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陶知爻回過神, 看了周圍的人一眼。
似乎除了他自己以外,其餘人并沒有聽到那山河社稷圖裏傳來的說話聲。
陶知爻正想着,玉虛已經湊過來了, 低聲道:“小陶道友, 怎麽這次沒出現之前那樣的場景啊?”
他說完, 陶知爻還沒說話呢, 就聽那細細的嗓音又響起來了,笑罵道, “個瓜皮,這說滴是個撒,額當幾千年門衛都要累死咧,你當額這兒是景點,給你表演來咧?”
陶知爻觀察了一下玉虛的眼神, 見對方依然一臉糾結地看着自己,心想:看來這先天靈寶說話只有自己能聽見。
想了想, 陶知爻走到床邊, 伸手在山河社稷圖上輕輕摸了一下。
山河社稷圖:……
否幅打工圖不情不願地罵了句什麽, 陶知爻假裝沒聽見,沒過一會兒, 他就聽玄元和玄玉啊呀了一聲,同時伴随着倒吸一口涼氣的聲音。
低頭看去, 山河社稷圖上的圖案正緩緩消失,好似冰雪融化一般。
可還沒等玄元二人震驚完,圖上消失的景色,居然浮現在了眼前, 給他們來了個雙重暴擊。
陶知爻聽見了山河社稷圖不滿的哼唧聲,突然感覺自己很像過年期間叫孩子在七大姑八大姨面前表演節目的壞家長。
難得有了點良心, 陶知爻又伸手摸了摸卷軸。
面前之景消失,陶知爻心中暗嘆了口氣。
本來這山河社稷圖就歸屬玉泉院所有,他根本就沒理由也沒資格開口向玄元讨要,而現在展示了一下這靈寶的威能,就更彰顯它的價值了,這讓他還怎麽開口啊!
正想着,陶知爻就聽玄元觀主也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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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元正緩緩地将山河社稷圖卷好,伴随着他的動作,四周的景象光影一片又一片地消失,山河社稷圖也重新變回普通卷軸的樣子。
陶知爻看着玄元的動作,就見他一手握着卷軸,另一只手在上面輕輕撫摸了幾下,緩緩吐出一口氣。
而後雙手将卷軸托起,送到了自己面前。
一旁的玄玉立刻明白了玄元觀主的用意,面紅過耳,伸手一攔,“師兄,不可!”
說完,他才意識到自己似乎有些過于激動了,躊躇片刻,還是忍不住道:“師兄,我覺得這東西……它畢竟是咱們玉泉院禁地裏放着的,鎮物已經被偷了,這東西,不能再出玉泉院了啊,否則咱們如何對得起祖師爺啊!”
玄玉雖然還是比較刻板,但也知道自己這樣不太厚道,歉意地看了眼陶知爻,“師兄想要感謝小陶道友我知道,我心裏也是如此,但院裏還有很多心法古籍,名家劍器……”
說着,玄玉也是老臉一紅。
管他什麽心法古籍寶劍的,拿多少出來能和山河社稷圖比?可玄玉也是沒辦法,這畢竟是玉泉院祖祖輩輩看守的東西,他總是過不去心裏那關。
玄元盯着他看了一會兒,突然擡手給了師弟一個爆栗。
“頑石!”
玄元觀主性格溫和,甚少有這樣“兇殘”的時候,玄玉伸手捂着腦門被敲了的地方,不解地看着師兄。
也只有玄元幹這事兒才能讓玄玉被打了還服服帖帖,而且臉上還露出幾分孩子氣的茫然神色。
陶知爻身旁,玉虛的眼神飄到左邊,又飄到右邊,最後索性慢吞吞地轉了個身。
我看不見。
“萬物有靈,說了多少遍了。”玄元一臉嚴肅地教訓起玄玉來,“連貓狗都尚且懂得認主,何況是天地靈寶這樣的神物!”
