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天空之中雷雲湧動, 大朵大朵的黑色雲團如同體型可怖的巨獸,在天穹之中居高臨下地俯視着渺小的衆生。
雲層之中翻湧的雷電在此刻顯得格外刺目,電光躍動間, 散發着讓人心悸的感覺。
陶知爻也是剛剛才突然意識到, 這雷暴來得如此突然的原因。
萬物有靈, 一草一木有靈, 一蟲一蟲有靈,但別忘了, 山川溪流,江河湖海同樣也有靈,其中華夏子民最熟悉也是在各種影視作品裏最常見的神靈之一,就是山神。
玉誠也是瘋了,為了殺死陶知爻已經失去了理智, 否則他不可能不顧及山神的存在。
他下令讓陶土人拔出這些樹木,這性質和太歲頭上動土也沒什麽差別了, 雖然小小幾棵樹還不一定至于讓山神對他一個凡人出手, 但這片地界潛意識裏已經把玉誠歸類為了“敵人”。
那麽陶知爻作為敵人的敵人, 就是“朋友”。
而僅僅是這一抹潛意識,便足矣讓原本就極有可能下雨的這片區域瞬間變得暴雨如瀑。
後知後覺的玉誠想通這一刻的瞬間, 密集的雨點便從高空之中墜落了下來。
陶知爻舔了舔有些幹涸的唇,舌尖嘗到一點清涼, 他朝遠處那眼中紅光迅速閃爍的玉誠一笑,擡起了手中的毛筆。
原本只是豆大的雨珠漸漸拉長,如同千萬只利箭一般朝地面上的陶土人飛射而去,将那些陶土人身上打出一個洞來。
那些陶土人一開始仿佛并不在意, 身上的陶土湧動間,又将孔洞給填上了。
可一根雨箭造不成多大傷害, 千萬根雨箭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越來越多的孔洞在陶土人身上浮現,陶土人體內的土也漸漸無法填滿自己身上頻頻出現的無數缺口,加上原本就被水絲陣勒得殘缺不堪,随着雨勢越來越大,大量的陶土人終于支撐不住,化作了一灘又一灘的污泥,被沖刷進了土地之中。
“不,不會這樣的,不會這樣的!”玉誠大吼着從高處跳了下來,一圈朝陶知爻所在的方向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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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面對着迎面而來的巨大土拳,陶知爻的反應只是輕輕擡手,将筆尖送了出去。
渺小的筆尖觸及巨大的土拳,二者的大小完全不成正比,可屹立不動的卻是小小的筆尖,而那看似力大無窮的土拳,卻無聲地消融了。
凄慘的尖叫從陶土巨人笨重碩大的身體中爆發開來,衆人就見一道黑氣從陶土人頭頂奔湧而出,在片刻之中化作一道灰煙,又轉瞬之中被雨水沖刷得幹幹淨淨。
秦相珉在雨中呆立了很久,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被頭頂雨水敲打雨衣帽子的聲音給敲得清醒了,回過神來一揮拳。
“小陶真帥啊我去!”
随着他話一出口,身旁的蕭聞齋快速跑了出去,在雨中留下一道殘影。
陶知爻手裏的毛筆斷作幾節,整個人脫力地向後倒去,正當他以為自己要狼狽地在地上摔一身污泥時,卻落入了一雙有力的臂膀之中。
而他的視線,則是墜進了一雙充滿擔憂的深邃瞳孔裏。
陶知爻嘿嘿一笑,“我帥不?”
蕭聞齋無奈,都什麽時候了還想着這個。
可雖說心裏這麽想,他卻仍在陶知爻得意的小目光裏點了點頭,“嗯,帥的。”
“嘻……”陶知爻得意的都快翹尾巴了,偷着樂了一會兒,他指了指一旁的石頭道,“扶我過去休息下吧。”
蕭聞齋看了一眼,頓了片刻,“不了吧,石頭髒,而且都是水。”
“唔,也是。”陶知爻應了一聲,也沒多想,在蕭聞齋懷裏輕輕挪蹭了一下,換了個舒服的姿勢繼續休息。
他實在是太累了,也沒心思多思考此時的動作有多麽暧昧,倒是一旁的秦相珉和陸洺看得眼睛都直了。
可他們,又能說什麽呢?
