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76章
假山上的石階小路, 也不知多久沒有人來走過了。
道路兩旁的灌木遮掩住了入口,陶知爻費勁地将濃密的長葉撥開,從樹杈與枝葉之間擠了進去。
石階小路像一條灰白色的巨蛇, 沿着山體蜿蜒向上, 路燈燈罩上也粘着密密麻麻的蟲子屍體。
冬日的雪剛剛化開些許, 在石板路旁的窪地上蓄了一個小水坑, 偶爾有飛蟲或是什麽的落在水面上,總會泛起些許波紋, 将水中倒映的燈影擾得亂作一團。
鼻腔裏是濕潤的草木氣息,陶知爻沿着生了厚厚青苔的石階小路,一步一腳印,小心翼翼地往上走。
但走了幾步,他突然停下來, 回頭朝不遠處的那盞路燈看去。
黑色的燈柱藏在夜色下的林影中,被四周的矮灌木圍着看不太真切, 頂上的兩盞球形燈罩散發着冷白色的光暈, 像兩只發光的大蘋果。
陶知爻盯着燈看了一會兒, 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後,假裝什麽都沒有發現似的, 轉過身繼續往上走。
石階小路旁的積水窪裏的波紋漸漸平複,再一次安靜得如同鏡面一般。
而水中倒影裏的燈柱上, 挂着三盞圓形的路燈。
下一刻,最上方的那只“燈罩”化作一陣流光,消失在水面的倒影之中。
假山不算高,大概也就兩三層樓的高度, 陶知爻沿着石板路走了五六分鐘的樣子,到半山腰往下一看, 才發現山前本該有個水塘,但現在長滿了荒草。原本應該設計有流水從山頂而下,但現在似乎幹涸了,不知道是泉眼堵住還是為何。
在往上走了幾分鐘,就遠遠看到了漆層剝落的小亭一角。
山下遠遠看,亭子裏确實有一陣淡淡的熒光。
但走上來後,陶知爻在四周走了一圈,也仔細觀察了一圈,卻并未在這藏于荒山的荒涼小亭裏察覺到什麽不同,更沒有什麽能發光的東西。
但人類的身體很誠實,這一片區域的氣場讓他覺得很舒服,陶知爻隐約能猜到,這地方應該的确有什麽不同。
只是他可能囿于風水學這方面的見識面的問題,不明白而已。
陶知爻本來想着要不走了算了,反正他沒有感知到陰氣和威脅,這地方的存在應該不會害蕭聞齋,也不會害到蕭家。
但轉念一想,陶知爻摸了摸下巴。
眼珠順時針轉了一圈,又逆時針轉了一圈,如果此時有人——尤其是蕭聞齋——在一旁,肯定會感慨陶知爻此時的表情配上他那雙桃花眼,實在太像一只正算計什麽的小狐貍了。
陶知爻閉了閉眼睛,動作就好似正常眨了一下眼睛一般。
但實則在他閉上眼睛的那一刻,陶知爻就清晰地感知到了身體右後方的某處,有一團和這四周的環境氣場不太相融的東西存在。
應該就是那水窪倒影裏多出來的那盞“路燈”吧。
亭子裏堆積着被風吹進來的落葉,已經爛成葉絡的,爛了一半的堆在下層,最上層是蓋了霜又化了的,呈現出棕黑的顏色。
陶知爻走進亭子裏,其中有一張石桌。
他走近桌旁,彎下腰,伸手似乎搗鼓了一陣,然後伸出手,好似桌子正中突然多出了一個洞,從裏面掏出來什麽東西似的。
“啊,真的在這裏!”陶知爻的聲音自亭子中傳了出來。
而此時,帶着演員的信念感的陶知爻正背對着石階路的方向,手裏握着一團……空氣,正感情充沛,分外“驚喜”地大聲驚嘆。
而他的手也恰好放在身前,若是不調整角度再靠近,根本看不見他手裏拿着的是什麽。
陶知爻說完,靜靜聽了一下四周的動靜。
只是耳邊唯有風穿樹林之聲,并沒有其他的聲響,他想了想,回過身。
而也就是在這一瞬,那團和四周環境氣場不太相融的東西終于是忍不住了,精致朝陶知爻手上沖了過去。
對此,陶知爻的反應是立在原地,好似沒有反應過來似的。
下一刻,一聲充滿疑惑的“哎”在空氣中響起。
緊接的是一聲慘叫“啊”!
