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84章
毛僵破損腐爛的大臉轉眼間就到了面前, 它口中尖銳畸形的牙齒散發着令人膽寒的暗綠色的屍毒色澤,陶知爻毫不懷疑,自己身上但凡被咬上一口, 絕不僅僅是掉一塊肉的問題。
“咯咯咯……”
毛僵發出的咯咯聲已經到了面前, 陶知爻現在即使想退也來不及。
“啊啊啊!!!”陶知爻大叫一聲, 下意識地擡手。
将手裏的奶瓶塞到了毛僵大張的嘴裏。
毛僵愣住了。
陶知爻也愣住了。
不過, 陶知爻反應過來的速度還要快一些。
他跟受驚的狐貍似地原地蹦了起來,然後咻地一下轉身就開始逃跑。
四周的環境此時變得一片漆黑, 道路兩旁像是被無形的手塗抹上了一層濃稠的墨汁,黑暗一路延伸,陶知爻望着便感覺到了一股陰森森的氣場。
直覺告訴他,還是不要靠近為好。
此時他能看到的景物,唯有那大理石臺階上方的燃燈閣主殿。
因為黑暗籠罩, 殿內的燈柱火光也明顯變得黯淡了些許,可陶知爻此時已經沒有其他的選擇了。
身後傳來物品落地之聲, 陶知爻轉頭望去, 只見那毛僵已經将嘴裏塞進去的奶瓶給甩掉了, 捆縛着四肢的水絲也掙脫了大半。
它明顯被陶知爻剛剛的舉動所激怒,連咯咯聲都更加劇烈刺耳了些。
換成人或者獸類, 應該是在咆哮。
陶知爻汗毛一豎,拔腿就跑。
距離不遠, 陶知爻三兩步就拉近了自己和主殿的距離。
只是他踩上大理石臺階的時候,突然覺得腳底下的地面并非實質,而是有些柔軟。
陶知爻下意識地低下頭。
地面依然是雪白的大理石,并非什麽其他的材質, 陶知爻正納悶,就聽見一陣風聲裹挾着腐朽的臭氣撲面而來。
他擡起頭。
“啊啊啊啊!!!”
毛僵來啦!!!
那毛僵已經把身上的水絲全部掙斷, 正朝陶知爻所在的方向迅速追趕。
陶知爻也無暇多想什麽石階的材質了,現在保命要緊啊!他趕緊三步作兩步爬完了臺階,朝那大殿虛掩的門沖去。
這門不會打不開吧?
陶知爻內心突然冒出這個念頭。
還好,他并沒有倒黴到這個地步,大門雖然略顯沉重,但卻并沒有上鎖,陶知爻奮力推開了門,哧溜一下就鑽了進去,反手将門關上。
陶知爻後背靠在門上,松了口長氣。
“呼……”
“呼……”
第二聲是吹進來的風聲。
還當面把大殿裏燃着的燈吹滅了一大半。
陶知爻:…………
眼看着殿內僅剩下數十盞搖搖欲滅,孤零零的燈,陶知爻只覺得冷汗爬滿了後背。
下一刻,一根幹枯僵硬,生滿鬃毛,長着尖銳彎曲的青綠指甲的手就穿破門板,直接從他肩頭穿了進來。
陶知爻:“啊啊啊!!”
他怎麽比自己想的還要倒黴!
火速拉開和身後的門板的距離,陶知爻就看到門外一個細長扭曲的黑影正扭動着,與之伴随的是毛僵手臂從門板抽出時的刺耳摩擦聲。
幹枯如同樹棍的手臂抽了出去,在門上留下一個圓形的孔洞。
陶知爻盯着那個空洞看,就見一只猩紅如血,眼瞳呈現針孔形狀的眼珠緩緩放大,充滿惡意地盯着屋內的自己。
門板發出被尖銳物體抓撓的聲音,并劇烈晃動着。
照此情景,怕是不用多時那毛僵就要破門而入了!
陶知爻轉過頭。
大殿正中·央,僅有一尊佛像,但這佛像雖然低頭注視着坐在殿中的他,陶知爻卻從佛像上感受不到一絲慈悲與安全感。
反而覺得那佛像嘴角翹起的弧度分外詭異,帶着一種令他想要遠離的陰森感。
嘩啦——
大量木屑橫飛,陶知爻下意識擋住了自己的臉。
并且,他從指縫裏看到了那毛僵的大半張臉!