雨勢漸微,陶知爻脫力的四肢也漸漸恢複了知覺,他站直了身體,朝蕭聞齋一笑,“謝謝蕭老師。”
蕭聞齋伸出的手頓了一下,修長的手指輕輕蜷縮,緩緩收回,“走路時小心些。”
陶知爻點了點頭,此時雨已經完全停了下來,衆人剛剛聚到一塊兒,準備想辦法把還在洞底的玄元和玄玉救上來,突然就聽到身後傳來一陣密集的腳步聲。
“草,不會還有敵人吧。”秦相珉緊張道。
下一刻,玉虛的身影出現在了樹林的另一頭,他遠遠看到陶知爻一行人,立即揮手。
“小陶道友!”
在玉虛身後,跟着一大群玉泉院的小徒弟們,他們各個都有些狼狽,身上的道袍濕了大半,面色也是疲憊,不難猜測,他們找尋自己失蹤的觀主和師伯很久了。
陶知爻将發生的事情說了,順便按住了立刻就要向他行大禮表達感謝的玉虛。
“救人要緊。”
玉虛點點頭,和陶知爻一起帶着一衆玉泉院道徒趕往了那廢墟平臺。
而在陶知爻的詢問下,衆人才知道原來玉誠沒有騙他們,這地方的确是十二洞,只是這片區域并非傳統意義上的十二洞。
這地方,被稱之為十二洞之外的“第十三洞”。
金目兒的聲音突然響起,“對對,我想起來了,就是這裏,那東西就在這第十三洞之中,快進去看看!”
陶知爻對玉虛道:“十三洞在哪,我可以進去看看嗎?”
作為救了觀主,甚至救了整個玉泉院的人,玉虛自然不會拒絕陶知爻的請求,但他只是個大弟子,還不能完全做主,于是轉頭去看玄玉。
第十三洞畢竟是玉泉院的禁地,按規矩外人是不能進的,就連其他弟子,都得在院中核心弟子或觀主的帶領才能入內。
“哎,這老規矩啊,也該廢一廢了。”玄玉長長嘆了一口氣,似乎想通了什麽,“如若再一成不變下去,以後還不知道要出多少個「玉誠」呢。”
玄玉這話,便是同意了。
玉虛叫來幾個弟子,讓他們先帶玄元和玄玉回觀內好好療傷,自己則是帶着陶知爻一行人,朝那第十三洞而去。
而讓衆人始料不及的是,第十三洞的入口,還正就在剛剛他們和玉誠打鬥時,看到的那條被黑色濃霧鋪滿的小路。
“我還以為是幻境呢!”秦相珉說出了衆人的心聲。
玉虛拔出随身的佩劍,在那黑霧之中有規律地戳刺了幾下,霧氣便徐徐散去,露出了後面的一條路。
“我走前面吧。”玉虛道。
雖然玉誠已經解決了,但玄清還沒有找到,如果按照實力來說,他應該是一個比玉誠更加棘手的敵人。
小路不長,總體是向下的,大概十分鐘就走到了盡頭,是一處洞穴。
“是不是要點火把了!”秦相珉不免有些激動,他平時演古裝劇的時候就經常有這樣的情節,但演的畢竟是演的,遠不比現實刺激。
玉虛看了一眼蒼蠅搓手的秦相珉。
從口袋裏拿出一部手機,打開了手電筒。
秦相珉:…………
“與時俱進嘛。”玉虛嘿嘿一笑。
衆人小心翼翼地往前走,手電筒的光将山洞四周照得無比明亮,一開始還沒察覺到什麽,可再往裏走了幾步,陶知爻動了動鼻子。
“什麽味道?”
回答他的是蕭聞齋輕而平淡的聲音。
“血。”
玉虛臉色一變,向前跑了過去,陶知爻就見他在前方拐角處僵住了腳步,雙腿哆嗦了一下,幾乎站不穩地向後退了半步。
陶知爻幾人對視一眼,快步上前,同樣也被眼前之景所震撼。
這第十三洞的最深處,是像葫蘆肚一般的圓頂洞穴,而在洞穴正中·央,有一個巨大的石臺,上面有一方石棺。
石棺甚小,莫說成年人,連嬰孩放進去都十分勉強,顯然不是裝人用的。
而此時,玄清正趴在那石棺旁,整個人渾身上下的皮肉都以一種十分誇張的程度皺縮在了一起,形同幹屍。
道教的說法,叫做被吸幹了精血。
陶知爻看向那石棺,就見棺外雕刻的深淺紋路已被粘稠的鮮血所覆蓋,那血液被紋路拉得細長,就如同無數吸飽了鮮血的透明蟲子,看上去令人十分惡心。
“這究竟是什麽?”
