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洞底有人?
陶知爻走到那大洞邊, 借着鬼火的幽幽綠光看清了洞底,果不其然,底下真的有兩個人影, 在看清那兩道身影的面容後, 他也忍不住驚道:“玄元觀主、玄玉道長?”
此時, 洞底的玄元和玄玉正被繩索反綁着雙手, 玄元觀主已經昏迷了,而玄玉則是被膠布封住了嘴, 剛剛的“嗚嗚”聲,應該就是他在求救。
陶知爻轉過頭,“你欺師滅祖?”
玉誠對他能破除自己設下的幻境表現得毫不意外,對于陶知爻的質問,也只是哈哈大笑。
他臉上的表情早已不似剛剛那般友好和耐心, 而是充滿了瘋狂和一切盡在掌握般的洋洋自得,玉誠緩緩後退, 嚣張地張開了雙臂。
“欺師滅祖?”他的臉被扭曲的笑容所充斥, 目光落在大洞底部被囚禁着的玄元和玄玉, “他們……可不是我的師父啊,我只有一個師父, 他們算什麽東西?”
陶知爻微微眯眼,“果然, 設計殺害玄元觀主的幕後主使就是你……還是你師父?”
玉誠沒有回答,報以冷笑,眼底似乎還有一絲不屑。
“你看不上你師伯,居然連你師父也看不上?”陶知爻一挑眉, 這小子本事沒多少,野心倒是夠大。
“這不是你能了解的。”玉誠咧嘴一笑, 那表情讓陶知爻以為他要開始cos歪嘴龍王。
陶知爻摸了摸下巴,“不過我很好奇,你們的動機是什麽?想取玄元觀主的位置而代之,就因為一點權力?”
“都說了,你不懂!”玉誠一副傲然的模樣,看向玄元和玄玉時的目光充滿了不屑和憤恨,“要不是他們一個昏庸無能,另一個墨守成規,我們玉泉院哪裏會沒落至此?”
“我和他們說過多少次,要讓玉泉院成為全國乃至全世界最大的道觀,要讓所有的人都來這裏拜神奉香,可他們就知道守着自己的一畝三分地,說什麽清靜自然,無為而治!”
玉誠說着咬牙切齒,“這世道哪裏容得下你無為而治,孩子不哭不叫就沒有奶喝,你什麽也不宣傳只知道埋頭苦幹,別人就當你沒做過……”說着,他臉上浮現出一絲變态的笑容,“哦對,還有他,還有我最敬愛的,最優秀的師兄,哈哈,他哪一點比得過我,卻偏偏讓所有人都誇他有天賦有悟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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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玄元和玄元兩個偏心眼的死了,沒人護着他了,我看誰還誇他!”玉誠惡狠狠道。
陶知爻知道他說的是玄元觀主的徒弟玉虛,只是沒想到這兩人還有這般過節……難怪當時玉虛帶他們參觀時,玉誠會如此積極地前來打招呼,原來是為了展示自己的“優秀”。
“又是一個「埋頭苦幹不懂彙報結果被老板」的故事。”蕭聞齋在陶知爻耳邊道。
陶知爻想了想,“其實也不太一樣,說真的,他師兄玉虛的氣場的确更适合修道,而且天賦也高。”
“沒落?”另一頭,秦相珉聽不懂其中的關竅,抓了抓腦袋,“玉泉院不是道教聖地嗎,香火也挺旺的呀。”
“旺?”玉誠好似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你知道那些人怎麽拜的嗎,哪有人雙手合十拜道教神的,這根本不合規矩!”
