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82章
陶知爻現在處于一個風聲鶴唳的緊張狀态, 聞聲立即擡起頭,就見一個黑影朝自己的面門撲來。
他下意識地一接,眼睛就瞪大了。
蕭聞齋也是眉頭一挑, 看向朝自己和陶知爻懷裏落下來的那個東西。
兩人懷中, 落下來的是一只小松鼠。
橙灰色的身體和大大一團的尾巴, 配上十分明顯的兩顆門牙, 那小松鼠估計也是常在佛寺活動,佛教講究慈悲為懷, 這裏的動物基本完全不怕人,伸手拿過陶知爻手裏的松果,就熟門熟路地開始咔吱咔吱。
看來,剛剛那偷襲陶知爻的“暗器”,就是它所為了。
陶知爻眨眨眼。
小松鼠也眨眨眼。
一人一鼠都是大大的眼睛, 蕭聞齋盯着他倆相互看着的樣子,莫名覺得有趣, 就輕輕笑了一聲。
陶知爻看他。
心情這麽輕松?看來是沒有什麽危險咯?但明明剛才說, 那邊的僧侶還在盯着啊。
于是, 陶知爻便小心翼翼地回過頭,探出腦袋去看燃燈閣的方向。
還沒看清呢, 就感覺蕭聞齋環在自己身邊的兩條手臂松開了,人也往後退了半步。
“他們沒看了。”
蕭聞齋眼神飄忽, 看向一旁,表情盡量淡定地道。
陶知爻輕輕噢了一聲,總感覺哪裏怪怪的。
而且他的臉也有些熱,明明風挺大的啊, 難道是風刮得臉過敏了?
不過,沒被發現就好。
陶知爻看着手心間抱着松果吃得賊香的小松鼠, 忍不住伸出手指戳戳它,心裏嘀咕你這小東西,差點壞我大事。
只不過,陶知爻還沒逗兩下,就感覺蕭聞齋也在一旁戳了戳自己。
他還在剛剛被蕭聞齋抱着的那種怪異氛圍之中,還以為對方在模仿自己戳小松鼠的行為逗自己玩兒呢——雖然這行為很不“蕭聞齋”,但陶知爻就是覺得,蕭老師還真能在自己面前做出這種事情來——所以他也沒擡頭。
但蕭聞齋又戳了兩下。
陶知爻眼神閃爍片刻,才轉頭望去,可出乎他意料的是,此時的蕭聞齋表情并沒有他所想的玩樂笑意,而是蹙着眉頭,那模樣不僅是警惕,甚至有些冷肅。
怎麽了?
陶知爻對蕭聞齋的表現十分意外,但他也察覺到,蕭聞齋的眼神正一錯不錯地死死盯着小路另一側的樹林。
于是,他也順着那方向看了過去。
只那一眼,陶知爻的眼瞳便迅速縮成了針孔一般大小,而背後的冷汗,也緩緩浮出來了。
陰森昏暗的林間,有一個細細長長的黑影,正站在離他們不遠的一顆枯樹旁。
借着月光與遠處的燈光,陶知爻他們勉強能看清那黑影的一半。
他們剛剛沒有發現這身影,并不是完全因為疏忽大意,而是因為那半張臉藏在夜色之中的細長黑影,有着一雙青灰色的,布滿墨黑與蒼白兩色斑點的,如同樹枝一般枯槁皺縮的手臂,這顏色與一旁的樹幹太過相近,在低亮度之下很難分辨出來!
而那星星點點的黑白斑,陶知爻也一眼将其認了出來。
人死軀僵,膚生屍斑!
一瞬間,沉寂陰暗的林子裏,只能聽得見輕微的呼吸聲。
陶知爻有一瞬間還是不太确定的,不知道是否是自己看錯了——連帶蕭聞齋也一起看錯的可能性。
可下一刻,原本在他懷裏吃東西的小松鼠像是警惕到了什麽,抱着松果往那黑影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瞬間爬上了兩人身後的樹幹,消失在頭頂交疊的樹枝之間。
陶知爻冷汗又一次下來了。
那細長的僵屍黑影似乎仍然在看着他們這個方向,青黑枯皲的手掌隐隐約約能看到彎曲而細長的指甲。
天色很暗,看不清它身上的毛發是什麽顏色,陶知爻也無法依此而摸出那僵屍屍變的程度。
這裏是佛門聖地,為何會有僵屍?
若是真的僵屍,那又該有多麽恐怖的實力,才敢在這種地方橫行無忌?