玉虛看了他一眼,長出一口氣。
“如果你問棺裏的東西具體是什麽,我只能說不知道,我唯一清楚的是,這裏面的東西是玉泉院世世代代守護的,華山的鎮物。”
鎮物,顧名思義,鎮守之物,保一方風調雨順,百姓平安富庶。
很多地方都有鎮物,北市就有新五鎮和舊五鎮之說,《西游記》裏孫悟空用的金箍棒,其實也就是“定海神針”,也就是東海的鎮物。
“而這副石棺,就是鎮物外的保護機制。”玉虛看着玄清的屍體,即使知道他作惡多端,更是差點害死他師父和二師叔的兇手,但此時親眼看到帶着自己長大的小師叔死在面前,那種從心底翻湧出來的生死離別之感,是無法抹去的。
“要打開石棺,便要以人之精血去喂養,師父和我說,如果到了不得不請出鎮物的一天,只需觀衆弟子每人刺一滴精血即可。”玉虛的語調都在發抖,除了傷心,也有憤怒,“但玄清師叔,分明是被人做了犧牲品!”
陶知爻自然知道玄清是被當做了炮灰,可他心中雖然覺得是咎由自取,但也不得不照顧一下玉虛的情緒,伸手拍了拍他以作安慰。
他自己的臉色也不太好,心情有些沉重。
陶知爻本來想過,面點劉口中的那個“黑衣人”會不會就是玉誠或者玄清其中之一。
但偏偏都不是,才讓事情變得更加的棘手。
那黑衣人從公輸林那裏買來大量機關,又滲透策反了玉泉院內部的玄清和玉誠師徒二人,裏應外合暗中設計玄元觀主;再到抓住面點劉渴望自己的面人能夠活過來的心理,從他那裏學來面藝,教會了玉誠,讓瘋狂的玉誠心甘情願地燃燒了自己的靈魂,利用附近得天獨厚的陶土優勢設計這陶土人陣以加害衆人;最後更是心狠手辣将玄清當做了炮灰,将這石棺的封印開啓。
這樁樁件件下來,不得不說這幕後黑手的手段實在是狠辣又陰毒,讓人防不勝防。
而到現在為止,他們都沒有找到有關于那個幕後黑手的真正線索。
陶知爻緩步上前,走近那石棺,玉虛也跟着走了過去。
石棺開啓,那黑衣人必然是有所圖謀,而最有可能的,便是沖着石棺裏面的“華山鎮物”而去的。
所以,不論是陶知爻還是玉虛,都做好了看到石棺之中什麽也看不到的準備。
但出乎意料的,石棺之中并非空無一物。
石棺的角落裏,有一封卷軸正靜靜地躺着,兩人對視了一眼,陶知爻伸手,将那卷軸拾了起來。
四周的其餘幾人也湊了上來,玉虛示意陶知爻打開看看。
這卷軸的材質摸不太出來,有點像羊皮紙的厚實,但摸起來又帶有一點絲綢的順滑和堅韌,陶知爻一手握着卷軸,另一只手捏着紙張,向兩側展開。
卷軸很幹燥,并沒有想象當中那般帶着股久不見天日的灰塵與黴味兒。
衆人目光不自覺地在卷軸上掃了一圈,而後紛紛擡起頭,相互對視了一眼。
“空的?”秦相珉抓着卷軸擡高了些,歪着腦袋去看反面,“還是空的。”
不會是什麽皇帝的卷軸吧?
秦相珉下意識去看玉虛,那意思:诶兄弟,你是土著,你有啥辦法不?
