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時見微×嚴慎
時見微×嚴慎
天氣晴朗, 但有些熱。
日暮落下之前,他們返回家中。嚴慎在浴室洗澡時,時見微穿着薄紗睡裙, 紮着丸子頭,坐在客廳地板上,捧着相機, 翻看裏面的照片。來福無精打采地趴在她的腿上, 尾巴有一搭沒一搭地在地面掃來掃去。
去漫花莊園這趟看了很多花, 也拍了不少照片。天氣好, 果然出片,都不需要加任何濾鏡。
嚴慎喜歡用鏡頭記錄生活,拍照技術也是一絕, 這事兒她很清楚。所以前段時間她和魏語晴出去玩, 淘到一部不錯的CCD,轉頭就送給他了。
想看他記錄更多, 也想看看他眼中的世界。
翻看着相機裏今天下午的戰果,時見微忍不住咂嘴感慨。怎麽這麽會拍,角度和構圖都太好了,沒有一張是廢片,每一張都好看。好看到讓她有些為難, 不知道該怎麽從這麽多張照片裏僅僅挑出九張, 來發朋友圈。
“挑不出來就拼成長圖,全都發。”
身後傳來嚴慎的聲音, 他身上的味道裹在空氣裏, 傾蓋下來。
時見微扭頭, 視線撞上他近在咫尺的側臉,他垂眸看她, 她眨了眨眼睛:“拼成長圖,不會糊嗎?”
她有點糾結,“太多了,五六十張呢。”
說着,她嘆氣,“怎麽拍這麽多啊,每一張照片還都不一樣。”
如果有相似的照片,她倒是可以對比一下,選擇最喜歡的那一張。偏偏一點相似的都沒有,全都不一樣。
嚴慎剛洗完澡,沒有吹頭發,毛巾随意搭在頭頂,直起上身,胡亂擦了擦。
“這不是說明,微微漂亮怎麽拍都好看嗎?”
這話她愛聽,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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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幫我選吧。”時見微單手撐着下巴,另一只胳膊高舉,抓着相機往後伸直,遞給他。
嚴慎:“只挑照片?”
嗯?
時見微耷拉的眼皮倏然撐開,感到疑惑又意外,回頭看他。她坐在那兒,仰着腦袋,看起來小小一團。
毛巾搭在脖子,嚴慎摁了摁相機鍵,把相機放她手裏:“後面還有視頻。”
“……?”
時見微的視線随着他手裏的相機移動,看到屏幕。
居然還有視頻,她愕然,“你怎麽拍了這麽多?”
嚴慎答得理所當然:“記錄生活啊。”
她就是他的生活。
時見微往後仰,坐在地上,靠在沙發邊緣:“你先吹頭發,我再看看。”
于是重新捧起相機翻看起來。
照片有五六十張,視頻也不止一個,時見微挨個播放。突然發現,他鏡頭裏的她,和她自我認知裏的她,是有一點點不一樣的。
更加生動,更加明媚。
鏡頭是沒有感情的,所有呈現出來的、能讓人感知到的感情,都源于掌鏡人。
這些都是他內心溢出的情感,飽滿、美好,又熱烈,給她鍍上了一層夢幻漂亮的濾鏡。
應該不只是她這個當事人。
時見微想。
誰看了這些照片和視頻,都會感受到幾乎要從鏡頭裏噴薄奔騰出來的愛意。壓制在鏡頭裏,禁锢在皮囊下,濃烈、喧嚣、如同海嘯一般的愛意。
外人看來顯山不露水的那幾分,她全都能感受,也全都享有。
隐約的吹風機聲音停下,嚴慎從卧室出來。時見微沒擡頭,聽見他的腳步聲,胸口像被輕輕敲了敲,他的聲音落在她的心頭。
半晌,她沉聲,聲線平穩:“嚴慎。”
聽她這個語氣有點鄭重,跟很久之前剛認識時的連名帶姓一樣,通常這個語氣後面接着話都是大事。
嚴慎眉心一跳,停在原地,看向她:“怎麽了?”
時見微深吸一口氣,又重重洩出,做了情緒調整,卻還是無法遏胸腔裏的巨大動靜。她歪着身子,抱着相機,捂住胸口,一副被擊中的樣子,小臉皺巴:“救我。”
嚴慎不明所以,被她剛才那聲鄭重其事的連名帶姓震懾到了,沒摸清她這會兒這是演的哪一出。
環顧一圈,他說:“門是鎖好的,窗戶也是關了的。”
去廚房接了一杯水,蹲在她身邊,遞給她,“渴了,還是餓了?”
