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75章
周公創禮樂, 加封諸侯,如今百家姓,很大一部分是從周朝的姬姓及其親眷延伸發展而來, 而魯姓就在其中。
不過, 這都是好幾千年前的事情了, 居然能一直傳下來的麽?
“這我就不知道了, 或許只是有錢人給自己的地位傳承加什麽buff吧。”秦相珉一攤手,目光在不遠處那位魯山鳴身上停留了一會兒, “不過我曾經跟着我爸媽去過他們家,怎麽說呢……不是富麗堂皇的那種,但光是客廳裏擺設的各種文玩,放到任何一個博物館都能有單獨展櫃的程度。”
秦相珉說着,又開始摸下巴, “這麽一考慮,說他們有個王公諸侯的祖先也很合理, 不然哪裏傳下來這麽多好東西呢。”
陶知爻想起當初在寶岳府時看到的各種擺設文物, 覺得這王侯後世的說法, 或許也不無可能。
“哎對了,你父母呢?”陶知爻見秦相珉終于恢複了平日裏的二哈樣, 好奇地問了一句。
秦相珉摸了摸鼻子,一撇嘴, “他們啊,去跟一些老板稱兄道弟稱姐道妹了吧。”
父母剛好去社交,他趕緊趁着這個機會鑽過來和陶知爻他們說兩句話,還有就是滿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哎小陶, 那副畫到底怎麽弄出來的!”秦相珉一晚上都在裝成熟穩重人設,可給他憋壞了, 此時他們幾人到了角落,也沒什麽其他客人注意這邊,立刻就本性畢露了。
剛剛那副四季之景的圖,讓秦相珉眼睛都快掉下來了,差點不顧形象大喊了一句我焯。
幸虧他眼疾手快,在脫口而出的國罵到了嘴邊的時候,及時擡手把自己的嘴巴捂住了。
陶知爻簡單給秦相珉講了一下,那副四季之景的圖,其實是他靈光一現,模仿當年在華山看到的山河社稷圖畫出來的。
當然,他沒有提山河社稷圖是活的,還有金目兒的事情,只說是一個技藝高超的畫師朋友根據他的描述,用畫3D立體畫的手法畫出來的。
反正就是一通忽悠,秦相珉就信了。
聊了一會兒,剛好有個人端着酒杯來找蕭聞齋,似乎是想說什麽代言的事情。
蕭聞齋朝陶知爻看了一眼,陶知爻下意識點點頭,等人走了才反應過來。
不對啊,剛剛他們在幹嗎?
陶知爻突然想起地下停車場的事情,趁現在只有他和秦相珉在,趕緊抓住機會道:“對了,你幹嗎在你爸媽面前和蕭老師表現得那麽刻意啊?”
秦父秦母很明顯的,就是希望秦相珉能夠和蕭聞齋處好關系。
但秦相珉和蕭聞齋兩人的關系事實上就是很不錯,那不是正好麽,為什麽要在秦父秦母面前表現得禮貌又疏離,并不是真的很熟悉的樣子?
秦相珉又摸了摸鼻子,表情不是很自然。
半晌,他才有些無奈地開口道:“你不懂,我爸媽的性格……哎。”
“反正,讓他們知道我和蕭哥在兄弟姐妹中還算比較熟悉,他們就肯定不會像現在這樣客氣了。”
“到時候,他們一有什麽事情就會毫不猶豫地來麻煩蕭哥,說不定還會繞過我來找人……”
秦相珉越說,表情越是複雜,他一邊逃不脫親生父母施加在自己身上的期望與壓力,一邊又從心底裏不同意父母這種“交往就是為了牟利”的價值态度。
說着,他擺了擺手,“不說了不說了,心煩。”
陶知爻善解人意地跳過了這個話題,同時也在心裏暗暗地想,秦相珉這家夥,看着粗枝大葉,其實某些方面,還真的挺細心挺體貼的。
想着,他目光落向不遠處蕭聞齋的背影。
蕭聞齋應該也明白秦相珉的用意吧,所以之前在停車庫裏才如此默契地和秦相珉配合着演戲。
蕭家的客人們各自成團,坐着喝茶吃堅果聊聊天什麽的,時間晚一些後,約摸大半的人都回家了。
秦相珉的父母交際得差不多,就找來了,見到陶知爻又是一陣客客氣氣的套話。
順便還問了幾句,他和蕭聞齋是怎麽認識怎麽熟悉起來的,蕭聞齋平時都愛聊些什麽話題啊之類的。
不過還好,沒說兩句話呢,陶知爻就被蕭曲恭吩咐來的管家請走了。
跟着老爺子在茶室裏聊了好一會兒的天,陶知爻被老爺子親口留在這過夜了。
蕭曲恭:“家裏房間多,聞齋的卧室旁就有一間客房。”
陶知爻去看從茶室門口走進來的蕭聞齋,恰好聽到他們說話的蕭聞齋道:“你自己拿主意吧。”
然後又補了一句:“明天早上家裏包餃子,今晚還有沒炒的螃蟹。”
陶知爻當機立斷:“那我就不客氣啦!”
