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81章
接下來的十多天裏, 一切倒是進行的很順利,每天就是拍戲,陶知爻偶爾和面點劉聯系, 保持消息的随時互通, 對方也告訴他說情況一切正常, 沒有再遇到別的怪事情。
“好, 過!”
吳導拿着一瓶礦泉水咕咚咕咚地灌了大半,心情和他的動作一樣酣暢淋漓。
他真的很高興。
劇組的拍攝其實是按場景來的, 而不是按劇情的流程來的。
《鬼壺》劇組會在拍攝的第一個月在南岳廟完成拍攝,然後第二個月回到北市一家私立醫院取景,後續剩餘的部分會在影視城完成。
而今天拍的這幕戲,是整部戲裏最重要,最高光, 也是最有挑戰性的一場戲。
陸懸壺将林白紙“弄髒”的那場戲。
吳敬與對蕭聞齋的演技其實是完全不懷疑的。
但這畢竟是蕭聞齋第一次演感情戲,而且這感情卻又沒有到那種轟轟烈烈的愛情的程度。
純粹的愛和恨, 演繹難度并沒有大。
最難的, 就是扭曲的愛和恨。
愛而不得、因愛生恨、相愛相殺……不論是哪一種, 都要比純粹的愛與恨更加複雜,也更加考驗演員對角色情感的把控。
而這對從未演過愛情戲碼的蕭聞齋來說, 甚至可以算得上是要一個嬰兒剛站起來,就讓他去學怎麽跑步了。
但蕭聞齋把控得很好。
像他之前拍那場戲失誤之後所說的一般, 不會再有下一次了。
吳敬與心潮澎湃地捏着手裏空了的礦泉水瓶,傾着身看面前的攝影機,幾乎不敢相信這樣的演繹程度是能夠一條過的。
……
林白紙躺在冰冷的手術臺上,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身上的傷口正不斷往外溢出血液。
手指下攥着的床單已經逐漸變得濕潤, 鼻腔裏有着抹不去的鐵鏽味,他并不願意去想那是什麽。
急救科的大夫正在一旁同步他的傷情, 而主刀的醫生,則是……
“林先生,好久不見。”
泛着冷光的鏡片出現在眼前,伴随着熟悉的聲音響起,林白紙抿了抿蒼白的唇,将臉緩緩轉向一旁。
對于他的抵觸,陸懸壺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笑意。
“子彈貫穿……”陸懸壺眼睑低垂,顯得眼睛更加狹長了些,他藏在鏡片後的目光好似一條盤算着噬人的毒蛇,在林白紙的身體上緩緩打量。
修長的手指被醫用手套包裹着,泛着淡淡的消毒液氣味,陸懸壺指尖順着林白紙的腰側肌肉一路滑下。
壓在心底的記憶重新出現在林白紙的腦海之中。
腰側的觸感無比熟悉,就好似上次把他吓走時一般……
林白紙從未想過,陸懸壺接觸自己居然會有別的心思。
他竟從未發覺。
林白紙對情愛之事完全沒有任何想法,他甚至不覺得人與人之間有什麽不同,在他的眼睛裏,每個人的不同……只有在死後。
死于不同方式的人,才是不同的。
而上次他去陸懸壺家裏吃飯時,對方所展現出來的那種莫名的……侵犯感,讓林白紙覺得不妙。
但更不妙的是,在他落荒而逃離開陸懸壺的家裏後,他發現自己……有反應了。
所以,這些天的刻意冷淡和疏離,是林白紙在思考自己究竟該怎麽和陸懸壺相處。
因為想不到解決辦法,所以才規避着碰面,誰知道今天去勘察現場時遇到了埋伏,被暗槍所傷,以這種狼狽的姿态見到了陸懸壺。
正想着,傷口處一陣劇烈的疼痛傳來,将林白紙從思緒中拖出,他渾身因為疼痛而顫抖了一下,難以控制地叫了出聲。
“啊……”
雪白的醫用手套染上了鮮紅,像是冬日綻開的紅花,刺目又絢麗。
陸懸壺微微歪着腦袋,用只有他們兩個人聽得見的聲音,在林白紙耳邊輕聲道。
“我這裏可不允許走神啊……”
在獵物還在猶豫是否要送上自己的脖頸時,按捺不住的獵人已經不再能扼制自己瘋狂的占有欲。
林白紙額前布滿細密的汗珠,他想瞪陸懸壺,可卻沒有力氣。
含着淚花水汪汪的眼睛帶着點不甚明朗的愠怒,沒有任何想象當中的威懾力,反而讓陸懸壺下意識挑了挑眉,目光下滑。
人類的身體還真是反映誠實,哪怕是自己也不能免俗。
手術的前期準備已經做好,麻藥藥效發作,将眼前塗上一片黑暗,奪去了林白紙最後的知覺。
手術正常進行着,随着刀尖與手指的躍動,流血漸漸止住。
陸懸壺雖然瘋,但醫術是好的。
可就在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的時候,異變陡生!
