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
寂靜的深夜, 羅家鎮的居民們在經過了一晚上的觥籌交錯後,都吃得心滿意足地回家了。
沒有人注意到,在鎮中心的祠堂裏, 一道有些奇特的白光正在其中閃爍。
青書只覺得自己眼前灰蒙蒙的一片, 自己的意識也有些渙散, 根本感知不到外界的變化。
我是不是要死了……他心中這般想着, 只是遺憾,沒能再陪他的小少爺再待久一些。
就是這陰曹地府好似不像傳說中說的那般陰冷, 反而暖融融的。
青書躺在一片黑暗之中,等待着死亡的降臨,心中還想着,聽說陰曹地府底下有野狗嶺,金雞山, 惡鬼村,但他從來沒做過壞事, 應該不會來傷害他吧。
就是聽說忘川河上的孟婆總是要煮一鍋濃濃的湯, 路過的魂都得喝一碗, 忘卻今生,赴往來世。
就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和她打個商量, 不喝或者少喝一點。
他來世還想去找他的小少爺。
正想着,頭頂上突然灑下一片光, 在這黑暗之中顯得格外刺眼。
青書下意識地擡手擋住了眼睛,不知過了多久,四周的白光淡了,他再睜開眼時, 就見面前,杜蘭若正着急地看着自己。
什麽情況?青書茫然地撓了撓頭, 但一動作,他總就察覺到不對勁了。
青書看了看自己的手,意外的發現原本套在手臂上用來遮擋他那幹枯如樹枝的手臂的黑袍不見了,反而變成了一件有些熟悉的灰色長衫。
而袖口外露出的一截手臂,也不似往日那般枯脊,而是修長有力,手背上血管紋路清晰可見。
“不錯麽,長得有點小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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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一個聲音将青書的思緒拉了回來,他下意識地望去,就見胡葵正抱着胳膊打量自己。
青書看看左邊的陶知爻和蕭聞齋,又看看右邊的胡葵,最後眼神落在面前一臉擔心看着自己的杜蘭若身上。
“小少爺,真,真的是你?”青書激動地去抓杜蘭若的手,“我沒死嗎?”
不僅沒死,而且他好像還看得見了。
青書伸出手的時候,才想起自己似乎是碰不到杜蘭若的,但出乎他預料的,這一次,他真的拉住了杜蘭若的手。
杜蘭若也激動不已,但相比起一臉蒙圈的青書,他還是比較了解到底發生了什麽。
拉着還有些傻愣愣的書童,杜蘭若跑到胡葵面前,當即就要跪下。
“狐仙娘娘……”
熟料胡葵擡手一揮,杜蘭若和青書就覺得一股無形的力量将他們兩人給托了起來。
再看胡葵,就見她抱着胳膊,仰着臉看着天窗外的星空。
“可別以為跪下磕個頭就完事了。”胡葵說着,曲着手指看了看自己的指甲,“你們倆現在可是碧霞娘娘手底下的侍童,以後要定期給娘娘廟灑掃,清灰,供奉……還有很多活兒要學呢。”
陶知爻看着她的表情,忍不住失笑。
還挺傲嬌。
青書此時此刻已經反應過來,他早已不算是“人類”了,應該和他的小少爺一樣,以一種游魂的形式,繼續存在于這個世界上。
不僅如此,他也回到了年輕時的樣貌和身體,不再需要托着一副佝偻的殘軀茍活。
而這一切,都幸虧有胡葵在,否則他和杜蘭若就永遠地分開了。
青書立刻上前,單手搭在胸脯上。
陶知爻還以為他要好好保證,宣示決心了呢,結果沒想到青書語調激動,激動得都磕磕絆絆地來了一句:
“那,那我是有編制了嗎?!”