“都不是。”嘴上這麽說,時見微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水。擡眸看向他的眼睛裏盛着笑意和感動,水波蕩漾,“好愛你啊。”
拖着綿長的嗓音,尾音上揚,含混着笑意,聽起來甜而不膩。
嚴慎直勾勾地盯着她,眸子裏的風變得溫和缱绻。她笑容明媚,蕩漾着盈盈秋水的雙眸之下,卧蠶明顯,漂亮又勾人。
他放下杯子,擡手,大掌從腦後滑到後頸,食指插進她的發絲,拇指指腹輕輕摁壓着她的頸窩,動作看似漫不經心。
“乖乖,向我表達愛意之前要考慮清楚。”
時見微眨眼:“什麽?”
“我沒那自制力。”嚴慎的手滑過她的鎖骨,眉眼低垂,早已經心猿意馬,“并且,會千倍萬倍地回應你。”
話落,他低頭湊近,鼻尖碰到她的鼻尖,輕輕蹭着。呼吸交纏,周身逐漸升溫。唇瓣若有似無地觸碰,吻并不落下。
暧昧在狹窄的空間和距離中被拉長,他耐心地做着這些撓得人心癢癢的事。
時見微長睫微微扇動,下意識屏住呼吸。
哪怕做過許多更加親密的事,也常常做這些事,但每當他靠近時,她還是會心跳如擂鼓,轟轟烈烈,清晰可見,震得她耳膜發疼。按捺不住,一點也不聽她的話。
後頸被他捏着,指腹摩挲過她的肌膚。摒棄掉多餘的雜音,所有感官集中起來,感知被無限放大。清楚地感受到他溫熱的手心落在她肌膚上的觸感、他的呼吸、他若有似無地碰到她的唇。
莫名的,時見微的心跳更快了。
吻落下時,室外的風止息,萬物歸于平靜,只剩下他們之間如同有風雨卷着厚重的雲。瞬間,她被他的氣息包裹。
兩個人都洗過澡,身上好聞的味道一模一樣,在空氣裏相融。
下唇被含住,他吻得有些重,時見微心尖一顫,往後縮了下,被他的大掌禁锢住。他捏着她的後頸,摁回來。
無處可逃,承受着他的親吻。
轉眼間,嚴慎伸手,掐住她的腰肢将她撈起來,抱她坐在自己的腿上。岔開的半秒,時見微意識到這個姿勢不對勁,擡手抵在他的肩上,拉開和他的距離。
“不做了。”
被掠奪過呼吸,她出口的聲音輕輕顫抖,氣息不穩。
嚴慎揉捏着她的手,低哄:“不做。”
時見微沾染水霧的雙眸看着他,朦朦胧胧,抵住他的手沒有卸力,擺明了不信他的話。
嚴慎無奈輕笑:“沒買套。”
那太好了。
時見微劫後餘生的竊喜全都暴露在臉上。
嚴慎看着她的小表情,忍不住笑,眉眼間盛着濃郁的、化不開的春風。
手指從手腕往上滑,摸到她的臉頰,指間輕輕夾着她的耳朵。她的耳朵滾燙,泛着緋色。
“這麽慶幸?”他故意問。
時見微揚着語調嗯了一聲:“我現在腿都還發軟呢。”
“是麽?”嚴慎噙着笑,“受不了還每次抱着我不放?”
眉間輕蹙,時見微瞪他:“我哪有?”
嚴慎悶笑兩聲,抓住她的手,吻了吻她的手指:“好好好,是我欲求不滿,恬不知恥。”
明明是在說他自己,但她怎麽聽起來也沒有放過她。他每說一個詞,她都覺得在點她。
時見微抿唇,繃着嘴角,不吭聲。
嚴慎的視線落在她的眉眼,順勢向下,一寸一寸,仿佛燎原的火,灼燒過她的每一寸肌膚,眸底呼嘯的風展露無遺。
他的所有心思毫無遮掩,也不打算遮掩,悉數擺在明面上,寫着壞。
“你好煩啊。”沒看他,也沒注意到他的眼神,時見微嘟囔。
薄紗變成無法掩蓋的裝飾品,已經被攻城略池,指尖溫柔拂過。她感覺像是在瞬間掉入冰窟,夾雜着涼意的風連同低溫将她裹挾,轉眼再被火包圍,冷熱間觸及到皮囊之下的傷口,結痂後泛起癢。
薄紗如蠶絲,風拂過般撩起,又蓋下,緩緩覆在他的手上。
起伏間搖蕩,似荷花池裏一葉小舟,船槳劃過,蕩起漣漪。又宛如下夏日裏被雨水澆灌打濕的荷花,白裏透粉,在風雨中搖曳。撥開一層層花瓣,撚過花蕊。
屋子裏很安靜,來福已經睡着了,其他嘈雜的聲音被隔絕在外,整個世界仿佛只剩下他們。太靜,這些聲音反而被放大好幾倍。
時見微躲了下,不動不要緊,這麽一動,肌膚之間頓時觸到灼燒感。衣擺卷起來一點,稍有溫差。
嚴慎停滞稍許,繼續。忽的,時見微蹙眉往回縮。
倒不是疼,是有點……
她按住他的手:“你別弄了。”
腦子裏一片熱,“說好了不做的。”
這個時間倒是可以去買東西,畢竟便利店和超市都還沒有關門。她是真怕一不小心又沒了底線,水到渠成。
有前車之鑒,她長記性了。
嚴慎的味道連同他的溫度将她包裹,他聲線低磁沙啞,低哄着:“乖乖,要不……”
“不要!”