撕裂傷自子彈打出的血洞而起,如同蛛網一般迅速向外擴散。
林白紙的身體數據指标在肉眼可見地飛速下滑。
在不知道是誰率先發現,林白紙皮膚下的血管裏,似乎有東西。
一個近幾月在全國無數醫療工作者心中都留下了可怖陰影的,細長的,黑色的形狀。
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停下了手裏的動作。
鐵線蟲。
死亡的代名詞。
而就在所有醫護都無所适從的時候,陸懸壺卻讓他們都離開,自己留下。
雖然大家都很疑惑,但見再三勸也勸不動,便都放棄了。
身後的大門重重關上,陸懸壺望着躺在手術臺上的清瘦身軀。
林白紙本就很薄的皮膚下黑線游動,鐵線蟲正瘋狂地蠶食着他的生命力。
陸懸壺擡起眼,看了一圈四周的佛像。
他的嘴角挑起一個弧度。
或許,現在會是一個很好的時機。
看這對自己的未來一無所知,仍處于昏迷無意識狀态的青年。
陸懸壺摘掉手套,長而有力的手指自林白紙的面龐一直撫摸到青筋起伏的清瘦腳背。
“雖然你聽不到。”
“但,歡迎成為……我的所有物。”
唯一的,讓他珍視的所有物。
……
畫面定格在蕭聞齋拿着一只裝滿培養液的玻璃罐,而罐子之中,有一個和過往所有出現過的玻璃罐子裏裝着的鐵線蟲都不同的身影。
那是《鬼壺》世界觀中唯一一只,鐵線蟲的雄蟲。
他微微擡着下巴,望着手裏的雄蟲,手術室的冷光打在半邊側臉上,讓他看着像神明降臨。
而沒有光的半邊,則猶如脫下披着天使外衣的地獄惡魔,終于露出了自己潛藏已久的野心,與渴望鮮血的尖牙。
攝影機前的衆人都有些呆。
不知道是誰先反應過來,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随之而來的,就是衆人接二連三的長嘆聲。
副導演、編劇這樣的幕後人員,更多的是感嘆:誰說蕭聞齋演不好感情戲?這段放出去不得大殺四方。陸懸壺眼裏如毒蛇一般的瘋狂,以及在決定将雄蟲植入林白紙眼中時,那種好似毒蛇終于要将自己的毒牙嵌入伊甸園裏的蘋果時的渴望、滿足、貪婪和占有欲,真的看得所有人都背後發涼而又瘋狂着迷。
而其他的藝人則是嘆,自己或許努力一輩子,也追不上蕭聞齋現在的實力了。
蕭聞齋對四周的贊美均是回以禮貌而克制的微笑。
而他的視線,只會和一個人對上。
“蕭老師,你剛剛演的時候真的有點吓人叻。”陶知爻在這地方呆久了,和湘省本地人聊了幾次天後,時不時也會冒出點當地人可愛的口音。
若非他定力确實好,都真的以為蕭聞齋有什麽發自內心的瘋狂的想法呢。
蕭聞齋輕聲笑了笑。
誰說……不是呢?
今天夜戲拍的晚,等劇組的人陸陸續續走了後,月亮已經挂到半空了。
将近十五,月亮也越來越圓,讓人覺得好似更明亮了些。
陶知爻從臨時搭建的拍攝棚裏走出來,下意識地看了看四周,而後擡頭望天。
蕭聞齋落後他半步,和秦相珉一起出來的時候,就聽見陶知爻叫自己。
“蕭老師。”
“嗯?”
“你覺不覺得,今晚的月亮好像有點太紅了?”
