日斯蘭是單純天真的,而且年紀比他小,完全可以當做弟弟來看。
皇宮能玩的地方不多,祝寶棋領着阿日斯蘭漫無目的轉了兩圈,将人帶到了自己的秘密基地。
“這是朕種的小菜園!”他驕傲地推開門,讓阿日斯蘭見識下他的作品。
阿日斯蘭本來聽祝寶棋神神秘秘的說要帶他去個好去處,以為有什麽不得了的地方,結果小皇帝兜兜轉轉越走越偏,最後竟然将他帶到一塊田地旁,還志得意滿的介紹這是他的傑作。
草原長大的阿日斯蘭整日只知道練功打仗,最感興趣的事就是給自己的愛馬珍珠梳毛,伸手不識五谷雜糧,他們草原上也不種糧食,因此在面對這一片菜園的時候,他陷入了沉默。
就算他再如何沒常理卻也知道,中原皇帝是舉國上下地位最尊貴的人,而種地的都是些貧苦落魄的農戶。
中原皇帝究竟是怎麽學會的種地?
“這些蘿蔔再有些日子就該熟了。”祝寶棋回到這裏就像回了家,渾身說不出的放松,拉着阿日斯蘭逐個給他介紹地裏的農作物。
紅薯花生胡瓜麥苗小菠菜,地方不大,種類不少。
“等到冬天,朕就将這些小菜移到暖棚裏,涮火鍋的時候就有小菜吃了。”祝寶棋滿臉期待,這話他不知道跟多少人說過,可是每次想起都會覺得幸福。
阿日斯蘭起初沒什麽興趣,耳邊聽着祝寶棋喋喋不休的念叨,慢慢地也就有了興致。、
也許祝寶棋太孤單了,所以只要有人願意聽他說,他就能一直一直說下去。與其說他的确很喜歡這些農作物,不如說他內心太寂寞,想找個人分享自己的喜悅。
阿日斯蘭的目光原本在那些水靈靈的菜苗上,後來不知什麽時候就又轉移到了小皇帝臉上。
祝寶棋長得好,一張尚未褪.去嬰兒肥的小圓臉粉.嫩.嫩肉嘟嘟,小.嘴也是肉嘟嘟,頰邊的軟肉随着主人不停的說話一抖一抖,像……
像什麽呢?
阿日斯蘭皺眉想了許久,總覺得小皇帝這個模樣很像他熟悉的某個動物。
“像土撥鼠。”阿萊小聲咕哝,給他解了惑。
對!
阿日斯蘭茅塞頓開。
中原小皇帝像極了草原上的土撥鼠!
那些住在地裏的土撥鼠個頭小小,膽子也小,腮幫子還總是鼓鼓囊囊的,。它們每天只敢躲在洞裏往外探出一個腦袋,一旦察覺外面有風吹草動就迅速鑽回地洞,守着那點屯糧過活。
就算草原物資稀缺的時候,阿日斯蘭出去打獵都不屑于對它們動手。因為這些小東西實在太弱小了,只有那些拖着尾巴不挑食的野狐貍才會下嘴。
草原的生存規則是殘酷的,而第戎更是信奉強者為尊,耳濡目染長大的阿日斯蘭一心只想變強,對弱者不僅沒有半分悲憫之心,甚至還會厭惡他們,他打心裏認為弱者不配活着。
可是小皇帝不一樣。
阿日斯蘭目不轉睛的盯着祝寶棋一直看,像是怎麽都看不完。
真是太奇妙了……
他在心裏感慨。
腦中忽然想起那年,他為幫助大哥奪位,親手殺了卡桑王子——也是他同父異母的六哥。他從不離身的彎刀上沾滿了血跡,羊毛氈的帳篷裏到處噴濺着鮮血,他的臉上身上也不可避免的沾了不少。
‘卡桑,你的腦子被情愛腐蝕了。’
六哥躺在血泊裏無法動彈,而罪魁禍首的阿日斯蘭蹲下|身優哉游哉的看着他。昔日這位哥哥何等風光不可一世,幼時他帶人将自己從崖邊推下去害他差點沒命,又狠心殺掉他阿姆的時候是何等猖狂。
‘求你,別、別殺她……’
卡桑喘着氣艱難的擡起布滿鮮血的手,眼中滿是哀求。
阿日斯蘭卻嘲諷的咧嘴一笑,綠眼睛裏閃着陰森森的寒光,偏頭無辜的說道:
‘真遺憾,卡桑。我已經讓她她先一步下去陪你了,開心嗎?’
‘你該謝我。’
手起刀落的瞬間,阿日斯蘭還在嘆息。為了個中原女人,本該順利繼位的卡桑卻心甘情願的被排擠出繼承人的範疇。可見,愛情這個東西千萬碰不得。
阿日斯蘭不知為何想起了那麽久遠的事,如今再看着小皇帝笑顏燦爛的面容,胸腔中那顆心髒又開始不受控制的跳動。
該不會,他真的愛上了中原皇帝?
這怎麽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