陶知爻:…………
差點忘了,魯省人。
胡葵伸手拍了拍他,一副吾家晚輩初長成的老人态度,“是啊,以後你就有編制了。”
青書大喜過望,趕緊保證道:“狐仙娘娘放心,我一定好好做事。”
胡葵滿意地點點頭,“這個我會慢慢監督,現在還有一件事。”
“您是想問那個黑衣人的事情嗎?”青書十分敏銳地察覺到了胡葵的想法,他搖了搖頭,道,“我的确無法确定那人的身份,但他身上給我一種十分危險的感覺,而且……他的目的似乎并不在羅家鎮原本狐仙的神祇之上,而是另有所圖。”
陶知爻道:“那個黑袍人還有什麽別的特征嗎?”
青書輕輕嘶了一聲,眉頭微微皺起,似乎是想到了什麽。
“我的視力不太好,只能辨別出一點點淺淡的顏色。”青書邊說邊思索,但仍然不太敢确定,“但我依稀能辨別出,他的眼睛是紅色的。”
紅瞳?陶知爻迅速在大腦裏搜索了一下相關的信息,但很遺憾,并沒有想起什麽。
他去看胡葵,後者也是一臉的思考,但高深莫測的,也看不出什麽來。
“我知道了。”胡葵思索了片刻,點了點頭,視線緩緩向一旁移去。
比起抓着信息局限,身體條件受制的青書問個不停,不如直接點,找個頭腦清醒得有些過度,甚至可以說是狡猾的家夥來問,或許更加直接。
黃焖雞真人趴在一旁,眼淚都快流幹了。
它想用尾巴擋着光溜溜的屁股,就會露出光禿禿的尾巴;它想要将尾巴藏起來,就會暴露自己的……
突然間一股力道從尾巴上傳來,黃焖雞真人直接被提溜了起來。
它瘋狂地掙紮扭動,淚眼婆娑地瞪着這一切的始作俑者,“你們還想要幹什麽?”
黃仙龇牙咧嘴起來還是很可怕的,一雙豆豆眼裏爆發出兇戾的光芒,何況黃仙的眼睛本來也有迷惑人心的作用,二者疊加起來,那壓迫感其實并不比猛獸低多少。
只不過黃焖雞真人剛色厲內荏地炸了一下毛,就被胡葵一扯尾巴,痛得發出了一聲“嗷”的大叫。
“你還敢在這兒給我擺臉色呢?”胡葵明顯發火了,兩眼的眼尾明顯地向上吊,連鼻子和嘴巴都要伸長出來,露出了幾分狐貍的形态,“是誰偷偷溜到胡家的底盤附近,又是誰試圖趁着上一任狐仙逝去,新一任狐仙還未到,想要趁機奪走神祇,自立為神?”
她每說一句話,黃焖雞真人就縮一下脖子,說到最後,胡葵冷哼一聲,“要我禀報碧霞娘娘,讓上面來定奪嗎?”
碧霞娘娘雖然與胡家的聯系更為緊密,但其實五大仙家和碧霞元君或多或少都有着一定的關系,而且是上下的從屬關系。
換句話說,黃門其實某種程度上也歸碧霞娘娘管,就算是北市等華北地區的出馬仙,在供奉五仙家的同時,也會供奉碧霞娘娘的神像或者靈位的。
“诶別別別!”果不其然,胡葵一搬出碧霞娘娘的名號來,黃焖雞真人立刻就老實了,它縮着脖子舉着兩根短短的手臂,鼠頭鼠腦的臉上露出明顯的,人性化的讨好表情,嘿嘿笑道,“這位胡家仙友,胡葵姑娘,咱們有話好好商量麽,何必鬧那麽大動靜呢,真要吵到娘娘那邊,也不好看啊!”
胡葵盯着它也不說話,挑着一邊眉頭。
黃焖雞真人哪能不懂啊,立刻拿出了誠意滿滿的态度,爪爪拍着胸脯打包票道:“您想問什麽,我知無不言!”
“什麽知無不言,你這叫抗拒從嚴!”胡葵一句話,把黃焖雞真人又說蔫兒了。
胡葵可懶得同情它,這黃鼠狼陰猾狡詐得很,直問道:“我問你,你為何來東岳啊?”