玉虛也是一頭霧水,雖然他是玉泉院弟子,但過往也從未深入過此處禁地啊,何況是這石棺內的東西。
“要不……我問問玄玉師叔?”玉虛猶疑着開口。
也不知道古板的玄玉聽說他們把石棺內的東西掏出來還上下左右搗鼓,會不會氣得噴血……或者抄起棍子就沖上來清理門戶什麽的。
“咋問,飛鴿傳書嗎?”秦相珉下意識地說了一句,然後又反應過來。
哦,手機。
玉虛見衆人都期待地看着自己,便解開鎖屏打算給玄玉道長打個電話,可他通訊錄還沒翻完呢,就聽一旁的陶知爻突然說了句“不用了”。
陶知爻在四周疑惑的目光中,将手中的卷軸橫鋪在石棺之上,拿出一支毛筆來。
其他人都盯着他的動作,好奇他要做什麽,可蕭聞齋卻想起,陶知爻的那支毛筆明明在和變成陶土巨人的玉誠對攻時就已經斷裂了。
蕭聞齋的疑惑是沒有錯的,陶知爻此時捏着的毛筆并不是什麽備用筆,而是從剛剛開始就突然興奮起來,在他旁邊大叫“我知道要做什麽了”的金目兒。
這看到點什麽就想起點什麽的架勢,特別像擠牙膏。
陶知爻捏着金目兒,就感覺體內一股氣流逐漸朝右前臂處湧動。
下一刻,衆人就見那支筆光芒大放,陶知爻也将那支筆觸上了面前的空白卷軸,以一種信筆游龍之态,在卷軸上迅速地寫畫起來。
令人目瞪口呆的是,那筆尖處原本是幹的,陶知爻也并未浣墨點彩,可随着他筆走龍蛇,原本空白的卷軸之上,竟是緩緩浮現出一片又一片的圖案,勾勒出一幅長的無邊無際的山河之景。
可下一刻更令人震驚的事情發生了,随着陶知爻提手停筆,畫卷之上的景色突然動了起來,淡色的白霧伴随着刺目的白光自畫卷之中浮現而出。
等衆人再次睜眼時,原本畫卷上的景色,已經出現在了他們的四周。
高聳者為青巒蒼山,勾勒出起伏的地勢輪廓,自山頂而起從上往下,依次可見高山白雪、落日楓林、萬紫千紅和山底荷塘,端的是春夏秋冬一覽無餘;低沉者為白沙淺灘,青蔥平原,青牛揚蹄,農桑耕種,藏着零星煙火人家;自天而落,奔騰湍走是江河大川,帆桅林立,長舟乘浪,一日千裏下到那煙雨江南;自地而湧是如玉湖泊,松石矗立,将那月色映得一覽無餘,讓人直欲烹酒煮茶……
衆人看得嘴巴都張成了O形,就連一向最為冷靜鎮定的蕭聞齋,此時的目光也不受控制地有些發直。
總說華夏大好河山,風景壯美,但即使精致的圖片看得再多,也遠不如目力親及所帶來的,那種發自靈魂和心靈的震撼。
“這,這到底是什麽啊?”秦相珉晃了晃玉虛的袖袍,想要問個答案。
可後者也只是仰着臉像個呆頭鵝一樣,一邊原地轉圈,一邊将這四周的山河之景看了一遍又一遍,眼底水光閃爍。
陶知爻也不知自己呆愣了多久,才長長地深呼吸了一口氣。
“這是……山河社稷圖。”
書寫了華夏這片黃土地歷史上下五千年,歷代歷朝交替更疊的,山河社稷圖。
先前說過,靈寶分為先天靈寶和後天靈寶,“先”與“後”的分別在于其誕生的時間點在盤古開天辟地之前還是之後。
開天辟地之前,世界所處的階段叫做“鴻蒙”,萬物混沌,人類的靈智都還處于半開未開的狀态,更別說什麽修煉了,連神明的數量也不多,因此這一階段天地間的靈氣最濃,誕生的靈寶威力也更強。
而開天辟地後,諸路大神湧現,天地之間又頻頻爆發各種大戰,靈氣相較之前也逐漸稀薄,且靈寶的誕生多是人為煉造,威力自然不比之前那種由天地之氣所孕育而出的靈寶得天獨厚。
金目兒就是後天靈寶。
而山河社稷圖,卻是先天靈寶。
不知過了多久,這四周的景色才伴随着缭繞的煙雲一起散去。
而那山河社稷圖竟也無風自動,重新卷成了一封卷軸的形狀,自石臺上高高彈起,落進了陶知爻手裏。
陶知爻歪頭。
玉虛也直了眼,不敢置信地看着陶知爻。
這什麽鬼情況?