蕭聞齋擡起頭,就皺了皺眉。
有野外生存經驗的會知道,月亮的一些特征基本上和天氣是挂鈎的,俗話說日暈三分雨,月暈午時風,當夜晚的月亮出現光暈圈的時候,就說明明天可能要刮大風了。
一般來說月暈是黃色透着藍色的,但此時天上的那輪圓月卻有一圈鮮紅無比的月暈。
還不僅如此,那一輪月亮,此刻都是血紅一片,而且整體呈現出月的上半部分較淡,下半部分的紅色則濃得鮮豔欲滴。
這一幕,讓陶知爻想起他們拍戲時用的血漿。
就好似這整個月亮都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圓形血卵,有什麽東西正躺在卵的底部,要從中破開一般……
讓人有些不寒而栗。
秦相珉一直在旁邊搓胳膊,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覺得今天晚上的天氣似乎格外陰冷一些。
“先下山吧。”蕭聞齋說道。
陶知爻點了點頭,他視線望向遠方,看到一路向下,層層疊疊的佛寺佛塔佛鐘伴随着佛堂內燃得正旺的千盞燭火,柔暖的火光和影影綽綽的僧侶身影,讓人稍微安心了些。
沿着下山的小路一路向下,越靠近南岳廟的主區域,幾人就越發覺得那種陰冷的感覺減少了一些。
大雄寶殿就在前面不遠處,陶知爻他們正打算從前面的分岔路口拐過去,然後走南岳廟的正門出去。
可是,一道刺耳的尖叫聲劃破了夜空。
陶知爻豎起耳朵,一指另外一條岔路。
“在那邊!”
幾人沿着另一條小道,循着聲音的方向一路小跑過去,南岳廟裏的燭火燈光被漸漸抛在身後。
雖然南岳廟的照明用了大量的燭火,但這畢竟也是個景區,山上的小路兩旁還是間隔安裝了路燈的。
光線不亮,勉強能照亮燈下一小片區域,兩盞路燈之間,總會有那麽一小段黑不溜秋看不甚清楚的區域。
陶知爻再往前跑了一段,就見到一個女孩子坐在地上。
是他們組裏一個叫白璘的女演員,她也是娛樂圈裏的前輩了,比蕭聞齋略大幾歲。
白璘在《鬼壺》裏飾演一名報刊記者,在第一例鐵線蟲污染案件爆發後,她就努力地想要通過自己的工作去警示更多對此不知情的人,即使遭受了多方阻撓,她也從未放棄。
總的來說是一個溫柔又有力量的女性角色,和白璘本人的性格也很像。
“白璘姐!”秦相珉跑過去将人扶起。
白璘見到他們,似乎是大大地松了口氣的樣子,她的動作有些跛,應該是不小心弄傷了。
秦相珉經常運動,對這種傷比較熟悉,檢查了一下道:“只是輕度扭傷,不嚴重。”
陶知爻點了點頭。
只不過,他看白璘的反應,确實也不像是因為腳踝扭傷疼痛而完全失去了行動能力。
此時,白璘正死死地盯着一旁路燈沒有照到的一片區域,那地方主要是灌木和樹,背後是一大片看不見盡頭的森林,影影綽綽的,有點莫名的陰森。
“怎麽了?”陶知爻看她的狀态不太對,就問了一句。
白璘雙眼瞪得有些過分的大,她聽陶知爻問的時候,目光閃爍了幾下,表情是肉眼可辨的驚恐。
“我,我剛剛好像看到了什麽東西。”
有東西?
陶知爻心念一動,不動聲色地摸了摸自己的眼皮。
但他四下觀察了一圈,并沒有看到什麽鬼魂,也沒有察覺到什麽陰氣殘留的痕跡。
“這裏是佛寺。”
蕭聞齋突然開口,讓幾人都下意識看向他。
他朝白璘點了點頭,後者似乎是怔忪了一下,然後十分明顯地放松了許多。
是啊,這裏是佛寺,能有什麽呢?白璘想到這裏,終于從那種被吓得失神的狀态裏緩了過來。
這是,道路的另一側傳來腳步聲。
白璘的身體再一次緊繃起來,下意識地往幾人身後躲了一點,可見雖然蕭聞齋的話讓她沒那麽緊張了,但剛剛的确是被吓得有些厲害,慌亂間才不慎扭傷了腳。
晃動的火光逐漸出現在幾人的面前,漸漸變得清晰。
兩個提着油燈,手持木棍的年輕和尚出現在視線前方,寬大的棕色僧袍與脖子上的佛珠帶着點令人安心的神聖氣質。
他們是南岳廟晚上巡山的僧侶,剛剛聽到白璘的叫聲,就尋了過來。
“幾位施主,是遇到什麽麻煩了嗎?”提着油燈走在前面的和尚問道。
陶知爻将白璘受傷的事情說了,那和尚當即道:“寺中有備用的藥和冰塊,還請幾位施主随我來。”
秦相珉讓白璘抓着他的胳膊借力,兩人跟着那和尚往前走了一段,卻發現另外兩人沒跟上。
“兩位施主還有什麽事情嗎?”那和尚也發覺了,便回頭問道。
陶知爻噢了一聲,道:“我們的車停在另一邊,去開過來,一會兒在正門接你們吧。”
秦相珉眨了眨眼,車明明在正門那邊啊。
但他這念頭剛冒起來,就見陶知爻朝自己擠了擠眼睛,而蕭聞齋也看着自己。
雖然不知道兩人打的什麽主意,但秦相珉很明智地選擇了順着陶知爻的話說下去,“哦好,那我先帶白璘姐去冰敷上藥,一會兒微信聯系吧。”
“小師父,我們走吧。”秦相珉對那兩個和尚道。
和尚點了點頭,不疑有他,帶着秦相珉和一瘸一拐的白璘下了山。
“現在去哪裏?”蕭聞齋問。
其實,他也沒明白陶知爻為什麽不跟着一起去。
但蕭聞齋知道陶知爻肯定有他的道理。
陶知爻一笑,擡手指了指一旁。
蕭聞齋這才注意到,在他們碰到白璘不遠處的前方,還有另外一條十分隐秘的小路。
不過,那條路是通向哪裏的?