蕭聞齋的卧室在整個蕭家比較偏的地方。
因為他好靜,所以很早很早之前,卧室就搬到了角落。
不過雖然偏,但不偏僻,而且房間的衛生保持的很幹淨,在窗外投進來的光影映照下,依稀還能看見前幾日打掃擦拭時留下的水痕。
可見即使是蕭聞齋出門再久,但當他想的時候,随時可以回來住。
蕭聞齋推門時,陶知爻在外頭看了一眼。
“好奇?”
陶知爻目光微微上移聚焦,就見蕭聞齋正站在門側看着自己。
他略加思索,誠實地點了點頭。
還是很好奇的。
畢竟按照各種各樣的途徑聽到的信息,蕭聞齋在進入娛樂圈後已經很久沒有回來住了,也就是說,這間房所留下來的痕跡和物品,屬于年紀還小,尚還青澀的蕭聞齋。
陶知爻确實很好奇,小時候的蕭聞齋是什麽樣子,或者說活在什麽樣的環境內。
房間裏的陳設的确是有一點點的年代感,現在的東西更新換代實在是太快,像一些網絡梗基本上半個月就爆火又消失,陶知爻有的時候都跟不上,更別說略微有那麽一絲絲老幹部的蕭聞齋了。
所以,房間裏擺放着的書刊和一些用品,本來就是好些年前的款式。
而且蕭聞齋的房間裏東西非常少,主打一個極簡。
倒是莫名其妙和最近的流行趨勢對上了。
不過在諸多帶着點年代感但不多的陳設裏,陶知爻看到了一片顯得比較突出的區域。
陶知爻甚至認不出那些東西是什麽,而且所有東西都被整整齊齊地收着,或者用塑封袋裝好,或者疊的整整齊齊用布蓋好,一旁還放了個落了銅鎖,鎖扣都有些積灰的大箱子。
而且這塊區域外還有一扇屏風,不仔細看還看不到後面的東西,只會以為是單純的裝飾而已。
陶知爻正看着,突然覺得耳側一熱,蕭聞齋的聲音從耳旁掠過。
“那是我以前的行頭。”
陶知爻此時正站在窗邊,此時蕭聞齋正伸手去關開了一條通風縫的窗戶,因此半邊身體幾乎壓到陶知爻身上,說話也恰好在他臉側。
不過很快蕭聞齋就重新和他拉開了距離。
“行頭?”陶知爻下意識地重複了一邊,随即反應過來。
蕭聞齋說的是他以前唱戲時的那些服飾道具之類的吧。
難怪,看着不像是有人定期打掃的樣子,戲服和道具都是精致脆弱的物什,而且唱戲者自己才最清楚怎麽打理,一般都不讓過別人的手。
關于蕭聞齋以前在戲班,或者說唱戲的事情,蕭聞齋從未主動提,陶知爻也從來沒主動問過。
因為他感覺蕭聞齋既然沒有主動提,那就是不想提。
陶知爻也沒有窺探別人過往的癖好,反正他知道現在的蕭聞齋是他的好朋友就行了。
房間內東西倒是确實不多,也确實簡單,陶知爻簡單轉了一圈就看完了。
最讓人注意的就是那屏風後放着的戲班行頭了,那也是陶知爻感覺故事最多的東西。
不過還是那句話,蕭聞齋不說,他也不會主動去問。
☆
陶知爻回到房間先洗了個澡,然後就見秦相珉給他發微信,說留在蕭家的人準備來一起守歲,叫他也一塊兒。
陶知爻快手快腳将頭發擦幹後就出門了,一看時間,已經接近十二點,一進客廳就聽到到電視機裏聯歡晚會的主持人在說賀詞準備倒數。
“小陶,這裏有空位。”
秦相珉低(裝)沉(模)磁(作)性(樣)的聲音從沙發上傳來,陶知爻轉頭就見秦父秦母正朝自己笑。
他也回以一個禮貌的笑容,上前到秦相珉旁邊坐下。
看了一圈,卻發現缺了個人。
“蕭老師呢?”