空氣中,幾道瑩潤的藍色水絲從陶知爻的指尖飛出,在四周的樹木枝杈上繞了幾圈,而水絲的另一端,正綁着一團掙紮着的,半透明的東西。
“咦?”陶知爻看清了那東西,臉上浮現出幾分疑惑,“你是游魂?”
陽壽滿後,三魂各有去處,但陰曹地府畢竟是人工,啊不,鬼工作業,難免會有疏忽的時候,像是生死簿對不上啊,或者不小心鑽進什麽風水靈陣然後藏起來了,又或者……負責勾魂的小無常喝醉了,辦事疏忽了什麽的。
無常在陰曹地府只是個職位,數量并不只有兩個。
像謝必安和範無救,說簡單明了一些,就算是隸屬東岳的大無常,手底下在全國各地還有無數個小弟,負責各自區域的勾魂送魂等業務。
而因為各種不可考原因而沒有入輪回,并且生前沒有怨念和煞氣的鬼,就會變成游魂。
和厲鬼不同,游魂麽,沒什麽事幹,也沒有仇要報,每天就是飄啊飄,偶爾吓唬一下渣男,打抱不平什麽的,屬于無公害無污染品類。
哪天飄着飄着遇到出來執行公務的小無常,或者撞上些天師道士,就被順手勾走或者送去輪回了,也是很正常的事。
但陶知爻今晚抓到的這一只,明顯比常見的游魂要更有一點“野心”。
陶知爻擡着右手,朝那游魂輕輕一抓攏,四周的水絲流動牽扯之間,将那游魂送到他面前。
那游魂還是個男鬼,看上去年紀輕輕,應該還在讀書,身上的打扮也是近幾年的款式。
英年早逝?
那男游魂一開始還梗着脖子,但突然被水絲吊着靠近陶知爻面前,它也是驚了一下。
“你,你幹什麽?!”
陶知爻:“你什麽來歷啊?大過年跑到別人家裏搗亂,是讨吃的還是幹什麽?”
那男鬼哼了一聲,“你管我!”
四周陷入一片安靜,陶知爻略微皺了皺眉,他倒是沒想到,這個游魂嘴巴那麽硬。
本來麽,春節诶,誰想工作啊!陶知爻自己就帶着點氣,覺得這游魂讓他過個年都不安生了。
何況這裏是蕭家,鬧到蕭老爺子和蕭聞齋頭上,陶知爻更是不爽,而且現在蕭聞齋還在浴缸裏昏迷着呢,他的心情本就不好,也急着回去。
所以,在這種情況下的陶知爻難得地露出了點鋒芒。
五分是真的不高興,還有五分是裝的,用來威懾那游魂。
陶知爻伸手一拽那游魂的領口,腦海裏想着秦相珉平日不說話的氣勢,還有在演大将軍時的那個兇狠樣子。
“你說不說,別逼我削你嗷!”
這句話說得還是很有威懾力的,情緒飽滿字正腔圓,陶知爻說完就深感自己的臺詞似乎進步了一點點。
只可惜。
他的長相,實在是撐不起來。
那游魂生前脾氣也不好,一聽就挑眉,削自己?
看着面前像炸了毛的小動物似的陶知爻,游魂又是怒又是好笑的開口,想要嘲弄兩句。
“你大爺……”
結果話音未落,它就見陶知爻的袖口處突然滑出來一條黑色的手鏈。
那游魂的表情立刻就變了,它這一瞬就好像被人掐住了脖子的尖叫雞,發出了高亢又幾乎斷氣的聲音。
“……好!”
陶知爻:“你說什麽?”
那游魂也還好是死了,否則現在背估計都被冷汗浸透了。
他絞盡腦汁地給自己找補。
“我,我說……你大爺好!”
“?”
“啊不不,我說的是大爺你好!”