“這東西放在這裏也不安全。”陶知爻想了想,将手裏的山河社稷圖遞給玉虛,“我們先回玉泉院吧,先看看玄元關注和玄玉道長的情況。”
“也好。”玉虛點了點頭。
出了禁地,陶知爻一行人在玉虛的帶領下回到了玉泉院時,已經是天光拂曉。
從他們被白霧吞噬到和玉誠大戰,再到進了禁地找到山河社稷圖,時間過了這麽久,鄭導他們的車才剛剛開進了玉泉院,正指揮着人搬東西。
一旁還跟了幾個小道士,正帶着他們安置器械。
“哎小陶,你們比我們還快!”默導見到陶知爻他們已經在了,很意外地喊了一句。
蕭聞齋和秦相珉低聲說了什麽,後者出去打聽了一圈,回來道:“鄭導他們那邊也遇到了大霧,但相互之間都看得到,只是看不清路,現在普遍的說法是霧氣太大,帶頭的那輛車開了回頭路,後邊傻乎乎地跟了一晚上,直到早上霧散了才找到方向。”
陶知爻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看來那白霧的的确确就是玉誠所為,目的就是将他和其他人分開,然後單獨對付他而已。
只是其他三人剛好和他一輛車,這才被卷了進來。
鄭飛鵬突然走了過來,伸手拍了拍陶知爻的肩膀。
“鄭導。”陶知爻和他打了個招呼,其他幾人也同樣。
鄭導點點頭,四下看了一圈,見劇組裏其他人各有各的忙,沒什麽人注意這邊,就壓低聲音道:“小陶啊,是不是這玉泉院……也出事了啊?”
不是他多想,但陶知爻他們明顯是和大部隊單獨分開,而陶知爻懂玄學這事兒又只有鄭導知道,加上鄭導本人又比較信這些,他很難不去多想。
陶知爻安慰他道:“一點小事,已經解決了。”
“真的?”鄭導反複确定,《瓷卷》已經只剩最後的收尾部分了,他可不想再出什麽差錯和麻煩。
陶知爻點點頭,把剛剛就走到一旁避嫌的玉虛拉了過來,“吶,玉虛道長您見過的,他可以作證,事情都解決了。”
“呃,是的是的。”玉虛點了點頭,玉誠和玄清已死,禁地石棺被開,線索也算斷了。
怎麽想,那幕後黑手都不像是會再次回來的樣子。
鄭導這才放心,拍着胸口走了,嘴裏還直念叨,“哎呀,年紀大了,折騰不動了。”
陶知爻目送着鄭導離開,感覺有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擡起頭就見是蕭聞齋。
他又順着蕭聞齋的視線,看到了自己的手……還捏着玉虛的袖子。
陶知爻眨了眨眼,下意識松了手,然後又覺得有些奇怪,再去看蕭聞齋時,對方已經把視線撇開了。
這是咋了?
陶知爻納悶兒地撓了撓頭,身旁玉虛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讓他轉移了注意力,因而錯過了蕭聞齋明顯松了口氣的動作。
玉虛連手機鈴聲都是《道德經》,聲音響起的一瞬間,陶知爻突然開始腦補,如果四周有什麽游魂野鬼,是不是直接被這一個電話遠程超度了。
“二師叔,是我。”玉虛拿着手機說了幾句話,看樣子對面是玄玉,待挂了電話後,他轉頭對陶知爻道,“小陶道友,我師父醒了,二師叔的意思是,能否請你過去再幫忙看看?”
玄元本就是重傷未愈,此次又被玉誠算計,玄玉和玉虛也是擔心他舊傷未好,再添新傷,身體的傷害倒是還能靠休息進補來逐漸養回來,但靈魂上的事情,他們就束手無策了。
陶知爻點點頭,他也正有此意。
其他人并未被玄玉邀請,去了也幫不上什麽忙,便各自散去。
陶知爻走之前,見蕭聞齋看着自己,還以為他擔心,伸手拍了拍道:“我沒事,就是之前剛和玉誠打完有些累而已,現在已經恢複啦,倒是你自己好好休息下,你本來就……”
說到這,陶知爻歪了歪腦袋。
“要不你和我一起去吧?”陶知爻轉過頭,看玉虛,“呃,方便嗎?”
玉虛仔細打量了一下蕭聞齋,點點頭,道:“沒問題的。”
蕭聞齋雖然覺得玉虛的眼神有些奇怪,但也沒多想,不過他想要跟上陶知爻時,就見陶知爻身旁的玉虛又看了一眼自己,似乎想要和陶知爻說什麽話,在确認他是否要走近。
這眼神讓蕭聞齋下意識地放慢了腳步,只不近不遠地跟在兩人後面。
反正他心裏本也有些理不清的頭緒,恰好能借這個空檔思索一下。
竹林小屋裏,玄玉正在裏頭忙活,給兩人身上摔出的皮肉傷清理消毒,
而玄元觀主則是坐在床頭,見陶知爻一行人來到,連連道:“小陶道友來了,快,快請坐。”
陶知爻看他的精神似乎還不錯,想來玉誠應該還沒來得及對這兩位老道長下毒手。
玄玉立刻要給衆人搬椅子,被玉虛按下,“二師叔,我來就行了,您自己也有傷。”
玉虛從院子外頭搬來幾張主凳,小屋本就不大,幾個青年人的身材又不屬于小個子的那種,就連陶知爻也是,雖然瘦,但他好歹有一米八呢!