其他人均是一頭霧水,倒是陶知爻知道玉誠在說什麽。
現在普羅大衆拜神時的合十禮,其實是伴随着佛教從印度傳過來的,道教有自己的禮數,是雙手抱拳結太極印,又稱“拱手禮”或“抱拳禮”。但一來這手勢相比合十禮來說要複雜些,二來的确如玉誠所說,很多人甚至不知道有這些講究和區別。
“現在的人只知釋迦,不知老莊!”玉誠憤憤地道。
他說的生氣,其他人聽了又有些一頭霧水,就在這時,陶知爻的聲音從旁傳來。
“作為華夏新時代新青年,我們要正确看待外來文化,積極發揚傳統文化,挖掘華夏傳統文化的潛力,在繼承中發展,在發展中繼承,你這樣摒棄一切外來文化的行為,不符合文化價值觀,也不符合馬列主義的持續發展和辯證思想。”
玉誠:…………???
“而且老莊講究無為而治,順其自然,只要禮神之心到位了,禮數标準與否,幹系倒也不大。”陶知爻攤了攤手道。
真要說标準禮數,那一整套開壇祭劍焚紙沐浴還有辟谷,比抱拳禮複雜多了,如果什麽都要斤斤計較,那普通人都別拜神了。
玉誠憋了半天,面紅耳赤地擠出一句,“你,你懂個屁!什麽五顯傳承,根本就不是嫡系正統!”
陶知爻見他已經偏激的有些走火入魔了,也是無奈,懶得和他辯駁什麽。
不過他倒還真有另一件好奇的事。
“就因為這一件小事,你就決定欺師滅祖?”陶知爻一挑眉。
“呵,怎麽可能。”玉誠也許是說high了,嘴巴逐漸沒把門的了,“他們佛教懂什麽,道家五行通天地,古籍之中早有記載,只要……”
陶知爻:“只要?”
“我和你說這麽多做什麽。”玉誠也反應過來自己有些過分失控了,朝着陶知爻獰笑,“反正你們也是将死之人了。”
“那我哪裏招惹你了?”陶知爻好奇地道。
“你救了那老東西,就是在阻礙我們的大計!”玉誠看了一眼洞底,他說的顯然是玄元觀主,“阻礙我們的大計,就得死。”
說着,玉誠袖袍一揮,伴随着他的腳步後退,四周的青森鬼火仿佛得了命令一般,朝衆人圍了過來,火舌燃燒躍動所發出的噗噗聲中,依稀還夾帶着靈魂尖銳的叫聲。
“有什麽遺言嗎?”玉誠冷笑,見陶知爻還在四下張望,仿佛對此處的無數鬼火毫不在意的樣子,又有些怒從中來,“別看了,這裏沒有你刻的符咒,你布的陣也影響不到這裏!”
“哈哈……”他又狂妄地笑了出聲,仿佛已經看見衆人痛苦掙紮的慘狀,“這火焰最喜焚燒生人魂魄,一會你們就好好享受靈魂灼燒的痛苦吧!”
随着他的話語,陶知爻終于有了點反應。
“我說,你的情緒狀況很不穩定啊。”陶知爻看向又笑又怒又時不時很激動的玉誠,目光在他身體四周準備随時撲襲的大量鬼火間流轉,手指還一點一點的,似乎在清點數量。
不知過了多久,他似乎終于點完數了,朝玉誠一歪頭,“不過我覺得最好笑的是,為什麽同樣的套路,你還能中第二遍啊?”
他說着,将雙手一攤,好似十分無奈的樣子。
而人群後的陸洺看到這一幕,也終于想明白為什麽他會突然覺得“陶知爻和蕭聞齋都瘦了”。
原本陶知爻和蕭聞齋的雨衣口袋裏,裝滿了鼓鼓囊囊的樹葉,是陶知爻之前布水絲陣時,從樹冠頂上落下的。
但此時,兩人的衣服口袋十分扁平,不用看也知道裏面空空如也。
玉誠臉上笑容一僵,翹起的嘴角收回來一點,盯着陶知爻,面色陰晴不定地道:“你什麽意思?”
“意思是,你又被我套路啦!”陶知爻樂呵呵地道,還在原地蹦跶了兩下。
随着他話音落下,衆人就見四周升起無數綠光,但這綠光和玉誠身體周圍陰森森的鬼火顏色不同,翠綠如同碧珀,充滿了無盡的生機之感。
玉誠看了一圈那些綠光所在的位置,頓時明白了過來,盯着陶知爻惡狠狠地從牙縫裏擠出一句,“你沒受傷!”