沒有時間了!
陶知爻一骨碌從地上翻身爬起來,無視掉從頭頂傳來的冷冰冰的注視,開始觀察四周。
這座主殿并不算特別巨大,正中·央就是陶知爻看到的那尊有點詭異的佛像,坐在一座巨大的木質佛龛內,龛前有一張供桌,上面一層一層擺了無數的油燈,總共三層。
而大殿四周的牆壁,則被人工掏出了無數方形的洞,每一個方洞內都擺着一盞與供桌上相同的油燈。
剛剛一陣風,這些燈已經滅了八成,只剩下零散些許微微搖晃着,仿佛随時都會滅掉。
又是一陣風吹,陶知爻緊張地擡起頭,卻發現這四周根本沒有窗戶。
那風又是從哪來的?
不過,借着晃動的燭火,陶知爻看清了佛龛兩側還有東西。
那是一副對聯。
佛寺的對聯往往不講究什麽字數和對仗工整,很多都是佛或者菩薩的頌贊之詞或者尊號放在一起,所以經常會很長。
而這一副,應該就是屬于佛龛內那尊佛像的了。
「瓦片供香授記功德燃燈萬佛之祖
燭照萬物四方皆明錠光破除百邪」
燃燈?這是燃燈古佛嗎?
陶知爻看着那長長的對聯就覺得頭暈,但并不影響他抓住其中的關鍵字眼。
燭照萬物,破除百邪?
意思是這殿內的燈有辟邪驅鬼之效?
陶知爻瞪大了眼睛,看着四面八方數都數不清的油燈。
這TM也太多了吧!
怎麽可能點的完?
而且,陶知爻雖然完全不懂佛法,但總覺得也不至于真要點亮那麽多燈才有效果吧,如果是這樣的話,哪裏對得上佛教常說的“佛法無邊”?
咔咔咔——
大殿的正門被撞得一晃,陶知爻整個人都哆嗦了一下,轉頭看去時,就見門板已經裂了一大半。
而那毛僵已經半邊身子都探了進來,一雙猩紅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仿佛下一刻就要從中滴出血來!
但也是陶知爻回頭的這一下,他注意到在無數盞完全相同的油燈之中,有其中一盞似乎有所區別。
那盞燈的大小與其他油燈相仿,但唯獨不同的是,那盞燈細長的燈杆上似乎盤旋着什麽。
定睛一看,陶知爻感覺那盤旋的長條物體上似乎還有鱗片。
仿佛一條蛇的尾巴!
轟!
陶知爻後頸一麻。
求生的本能讓他連頭也沒回,拔腿就開始往前跑。
而身後規律的毛僵雙足落地的聲音越來越近,一股惡臭的猩風根本無法抵抗地往他鼻腔裏鑽,陶知爻咬緊牙關加快手臂搖擺的速度,強迫自己的雙腿機械般地跟上,連肌肉都隐隐帶着撕裂的疼痛。
快了,快到了!
那纏着蛇尾的油燈近在眼前!
陶知爻眼看就要抓到了,卻突然覺得腳底被什麽東西生生絆了一下。
他也無暇去看,整個人身體失衡就要往前摔去。
……罷了,拼了!
陶知爻也不管什麽受不受傷,敬不敬佛了,他現在保命要緊,佛祖真要生氣,就去找他五顯一脈的老祖師打一架吧!
陶知爻雙腿收緊狠狠一用力,将自己的身體往前狠狠一蹬。
借着這個力道,他半邊身體都趴在了那供桌之上。
上面擺得整整齊齊的油燈被他撞翻了大半,叮叮當當地落了一地,而陶知爻自己的胸口也狠狠地撞在了桌角之上,震得他心口一陣劇痛。
可他連抽口氣的時間也沒有,整個人扭動着伸手,抓住了那盞蛇尾燈,将燈芯靠近一旁未滅的另一盞燈。
腦後一陣勁風。
陶知爻下意識地回過頭,就見一只指甲透着墨綠色,尖銳程度完全可以和刺穿豆腐一樣刺穿他的腦袋的爪子,已經抓向了他的面門。
……
與此同時。
施邢預備好的一些用來吹牛皮的東西已經全部說完了,已經不得不開始滿口胡鄒,邊跟一旁好奇寶寶似的悟緣胡說八道,心裏邊暗自念叨祖師爺莫怪半夜別來我夢裏抽我大嘴巴子。
同時也忍不住暗自嘀咕,那幫僧人走路怎麽這麽慢啊,一點路走半天了!
