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85章
陶知爻身子一僵, 不動了。
而與此同時,那屍首冰涼的手掌已經搭上了他的肩膀,彎曲的指甲隔着上衣的布料, 卻仿佛依舊紮在了皮膚上。
陶知爻不禁頭皮發麻, 可又不敢動, 同時也在隐隐擔憂。
老和尚發現了沒有?
“那, 那我先走了!”施邢向慧濟方丈行了一禮,匆匆地走了回來。
慧濟方丈點了點頭, 陶知爻大大松了一口氣,伴随着耳畔響起的搖鈴聲,他一步一步地跟着前面蕭聞齋的動作,跳出了大殿的正門,跳下了大殿的臺階。
“小友!”慧濟方丈的聲音突然從後傳來, 陶知爻的心立即就提了起來。
施邢也是瞳孔一縮,動作有些僵硬地回過身, “方丈, 還有何事?”
慧濟方丈笑呵呵地道:“無他, 不過是想說一句,有緣再見。”
“啊, 好!有緣再見,有緣再見!”施邢應了一聲, 趕緊就加快腳步走了。
耳畔是漸漸遠去的搖鈴聲,目送着施邢和他身後的五個身影出了燃燈閣的大門,一旁南岳廟的大弟子悟慧——也就是那天陶知爻他們見到的,□□小沙彌的師父——走上前。
“師父, 是他嗎?”
慧濟方丈呵呵地笑了兩聲,沒說什麽, 而是問道:“上燈節法會所需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嗎?”
“都準備好了。”悟慧點頭,頓了頓,帶着點猶疑開口道,“不過您說,三師弟他真的……”
慧濟方丈看了他一眼,悟慧立刻止住了話頭。
老和尚手中的佛珠轉動飛快,他望着遠處燃燈閣外漸漸消失的身影,輕輕嘆了口氣。
“希望這一次,能真正地解決一切吧。”
随着他沉重緩慢的嗓音落地,燃燈閣主殿內無端刮起一陣狂風。
無源的狂風呼嘯,殿內的千萬佛燈頓時被吹滅了大半,那場景竟是與陶知爻方才在幻境之中所見一模一樣!
更為可怖的是,那籠罩着大殿正中空間的灰黑色帷幔緩緩鼓起,并開始了劇烈的晃動,連帶着支撐的竹竿都發出了即将散架一般的聲響,而那帷幔之下的鼓起逐漸變為長條形,一圈一圈地盤旋而上,像是有什麽東西像是要掙脫控制,從中沖出來一般!
“這,這是怎麽了?”
四周的年輕僧人,包括身為大師兄的悟慧都露出了些許驚疑之色,手中長棍提起,警惕地盯着那鼓動的帷幔。
但慧濟方丈依舊拄着禪杖,表情淡定地回過身,他無視那像是即将有什麽惡靈從中沖出,甚至即将吹到臉上的灰黑色帷布,上前,将被風吹到的油燈扶了起來,重新點上。
衆僧就見老和尚擡手持禮,閉目開始念經,而随着他聲音緩緩擴開,四周那詭異的風動,漸漸地平緩了下來。
風聲漸息,帷幔垂落,慧濟方丈的念經聲沉重而有力,像是一塊定心石,壓在了衆僧狂跳不已的心髒之上。
就在他們松了口氣的同時,那帷幔的頂端卻毫無征兆地突然斷裂,從半空中落了下來。
衆僧包括悟慧雖然守衛燃燈閣多時,但也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情景,提起手裏的長棍就做出了防禦姿态。
可帷幔之下的東西,卻讓他們都愣住了。
沒有妖怪,沒有惡靈,也沒有什麽詭異邪氣的佛像。
那帷幔之後的真身,只是一盞燈。
一盞有一條布滿鱗片的尾巴從燈足而起,順勢纏繞而上,直至燈頸的巨大油燈。
☆
“我的媽呀!”