“呃,這個嘛……”黃焖雞真人眼神一轉,顯然是在想措辭。
只是它還沒來得及想好,就見胡葵給陶知爻使了個眼色。
身上本就捆着的藍色水絲線立刻綁緊,黃焖雞真人哎哎叫着被吊了起來。
它就見胡葵走到一旁的草叢裏摸索了一會兒,然後從祠堂角落的各種家什裏翻出來一條長凳,坐到了自己面前。
黃焖雞真人順着胡葵的手望去。
就見她手裏拿着一根草。
胡葵用草尖尖一戳黃鼠狼那軟軟的肚皮。
黃焖雞真人:“哈!”
胡葵再戳。
黃焖雞真人:“哈哈哈……”
胡葵戳戳戳。
黃焖雞真人:“哈哈哈哈哈哈……救命啊哈哈哈……”
胡葵托着下巴,悠悠哉哉地在黃焖雞真人身上這兒戳一下,哪兒戳一下,偶爾還撩起那光禿禿的尾巴,給它來點心靈創傷。
黃焖雞真人又哭又笑的,沒一會兒就受不了了,戀戀哀求道:“放過我,我說,我說……哈哈哈……嗚嗚……我說還不行嗎哈哈……”
胡葵終于是大發慈悲地收了手,在黃焖雞真人怨念又畏懼的眼神下,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
“說吧。”
陶知爻在一旁看得直樂,忍不住伸手戳蕭聞齋,壓低聲音在他耳邊道:“這叫惡人自有惡人磨。”
剛說完,他就見胡葵似笑非笑地看了自己一眼。
“咳。”陶知爻趕緊改口,“惡鼠自有善狐磨。”
胡葵笑吟吟地收回了視線,朝黃焖雞真人擡了擡下巴,“說吧,你來東岳做什麽。”
黃焖雞真人哪還敢耍心眼,它今天算是認清了,什麽叫一山更比一山高,沒見過鬼不知道天有多黑。
它算是徹底鬥不贏在場的人人鬼鬼的了。
黃焖雞真人嘆了口氣,挂在陶知爻的水絲上,已經成了一頭廢鼠了。
它老老實實地道:“我來這兒,是因為聽到了一個消息。”
“什麽消息?”
黃焖雞真人戰戰兢兢地看了一眼胡葵,“你不生氣,我就說。”
“這兒還有你打商量的份了?”胡葵一舉手裏的草葉子,黃焖雞真人就直接投降了。
“我說,我說!”它現在看到那草葉子就發憷,在胡葵的逼問下,黃焖雞真人抱着腦袋,小聲地說出了它大老遠跑來東岳的緣由。
“我聽說,這地方最近有一個天地靈寶要出現。”
“而那靈寶能助黃門徹底超過胡門,成為五仙家之首,登堂入室。”
黃焖雞真人說完,現場陷入了一片沉默。
胡葵被這個答案弄得愣了一會兒,随即失笑道:“這你也信?”
地仙一脈,五仙家為首,而五仙家之中,又以胡黃二門最為優異,但千百年以來,胡門仰仗着碧霞元君的青睐,一直都是壓黃門一頭的。
黃門對此當然是不服氣,可又能有什麽辦法呢,碧霞娘娘廟宇香火鼎盛,胡門借着優勢占盡了便宜,出盡了風頭,多少年的香火,孕育了多少代強大的胡門子弟,這滾雪球效應長期積累下來,根本不是想變就能變的。
私底下,估計不少黃門都想着能不能一朝翻身,将胡門狠狠壓制一把,讓黃門的名聲也在五仙家之中成為“首位”,好好響亮一回。
黃焖雞真人估計就是其中一個,所以它聽到這消息就趕來東岳,似乎也并不奇怪。
“然後呢?”胡葵一挑眉。
“然後。”黃焖雞真人剛說了兩個字,就帶上了點哭腔,它伸出爪爪,一指陶知爻,“然後,我就遇到了這個壞東西!”
陶知爻:???