時見微幾乎是壓着他的尾音,條件反射,拔高了點音量。反應有些劇烈,差點破音。
嚴慎見狀笑起來,故意問:“嗯?不要什麽?”
嘴角下壓,時見微委屈巴巴的,食指輕輕摳了摳他身前的衣服,聲音帶了點撒嬌的意味:“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幹什麽,我不要,手酸。”
嚴慎心不在焉的嗯了一聲,繼續循序善誘:“那不用手,換個地方?”
時見微不解:“什麽地方。”
沒有立馬回答她,嚴慎只垂眼,手慢慢往上移,捏了捏:“這裏?”
時見微頓時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着他。
玩兒這麽大啊?
見她這副表情,嚴慎低頭悶笑:“怕了?”
時見微斂神,清了清嗓子,故作淡定:“倒也沒有。”
末了,她略擡下巴,吊着眼尾看他,“嚴老師,平時看起來衣冠楚楚,私底下這麽……”
話沒說話,她眯了眯眼,想表達的意思不言而喻。
偏偏嚴慎要順着她的話問她,要她說出口:“私底下怎麽?”
時見微輕哼一聲,控訴他:“這麽流氓。”
笑了聲,嚴慎收手:“好——”
拖着嗓音,低聲哄着,“不折騰你。”
時見微抵在他肩膀的手往下滑,撐着他的腹部,壓着聲音嘟囔:“但是……可以試試。”
原本想抱她坐好,聞言,嚴慎的胳膊往裏攬,把她往懷裏又抱緊了幾分:“在這兒還是……?”
怕那畫面對自己的沖擊力太大,她抓住他的手臂,急忙說:“先關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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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覺睡到日上三竿,時見微上午請了假,下午才去上班。打着哈欠,喝完一杯咖啡,去洗杯子。
終于熬到周五,馬上又要放假了,她這幾天都因為嚴慎沒睡過好覺。不過好在她要上班的時候,他從來不在看得見的地方留下明顯的痕跡。
魏語晴正靠在水池邊接小莫的電話,杯子放在水池裏,盛着清水,還沒洗。看到她無精打采的樣子,她的視線跟随她,定點,嘴上回應着電話裏的小莫。
接完小莫的電話,她才湊過去,跟時見微一起洗杯子,好奇問道:“沒睡好?”
時見微嘴裏塞了一顆薄荷糖,清涼刺激,直沖腦門兒,但她仍舊耷拉着眼皮:“真的要聽嗎?”
約莫猜到七八分,魏語晴立馬撤回剛才的提問:“不聽了,當我沒問。”
咬碎嘴裏的薄荷糖,時見微洗完杯子,擦水:“最近好像挺清閑。”
魏語晴點點頭:“清閑點好,世界和平。”
時見微認可,市區這邊沒什麽事,她師父又溜去北郊的山裏了。
“你明天有事嗎?”她問。
明天又是周六了。
魏語晴應了一聲:“市局要添新血液了,有一批警察的面試,我是面試官之一。小莫剛給我電話就這事兒,讓我別忘了。”
“考點在哪啊?我去看看。”閑着也是閑着,離得近的話,她去湊個熱鬧。
魏語晴掏出手機,找到小莫的聊天框,點開那張安排表,疑惑:“局裏沒安排你去面法醫嗎?”
時見微搖頭:“法醫面試是後天。”
“後天我還得去看體測,都在桐大。”魏語晴看了眼兩張安排表,問她,“你在哪啊?”
“也是桐大。”時見微說,“那我明天去你家睡吧,可以不?”