他就說陶知爻為什麽走幾步就停下來,原來是偷偷在布陣。
而陶知爻布陣所用的材料,正是剛剛繞圈時收集到的,每一棵樹木贈給他的葉子。
不論什麽邪術,不管是怨力也好煞氣也好,力量的來源都是邪惡和死亡。
而來自山中樹木所贈與的嫩綠葉芽,代表的正是與之相對的生機和希望,二者相互對上,強弱自然取決于施法者的實力。
而玉誠和陶知爻孰強孰弱……
玉誠面色發青,雙拳緊握,“你這非正統的傳承,如何與我全真一脈相抗衡。”
“我覺得全真一脈可能不太認你。”陶知爻毫不留情地道,他也的确在說實話,全真比正一更講究心境,在道教無數分支中可以說是最為嚴格,玉誠現在的情況,可以說完全沒有修全真道法的資格了。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等我坐上觀主的位置,有沒有資格還不是我說了算!”玉誠被陶知爻那悠悠哉哉的态度弄得有些瘋狂,他最讨厭的就是別人不把他當回事。
伴随着他的怒吼,無數鬼火飛撲向地面上的衆人,而陶知爻身後的無數葉光也如飛瀑流星一般迎面沖了上去。
二者相碰,火木相焚,最終也是化作一團飛灰。
但陶知爻身後的葉光太多了,密密麻麻的數都數不清,玉誠想起剛剛陶知爻和蕭聞齋兩人變着法子走走停停,原本十幾二十分鐘的路硬生生走了快一個小時,他為了大局硬生生忍了,可沒想到居然是在算計自己。
此時的玉誠,就好像吞了蒼蠅一般惡心。
可再憤怒,他也無法改變那些鬼火被陶知爻身後無窮無盡的葉光逐漸消磨得越來越少的事實,獵人與獵物的關系瞬間逆轉,随着最後一朵鬼火的消弭,一道葉光如同冷箭襲來,重重擊打在玉誠的胸口。
玉誠直接被這一下打得口吐鮮血,向後飛出,他身體重重地砸在地上,眼底寫滿了不敢置信。
明明,明明自己已經那麽努力了……
玉誠口中喃喃着什麽,過往的一切盡數在眼前浮現。
他和師兄玉虛一同拜入師門,一起長大,一起修行,可大家誇的都是玉虛有天賦,有心性,同輩也最敬佩,最服氣他。
連最為嚴厲的玄玉師伯,都總是說玉虛是“大道無心”的可塑之才。
玉誠想問,憑什麽?
自己從懂事開始就開始努力,甚至專門觀察了玉虛平日的起床時間,把鬧鐘調的比他更早,壓在枕頭底下,就是為了比玉虛練功更久。平日劍法練的次數也是他最多,經文也背的也是他最熟,憑什麽大家都誇玉虛,卻從不對他加以肯定?!
後來他想明白了。
玉虛是玄元觀主的親傳弟子,是他們的大師兄,所以天生就是“對”的,就是該被同輩敬仰的。
而他的師父是玄清,注定了他做什麽都沒人看見。
玉誠一度因此而消沉,直到他前兩年遇到了那個人……
那個人讓他意識到,所謂的“大流正道”對他而言就是毫無出路,要想真正的出人頭地,只有走“邪門歪道”。
說是“邪門歪道”,無非就是既得利益者為了教育他們這些“被犧牲者”要乖,要忍讓所發明出來的東西而已。
玉誠開始慢慢旁敲側擊自己的師父玄清,一開始玄清還對他的想法感到不可思議和抗拒,但直到他把“那個人”引薦給了師父。
他們師徒都成了狂熱的教·徒!