“關我什麽事?”他一臉蒙圈。
“要不是你拔了我的尾巴毛,我怎麽會被其他狐仙瞧不起!”黃焖雞真人一臉的崩潰,爪爪捂着臉,大哭起來,“我好不容易來一趟,被各種狐貍欺負,從這條街攆到那個村,從這個廟趕到那個寺……”
黃仙尾巴上的毛,一定程度上代表了它的實力。
毛發越豐盈蓬松,越油亮瑩潤,說明這只黃仙的生活條件越好,也就是接受的香火越多,能力也就越強。
但黃焖雞真人被陶知爻拔禿了尾巴毛,不僅顯眼不說,而且是奇恥大辱,東岳這地界本就是胡門大本營,碧霞娘娘廟又密集,基本上三步一小狐五步一大狐,見自個兒廟門前路過個鬼鬼祟祟的黃鼠狼還禿個尾巴,哪兒還能忍得住,磨着爪子就上來了。
來兩三個,黃焖雞真人還能抵擋得住。
“一群啊,那是一群狐仙啊!!!”黃焖雞真人崩潰地道,它被一群狐仙當球一樣撥來撥去。
道德在哪裏,同情心在哪裏,它的尊嚴又在哪裏?
陶知爻聽着眨了眨眼,“難怪我說剛剛看你毛發比之前亂,還說再取點毛筆材料備用呢,但感覺質量沒之前的好了……”
黃焖雞真人:“……你是不是人啊!!!”
“咳咳。”陶知爻不好意思地咳嗽了兩聲,轉移話題道,“那後來呢,你怎麽找到羅家鎮的?”
黃焖雞真人怨念地看了他一眼,沒好氣地道:“我聽到消息,說這兒的狐仙神位空着,似乎還沒被上頭的大狐仙們發現,像是有機可乘的樣子,就來了。”
說着,它自個兒也察覺出些許蹊跷來,“不對啊,這消息究竟是誰放出來的……”
真要有個空出來的神位,那消息一旦放出,争相搶奪的山精鬼魅靈獸妖怪肯定不在少數,畢竟凡獸修煉難于登天,即使是胡門黃門這樣得天獨厚的,還要經歷天劫呢。
可有個神位就不一樣了,往上頭一坐,那可直接就是“神”了。
但現在……四周空空蕩蕩,除了一只狐貍一只黃鼠狼,就是兩個人,兩個鬼。
怎麽看,那個消息怎麽向沖着黃焖雞真人來的。
“難道是誘惑我來這裏?”黃焖雞真人思索着,猜測出個結論。
胡葵心說八成是了,她想了想,問黃焖雞真人道:“你從哪裏聽來的消息,什麽時候的事情?”
黃焖雞真人将情況一說,陶知爻和胡葵就對視了一眼。
如果黃焖雞真人沒騙他們的話,消息的來源是在東岳廟會舉辦的那片區域,而時間,則是在廟會開啓的前兩天。
☆
第二天一早,羅桑十分熱心地來找陶知爻他們,說今天帶他們在鎮上打聽一下,有沒有哪戶人家是姓杜的。
接過被陶知爻告知,說人已經找到了。
“找到了?”羅桑一臉的驚訝,他知道昨晚陶知爻他們有事,沒有參加他們家的晚飯聚會,但出去走了走,沒想到就找到了,“這麽快嗎,是哪家啊?”
陶知爻道:“就是你們鎮上邊緣那一戶,住着一位老人家,帶着一只小狗的。”
“噢!是他啊!”羅桑顯然也認識青書,但估計不知道他的名字,“原來那就是你們要找的人,那事情解決了嗎?”
陶知爻點了點頭,思索片刻,開口道:“那位老人家就是等着我們的消息,如今夙願已了,今天早上……已經走了。”
羅桑張了張嘴,最終沒說什麽,拍拍陶知爻的肩膀,“節哀。”
其實并沒有什麽哀的。
昨天晚上,胡葵将杜蘭若附身的林娘子面具帶走了,和青書附身的那只镯子放在一塊兒。
但到了半夜,胡葵實在是受不了了,這兩個鬼真真是吵死了。
幾十年上百年沒見,青書和杜蘭若自然是有說不完的話,胡葵能理解,但不能接受。
于是,她把兩人丢窗臺外了。
結果一大早,她準備将面具和手镯收進來的時候,才将窗戶打開了一條縫,就聽杜蘭若嬌滴滴的聲音從外頭傳了進來。
“風好大,我好冷呀,你把我抱緊一點嘛……”
回應他的,是磕磕巴巴的青書,“哦,哦!好,這,這樣可以嗎……”
“嘿嘿……好軟,哦不,好暖和!”