昏暗的林間,施邢一屁股墩坐地上了,堆積的葉子腐爛,和冬日裏半幹燥的泥土混在一起,倒成了天然的坐墊。
列成一隊的僵屍隊伍中,陶知爻和蕭聞齋緩緩走了出來,兩人臉上的灰土都被冷汗刷掉了大半,剛剛的情況實在是太過驚險了。
施邢一看陶知爻,就忍不住伸手指着他。
“你,你……”
他本想出言指責兩句,但話到嘴邊又說不出口了。
施邢嘆了口氣,“你剛剛被鬼魇着了?”
他本意只是吐槽,可誰知道話一出口,就見陶知爻點了點頭。
陶知爻在施邢震驚的注視下,說道:“是被鬼魇着了……吧。”
“什麽意思?”施邢一骨碌直接從地上爬起來,看着那燃燈閣,“你說那佛寺裏有鬼?”
“我……”陶知爻張了張嘴,突然覺得有些不對。
施邢怎麽會對燃燈閣那麽感興趣?
按理來說,作為那個帶頭對慧濟方丈說謊的人,施邢聽到陶知爻說剛剛被鬼魇住了,第一反應就算不是“怪不得你剛剛突然跟失了智似的脫離隊伍”,也是“那個鬼怎麽魇住你的,出現了什麽幻覺”。
無論如何,施邢的想法更多應該是偏向于“他突然被鬼魇了”這件事本身。
但施邢說的卻更像是驚疑于“這佛寺裏居然有鬼”這個現象。
就仿佛他對燃燈閣早有了解。
“我也不太清楚啊。”陶知爻将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隐瞞了他在幻境裏看到的東西,只和施邢說,他當時就感覺腦子一片昏沉沉的,等再次醒過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好像失去了意識。
陶知爻邊說,邊觀察着施邢的反應。
就見他果不其然微微蹙了蹙眉,似乎在思考陶知爻剛剛說的話。
“诶,你的僵屍。”陶知爻伸手推了推一旁的屍首,讓最後一具和前兩具搭在了一起。
施邢噢了一聲,仿佛這才想起自己還需要趕路一般。
只見施邢迅速收斂了臉上思索的表情,擡手将那些屍體控制住。
陶知爻也不動聲色地移開了目光,仿佛并未對施邢的異樣多加懷疑似的。
施邢笑道:“那我先不留了,我走了啊!”
長棍輕點泥土的沉悶聲響,混合着幽幽的鈴铛之聲回蕩在林間,逐漸離陶知爻二人遠去。
陶知爻和蕭聞齋對視一眼。
後者道:“回酒店說吧。”
陶知爻點點頭,一笑,“正合我意。”
塵泥贅身,兩人又拍了一天戲,哪怕是冬天也難免出汗,陶知爻和蕭聞齋又都是愛幹淨的,剛剛cos僵屍還抹了泥土,現在身上難受的很。
兩人趕回酒店洗了個澡。
[桃汁搖搖:蕭老師,我好啦!]
[X:我過去?]
[桃汁搖搖:我過去吧,給你的房間布置點東西]
[X:好]
[X:想吃宵夜嗎?]
陶知爻想了想,還是不吃了,換上套輕便的睡衣,帶上房卡和一只奶瓶出門去了。
酒店的構造很有意思,整體呈現出V字型,兩人的房間一個在單號一個在雙號,所以就在V字的兩個方向,不算近。
沿着走廊往前走了一段,就聽到了電梯開門的聲音和腳步聲。
陶知爻沒多想,繼續往前,然後就見拐角走出來一個熟悉的身影。
“诶,小陶,拿外賣去?”
秦相珉朝陶知爻揮了揮手,就見他手裏還拿着個奶瓶,頓時一驚。
其他人不知道,可他卻是清楚的。
不會又是有什麽妖魔鬼怪了吧?