“我給哥發了信息,但他沒回複,去房間敲門也沒開,不太清楚去哪裏了。”秦相珉認真地回答道。
陶知爻心裏微微漏掉一拍,但此時電視裏已經開始了倒數。
秦父秦母張羅着大家一起倒數,原本看着客廳外的蕭曲恭也不得已收回了視線。
他見陶知爻還伸長了脖子張望着,就伸手拍了拍他,“沒事兒,聞齋他應該是有什麽事情比較忙,平時也經常這樣。”
雖然話是這麽說,但陶知爻看得出,老爺子的眼睛裏有藏不住的落寞。
“來來,咱們大家一起倒數,歡慶新年!”秦父舉起手裏的酒杯開始烘托氣氛,陶知爻被秦母拉着,無奈,只能和衆人一起開始數秒。
“十,九……三,二,一!新年快樂!”
伴随着聲音落下,陶知爻打開手機,忽略掉信息裏的一大串紅點,打開和蕭聞齋的聊天小窗。
[桃汁搖搖:蕭老師,新年快樂]
[桃汁搖搖:狐貍慶祝.jpg]
不知道為什麽,陶知爻感覺有點難受。
因為他來了蕭家,可卻沒有和蕭聞齋一塊兒,把這代表着新的一年開啓的淩晨一起度過。
“小陶是困了嗎?”秦母就坐在陶知爻和秦相珉身旁,注意到陶知爻微微低垂下的雙眼,還以為他是犯困了,“年輕人可不能少覺,不是有專家說長期熬夜會腦萎縮麽,可吓人了,累了就快去睡吧!”
除夕夜有守歲的傳統,但各地各家不同,有的一定要守到出太陽,有的則是淩晨12點,有的完全不在乎。
蕭家其實沒那麽多規矩,随性來就行。
蕭曲恭聽了秦母的話,也以為陶知爻是熬不住夜,便拍了拍他道:“小陶,困了就快去睡吧,今晚也鬧累了,明早咱們吃餃子。”
陶知爻想着這機會正好,就捂着嘴打了個哈欠。
演員嘛,要有信念感。
一張嘴,陶知爻真的打了個哈欠,連淚花都打出來了,蓄在眼角,把本就漂亮的眼睛映得亮晶晶的。
衆人一看,喲,這孩子是真困了,還撐着跟他們在這唠嗑,怪讓人心疼的。
于是,趕緊讓他回卧室睡覺去了。
出了客廳,繞過回廊,說話聲漸漸被抛在身後的夜色之中。
陶知爻沒有第一時間回自己的房間,而是去了蕭聞齋的房門口,擡手輕輕敲了敲。
“蕭老師?”
屋內屋外一片寂靜,陶知爻捂了捂不停有風往裏灌的領口,又敲了兩下,确定真的沒聲音,就先回屋了。
莫非是睡着了?
蕭老師今晚一直在社交,估計是累了,陶知爻說服着自己,走回了房間門口。
手剛觸碰上門把,陶知爻的眉頭就輕輕皺了起來。
搭在門把上的纖長手指緩緩擡起,又再次落下。
陶知爻重複了這個動作幾次,終于确定了并不是自己的錯覺。
這門把手上有一陣冷意,并不是冬日裏金屬的冰涼感,而是透骨的那種,陰森的冰冷。
房間裏有東西。
今天他來的匆忙,并未帶那支玉筆來。
而且大過年的,雖然現在北市禁止放煙花爆竹,但年節的人氣旺,陽氣足,又是全年中華夏人民信念感最強的時候,可以說是百鬼莫侵。
這房間裏的東西什麽來頭,敢在這個時候撒野?