面試時間很早,要求考生七點半開始進入候考室,八點準時開始面試,他們面試官去得更早。
後天周末,她不想打擾嚴慎睡覺,讓他被迫早起。當然更重要的理由是,她不想再被摁在家裏的任何一個地方做了。
倒也不是她不願意,主要是她這人也沒什麽自制力。
“行啊。”
魏語晴爽快答應,又含笑揶揄她,“就是不知道嚴教授舍不舍得把人讓給我。”
時見微輕輕戳了下她的肩膀:“好煩啊你。”
兩個人笑鬧着走出茶水間,突然,聽見樓裏有動靜,随即手機同時響起。
“師姐,有案子。”
“魏組,新案子。”
聽筒裏的聲音不小,時見微和魏語晴站在走廊裏,四目相對,欲言又止。
真的服了,什麽開了光的嘴啊,說什麽來什麽。
不過由于兩個人這兩天有其他工作安排,這個案子在她們帶隊到現場剛接觸之後,就轉交給了二組。
最近天氣特別好,空氣裏充斥着夏日的熱浪。
明媚陽光灑下,穿過樹梢間的間隙,投下斑駁的光影,如同覆上一片金色綢緞,閃爍着熠熠光芒。
時見微和聶宜川在桐大刑偵學院的實驗樓進行面試。崗位招考的人不多,按照比例,進面的人也沒那麽多。所以比起魏語晴,她這邊結束得早很多。
師父還有別的工作,率先離開。時見微不緊不慢地下樓,在一樓的自動販賣機裏買了一瓶水,邊往操場的方向走,邊給嚴慎發消息。
雖然今天周日,但他還是來了桐大,來接她,順便來看看。此時正站在操場看臺上,跟雷修待在一塊兒。一個正面搭在欄杆上,一個背靠欄杆。
頭頂的太陽有些大,他們恰好站在看臺被陰影覆蓋的位置。
雷修抽出煙盒裏的一支煙,遞出去:“來一支?”
嚴慎看了眼,沒接:“戒了。”
雖然很久之前在市局的時候,他給他遞煙他就說戒了,但當時他沒太當回事,只當他是不想抽。
所以雷修再次确認:“不是,真戒了?”
說着,叼一支煙在嘴裏,他握着打火機,略微低頭,把煙點燃。橘紅火光閃動,縷縷白煙往上空飄,他雙頰微微凹陷,猛吸了一口。
嚴慎看着操場上進行體測的考生,怡然自得:“吸煙有害健康,少抽點吧,煙鬼。”
雷修不置可否,只笑着問:“小時管你這麽嚴?”
知道他不常抽煙,沒什麽瘾,但也不是完全不抽,不至于真就這麽徹徹底底地戒了吧。思來想去,多半是小時不喜歡。
聞言,嚴慎低頭笑起來,雙臂搭在欄杆上,懶洋洋地弓着上身:“就怕她不管我。”
雷修受不了了:“你他媽談個戀愛怎麽這麽肉麻。”
嚴慎挑眼看他:“老房子着火知道吧?”
“……”無語。
雷修的白眼翻到後腦勺,“是啊,你英年晚戀晚婚,理解理解。”
嚴慎回他一句:“說得好像你談戀愛那會兒不是這樣。”
雷修當真琢磨了一下,談戀愛這事兒離他有些年頭了:“我結了婚也這樣。”
雖然相比其他普通夫妻,他因為工作原因,不是那樣每天都和妻子見面,經常出差或者因為案子在辦公室裏駐紮、在車裏蝸居,但婚姻生活依舊保鮮。
嚴慎覺得好笑:“那你說我?”
“哎,這不是因為你一來就把我們隊裏人美心善專業又牛的妹妹拐走了嗎?”雷修說起這事兒調侃起來,“你是不知道,隊裏好多年輕小夥對你又愛又恨。一方面吧,佩服你欣賞你,覺得你和小時實在是配。另一方面又覺得隊裏這朵富貴花心有所屬,看上你了,他們心碎得喲。”
他這語氣,惹得嚴慎發笑。
捏在手裏的手機振動,嚴慎順手回複消息。擡頭,看到時見微撐着傘朝操場這邊走。
遮陽傘替她擋住了陽光,也遮住了她的臉。他直起上身,插兜往樓梯口走:“走了。”
雷修诶了一聲,往外面看去,看到操場邊緣撐着傘的身影,立馬明白了。
本來還打算問他晚上要不要一塊兒吃個飯,這會兒眼睜睜看着嚴慎徑直朝那抹身影走去,步入她的傘下,伸手,拿走她手裏的傘,替她撐着。
好一對吸引人眼球的璧人。
雷修猛抽一口煙,點點頭。
算了,老房子着火嘛,理解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