“哦沒有。”陶知爻洗完澡清清爽爽,心情也很輕松,他晃了晃手裏的奶瓶,“我去找你哥。”
陶知爻邊說邊往前走,離秦相珉也不遠。
結果走近了才發現,從電梯裏出來的不止秦相珉一個。
還有吳導、和編、謝默然,以及組裏其他幾個人。
看樣子,估計是剛聚餐完,謝默然手裏還提着個打包的餐盒,裏面有吃剩的點心。
陶知爻腳步頓住,眨了眨眼,下意識舉着手裏的奶瓶朝大夥來了一句,“嗨!”
現場有一瞬間的靜默。
雖然陶知爻并不知道大家夥為何沉默。
陶知爻和大夥兒打完招呼,拿着奶瓶就甩着手往前走了。
“哎陶老師!”一個人喊住陶知爻。
陶知爻回頭,就見是一個後勤組的員工,給他遞了個小塑料袋子。
“給我的?是什麽呀?”陶知爻納悶地道。
後勤組的員工往後退了兩步,“蕭老師說要的。”
“噢好,我帶給他。”陶知爻點了點頭,大大方方地提着袋子,轉身走了。
留下一衆人面面相觑。
“呃,我沒看錯的話,陶老師手裏拿着的是個奶瓶?”一個道具組的負責人猶疑着,最終忍不住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吳導沉默了一會兒。
他知道陶知爻拿奶瓶和鬼神之事有關,但他不能說,畢竟這也算陶知爻的隐私。
于是,吳導下意識地來了一句:“估計是什麽道具之類的吧。”
演員嘛,帶着道具對戲什麽的,再正常不過了。
結果現場的沉默變成了死寂。
吳導:?
衆人對視了一眼,紛紛去看道具老師。
道具老師攤手——不好意思,不是我們這邊拿的道具。
于是衆人又沉默了,轉頭去看剛剛後勤組的那位。
“是,是蕭老師要我買的,消腫的藥膏啊。”
現在圈子裏私下都流傳着一些有關蕭聞齋和陶知爻的小故事。
畢竟出道數年獎項拉滿的前輩影帝,和一個渾身黑料卻完美洗白的小糊咖,不僅連續三搭,而且0緋聞0愛情戲的影帝還首次破例演了部說是兄弟其實就是愛情的雙男主劇,怎麽想都不簡單啊。
要是放在小說裏,那不是鐵男同!
而且現在半夜,睡衣,去對方的房間,還拿着“道具”,以及消腫的藥膏。
啊~消腫,的藥膏。
真是很難不多想呢。
和荷縮在人群的陰影之後,半張臉隐藏在黑暗之中,擡手推了推自己的眼睛。
她感覺自己聞到了奸情的味道。
吳導見衆人臉上豐富多彩意味深長的表情,還納悶呢。
自己給的理由很蹩腳嗎?
另一頭,陶知爻還不知道那邊吳導說了什麽,也不知道大夥兒聽了吳導的話後有多麽浮想聯翩,反正他是光明正大地來了蕭聞齋的房間。
按響門鈴,很快陶知爻就聽到了門內傳來的輕微腳步聲,蕭聞齋将門拉開,一雙一如既往溫柔如水的眼睛藏在染着輕微水汽的發絲後,帶着幾分夜的朦胧和旖旎。
“來了?”蕭聞齋輕聲道。
陶知爻點點頭,提着袋子進門,“喏,後勤組的老師給的。”
“好。”蕭聞齋點點頭,伸手接過。
陶知爻就見他打開,從裏面拿出一管藥膏來,上面寫着的什麽消腫止痛化瘀。
“蕭老師你受傷了?”陶知爻一驚。
是今天在燃燈閣嗎?還是看到屍體逃跑的時候,又或是其他?
蕭聞齋将藥膏的旋蓋擰開,低着頭沒回答,他手指在管口摩挲了幾下,将錫紙封口撕開,遞到陶知爻面前。
陶知爻不解地歪頭。
蕭聞齋輕輕咳嗽了一聲,“你不是受傷了麽。”
陶知爻眨眨眼,就見蕭聞齋伸手點了點自己的胸口方向,他這才想起來,自己在幻境裏收到的傷害被顯化到了身體上。
“哦!你看到我胸口了啊。”陶知爻笑了笑道。
這小狐貍……是怎麽毫無負擔地說出這句話來的。
蕭聞齋摸了摸鼻子,手指抵着藥膏晃了晃,“你自己來,還是……”
“還是?”