陶知爻自問修行天賦還不錯,但面對這樣的存在,他根本生不起打鬥的念頭。
手掌緩緩擡起些許,陶知爻向後晃了晃手掌,示意蕭聞齋:退。
兩人十分自然而然地達成了默契的一致,陶知爻盯着那僵屍黑影的動向,蕭聞齋則負責看路,一手輕輕攬着陶知爻,帶着人悄無聲息地往後。
鞋面與地面的每一聲接觸,都讓人心驚膽戰。
兩人緩緩與那僵屍所站着的地方拉開了距離,而那黑影依舊站在原本的位置,随着雙方的距離越來越遠,那僵屍漸漸隐沒在四周的樹杈間,與環境融為一體。
身距拉遠,陶知爻稍稍松了口氣,幸虧他們沒有被察覺。
那僵屍的出沒實在是太詭異了,他根本沒有察覺到有什麽陰氣存在的痕跡,而且又藏在環境裏難以發現,若不是剛剛蕭聞齋敏銳,那僵屍突然偷襲……
嗒嗒嗒……
!
輕微的落地聲在此刻如同炸雷一般在兩人耳邊響起。
陶知爻下意識地回過頭,就見蕭聞齋也是一臉的意外。
兩人目光向前望去,就見不遠處,一顆十分熟悉的松果正在地面上滾動,發出松果鱗片和地面剮蹭碰撞的聲音。
而樹梢之上,剛剛跑上去的小松鼠站在原地似乎也頓了一下,而後見兩人擡起頭,就慌不擇路地鑽進了更高處的黑暗裏,消失不見了。
“咯咯咯……”
“噠……噠……噠……”
僵硬的,仿佛生鏽了一般的關節扭動聲緩緩響起,與之伴随的,還有一步一頓,十分規律卻又緩慢的腳步聲。
陶知爻:……
“跑!”
他沒有猶豫,立刻拉着蕭聞齋就往來時的道路跑。
什麽燃燈閣,什麽秘密,現在都不重要了。
一具能在南岳大廟這樣的鼎盛佛寺裏橫行無忌的僵屍,要殺了他們簡直就和碾死一只螞蟻一樣簡單。
陶知爻拉着蕭聞齋一路往前跑,感覺都已經跑了半座山了才緩緩停下。
氣喘籲籲地躲到一旁的樹後,陶知爻探出臉往外頭看。
他盡量屏住呼吸,四周一片安靜,連風聲都沒有,也沒有那令人牙酸的咯咯聲和沉重遲緩的腳步聲。
“似乎沒跟上來。”陶知爻拍拍胸口回過頭,“蕭老師你沒事……”
只是話一出口,陶知爻就和他身旁的蕭聞齋一樣,都木在了當場。
“咯咯咯……”
“咯咯咯……”
一道細長的黑影,此時正站在兩人前方的不遠處,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咯咯聲。
而那青灰色的手臂上的屍斑也愈發明顯,不僅如此,這次那僵屍的半邊身體都已經完全露了出來,破損粗糙的麻布歪歪扭扭地披在僵屍的肩上,露出的一片胸腹上,同樣布滿了青黑和蒼白兩色的屍斑。
縱然以陶知爻的心态,此時也忍不住暗罵了一聲。
水絲在指尖顯現,挂在勁瘦有力的指節之上。
陶知爻往蕭聞齋身前一擋,壓低聲音道:“一會看準時機就跑,去找寺裏的大師。”
蕭聞齋點點頭,也沒有在這種時刻矯情。
咯咯聲越來越近,那僵屍的模樣也逐漸從黑暗之中浮現,變得愈發清晰。
陶知爻緩緩擡起手,“三、二、一……”
水絲急速掠出,順着四周的樹木攀爬而上,形成了無數條吊索,朝中間那仍在緩慢前進的僵屍身上飛掠而去。
而就在水絲即将纏繞在僵屍身上時,一道勁風從遠處飛掠而來。
一根細長的竹棍打着旋兒,像是回旋镖一般從半空中掠過,而飛掠而過的路線痕跡,恰巧是陶知爻每一根水絲的關節之處。
陶知爻只覺得指尖力道一松,水絲直接被那竹棍給打斷了,他皺着眉擡起頭時,就見一個影子從一旁躍了出來,身手十分矯健靈活地在其中一棵樹的樹幹上輕輕一踩,猶如輕盈的游燕一般無聲落地。
那是一個人,活人。
身材清清瘦瘦的,看上去大概和他們同齡的樣子。那少年身上穿着一件蓑衣,頭頂帶着鬥笠,雖然打扮看上去比較樸素,可生的一張娃娃臉卻是幹淨白皙。
陶知爻微微蹙眉,娃娃臉少年的臉上卻是幾分輕松自在的笑意。
兩人眼神對峙見,陶知爻就見那僵屍已經悄然到了娃娃臉少年的身後。
陶知爻下意識喊了一聲:“小心!”