蕭聞齋正思考,擡起頭的時候,就見到了頭頂上方不遠處,他們當時碰到面點劉的那處。
蕭聞齋頓時明白了,順着那隐秘的小路一直望過去。
果不其然,層層交疊的樹木枝葉間,隐隐可以看見被微微火光所照亮的,一片藏得十分難以讓人發覺的古舊佛寺遺址。
是□□小沙彌帶着慧濟方丈去的那裏。
陶知爻朝蕭聞齋一挑眉,背着手晃晃悠悠地往前走,帶着點笑意的聲音從前方悠悠傳來。
“人生地不熟的,偶爾迷路走錯了方向,也情有可原,哦?”
蕭聞齋笑着搖了搖頭,加快腳步跟上,走到陶知爻身邊和他肩并着肩。
兩人對視一眼,蕭聞齋似是懊惱地輕輕嘆了口氣。
“嗯,我也迷路了。”
夜晚的林間,靜谧得只剩下呼吸聲和腳步聲。
為免打草驚蛇,陶知爻只開了手機手電筒的最低檔,還用手機擋住了半邊,微弱的燈光只能勉強照亮前方的一點距離。
因此,兩人不免靠的很近。
蕭聞齋聽着耳畔陶知爻的呼吸聲,黑暗本就容易讓人心底不可言說的想法悄悄浮現,更何況山路不平,兩人不時蹭到一下手臂或者身體,布料的嚓嚓聲像是一下下撓着心窩似的,讓人有些意亂神迷。
陶知爻突然停了下來。
蕭聞齋動作慢了半拍,半邊身體都貼到了陶知爻的背上,兩人此時靠得很近,冬日夜的涼意讓彼此的體溫顯得愈發滾燙,他甚至都能聞到陶知爻身上好聞的松木香料氣味。
垂在身側的手,下意識地想要搭在身前之人纖瘦的腰肢上,但在将觸未及之時,卻又像是被猛地灼燙到了一般收回。
蕭聞齋呼吸漸沉,手掌緩緩收回。
他斂着眸子看不清神色,而心中所想卻和四周暗不見光的環境愈發相合。
他似乎越來越理解陸懸壺對林白紙那種難以控制的占有欲了。
“怎麽了?”