“……沒事,你去浴室上藥吧,那兒有鏡子。”
“哦好。”陶知爻不疑有他,伸手接過藥膏,進浴室給自己抹藥。
該說不說,那道他在幻境裏,撲在桌面上撞出來的淤青還真的挺明顯的,像一道青紅的疤直接從右肩下方開始,橫貫到心口處。
陶知爻本來就白,襯得那淤青更加刺目了些。
不過他知道自己其實傷得不太重,所以快手快腳地将藥膏擠到指尖上,開始對着鏡子給自己抹藥。
浴室的玻璃不透明,但也不是全磨砂,隐約還是能看到裏面的人影和動作。
蕭聞齋坐在床頭,本來還是很正人君子的,沒有轉過頭,但坐了一會兒就覺得房間裏的暖氣有些太足了,就想着起來調一下溫度。
誰知起身轉頭的時候,就看到浴室的玻璃上映着個纖瘦的身影。
肩膀不算寬,但也沒有到瘦弱的程度,處于清瘦得剛剛好的狀态,線條自肩膀而起,向下蔓延收束出腰身,即使玻璃有重影疊加在一起,陶知爻的腰也就是盈盈一握的狀态。
而浴室裏的陶知爻,正塗着藥,就發現自己的背後也有幾處撞傷,應該是當時奔逃的時候撞到的。
幹脆一起塗了,陶知爻這般想着,就擰着身對着鏡子。
于是,屋外的蕭聞齋就見陶知爻一擰身,本就纖瘦的腰肢更細了些許。
但纖瘦的腰肢再往下,卻有圓潤的弧度。
!
蕭聞齋喉間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壓下心底翻湧的怪異感,大步朝門口的空調控制器走去。
只是他越想把腦袋裏的東西趕走,大腦越不聽使喚,不僅是方才看到的,今天晚上因為意外看到的那兩朵緋粉也鑽進了腦袋裏。
浴室的門被人從裏面打開,陶知爻往外看了一圈,卻發現蕭聞齋不見了。
“蕭老師?”
!!
蕭聞齋深呼吸一口氣,勉強鎮定下心神,轉過身往回走。
“我在這裏。”
陶知爻轉過頭,就見蕭聞齋從門口那邊朝自己走了過來。
他晃了晃手裏的藥膏,“那這個我就不客氣地收下啦。”
蕭聞齋點點頭,這本來就是他給陶知爻買的。
陶知爻也沒忘記他來這裏的目的,将蕭聞齋的房間都用五顯一脈的道法施加了一層保護,尤其對窗戶和大門進行了着重的處理。
冬天開着暖氣,陶知爻擡手時掀起陣陣水霧,将室內那種幹燥感緩解了些許。
但蕭聞齋坐在一旁,看着擡手畫着水線,不時帶起腰間衣擺露出幾寸腰間線條的陶知爻,仍舊覺得自己全身都有些燥熱。
他擡手揉了揉鼻子。
很快,陶知爻将保護措施都做好了,而蕭聞齋不知不覺間把酒店房間送的兩瓶水都給喝完了,那種怪異的幹燥灼熱感也好了些許。
“所以,你今晚是陷入幻覺了嗎,是不是見到了什麽東西?”蕭聞齋恢複了些許理智,率先發問,也免得自己再去多想雜七雜八的。
陶知爻聞言輕微地皺了皺眉,整理了一下思緒和情況,将今晚上發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告訴了蕭聞齋。
蕭聞齋聽完的第一反應,是思考原來陶知爻身上的那道淤青是這麽來的。
“還疼嗎?”