玄清開始慢慢接手玉泉院的向外溝通事務,在宮觀內的地位也越來越高,随着觀內的年輕人越來越多,玄玉那種“秉持古道,禁·欲修行”的支持者也日漸式微,反而是為宮觀帶來大量香客和香火錢的玄清,聲望日益上漲。
連帶着的,玉誠的擁簇者也越來越多,漸漸快要趕上身為大師兄的玉虛了。
但玉虛還是那副死樣子,每日就是修煉修煉,對他的挑釁毫不在乎。
玉誠本以為,自己很快就能取玉虛而代之了。
卻沒想半路殺出個程咬金,壞了他的計劃!
玉誠躺在地上,突然渾身一個激靈。
他清醒地意識到,等玄元和玄玉被陶知爻救出去,他又會回到以前那樣的日子,終日活在玉虛的陰影下。
不……甚至會更慘,他會成為玉泉院的罪人,再也沒人會恭恭敬敬地叫他二師兄了。
“不,不可以,我不能!”玉誠發狂地大叫起來,雙手捂着頭,目眦盡裂。
雙目含恨地從地上爬起,玉誠惡狠狠地瞪着陶知爻,指甲在地面上抓出數道刺目的血痕,表情恨不得将面前的人生吞活剝。
蕭聞齋皺眉,下意識地上前半步,擋在陶知爻面前。
“都不想我好是吧。”玉誠雙手鮮血淋漓,五官扭曲地獰笑着。
陶知爻正愣神,突然間不知道何處傳來一陣劇烈的爆炸聲響,緊接而來的便是地面的劇烈震顫。
玉誠卻好似有所感應一般朝身後望了過去,而後便尖聲大笑起來。
“哈哈哈,成啦,成啦……”
突然,他伸手從旁撿起一塊尖銳的石頭,在蕭聞齋防備的眼神和其餘幾人的震驚中,将石頭尖狠狠紮進了自己的胸口。
鮮血噴湧而出,玉誠卻笑得越發瘋狂,他好像完全感知不到痛處一般,顫抖着伸手,在面前的地上開始刻畫一些古怪的符號。
“糟了!”陶知爻一驚,立刻沖了出去。
玉誠刻的是某種血煞符,陶知爻在書上看過,這種符咒的代價極大,是燃燒施咒者的靈魂去換取極大的力量,而不論結果如何,施咒者的三魂七魄都會被燒得幹幹淨淨,永世不得超生。
雖然陶知爻不知道他要驅動什麽,但玉誠這個瘋子,顯然是要和他們同歸于盡了!
身後的無數道葉光也如伴将之兵一般與陶知爻一同朝玉誠沖了過去,想要阻止這個瘋子,可與此同時,一道血色波動如同氣流一般從玉誠身上炸開,巨大的震力朝陶知爻反沖而去。
“小心!”蕭聞齋大喊一聲。
陶知爻腳步一頓,半空中原本如離弦之箭一般的葉光迅速朝陶知爻身體前方席卷而去,最終形成了一面不大不小的盾牌,穩穩地矗立在陶知爻身前。
紅光與綠盾重重相碰,陶知爻清晰地聽見了破碎的聲音,下一刻,面前的盾牌光澤盡失,變為灰暗的顏色後,化作齑粉灑灑落了一地。
陶知爻低頭,就見原本那葉光盾牌所在之處前方的地面上,有一道被那血色紅光沖擊出來的深深溝壑,足以見得剛剛那一擊的威力。
其他幾人雖未被直接針對,但紅光留下的餘波也刮起了一陣飓風,陸洺更是差點被吹得一屁股坐地上,還好秦相珉手腳快将他撈住。
秦相珉看着四周,樹林被風吹得獵獵作響,不遠處那亭臺門樓處挂着的半塊木板更是搖搖欲墜,撞擊發出啪嗒啪嗒的響聲。
“結,結束了嗎?”