所以,屋子裏很快就顯得逼仄起來。
“哎,這次的事情,實在是多虧了小陶道友。”玄元觀主坐在床上,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小陶道友的恩情,我們玉泉院上下無以為報,要是劇組有什麽需要我們玉泉院配合的,還請盡管提出來,好讓我們償還些因果啊。”
連古板守舊的玄玉,在聽了這話後不僅沒反對,反而還微微點了點頭。
“玉誠那孩子,明明是我們看着長大的,玄清更是自小一起長大的師兄弟,怎麽,怎麽就……”玄玉觀主說着實在是傷心,本來上了年紀的老人,更希望的是看到玉泉院的小徒弟們和和睦睦,待他們成長到位了再将觀主之位傳承下去,自己和兩個師弟從此便可逍遙世間,去當三個快活神仙了。
可沒想到……
“師父。”玉虛上前幾步,手裏托着那卷山河社稷圖,待玄元伸手接過後,玉虛突然一撩道袍,跪了下去,“徒兒違反宮觀禁令,還請師父原諒。”
玄元一愣,盯着那山河社稷圖有些不解,“這是……”
“禁地裏,石棺內所剩之物。”玉虛擡起頭,道,“我和小陶道友去到時,封印已經被打開,不知道那人究竟拿走了什麽東西,但這是棺內唯一所剩之物了。”
“禁地內的封印,一人怎可解除?”玄元說着,突然想到了什麽,聲音發抖地道,“是,是清師弟?”
玉虛沉重地點了點頭。
玄元帶着滿眼的不敢置信回過頭,手裏的卷軸差點都拿不穩,他的雙肩顫抖,漸漸地,居然失聲痛哭了起來。
一旁的玄玉伸手拍了拍他以作安慰,可分明他自己也紅了眼眶。
不知過了多久,玄元觀主的情緒才漸漸平複了下來。
他抱歉地對陶知爻幾人拱了拱手,緩一緩,才開口道:“沒想到,竟是沖着鎮物去的。”
可這鎮物千百年來都置于那“第十三洞”的石棺之中,歷代玉泉院觀主從未帶人開啓過,這些年來封印也及其穩固,除了能保護一方水土和百姓的說法,其餘的記載幾乎都已經漸漸失傳了,甚至鮮少人知道鎮物的存在。
那位幕後黑手,究竟想要鎮物做什麽,現在也依然是個未知數。
“那這卷卷軸,究竟是什麽?”玄元也未曾開啓過禁地封印,因此對手裏的東西也不甚了解。
陶知爻和玉虛你看我,我看你,最終還是玉虛開口,道:“回禀師父,此物乃是山河社稷圖。”
玄元手一抖,差點沒把手裏的卷軸給扔飛出去。
“這,這是先天靈寶,山河社稷圖?”
玉虛點了點頭。
玄元激動得臉都漲紅了,玄玉的表現也差不多,都是修道者,他們自然聽說過山河社稷圖的大名,因為這東西不僅是先天靈寶,更是在上古洪荒時期的封神之戰中,曾為女娲大神所使用,據傳有落筆成山河,移山填海之能。
這山河社稷圖早已被記載為失傳了,沒想到居然在玉泉院的禁地之中。
“這,這能打開麽?”玄元問幾人道,此時的他就像個看到新奇東西的孩子,不過這也難怪,傳說中的靈寶神物就這麽出現在面前,誰都很難控制自己的心情。
玉虛連連點頭,“能的,打開後可好看了!”
玄元身上還有傷,也不太方便,于是自己握着卷軸一端,将另一端交給了師弟玄玉。
兩位老人家顫顫巍巍地将卷軸展開,雖然明知這是神物沒那麽容易破損,但還是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弄破了弄壞了。
只是這一次,陶知爻一行人之前在第十三洞裏看到的壯觀景象并沒有出現,但雖然如此,山河社稷圖呈現在卷軸上的全貌也足以讓這兩位修道一生的老人家無比激動了。
玉虛下意識地看向陶知爻,可就見陶知爻似乎在發呆。
陶知爻的确在出神。
因為在剛剛玄元他們打開山河社稷圖的時候,他清楚地聽見一個細細的嗓音從那裏面傳了出來。
“诶,那個白白淨淨的男娃娃,額說你咧,快把額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