他話音剛落,娃娃臉少年已經動了。
只見他剛剛甩出來的那根木棍此時就和算計好了一般從頭頂落下,少年游刃有餘地伸手一接,轉棍回身,用棍子的一段在那青灰色的僵屍身上連點幾處穴位。
随着他的動作,陶知爻就見那僵屍先是停頓了一下,随即娃娃臉少年用手裏的竹棍在僵屍兩側肋骨處狠狠一抽。
僵屍雙臂如同機械一般擡起,不過卻并未像陶知爻想的那般發動撲襲,而是就這麽擡着手臂不動了。
娃娃臉少年回過頭,抱着手裏的竹棍拱了拱手。
“在下學藝不精,行屍誤入佛門,還請見諒。”
娃娃臉少年說完擡起頭,才後知後覺地注意到了陶知爻的打扮。
他目光毫不遮掩地将陶知爻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後歪着腦袋開口,“咦,你不是和尚呀?”
娃娃臉少年的聲音也有點嫩,帶着點湘省的口音顯得更加可愛,陶知爻下意識地模仿他的語氣道:“咦,我不是和尚呀!”
“你說話好好玩哦。”娃娃臉少年笑了。
陶知爻也笑,“你說話也很好玩哦!”
這時,一旁傳來輕輕的咳嗽聲。
陶知爻就見蕭聞齋正看着自己,似乎對他和娃娃臉少年仿佛相當熟絡的聊天語氣有些意外。
“這個僵屍,應該是他的。”陶知爻邊對蕭聞齋說,邊留意着娃娃臉少年的反應,“你是趕屍匠吧?”
娃娃臉少年一笑,默認了。
陶知爻是娃娃臉少年方才的動作和身手,又重新打量了一下他的打扮,才明白了娃娃臉少年的身份。
湘西之地有三邪,其中之一就是趕屍。
而這娃娃臉少年身穿蓑衣和鬥笠,手中持一根竹棍,又熟知僵屍身上的穴位,很顯然就是一名趕屍匠。
“我叫施邢。”娃娃臉少年朝陶知爻揮了揮手。
陶知爻做了自我介紹,又介紹了一下蕭聞齋,随即十分好奇地追問道:“所以這具屍體,并不是僵屍是嗎?”
“當然不是。”施邢看了一眼身後那青灰色的屍體,搖了搖頭。
陶知爻心裏哦了一聲,難怪。
僵屍,又或者叫做粽子,一般指的是屍變了的屍體,陶知爻之前想要看那屍體上生了什麽顏色的毛也是因為僵屍的屍變程度和威力也跟身上的屍毛顏色相關。
而他感覺不到有陰氣,也是因為這就是普通的屍體,并沒有屍變。
此時月挂中空,光線比之前也充足了些,陶知爻這時才隐約看見那屍體的面龐上是貼了一張黃色的符紙的,上面寫滿了他看不懂的古老符號文字。
那上面的符號影影綽綽不甚明晰,應該是趕屍人傳承的咒語,但陶知爻并沒有想要打開手機電筒看清楚的想法。
畢竟,他也不想看到屍體。
“所以你為什麽會帶着屍體出現在南岳廟?”陶知爻好奇地問了一句,而且結合施邢剛剛說什麽見諒抱歉的話,他似乎猜到了什麽東西,“你趕的屍體失控了?”
施邢:“嘻……”
陶知爻:……
好的他知道答案了。
“相聚就是緣分。”施邢笑嘻嘻地抱着胳膊,對陶知爻道,“我看你也是修行中人,咱倆既然有緣,不如,你幫我一個小忙呗?”
蕭聞齋眯了迷眼睛,随即似乎想到了什麽,他看了施邢一眼,低聲在陶知爻耳邊道,“那燃燈閣那邊那個,莫非?”
陶知爻眨眨眼,然後表情複雜地朝笑出一口白牙的施邢道:“你不會想說,你丢了的屍體不止一具吧?”
施邢的笑容更大了些。
陶知爻:……
好的,他又知道了。
前往燃燈閣的小山路上,悄然多了三個身影。
最離譜的是,陶知爻兩人領着施邢來的路上,又在林子裏抓到了另外一具跑丢的屍體。
“所以,你到底丢了多少屍體?”陶知爻實在是忍不住,問施邢道。
施邢兩只手掌都擺了擺,“哎!別說的我那麽不靠譜嘛,事不過三,事不過三!”