陶知爻:“不,應該還沒有……”
随着他話音落下,地面上發出震耳欲聾的爆炸聲,衆人開始還以為又地震了,可地面妖皇間才發現,這震動并非是地殼活動所帶來的。
是有東西正在從地上爬出來!
塵土彌漫,地動山搖,陶知爻與其他人緩緩退到一起,背靠背向着四方。
此時,在他們四周,有無數巨大的東西正從土壤之中緩緩地爬了出來。
那東西約有一層樓大小,倒是十分像人,四肢齊全,只是面上五官分外模糊,圓滑得像個平面一般。
陶知爻越看這東西越眼熟,但又想不起是在哪裏見過類似的,直到蕭聞齋壓低聲音提醒他。
“面點劉。”
陶知爻神情一振,是啊,這東西要是換個顏色,不就很像面點劉的面花手藝捏出來的面人麽,只是手法不及他精雕細琢的精致。
“面點劉說那個黑衣人和他學了一段時間的面藝,只求神似不求精致,原來竟是為了這個。”陶知爻說着,又想起之前來玉泉院時,聽到玄清所講述的關于十二洞的介紹,“這十二洞附近的陶土土質細密,品質上乘,倒是天然的可以用作面團替代品的好材料。”
“真是好算計啊。”陶知爻笑着說,但眼底卻一絲笑意也沒有。
就在這時,身後又傳來一陣轟隆隆的巨響,和秦相珉哇哇亂叫的聲音。
陶知爻回過頭,就見他身後,剛剛跪着渾身是血的玉誠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比四周其他陶土人都要大一倍的巨大陶土人。
這陶土巨人地五官,倒是比其他的普通陶土人更加清晰些,而察覺到陶知爻的視線,它居然緩緩轉過了頭,眼眶處逐漸亮起一圈血紅的光芒,口吐人言。
“能把我逼到這一地步,你也該死而無憾了。”
“玉誠……”陶知爻雙眼微眯,心中逐漸湧現出一股危機感。
玉誠可不會給他們喘息的機會,随着他血紅的雙眼殺機畢露,四周的陶土人便揮舞着笨重的四肢沖了過來,手臂如同巨大的石柱一般,重重地砸向地面上的衆人。
那些能護佑陶知爻一行人的葉光已經所剩無幾,陶知爻試着驅動它們去抵擋那些陶土人的攻勢。
五行之中,木克土,那葉光轟擊在陶土人身軀之上的确取得了一定的效果,但寡不敵衆,剛剛玉誠身上那一波血光已經消耗了大部分的葉光,剩下的完全不足以讓陶知爻他們與陶土人抗衡。
“怎麽辦啊小陶!”秦相珉拉着陸洺逃,蕭聞齋拉着陶知爻,好讓他能專注思考應對之策。
陶知爻已經出了一頭汗,這地方盡是山川樹木,卻偏偏一滴水都沒有,他就算有應對之法,也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
“別掙紮了,乖乖跪下來求饒,我還能少折磨你一些。”玉誠嘶啞的嗓音從衆人身後無數追趕的陶土人身體中傳開來,聽上去就好像又無數個玉誠一起說話一般。
“水……哪有水啊!”陶知爻也是急的沒辦法了,都開始罵人了,“總不可能我從天上變下來吧!”
他說完,就見蕭聞齋看了自己一眼。
陶知爻被他這眼一看,突然想起來,是啊,天上是真的能變出來水的。
“蕭老師,還有多久啊?”陶知爻氣喘籲籲地問。
蕭聞齋看了一眼時間,思索了片刻,“如果天氣預報是準的,那還有十五分鐘。”
陶知爻:……
他很想說那玩意兒哪兒準過,但此時性命關攸,只能抱着這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了。
“剛剛的陣法應該還剩下一點力量,可所剩不多,估計勉強能拖夠,”陶知爻說着,回頭大喊了一聲,“去水絲陣!”