蕭聞齋定了定神,輕聲問道。
陶知爻指了指前方,低聲答道:“我們到了。”
這條小徑是在森林之間的,而且比起剛剛下山的石階路會更加“野”一些,腳下沒有鋪石板,而是被人跡所踩出來的。
兩人不知不覺間已經走到了樹林的邊緣,再往前走十來米,就能拐到一條主路上。
而道路另一頭,就是那隐藏在層層樹林之中,在整個南岳廟區域也相當偏僻的神迷寺院。
陶知爻仔細觀察了一下。
那一片區域其實和南岳廟的主體建築并沒有風格上的區別,四面有建了一圈圍牆,将那片區域圍了起來。
大門的正上方,挂着一塊匾額,屋檐下方兩側各挂着一只紅燈籠,在夜色中散發着熒熒的幽光,與今晚的猩紅月色融合在一起,灑落在地面之上。
而寺院門口,正像面點劉所說的一般,有兩個面容嚴肅的羅漢正持着木棍,嚴加看守着。
一陣冷風吹過,将屋檐下的燈籠吹得晃動幾分。
陶知爻借着燈光和燈籠歪掉的這一間隙,看清了那建築大門上的匾額所寫的字。
燃燈閣。
以瓦供燭,佛號燃燈。
燃燈古佛,佛教三世佛之一的“前世佛”,被稱為萬佛之祖。傳說如今西天極樂地位最高的釋迦牟尼佛,曾經就被燃燈古佛所授記。
當年還在修行的釋迦牟尼看到燃燈古佛時,用自己的頭發鋪在積了水的地面上,以免燃燈古佛弄髒了腳,燃燈古佛因此對他大加稱贊,說他日後必定成佛,號釋迦牟尼。
陶知爻雖然是道教中人,并不信佛,但也聽過“燃燈”的名號,因為名氣實在是太大了,基本上只要去過寺廟的華夏人都見過燃燈古佛。
在寺廟裏最大的大雄寶殿裏,都會放着三座巨大的佛像,而左邊的那一座,就是被稱作“前世佛”的燃燈古佛。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不可考證的原因,就是據傳說,燃燈古佛和道教裏元始天尊的大弟子“燃燈道人”其實是一個人。但這究竟只是随着佛教傳入華夏,文化碰撞和宗教之間的相互吸收,還是真實存在的事實,就無從得知了。
“燃燈古佛的佛堂麽……”陶知爻摸了摸下巴。
以一位佛或者菩薩的名字作為廟宇之名其實十分常見,例如蜀地的文殊院就是用的文殊菩薩的名號,純陽觀是用的純陽祖師的名號,此外還有碧霞元君廟、媽祖廟、文昌閣……
雖然燃燈古佛常常以三世佛的身份置于大雄寶殿之上,但單獨設有一處供奉的廟宇也并沒有什麽問題。
但為何這地方看守的如此嚴格,這不合道理。
正思考着,陶知爻的突然聽到頭頂上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仰起臉的時候,就感覺腦門被砸了一下。
“哎呀!”
他下意識地叫了一聲,然後就見不遠處那兩個守門的僧人聞聲望了過來。
陶知爻倒吸了一口涼氣,還沒反應過來,就被眼疾手快的蕭聞齋直接拽到了一旁的樹後。
事出緊急,蕭聞齋也沒留力氣,陶知爻又完全沒有防備,所以幾乎整個人都趴在了蕭聞齋胸口。
燃燈閣門口,那兩個僧人伸長脖子往林子裏望了望,裏面一片灰暗,也看不清什麽。
“是什麽小動物吧?”其中一個僧人道。
另一個想了想,“可能吧。”
陶知爻揉着腦門低頭一看,那砸到他的東西并不重,也不疼,只是事發意外,這周圍陰森森的本來也讓人緊張,就吓了一跳。
此時一看,更是無語。
那是一顆松果。
上半部分被啃開了,裏面的松子早已被吃完,而下半部分則還緊緊地收着。
這松果怎麽突然掉下來?
不過此時不是擔心這個的時候,他已經聽到身後不遠處那些僧人說話的聲音了。
陶知爻背靠着樹,看不到身後燃燈閣的情況,又不敢動騰,只能戳戳蕭聞齋。
“他們還在看這邊嗎?”
蕭聞齋眼眸一垂,就見懷裏的小狐貍正仰着臉,一臉緊張地看着自己。
平時那種游刃有餘,又帶着點狡猾的可愛模樣此時變得小心翼翼的,帶着點小動物被吓到了一般的慌亂和無措。
偏今晚冷風不小,陶知爻的皮膚又薄,被夜風吹得有些紅,光線暗看得也不太真切,而現在兩人的動作又那麽親昵,反添了幾分暈坨坨的暧昧。
蕭聞齋喉間輕輕滾動了一下。
他手指輕輕撫上陶知爻的額頭,将那松果掉下來時帶上的一點塵土拂去,半邊手掌擋住了陶知爻看向自己的視線。
也擋住了他眼眸之下,那難以掩藏的一些深沉欲色。
蕭聞齋擡眼,略微偏頭朝外看去。
那兩個僧人已經不再留意這邊了,又恰好有兩個僧人來換班,夜半三更本就困倦,哪裏還會注意他們這邊。
“嗯……”蕭聞齋本想說沒有,可感受着懷裏的溫度,到嘴邊的話語卻不由自主地一變。
“還在看,先別動。”
陶知爻輕輕啊了一聲,下意識地往蕭聞齋那邊又靠了點,還擔心蕭聞齋被僧人看見,将人往自己這邊拉了一下。
這下,兩人貼得更緊了。
蕭聞齋喉間一緊,正當他眸色晦暗不明地看向對自己的行為有多暧昧一點察覺也沒有的陶知爻,心底的沖動都有些按捺不住時,頭頂突然又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響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