可下一秒,施邢就聽見身後傳來一陣異響。
他回頭望去,表情就是陡然一變。
原本在屍體最後方安安靜靜的陶知爻,此時不知道究竟怎麽了,突然就松開了搭在蕭聞齋肩膀上的手,轉身向一旁跳了出去。
施邢:!!!
我操!
“怎麽了?”悟緣察覺到施邢的反應,下意識地也想回頭。
只不過他頭才轉了一半,就被施邢抓住肩膀一個擰身。
兩人面對面站着,悟緣背對着陶知爻那邊的方向,一時間看不到背後。
“那那那那個……”
施邢咽了咽嗓子,看了一眼突然和中邪了似的原地亂跳的陶知爻,又回頭看了一眼從大殿那邊徐徐走來的衆僧。
啊啊啊別走那麽快啊,走那麽快幹什麽啊,本來路就短!!!
施邢緊張得額頭直冒汗,要是一會兒走近了,他們肯定會發覺陶知爻和蕭聞齋的!
施邢看在眼裏急在心裏,而身後的腳步聲又愈發近了,更是聽得他有些焦頭爛額。
陶知爻啊,你可真會給我出難題!
“悟緣,你說那具屍體的趕屍人來了?”
一道聲音在身後響起,施邢抓着悟緣的動作就是一僵。
“方丈,您怎麽在這裏?”悟緣應了一聲。
施邢:……
草,方丈?!
不是說只有大師兄嗎?
怎麽辦?!
等等!
施邢突然想到了一個主意。
趁着那邊還沒走得很近,施邢緩緩放開抓着悟緣的手,伸手一勾悟緣的肩膀,把人直接往前拖了好幾步,直接将他們和身後兩具屍體,還有陶知爻和蕭聞齋的距離拉遠了将近一倍。
施邢無視了悟緣一臉蒙圈的注視,朝着走來的衆僧擠出一個艱難的笑容,“嗨!”
而後方,反應過來的蕭聞齋趕緊伸手按住陶知爻,把人抓了回來。
但懷裏的人明明看上去和往常一樣清瘦,卻莫名生出了巨大的力氣,蕭聞齋平日裏有專門健身,甚至都按不太住。
為首的那個僧人自然就是南岳廟的慧濟方丈,而他一旁跟着一個年紀大概在三十來歲的僧人,雖然年齡相比四周的小僧略大一些,但他腰板挺直十分精神,脖子上挂着的檀木念珠也要比四周其他僧人的稍微大一圈,足見其地位。
而他的手裏端着一盞油燈,一盞讓施邢覺得十分眼熟的油燈。
而最後方,蕭聞齋看着漸漸走近的僧人,微微皺了皺眉,不着痕跡地将頭往下低了一些。
他們可是和慧濟方丈見過面的,可別被發現了。
即使說施邢急中生智,把悟緣帶得離自己這邊遠了些許,但其實慧濟方丈他們離得并不遠,也只是借着今夜光線暗才勉強看不太清,若是再往前一點點,恐怕就要暴露了。
蕭聞齋一邊按着雙腿不斷蹬動的陶知爻,一邊低着頭細聽着動靜,鼻息微動間,就隐隐約約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氣,但卻分不清那究竟是什麽,只感覺有些香的古怪。
而也就是在這時,蕭聞齋意外地發現,自己懷裏原本瘋狂掙紮的陶知爻突然不動了。
下一秒,陶知爻突然間猛地睜開了雙眼,然後倒吸了一口涼氣。
“呵————”
眼見着陶知爻就要大叫出聲,蕭聞齋一驚,忙伸手捂住他的嘴。
“噓。”
陶知爻似乎被什麽吓到了,瘋狂扭動了起來,蕭聞齋不得已輕輕在他腰側捏了一把,低聲道:“是我!”
聽見耳畔熟悉的聲音,陶知爻一愣,這才發現四周的場景已經變化,變回了他方才看到的樣子。
腦子裏那種霧蒙蒙的感覺已經消失了,陶知爻迅速地反應過來,他剛剛看到的東西完全是幻覺!