胡葵翻了個白眼,将兩個家夥往盒子裏一收,心裏罵了句死男同。
胡葵将黃焖雞真人拘了,打算帶回玉皇頂好好審問一番,看看能不能有更多線索。
但回去之前,她和陶知爻二人約好了,要先去東岳廟會那地方走一番。
畢竟按黃焖雞真人的說法,它的消息來源就是那裏,而且現在的各種線索,隐隐約約都有着一些聯系。
只不過……好像缺少哪一環,将所有事情都串聯起來。
但出發前,胡葵突然停了下來。
陶知爻仰起臉,下意識地擡起手遮擋日光,只見遠處一道黑影挾風而來,落在了胡葵伸出的手臂之上。
正是昨晚那替她報信瞭望的黑鴉。
黑鴉張大嘴啊啊叫了兩聲,陶知爻聽不懂,和蕭聞齋二臉蒙圈地面面相觑。
但胡葵的臉色,卻是變了。
陶知爻忙問道:“胡姑娘,出什麽事情了嗎?”
胡葵眼神閃爍片刻,然後笑了笑,“哦,沒什麽大事。”
但這話和她臉上的表情相比,顯然沒什麽說服力。
許是陶知爻臉上寫着的“不信”太過明顯,胡葵又道:“是我們胡門出了點事兒,我得先回去一趟。”
她說着看了一眼旁邊瑟瑟縮縮的黃鼠狼,“順便把這家夥帶回去。”
黃焖雞真人聞言一抖,顯然,胡葵昨晚沒給它什麽好果子吃,都被教訓得PTSD了。
胡葵離開後,陶知爻則是在她的拜托下,和蕭聞齋順路又去了趟東岳廟會。
廟會的規格還是很大,但相比起之前來說,人流略有減少。
不過因為攤位是流動的,每天的布置都相比前一天有所不同,因此再逛一遍,也還是能找到些許新鮮感。
“百家姓福字手串,挑一挑你的名字了啊!”
一個略有些熟悉的聲音,吸引了陶知爻的注意。
那個攤子和周圍的其他小攤無甚區別,但頂上的招牌卻被一條還挺新的橫幅所取代,寫着“百家姓福壽手串”。
相比起周圍,這小攤的生意顯然不是很好,但同樣也有三三兩兩的游客在圍着挑選。
陶知爻給蕭聞齋使了個眼色,兩人便走了過去。
“喲,兩位客人想買點什麽,我這兒有百家姓手串,還有……”攤主下意識地招呼了一句,但看清陶知爻面容的時候,他的臉色就沉了下來。
陶知爻則是依舊帶着笑,“老板,換生意了啊,不賣琉璃香珠了?”
這話聽在老板耳朵裏,實在是諷刺至極,他嘴角僵硬地抽動了兩下,語氣不是很和善地道:“兩位若是不買,就不要在這兒晃悠了,我這小店招待不起您這二位大佛。”
他說這話時,正好攤位前有兩個女孩子在細心地揀選東西,花的時間比較久,還以為他說的是自己呢。
其中一個可不跟他客氣,瞪圓了眼睛道:“什麽意思啊你?”
老板一愣,擺手想要解釋,那女生根本沒給他機會。
“愛賣不賣,姐不受你這鳥氣!”那女生将手裏的東西一撩,拉起一旁還有些蒙的朋友,氣哼哼地走了,“什麽素質,會不會做生意啊,回去避雷這家店!”