“???什麽亂七八糟的!”
那游魂吓得都要分裂了,眼見着陶知爻的表情越來越迷惑,游魂腦海中突然靈光一現。
“哦哦哦!我說的是:大老爺好!”
大老爺?
什麽大老爺?
陶知爻自己也正疑惑呢,就看到了自己手腕上,那條細細的迷你版勾魂索,頓時明白了過來。
真沒想到,謝必安和範無救送的勾魂索款手鏈子,還能在這個時候派上用場。
陶知爻眼睛一轉,輕輕咳嗽了兩聲,在心裏默默感嘆。
黃焖雞啊,你後繼有人了。
“咳咳。”陶知爻清了清嗓子,“所以,還不老實交代?”
那游魂立刻應聲連連,“我交代,我交代。”
只不過話到了嘴邊,它又停頓了。
“大人,您這人類的身體是?”
它态度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自然是認出了陶知爻手上的鎖鏈是勾魂索的模樣,這回可真是羊入虎口。
但仔細一想,如果陶知爻真的是無常,那為什麽會是個人類的身體呢?
對此,陶知爻早有準備。
他眼睛一瞪,“地府辦事,還要跟你交代?”
那游魂趕緊說不敢不敢,看着面前點頭哈腰的游魂,陶知爻心虛地往旁邊瞟了一眼。
反正,他又沒說自己是地府的人。
而且地府辦案确實不用跟這游魂說啊。
沒毛病。
于是,陶知爻好整以暇,理直氣壯地開始從那游魂嘴裏套取信息。
這游魂的确如陶知爻所猜想的一般,是一個在北市高校就讀的大學生,去年因為意外去世的,名字叫李方。
至于為何會有這個意外,說來話長,長話短說,李方是個癡迷于研究風水學的……理工男。
“我早就和那幫人說,學校裏的那棟樓風水不行,哪有模仿陵墓形制,把教學樓建成外圓內方的,而且門口的樓梯建成外八形狀,那不是刀形煞麽!”
“而且最最離譜的是,門口擺銅像就算了,拜的還是兩座,而且雕工也不知道請的哪家,長得跟鎮墓獸一樣,怪不得那破樓年年出意外,年年有學生失足摔死。”
陶知爻表情怪異地看着它。
“所以你……”
李方一拍大腿,“所以我在爬上去給學校老師講風水,想要讓學校趕緊改建,結果不小心就摔下來了啊!不過還好,似乎出了我這趟事後,就在請大師看風水去改了……”
陶知爻:……
他揉了揉太陽穴,被咋咋呼呼的李方說得頭疼,将話題往正事上引,“所以你除夕夜來這裏是為了什麽?”
李方瞪圓了眼睛,“這地方風水極好,我想來欣賞一下是哪個大家的手筆,順便,順便看看能不能蹭點氣運麽……”
“風水好?”陶知爻一挑眉。
李方被陶知爻從水絲中放了出來,帶着陶知爻下了山,來到假山前方的正中·央。
在這位風水理工男的介紹下,陶知爻這才注意到蕭聞齋卧室所在的小院後的這座假山不僅剛好将院子環繞包裹起來,而且偶山體呈現出兩側低中間高的走向,而且山頂的小亭子正對着蕭聞齋的房間。
遠遠望去,整座山好似在守護什麽似的,兩邊的山脊就好像張開的雙臂,呈護持之态。
“而且最重要的,這是個葫蘆山。”
陶知爻一愣,葫蘆?
李方伸手指着那山體的輪廓,道:“整座山是葫蘆的下半部分,而那座亭子是上半部分,亭子的頂端有一座雕塑,模仿的是葫蘆的蒂。”
葫蘆寓意的是平安富貴吉祥,其他五花八門各種說法都有,但不論如何,這座仿葫蘆形狀,呈現護持之态的假山片區的确是一塊設計的極佳的風水地。
“不過我看這片地方,重的是「保護」,而不是「福運」。”李方摸了摸下巴上不存在的山羊胡,背着一只手,老神在在地說道。”
陶知爻雖然聽得一頭霧水,但基本的邏輯是否通順還是能聽出來的,李方應該是真的喜歡并且研究過風水學。
于是他趕緊問道:“保護?具體指的是什麽?”