陶知爻站在房間門口,叉了叉腰,深呼吸一口,心中給自己打氣。
然後,他毅然決然地回過頭,走出了小院。
一陣風過,帶起一片落葉。
幾分鐘後,有人看到陶知爻晃晃悠悠地在庭院走過。
問就是迷路了。
然後有人好心地叫來管家給他帶路,陶知爻卻說又找到了。
只不過……那路過的人看着抱着胳膊,似乎懷裏藏着什麽的陶知爻。
總感覺小陶同志的表現怪怪的呢。
“嘶,嘶……”
陶知爻感覺自己像條蛇,嘶嘶地抽着冷氣一路小跑回了蕭聞齋的小院子。
四下無人,他終于把緊緊抱着的手臂松開,纖長的手指泛着青白,幾乎沒什麽血色。
而陶知爻的手中,抓着一根冰錐,中間圓兩頭尖,正中還有個細長的孔洞,方便人的手指穿過去抓握。
不得不說,陶知爻在玄學之事的天賦上的确可怕的很。
以往還只是利用水,但現在他對和水相關的事物都有了一定的操控能力。
比如霜、雪、霧,還有冰。
這也是他最近才發現的,在前段時間北市又一次下雪的時候,心血來潮的陶知爻想去小區堆個雪人。
結果沒想到他僅僅只是一招手,遠處就悄然滾來一個圓溜溜的小雪球。
他這才發現,自己的五顯道法又精進了一番。
陶知爻輪流甩了甩兩只手,被凍得胳膊都有些哆嗦。
等手指沒那麽僵硬了,陶知爻将四指穿進了那細長的孔洞中,反手握着冰錐,鎮定地走到門前。
他還刻意将腳步落得比平日裏重了一點點。
電視劇裏總愛演主角察覺到房間裏有埋伏,然後小心翼翼地開門潛入。
但其實這直接将主角已經意識到屋內有人的事情給暴露了,因為一個不知情的被害人,在進門前肯定不會有任何防備。
而獵人在以為獵物對自己的伏擊完全不知情時,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二者的身份已經悄然調轉。
門把手被按下,陶知爻踏入黑暗,他平複着自己略有些急促的呼吸,盡量動作自然地關上了門。
而就在他将門栓扣好,即将回身的一剎那,身後突然一陣勁風襲來,帶着濃烈的,陶知爻從門把手上淺淺感知過的含義。
果然有東西!
陶知爻猛地回過身,手中握着的冰錐就要刺過去。
可也就是回身的那一刻,他聞到了一股熟悉的氣味。
屬于蕭聞齋身上的氣味。
陶知爻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辨別出來的,或許是相處久了變得熟悉,又或者是別的什麽緣故,反正他立刻就認出了那個朝自己撲來的黑影究竟是誰。
冰錐在即将刺入蕭聞齋心口的那一刻,悄然化成了一片霜霧,随即被屋中的暖氣沖散。
而陶知爻則落入了一個寬闊的懷抱之中。
有些重的力道帶着點蠻橫的感覺從身體四周侵襲而來,壓得陶知爻的後背直接撞到了門板上,忍不住悶哼一聲。
若非陶知爻清楚地知道,那股淡淡的,說不出具體是什麽的清雅氣味是蕭聞齋身上獨有的,他甚至以為自己認錯了。
畢竟這橫沖直撞的勁兒,怎麽想都和蕭聞齋很不搭調。
但很快陶知爻就明白了原因。
此時的他,身體和蕭聞齋的胸膛正緊緊地貼在一起,陶知爻的耳朵隔着一層薄薄的衣料,聽見了蕭聞齋心口處傳來的極為不規律的跳動聲,也感知到了對方身上那一陣冷一陣熱,絕對算不上正常變化的體溫。
“蕭老師?”陶知爻輕輕喊了一聲,察覺到抱着自己的人動作稍微停頓了一下。
但蕭聞齋并沒有說話。
陶知爻試探着問他是不是身上的黑紋又發作了,蕭聞齋也依然沒有回應。
“沒事的,沒事的。”陶知爻放輕了聲音,嘗試着安撫蕭聞齋的情緒。
他緩緩擡起手,在蕭聞齋的後背上輕輕拍了拍,就像拍小動物似的手法。
或許是通用的吧?