和他們分開逃跑的秦相珉聽了,立刻拉着陸洺轉向,朝他們這邊趕了過來。
“還想負隅頑抗?”玉誠充滿諷刺的獰笑回蕩開來,跟無數口破了洞的大鐘同時被敲響一般。
陶知爻忍不住回頭罵道:“拜托大哥,你真的很吵,這樣說話特別掉san!!”
玉誠被噎了一下,随即惡狠狠,“牙尖嘴利,一會我就用陶土封上你的嘴!”
陶知爻四人會和後,沿着剛剛來的遠路返回,只慶幸這地方是景區,否則哪有這麽好走的石階路給他們走。
四周的景色逐漸熟悉起來,衆人都已經能看到四周圍樹木上刻着的密密麻麻的字符了。
那些符文也像是感受到了陶知爻的召喚一般,在他們踏入時迅速地亮了起來,無數瑩藍色的水絲從樹體中伸出,形成抵擋防禦的陣勢。
玉誠也帶着自己的陶土人大軍來到,看到那比起之前明顯黯淡弱小了無數倍的水絲陣,也是一陣嘲諷。
蝼蟻之軀!
陶土人大軍帶着排山倒海之勢襲來,那些水絲雖然對比之下顯得極為弱小,但撲上去與陶土人顫抖的架勢卻毫不猶豫,一時間倒也打得難分難解。
“幸好這水絲是自樹木之中生長而出。”陶知爻轉身看向後方的戰場,只覺得實在是幸運非常。
原本從五行的角度來看,這水絲陣根本無法與玉誠的陶土人相抗衡。
但這水絲陣自樹木之中而生,帶有五行中的木之氣,性質就立刻不一樣了,水木相生,二者又與土相克,雖然陶知爻估計還是很難撐多久,但起碼有一戰之力。
剩下的……陶知爻擡頭,“就看天意了。”
不遠處的戰場逐漸變得慘烈,泛着淡淡葉綠之色的水絲看似弱小,卻柔韌異常,那些靈智底下空有蠻力的陶土人被纏上後,一時之間竟掙脫不開,有的好不容易把水絲扯斷了,自己的手腳卻也被勒斷了大半。
玉誠站在高處,審視着戰場,眼中紅光閃爍,怒意迸發。
他突然大喊道:“把那些樹拔了!”
這些水絲自樹中生出,只要把樹都給拔了,水絲自然失去了力量來源,無法與他的陶土人相抗衡。
陶知爻臉色一變,沒想到玉誠居然臨場反應有這麽快。
只是随着玉誠聲音響起的下一刻,林中的聲響幾乎是在一瞬間停了下來,就好似畫面被按下了靜音鍵,落針可聞。
陶知爻一愣,随即笑了起來。
那些陶土人稍微停頓了一會兒,其中一個率先走到一棵刻有字符的樹木旁,粗壯的手臂朝樹幹伸了過去。
轟隆!
眼見着那陶土人的手臂就要碰到樹幹,突然間樹林上方一道白光劃過,夜空瞬間亮如白晝,緊接着便是雷聲滾滾,震得人耳膜生疼。
下一刻,一道雷光直接從看不見盡頭的天穹直落而下,正正地劈在了那伸出手的陶土人頭頂上。
陶土人僵了一下,瞬間化作一抔焦土。
四周的陶土人齊齊停頓,下意識後退了半步,而站在上方指揮戰場的玉誠下意識地擡起頭,就感覺有一滴微涼,墜落在了自己感知能力十分有限的身體之上。
下雨了?
玉誠的大腦還沒來得及想明白這下雨了究竟代表什麽,就聽見一聲輕輕的哼笑。
他下意識地看向陶知爻,就見對方也正盯着自己。
月光透過樹林灑落下來,陶知爻的臉頰上落下一滴雨,順着臉頰滑了下來。
那精致的如同瓷娃娃一般的少年揚起笑容,不知從哪裏摸出來一支毛筆,似三月桃花瓣一般形狀漂亮的眸子正盯着自己,眼底帶着令玉誠的靈魂下意識顫抖了一下的笑意。
“現在,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