“魂魄,性命什麽的吧。”李方抱着胳膊随口說了一句,可陶知爻的臉色卻變了一瞬。
魂魄?蕭聞齋剛好缺一魂一魄,而他房間周圍的風水就是保護魂魄的?
世界上,有這麽巧合的事情嗎?
“但是吧,這和我平日裏看到的風水陣似乎又哪裏不一樣?”
李方沒有注意到陶知爻表情的變化,他往高處飄了一點,擡手在左邊比劃了幾下,又在右邊比劃幾下,嘴裏念念有詞。
“這裏是風的入口,出口,水的入口在這裏,出口……”
陶知爻在琢磨這風水陣和蕭聞齋情況的巧合究竟是不是巧合,而李方在空中飄了一圈後,也是滿臉思索地落了下來。
“發現什麽了?”陶知爻問。
李方欲言又止的樣子,最後還是搖了搖頭。
“什麽意思啊?”陶知爻看他那将說未說的樣子,也有些着急了,“這風水陣不會有害吧?”
“那當然不會!”李方擺了擺手,葫蘆風水本就常見,他看這陣也是保護居多,只是略感有些差異而已,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半道出家學藝不精。
但肯定沒有從吉陣變兇陣的程度,還是保護蕭家的。
陶知爻一聽,也放心了些許。
只要不是針對蕭聞齋的就好。
“哎。”
良久的靜默之後,陶知爻突然就聽身旁的李方重重嘆了口氣。
轉過頭,就見他一掃之前的精神,整只鬼都顯得有些萎靡不振起來,飄到一旁的石頭上坐着,托着下巴,似乎很沮喪的模樣。
陶知爻現在輕松了不少,也有心情和他閑聊了,見李方一副被打擊到的樣子,就問:“怎麽了?”
感覺這家夥情緒真是起伏不定。
不過一想到,他都能因為一個風水說法不要命爬到陽臺上手舞足蹈地要學校去改,情緒不穩定……好像也很符合人設。
“您應該是受了這家的供奉,來保護他們的吧。”李方撩起眼皮,看了一眼陶知爻,“不過我倒是沒想到,現在地府陰差都會幻化成人類模樣,到活人家裏過年了嗎,真是時代在變化。”
陶知爻沒說話,李方就當他默認了,自顧自地繼續嘆氣道:“哎,我還想着說留在這世界上,多多修煉,看看能不能有朝一日成仙呢,但現在我算是知道了,現實就是現實,才不像小說裏講的什麽秘境、奇遇、修煉,還有什麽成仙的機緣。”
聽李方一通抱怨,陶知爻才知道這家夥不僅是個風水學癡迷分子,還是個中二少年呢。
不過,李方倒也不算完全在幻想,還是那句話:萬物有靈,萬物皆可修煉。
但有一個問題,一個人在活着的時候,比如像陶知爻,像玄元道長,還有普照寺的方丈他們,作為一個活人擁有着肉·體的時候,在修行一事的天賦自然是遠高于草木走獸的。
可一旦人死燈滅,三魂七魄散去,只剩下幾率殘魂在人世間游蕩——就像李方這樣——那修煉的速度甚至還比不上路邊的一草一木。
而且萬一哪天倒黴,出門撞上個不講理的道士,或是兇殘的惡鬼,又或者太陽公公起早了被一縷陽光照了一下,那可就是個灰飛煙滅,不得超生的結局了。
這也是為什麽不管什麽生物,在修為到了一定程度後都在努力朝人類的形态變化。
舉個不算很恰當的例子,假設胡葵和黃焖雞真人修行的時間一樣長,胡葵有人身,黃焖雞真人沒有,那它就是打不贏胡葵,這是質的差別。
李方嘆了口氣。
“早知道就活着的時候好好努力,找個正規的道觀或者寺廟拜師了。”
陶知爻看着沉湎于悲傷,不停嘆氣的李方,想了想,決定還是不要提醒他在學校裏搞這些可能會被輔導員叫去喝茶這件事了。
“你送我走吧。”又思考了一會兒,李方突然站了起來,“我想明白了,與其讓自己像個游魂一樣茍延殘喘,不如早日投胎,下輩子再努力學習,我再也不報什麽畢業還沒入職就被裁的計算機了!我報宗教學!”