陶知爻搖了搖頭,“不疼啊。”
他本身傷的也不算很重,而且蕭聞齋給的那藥膏塗上去涼絲絲的,把原本撞傷的那種灼辣感消散了不少。
蕭聞齋點了點頭,而後,開始思索着陶知爻所敘述的情景。
突如其來的幻境,幻境裏怪異的佛像,會顯化到現實的傷痕,還有陶知爻反複提及,卻在現實中沒有見到的那盞,蛇尾纏繞的油燈。
“而且蕭老師你有沒有覺得施邢似乎早就對燃燈閣有所了解的樣子。”陶知爻想到晚上分別時那異樣的氣氛,問道。
蕭聞齋點點頭,他和陶知爻也有相似的想法。
但陶知爻提起施邢,蕭聞齋倒是想起來了另外的一個細節。
“施邢是不是說,他也曾經陷入過幻覺,而且醒來的時候,身邊也有一盞油燈?”
陶知爻經蕭聞齋這一提醒,立刻就想起來了。
施邢當時和他們說他的屍體走丢的時候,給出的理由就是他陷入了幻覺,而且醒來的時候身邊的确有一盞油燈。
而巧合的是,陶知爻從幻境裏醒過來的時候,恰好是慧濟方丈他們端着油燈走過來的時候。
這麽一總結,好像事情稍微明朗了一些。
施邢從幻覺中蘇醒,旁邊有一盞油燈。
面點劉說他們曾經用油燈“趕走”了那個古怪的黑影。
陶知爻在幻境裏點燃油燈,在生死邊緣從幻境中脫離了出來。
而醒來的時候,慧濟方丈他們恰好端着一盞油燈在陶知爻他們不遠處。
而南岳廟的“标志”之一,也是油燈。
所有的事情,似乎都在指向“油燈”。
“莫非,油燈就是解決幻境的關鍵所在?”陶知爻微微睜大了眼睛,猜測道。
蕭聞齋點點頭,他和陶知爻也是一樣的想法,“但問題在于幻境從何而來?”
還有燃燈閣裏隐藏着的,究竟是什麽樣的秘密?
陶知爻思索着,突然想起一個或許知道什麽東西的家夥來。
他在心裏默念了幾句,山河社稷圖打着哈欠就飄出來了,一起出現的,還有也在沉睡中被吵醒的金目兒。
“這大晚上做啥呢。”山河社稷圖口音都飚出來了,可見它之前的确睡得沉。
陶知爻将發生的事情大概說了,問山河社稷圖道:“你有什麽想法嗎?”
和蕭聞齋單獨在一起,陶知爻就沒有在心裏溝通了,而是直接把話說了出來。
蕭聞齋擡起頭,陶知爻卻沒有回頭看他。
山河社稷圖表示自己從未聽說過類似的事情。
而且就算它曾經知道什麽,在它塵封千年,滄海桑田之後,估計以前的信息也不作數了。
“不過,你陷入幻覺之前有沒有什麽其他的感覺?”山河社稷圖畢竟是天地靈寶,見識比人類肯定要更廣一些,它想了想自己了解的有關幻覺的一些情況,開口問道。
陶知爻輕輕嘶了一聲,雙眼微微睜大,頭皮也有些許發麻。
“這麽說起來,我進入幻覺的時候,好像聽到了什麽聲音。”
他當時聽到了一個有點像“啦~啦啦啦~”的歌唱聲,随即就發現站在自己面前的蕭聞齋變成了僵屍,後來他急于奔命,自然無暇顧及這件事,這麽小的細節也給忘了。
但此時山河社稷圖一問,他就想起來了。
而巧合的是,面點劉和施邢都曾經說過,他們聽到過一種似歌唱,又似古樂器所發出來的聲音。
仔細想想,和他當時聽到的啦啦聲,似乎很相似的樣子。
“聲音?”山河社稷圖沉吟了一會兒,飄在半空中思考。
陶知爻也沒打擾它,金目兒也很乖地飄在一旁,見屋內有陶知爻畫的水線,就很自覺地飛到旁邊,沾了瓶裏剩下的水精在空氣中畫啊畫啊畫,幫忙加固一下。
它怎麽也是吃了陶知爻的香火的,幫忙做點事情也是應該的麽!