幻覺啊,還好,吓死了……
“嘶——”
胸口突然一陣疼痛,陶知爻下意識地又抽了口氣。
蕭聞齋只覺得自己掌心一陣涼飕飕的,然後又麻麻的,低下頭,就見陶知爻突然擡手抓住了領口,把衣服撐開了往裏看。
蕭聞齋眨了眨眼。
他是從後面抓住陶知爻的,個子又高些,因此一低下頭,就清清楚楚地看見了懷裏少年衣服下纖瘦的身材。
膚色細膩光滑,腹部平坦沒有一絲贅肉,近段時間拍戲或許是運動量比較大,隐隐約約能有一點點的線條。
而再往上些許,就是……
粉色的。
蕭聞齋感覺耳朵開始發燙,而身後的腳步聲伴随着說話聲和施邢十分誇張的“嗨”,将正處于一種單方面旖旎和雙方都在的出神狀态裏拉了回來。
陶知爻趕緊放下領口,和蕭聞齋默契地一同轉身,低下頭,将手臂搭在了前人的肩膀之上,開始假裝屍體。
而與此同時,兩人都在思考同一個問題。
小陶/我胸口那裏,為什麽會有一條長長的淤痕?
陶知爻思索着,就瞳孔一縮。
他想起來了。
剛剛在幻境裏的時候,他拼了命去點燃那盞蛇尾燈之時,胸口撞到了佛堂前的供桌。
每個人都有做夢後醒來,慶幸夢中所見只是個夢的時候。
或許是秘密暴露,或許是做錯事情,或許是遭遇不測……
陶知爻也是一樣。
他剛剛意識到,方才在佛堂裏被僵屍追逐只是一個幻境的時候,其實是大大松了一口氣的,雖然他在那幻境裏拼了命地逃跑,絞盡腦汁地想解決辦法,最終也成功點燃了那盞蛇尾燈,将那僵屍給定在了殺掉自己的最後一刻裏。
但在意識到那一切終究只是幻境的時候,陶知爻還是有一種“撿回一條命”的慶幸和安全感。
可現在那種安全感被打破了。
如果說幻境裏撞出的淤青,會在他醒來後反應到身體之上。
那幻境裏的自己若是識破了那就是個幻境……比如剛剛他下意識去想自己前面站着的不應該是個僵屍,而應該是蕭聞齋——卻不知為何并沒有想起來——而後便不再反抗,等着僵屍把他殺了,讓幻境自動“破除”。
那會有什麽樣的後果?
陶知爻不敢去想。
而且,在方才幻境破碎的時候,他似乎還看到了點別的東西。
一雙金色的豎瞳,還有一條布滿鱗片的尾巴。
另一邊,施邢正和慧濟方丈拉扯。
他先是不動聲色地換了個站位,讓慧濟方丈和其他僧人避免直視到後方不遠處的陶知爻。
而後語調緩慢地将自己的來歷和遭遇說了一遍,那字正腔圓的,他小時候學普通話都沒說那麽标準過。
直到其他幾個僧人都覺得他的表現有些刻意和奇怪了,蕭聞齋才在屍體後方使了個眼色,示意一切已經搞定。
施邢大大松了一口氣。
“啊那個,方丈。”施邢整個人都松弛了下來,他伸手一按悟緣的肩膀,道,“我聽悟緣師父說,您幾位剛剛抓到了我那走丢的屍首?那個……叨擾大師們靜修實在是非常抱歉,不過我們趕屍人也不容易,能不能行個方便?”
“我可以給寺裏捐香油錢的!”施邢道。
“呵呵呵……”
慧濟方丈聞言,輕聲地笑了笑。
“小友切莫着急,那行屍并未傷我寺中門人分毫。”慧濟方丈擡手持禮,向施邢點了點頭,“世間一切皆是緣,能與小友以此意外相識,許是小友與我南岳廟有緣。”
“啊哈哈,有緣,有緣。”施邢幹笑應對,其實暗暗腳趾摳地,“那個,方丈,所以我可以把屍體帶走了嗎?”
他到現在都不知道陶知爻剛剛到底是怎麽了,更擔心陶知爻會不會再一次失控。
所以當務之急是把那走丢的屍體趕緊拿回來,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幸好,慧濟方丈非常痛快地點頭道:“當然,還請小友随我來。”
說着,老和尚轉頭望了一眼不遠處那排成一列的屍體,“這幾具屍體應該也要帶着吧,以免小友不在時又一次走散了?”