意思是三具?陶知爻看着此時已經乖乖跟在施邢身後的兩句行屍,後面那具的手臂剛好搭在前面那一具的肩膀上,每一步都是一蹦一蹦的。
那就還差剛剛他們在燃燈閣遇到的那一具屍體了。
“說起來,你的屍體怎麽會失控啊?”陶知爻問道,他看剛剛施邢的身手和對竹棍使用的熟練度,應該都不是剛從前輩那裏承襲下來或者臨時受命的新手。
而且通常來講,趕屍人沒有足夠的能力是不能随便出師或者接活的,畢竟華夏人極為看重生後之事,所謂事死如事生,不僅委托趕屍的顧客不願意将親友的屍體交給那些愣頭青,怕的就是出點什麽意外;而且萬一真弄丢了屍體,趕屍人跟雇主也沒法交代。
所以于情于理,這樣的意外都不該發生在施邢身上。
果不其然,陶知爻說完就看到施邢的表情有些困擾和些許茫然,看樣子的确是發生了什麽讓他意想不到的事情。
施邢摸着下巴,嘴裏念念叨叨地嘀咕,“嗯……幻覺?咒語?或者都有?”
現在離燃燈閣那邊還有一段距離,在施邢的講述下,陶知爻大概知曉了這次意外的“行屍走丢案”的前因後果。
施邢是的确是湘省西部地區出生的,而他趕屍的本事繼承于他的外婆。
趕屍一行聽起來神秘又有些邪氣,而且很多人并不清楚這究竟只是單純的傳說,還是确有其事,而且随着目前火葬的普及以及土葬的管控,很多人都自然而然地認為,趕屍這種聽起來就只在古時候才可能存在的行當,已經完全消失了。
但其實趕屍還是存在的,只是相當隐秘,而且數量稀少不為人知而已。
施邢看起來年輕,但其實趕屍的年頭已經有差不多六七年了,在行裏也算半個老手。
這一次他本來也是恰好要從湘省東部回家鄉,恰好碰上有湘西的親友委托趕屍的請求,就順手接了。
從湘省東部一路過來,他的行程都很順利,但也就是今晚歇腳的時候,突然發生了點意外。
“我當時,聽到了一陣歌聲。”施邢邊回憶着當時的情景,邊道,“那聲音說不清楚是什麽發出來的,但其實聽起來非常好聽。”
傳聞趕屍人都有一個天賦,或者說能當趕屍人,首先要有一個天賦,就是“聽亡者之語”。
本身這個行業經常和屍體打交道,在大衆眼裏應該是不吉利的,但其實趕屍人在玄學界的角度上來說,積攢的功德非常多。
因為趕屍人本身将身死之人送歸故裏,已經是一重功德,而能聽亡者之語的趕屍人在趕屍的途中總會經過深山老林,河溪澗谷,這些地方多多少少都會有些許意外之事發生,有時候趕屍人碰上了,能救的就救,救不了了但屍體還完整的,就會“聽亡者遺音,送其歸故裏”,要是連屍體都腐爛了的,就收殓一下屍骨,就地埋葬。
陶知爻也是隐約聽說過這個傳說,此時還是第一次被證實。
“但很奇怪的是。”施邢說到這裏,表情就有些許猶疑了,“我趕的那幾具屍體,在那聲音出現後就亂了套,完全不聽我的指揮了。”
陶知爻連忙追問,“那後來呢?”
“後來,我就暈過去了。”施邢攤了攤手,無奈地道。
陶知爻聽他的說法,那種似是亡者發出來的聲音,其實會讓人陷入一種類似幻境的情形裏,而且因為聲音輕柔又悅耳,讓人根本不設防,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完全墜入幻境之中了。
施邢把那個幻境形容得悄無聲息又猝不及防,陶知爻好奇,“那後來呢,你是怎麽破除那個幻境的?”
“嗯……自然而然醒的。”施邢摸了摸腦袋,似乎也覺得很奇怪,“哦不過,我醒的時候,身旁有一盞油燈,雖然我不知道原因,但我總感覺那盞燈和我能從幻覺中醒來有脫不了的幹系。”
他說着,從随身的包裹裏翻了翻,掏出一盞油燈來。
陶知爻一看就愣了。
雖然說天下的油燈長得都差不多吧,但他總覺得施邢拿出來的這一盞,和他今天在南岳廟的佛堂裏,還有面點劉房間裏看到的那盞燈長得很相似。
而且……面點劉方才告訴他,鬼曼童也是聽到了一種奇特的聲音,才想要來這裏的。
這其中,會不會有什麽別的聯系?