老板一臉啞巴吃黃連的表情,等人走了,他才無語又無奈地嘆了口氣。
再看陶知爻的時候,他眼裏的趕人意味已經很濃了。
陶知爻攤了攤手,他真的只是剛好過來順道看一眼而已,誰想到老板自己脾氣那麽大的。
正準備走,陶知爻的目光卻落在了老板胸前。
他注意到,老板脖子上挂着的那串有點像青灰色貝殼的項鏈發生了變化。
原本,老板脖子上的項鏈是一根繩子穿了七片貝殼的,因為總體呈現對稱分布,陶知爻将數量記得挺清楚。
但現在,只剩下三片了。
陶知爻一開始也沒多想,但老板正收拾東西呢,側身的時候,那“貝殼”被太陽光線一映,他就隐約看到貝殼上似乎刻着什麽字。
好像是……牛?
他還沒仔細看呢,就聽老板不耐煩地道:“你怎麽還不走啊?”
陶知爻也不生氣,跟個牛皮糖似的賴在攤位前,老板黑着臉他也沒看到,伸手一指老板脖子上的項鏈,“老板,你這項鏈賣麽?”
那老板低頭看了一眼,沒好氣道:“不賣!”
“為啥不買啊?”陶知爻睜着無辜的大眼睛道。
老板哼了一聲,“這是我們商會的證明,我賣給你,我喝西北風去嗎?”
還真是商會共用的……陶知爻心裏琢磨,看來那天那個竹制品小攤裏的店家沒騙他。
“我看前兩天還多幾片呢,今天怎麽只剩下三片了,弄丢了?”陶知爻順勢又追問道。
“您還說呢!”老板再一次沒好氣,邊拾掇着攤位上散亂的百家姓珠子,邊嘟嘟囔囔,“上次那事兒讓我被商會撤職了,一個月少可多錢呢,還被人罵……”
陶知爻聳聳肩,還沒說話,老板就擺擺手。
“哎我知道是我咎由自取,您還有別的事兒麽,不會就是單純為了教訓我來的吧?”
見他态度如此蠻橫,陶知爻又已經驗證完了自己的猜想,便也不再多留,和蕭聞齋一同離開了。
兩人邊走邊逛,沒留意到他們走後,那攤主的眼神一直追随着他們的背影,同時拿起手機,偷偷拍了一張照片。
陶知爻還好奇那項鏈呢,想着要不去那條文玩小街看看能不能找到之前那個賣竹制品的攤主,但兜了一圈,卻一無所獲。
又看了看其他攤主的脖子上,也沒有看到誰挂着“商會的項鏈”。
“明明前兩天還挺多人戴的。”陶知爻嘀咕。
正這時,陶知爻就覺得口袋裏的手機響了一下。
同樣收到消息的,還有蕭聞齋。
消息,是宋曜興發來的,他們三個人拉了一個小群,有什麽需要共同商議或者同步情況的信息,都會發在群裏。
[宋曜興:小陶聞齋,你們什麽時候回來啊?]
[宋曜興:【微笑】【握手】【玫瑰】]
陶知爻沉默了一會兒,打字回複說一會兒就回去,問他是否需要幫忙帶什麽。
[宋曜興:不是啊,我剛剛得到小道消息,有關最後一件拍品的!]
[宋曜興:你們回來後,我們面談吧!]
他神神秘秘的,而且似乎還有些激動。
陶知爻和蕭聞齋眼見着沒什麽其他要辦的事情了,就啓程返回寶岳府。
到的時候已是飯點,宋曜興給他們發了個餐廳地址,兩人到的時候,唐文紹也在。
一見陶知爻,唐文紹就緊張起來。
“小陶,那個面具……”
陶知爻示意他放心,“已經處理好了。”
唐文紹這才長長松了口氣,他這兩天擔驚受怕的,覺都沒睡好。
“所以,宋老板。”陶知爻入座,問宋曜興道,“您說有最後一件拍品的消息了,那究竟是什麽?”
宋曜興聞言,放下手裏的茶杯,甚至還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
陶知爻就見他正襟危坐,清了清嗓子,壓低聲音,一臉神秘地開口。
“最後一件拍品,是龍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