雖然陶知爻有了那個什麽八仙玉雕筆,但那東西再珍貴也是凡物,哪有它金目兒作為天地靈寶的實力和靈氣。
金目兒哼着小調,在空中畫呀畫呀畫。
而與此同時,坐在床上的蕭聞齋就在一旁,看到放在自己手邊床頭櫃上的奶瓶裏盛着的剩餘半瓶的水精,不知道因為什麽理由,以一種肉眼可辨的速度緩緩消減了下去。
他的目光緩緩滑向了陶知爻,帶着點複雜的神情。
蕭聞齋并不是害怕,也不是警惕,更沒有抵觸。
他其實早就知道陶知爻身邊應該有一些他無法看見,或者說普通人無法看見的存在,但他之前并不介意,也沒有多加留意。
可現在,他看着正在和“空氣”說話的陶知爻,卻清楚地感知到自己和陶知爻之間,好似有一條劃分泾渭的無形的線。
這讓蕭聞齋不可抑制地覺得自己和陶知爻好像是兩個世界的人。
而這種感覺讓蕭聞齋非常難受。
另一頭,對此毫不知情的陶知爻還在等山河社稷圖的回答。
就看它思索了片刻,拖着長音“唔”了許久後,山河社稷圖終于開口了。
“世間曾有一靈寶名為「天仙子」,是采盡天下所有的天仙子草煉制而成。”山河社稷圖飄在半空繞着圈,就好像人說話時習慣來回踱步似的,“天仙子草是強致幻的植物,能讓人飄然若仙,神魂颠倒,因此得名。而那名為「天仙子」的靈寶,自然也帶了那樣的屬性。”
但問題在于,山河社稷圖從未聽說過那叫做“天仙子”的靈寶還能發出聲音。
金目兒已經把蕭聞齋屋內的水絲都加固了,此時聞言就飄了過來,插話道:“會不會聲音是另外的靈寶發出來的,只是為了讓人分神。”
幻境,或者說幻術,就是擾亂人的心神,讓人看到非正常的情景,但幻術并不是百分百奏效的,有兩種人最不容易被幻術所影響到。
第一種是心靈清澈的,但這種清澈并不指的是傳統意義上的赤子之心什麽的,因為只要是個人就會有欲念,有欲念就會被影響,所以其實這種僅僅限于思想真的很單純的小孩。
第二種,就是心志堅定的,這樣的人才是所說的“赤子之心”,意如赤金堅毅,心如磐石般穩固,精神集中,心無雜念,幻術自然沒有能侵襲的地方。也正是因為如此,上古時期的一些修行大能會主動把自己丢進一些幻境之中,為的就是“煉心”。
雖然也有不少因此道而飛升,成仙成神的,但更多的是因為受到的心靈沖擊過大,而瘋狂或者丢了性命。
山河社稷圖看了金目兒一眼,“不無道理。”
據陶知爻所說,那聲音來得突然,毫無征兆,哪怕是心智堅毅的人,也可能下意識地去注意和思考那聲音的來處,這樣便會分了心神。
而分神的那一刻,就是幻術入侵的最佳時機。
“布下這幻境的人,實在不可小觑。”陶知爻微微蹙眉。
他正想再問問山河社稷圖有沒有什麽破解或者防禦之法,畢竟他能破一次,誰知道下次還有沒有那樣的運氣。
只是還沒問出口,陶知爻卻見山河社稷圖嗖地一下蹿了起來,化作一道流光飛到了窗邊。
“打開!把窗打開!”山河社稷圖繞着窗戶飛了幾圈,發現窗子關着,它出不去,于是回頭大聲地催促道。
陶知爻見它那着急的樣子,趕緊走了過去,“怎麽了?”
“我感受到了!”
“感受到什麽?”
山河社稷圖着急得聲音都變了調,“那個曾經在華山,将與我一同封印的華山鎮物給偷走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