等施邢徹底蘇醒過來後,他就發現自己這次接下的三具屍體已經不翼而飛了。
所以他不得不通過湘西趕屍人傳承下來的特殊尋屍之法,一路尋到了南岳廟附近,後來,就在林子裏遇到了陶知爻和蕭聞齋兩人。
“之後的事情,你們就知道了。”施邢扶着額頭嘆了口氣,一副我已經兜了老底的樣子。
陶知爻聽他所說也覺得不似作僞,應該都是實話。
“所以,我一個外鄉人突然遭此橫禍,小陶,你一定要幫幫我呀!”施邢瞪大了眼睛,十分可憐兮兮地道。
蕭聞齋往那邊看了一眼。
陶知爻十分淡定,“我也是外鄉人。”
施邢:……
“哎,前面是不是快到了。”
陶知爻轉頭朝路前方望去,的确,隐隐約約能看到燃燈閣的建築輪廓,和佛堂裏燃着的燭火光暈。
他四處望了一圈,大概找到了剛剛他和蕭聞齋被那屍體吓了一跳的地方,帶着施邢走了過去。
“應該就在這……嗯?”
陶知爻的方向感沒有問題,他指着的地方,的确是剛剛他和蕭聞齋躲藏過的地點。
但此時,原本離他們藏身之地不遠處的那棵樹旁,此時卻空無一物。
那第三具屍體,已經不見了。
陶知爻下意識去看施邢,就見後者走到屍體曾經靠近過的那棵樹旁,指了指問自己,“是這棵樹嗎?”
陶知爻點了點頭。
只見施邢手腕一翻,不知從哪裏翻出來一把細長的短刀,在自己的手指上割了一下。
陶知爻注意到他手指上還有剛愈合的傷口,再聯想剛剛施邢說的,莫非這就是趕屍人傳承的獨門尋屍法?
果不其然,施邢擠了擠指腹上的傷口,随即将血液塗在了樹身之上,他嘴唇翕動,開始念一種古樸拗口的咒語。
随着念咒聲愈發急促,只見那樹身上染了血跡的地方突然開始往外冒出一些類似汁液的東西,那樹汁和施邢的血液混合在一起,緩緩滑落至地面,随即便向一條靈蛇一般,向前蜿蜒而去。
方向正是不遠處的燃燈閣。
“難道那屍體往燃燈閣去了?”陶知爻見施邢睜開眼,就對指着那血跡對他道,“你趕的屍體膽子挺大啊,連佛祖都不怕?”
施邢呃了一聲,道:“應該……只是往那個方向去了而已吧。”
誰知話音剛落,林中的三人就聽燃燈閣裏遠遠傳來一句中氣十足的爆喝。
“妖孽,吃我一棍!”
陶知爻&蕭聞齋:……
施邢:………………草!
施邢表情十分悲恸又複雜地抹了一把臉,道:“和尚是出家人,應該不至于下死手的吧!”
“呃,可那是屍體,已經死了。”陶知爻很不給面子。
施邢又是一陣沉默,“……死無全屍也很慘啊!”
陶知爻想了想,問道:“你那屍體會主動襲擊人類嗎?”
施邢:“應該不會吧?我當時聽到那怪異聲音的時候,屍體已經失控了,而且我當時也有些迷糊,如果它們真的會撲人,我現在應該已經挂了。”
陶知爻:“那應該沒關系……吧。”
“要不我去跟和尚們讨回來?”施邢說着,就要急匆匆地沖出去。
陶知爻趕緊拉住他。
“別攔我,再不去那屍體就要被打爛了!”施邢着急地道。
陶知爻不知道該怎麽跟他說,燃燈閣裏可能有秘密的事,而且這也是他的猜想,并不确定,說不定裏面只是藏了重要的佛像和經書呢?
而且,陶知爻其實私心也想混進去看看的,但又不想打草驚蛇,引起僧人們的注意。
畢竟他還要在這裏拍幾個月的戲,誰知道會不會碰到。
“我想想。”陶知爻讓施邢稍安勿躁,自己則是抱着胳膊,手指輕輕摸着下巴。
他目光飄忽了一陣,而後在施邢身後,一只跟着的那兩具屍體上落定。
“有了。”
很快,施邢出現在了燃燈閣正門不遠處。
而他的背後,跟着四具僵硬跳動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