陶知爻心中剛浮現出這個念頭,手上動作才拍了不到兩下,環繞着他的一只手臂就松開了。
下一刻,他兩只手的手腕都被扣住按到了身後的門板上,一陣灼燙的呼吸搭在臉側。
窗外時機恰好得仿佛掐表來的一道月光灑落在屋內的陳設上,折映出來的些許微光。
微光照到身上,蕭聞齋的動作似乎是頓了一下,也是這一瞬的停頓,讓下意識地擡起頭的陶知爻看清了黑暗中蕭聞齋的臉。
似燒燎得張牙舞爪的火焰,又像肆意伸展的枯木枝條,數不清的黑色紋路從蕭聞齋領口處露出的一截脖頸張揚地攀爬而上,一路沿着臉一直延伸到了眼角。
平日裏氣質溫和的五官,在這一刻好似添上了幾分完全相反的獸·性。
但卻并沒有任何的突兀感,反而給蕭聞齋的臉平添了幾分……異樣的邪異感。
蕭聞齋突然低下頭,半張臉埋進了陶知爻的頸窩裏。
帶着點侵略性的呼吸聲噴吐在頸側,陶知爻下意識地咬緊了牙關,以為又要被失去神智的蕭聞齋啃上兩口了。
只不過,預料之中的疼痛并未到來。
陶知爻眨了眨眼,就聽蕭聞齋明顯正壓抑着痛苦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僅有一個字。
“疼……”
蕭聞齋平日裏情緒可是相當穩定,連說話的語調都是淡淡的帶着溫和,這樣帶着點沙啞和崩潰的聲音,陶知爻真的是第一次聽到。
心口像是被狠狠抓了一下似的,但陶知爻此刻無暇去感受自己的心髒究竟怎麽了,他的注意力全在蕭聞齋身上。
“沒事的,沒事的。”陶知爻輕聲安慰着蕭聞齋,大腦飛速運轉了起來。
兩個緊緊抱在一起……或者說是蕭聞齋半個人都挂在陶知爻身上,而陶知爻則努力地邁着小碎步,把蕭聞齋扛進了浴室裏。
還真別說,蕭聞齋看着瘦,其實一摸上去全是結實的肌肉。
陶知爻扛得龇牙咧嘴的,心裏思考着,是不是該找個時間請個健身教練,自己那細胳膊細腿吃了太多苦頭了,不說練的肌肉有多誇張,起碼長點力氣什麽的。
嘩嘩的水聲伴随着浴室裏的燈光,氤氲一片溫暖的白霧。
陶知爻将已經意識模糊的蕭聞齋放進了浴缸裏,先是擡腿,再是把人放下,做完這兩步後,浴缸裏的熱水都蓄了大半了。
而當陶知爻想要把蕭聞齋的手也放進熱水裏泡着時,自己的手卻被反手抓住了。
“哎呀!”
手腕處傳來一股難以抵抗的力道,陶知爻叫了一聲,整個人被拽進了浴缸裏。
不過不疼。
因為他砸蕭聞齋懷裏了。
蕭聞齋閉着眼睛,濃長的睫羽因為陶知爻摔進來而被綴上了幾顆晶瑩的水珠,正随着睫毛微微顫動。
他的身上還是很疼,黑紋蔓延到的地方就好像有火焰灼燒,又好似有鋒銳的冰在血管中穿梭似的,疼得蕭聞齋幾乎失去了意識。
但身體的本能卻讓他抱住了陶知爻。
因為這樣他身體上的疼痛會舒緩不少,他因為劇痛而幾乎崩潰的理智也會受到安撫。
陶知爻嘗試着扭動了兩下,卻被抱得更緊了。
陶知爻:……
“我不走,只是想把手抽出來,不然沒法幫你呀。”陶知爻突然覺得此時的蕭聞齋就像個脆弱的孩子,抱着他所依賴的大人不肯撒手。
于是他下意識地用哄孩子的語氣道:“乖,松開一點點,我幫你把黑紋退了。”
浴室裏沉默了一瞬,陶知爻就見把臉埋在自己肩頭的蕭聞齋緩緩将臉擡了起來。
發絲濕漉漉地搭在額前,期間露出蕭聞齋幽深不見底的黑瞳。
他眼也不眨地盯着陶知爻,似乎在确認他話中的可信度。
陶知爻睜大了眼睛,點點頭。
片刻,像鐵環一般禁锢着自己的手臂力道緩緩松懈了些許,陶知爻生怕現在這個心性的蕭聞齋再次反悔,趕緊把手抽了出來,纖長的手指彎曲,十指變着角度相扣,結出一個簡單的印來。
四周漸漸響起一陣水聲,似山澗清溪,又夾雜着清泉叮咚,聽得人神清心明,蕭聞齋眼角處的黑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緩退了下去,最終停滞在頸側的大動脈處。
但跗骨之蛆豈是一日就能除去的,何況不論是謝必安範無咎,或是山河社稷圖都早已言說,蕭聞齋身上的怪異黑紋來自于三魂七魄不齊,能活命已經是萬幸了,憑陶知爻一人之力就想将黑紋根除,只能說是難如登天。
探了探鼻息和體溫,蕭聞齋的情況已經穩定下來了。
但他此時濕淋淋的,身上也有些泛冷,陶知爻想了想,決定還是把人放在熱水裏再泡一會兒,反正浴室裏也有暖氣。
他還有別的事情要做,或者說好奇。
因為他能看到,也在蕭聞齋的卧室附近确切看到了常人所看不到的東西。
當然,這一次不是黑氣,而是一片朦胧的熒光。
陶知爻突然意識到。
剛剛在屋子裏,那從窗外照進來的,讓失去理智的蕭聞齋動作一頓的淡淡白光,可能不是天空中的月亮發出來的,而是來自于那座假山上的小小涼亭。
那裏面究竟有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