只這一眼,施邢的冷汗就冒出來了。
慧濟方丈的目光,怎麽好像直接忽略了前面那兩具真的屍體,而實際看的,卻是躲在最後方的蕭聞齋和陶知爻?
難道……老和尚發現了?
但慧濟方丈只是望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視線并未久留,連多餘的打量都沒有。
施邢:是自己的錯覺嗎?
慧濟方丈說完便轉身往前走去,一旁的悟緣碰了碰還在發呆的施邢。
“哦!來了!”施邢應了一聲,搖鈴驅動屍體跟上,他藏下眼底的警備,表情如常地跟悟緣聊着天。
但緊繃的手臂昭示着他其實并未放松的心理。
但一切發展的都很正常,慧濟方丈帶着施邢走到了大殿前,一旁跟着的那位大師兄上前将門推開。
其他的僧人都退到了大門兩側站立,方丈走進屋內,轉過身,看着還站在門外的施邢。
“小友?”
數十道目光如同針紮一般從兩側投來。
施邢嗓子眼裏咕咚一下,他“哎”了一聲,驅動着屍體上前。
邊走,他邊用餘光觀察着兩側提着木棍的衆僧人。
他突然體會到電視劇裏演的那種,犯人被提上衙門,兩側都是拿着水火棍的衙役注視着的,那種雙腿發軟的感覺了。
“屍體在這裏。”慧濟方丈伸手,示意施邢看大殿的一角。
大殿的角落裏,一具灰黑色的屍體正垂首站立,而它的身體四周,泛着一圈淡淡的,如同鎖鏈般的金光,将其禁锢其中。
施邢着手開始搖鈴念咒,将那最後一具屍首重新控制。
而借着這段時間,陶知爻悄悄将頭擡起一點,眼睛轉動着,開始觀察這燃燈閣大殿內的情況。
陶知爻震驚地發現,自己所看到的場景,居然和幻境裏看到的東西幾乎并無二致。
按理來說,一個人在夢裏看到的東西,或者幻境裏看到的東西,都是靠他過往記憶中所看到過的物、景、事件扭曲拼湊而成。
可陶知爻敢肯定,他從未進來過這座大殿。
四面是掏空的土牆和層層擺放的油燈,正中是圍成一圈的供桌和三層相同的油燈,陶知爻刻意往他剛剛在幻境裏所看到的那盞蛇尾燈的方向看了過去。
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原本放置着蛇尾燈的那個位置,只放了一盞普通的油燈。
從燈足到燈杆,燈頸,所有的樣式和四周其他的普通油燈完全一致。
仿佛剛剛一切的東西,都僅僅只是像夢一般的幻覺。
可胸口隐隐傳來的陣痛,卻告訴陶知爻那些都是真的。
撕裂又融合的虛幻與真實感,讓他的腦袋一時間有些炸。
到底什麽是真的,而什麽又是假的呢?
腦袋裏亂七八糟的,混雜的思緒像是纏作一團的絲線,讓人理不清,更不想去觸碰。
陶知爻皺着眉頭,目光順着供桌往上看,微微一愣。
大殿的正中·央,并沒有陶知爻在幻境裏看到的佛像,他也沒有體會到那種陰森的注視之感。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灰色的帷幔。
建築工地常見的青黃竹棍橫豎交疊,搭建了一個方形的支撐框架,而灰色的帷幔挂在其上,繞出來一個密不透光的封閉空間。
不管是寺廟也好,道觀也罷,随着時間的流逝,大殿中的佛像、金身、神像等等都會遭受到不同程度的磨損。
所以定期的對神像進行保養和修護是必要的,而每當修複這些神像的時候,就會用帷幔圍起來。
另一頭,施邢的咒已經念完,最後一具屍首身體周圍纏繞的梵文鎖鏈也被慧濟方丈所解開。
陶知爻就聽見噠噠噠的聲音緩緩朝自己背後靠近。
那最後一具屍首,正高舉着手臂,一蹦一蹦地朝他身後而來。
剛剛幻境裏被毛僵突臉的記憶重新湧上心頭,陶知爻下意識地就想要離那僵屍遠一些。
可也就是在這時,他餘光看到慧濟方丈緩緩轉過身,朝他這邊看了過來,而且老和尚面帶笑意,那笑容意味深長,似乎……已經認出他并非活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