李方語調铿锵,慷慨激昂,一整個中二少年之魂爆發。
陶知爻:……
“所以你确定你要跟這美麗的人世間說再見了嗎?”陶知爻摸了摸自己的手腕,問道。
李方點了點頭,“嗯,我想通了!”
他說完,雙手在胸前合十,表情一整個十分虔誠。
陶知爻:……
陶知爻手指勾了一下手腕上的迷你版勾魂索,說起來,他還從來沒有用過這玩意兒,該怎麽使呢。
想着,陶知爻跟敲門似的輕輕在鎖鏈上敲了三下,然後側着耳朵去聽。
果然沒反應。
李方閉着眼睛等待了一會兒,也沒有感受到任何注入“四周一陣風浪湧動”,或者是“電閃雷鳴伴随着虎嘯龍吟”之類的聲音。
他悄悄睜開一只眼往外看,就見陶知爻正盯着自己手腕上的勾魂索正搗鼓呢。
李方:“無常大老爺?”
陶知爻擡起頭,就見李方正一臉疑窦地看着自己。
他連忙站直了身體,做出一副淡定的樣子,“怎麽了?”
李方:……我還想問你怎麽了呢。
陶知爻正有些焦頭爛額,尋思着這迷你版勾魂索不會只有飾品功能吧,結果一不小心,那勾魂索就碰到了一旁的水絲。
水絲是他所化,自然帶有他的靈力。
陶知爻只見手腕上那條細細的黑鏈子亮了一下,随即四周的環境便被一陣透骨的陰冷所浸透。
腳底下黑氣翻湧,一團濃稠的黑雲幾乎将地面完全遮蓋,陶知爻甚至有一種腳底虛浮,踩在雲層之上的不真實感。
下一刻,一個在黑夜中都白得有些刺目的高筒帽出現在了地面上兩人的視線之中。
那帽子緩緩地升了起來,露出一張煞白的臉,臉上挂着一條長長的舌頭。
陶知爻看了一眼,不是謝必安。
應該是北市這邊專門負責勾魂的小無常。
白無常的身體都出來了一半,它身旁才逐漸出現了一個黑帽子的頂端。
随之,一個矮胖的黑色身影也出現在了陶知爻的視線之中。
看來一白一黑,一高一矮,一瘦一胖是無常界的标配了。
“和人召喚地府無常?”
開口的是白無常,聲音清清冷冷,但他目光落在一旁的游魂李方身上時,毫無波動的煞白瞳孔似乎波動了一下,而後緩緩看向陶知爻。
“是你召喚我們?”
陶知爻伸手一指李方,“他要投胎,交給你們了。”
他說着,伸手從口袋裏拿出兩根線香插在一旁的土地上點燃。
線香以一種快到詭異的速度迅速燃盡,香霧被黑白無常吸入,兩位陰差身體四周那種冷淡的氣場也緩和了不少。
“好。”白無常應了一句,看了一眼身旁的小黑。
矮胖的黑無常拎着勾魂索上前,在李方還在發呆的時候,直接把它給铐了。
“那我們先走了。”黑白無常向陶知爻點了點頭,本想和善地說一句回見,但想了想自己的身份,感覺未免有點太核善了。
估計陶知爻也不想那麽快和它倆回見,于是就啥也沒說。
“哎等等!”李方突然叫了起來,掙紮着指陶知爻,“你不是無常?!”
陶知爻心虛地搔了搔臉,眼神也飄到一旁。
“我可沒說過我是無常哦,是你自己猜錯了而已……”
李方這下可算是明白過來了,一邊被真正的黑白無常拖着往地下走,一邊悲憤交加地瞪着腿大叫道:“他騙人!他騙人!”
“閉嘴!”黑無常瞪了李方一眼,“你又不是人!”
“……”李方沉默了片刻,繼續蹬腿,“他騙鬼!他騙鬼!”
陶知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