陶知爻很想說,在貓咪的世界觀裏,它可能認的是給它喂食的仆人。
不過玄元這句話倒是說的很對,萬物有靈,靈寶更是如此,很多靈寶雖然沒有什麽彎彎繞繞的深沉心機,但受益于天地靈氣所得的大智慧是人類所不能比的。
玄玉聞言,表情複雜地看了一眼陶知爻。
偏偏此時那山河社稷圖就跟聽懂了似的,從玄元手上浮了起來,向前飄動到陶知爻面前,卷軸之上還散發着淡淡的白光。
陶知爻在玄玉的注視下,猶豫了一瞬,就聽那山河社稷圖又開始叨叨了。
“額滴神呀,做撒呢嘛!”
陶知爻趕緊伸手接住,那山河社稷圖才滿意地閉了嘴。
玄元看了一眼玄玉,後者低下頭,顯然不得不接受了這個殘酷的事實。
陶知爻也沒客氣,的确如玄元所說,靈寶認主,如果他強行拒絕,山河社稷圖在別人手裏也發揮不出多大的能力,從剛剛那幾下就能看出來了,此外,陶知爻自己也有想要問這靈寶的事兒。
陶知爻給玄元道長小屋門口的水宮補充了點靈力,也算是對他贈與山河社稷圖的感謝。
臨走前,他想起來另外一件事。
“玄元觀主。”陶知爻往旁邊撤了一步,伸手将蕭聞齋拉到自己身旁,“這是我朋友,他的身體……有些比較久遠的困擾了,能不能請您幫忙看一下?”
對此,玄元倒也顯出幾分意外來,畢竟在他眼裏,陶知爻雖然還是個少年,但實力已然不可小觑,未來定在道法上有大成就。
不過,他好歹多了幾十年的閱歷,這是陶知爻比不了的,玄元觀主點點頭,“小濤道友請講。”
蕭聞齋正盯着自己衣袖上那只手看,就見陶知爻撤了手走到自己後面,踮起腳尖開始看自己的後脖頸。
偏偏看了幾眼,陶知爻才後知後覺地開口,“那個,方便看嗎?”
蕭聞齋知道他說的是自己身上的黑紋,搖了搖頭道:“那東西不發作時出不來。”
陶知爻輕輕噢了一聲,“那,要不你自己說?”
蕭聞齋其實沒報什麽希望,他這些問題,私底下林雪其實替他找過一些門路,都是北市四周宮觀寺廟內有名的大師,但無一例外都束手無策。
真要說……身後明媚如陽光的少年,才是他黑暗之中見到的唯一一點亮光。
但蕭聞齋還是如陶知爻要求的一般,将自己的情況告訴了玄元道長。
但開口前,他看了一眼旁邊的幾人,秦相珉還在懵圈,就已經被心明眼亮的陸洺給拉走了。
“黑紋……”玄元聽完蕭聞齋身上出現的情況後,也陷入了沉思,思索片刻後,他在陶知爻失望的目光下搖了搖頭。
“我好像在哪裏看到過。”這時,玄玉的一句話重新點燃了陶知爻的希望。
他擺了擺手,示意陶知爻先別激動,“我沒見過實例,就是在書上看到過,說魂魄傷,則膚表亦瘀黑。”
大概意思就是三魂七魄受到了傷害的人,在外表上也會有所反應,其中表現在皮膚上,就是出現瘀青和傷痕。
玄玉這話,似乎讓床上的玄元觀主想起了什麽,他伸手将自己的袖袍挽起,露出了一截雖然皮膚有些衰老,但還是十分結實的手臂。
玉虛盯了一會兒,“師父,您怎麽長老人斑了?”
玄元:……
“來,你過來。”玄元朝徒弟招了招手,示意玉虛過去。
年輕單純的小道士還不知道自己将要面臨的是什麽,三兩步蹦跶了過去,然後猝不及防也吃了個爆栗。
玄玉轉頭看着同樣捂着腦門的玉虛,呵,知道我多疼了吧?
陶知爻激動地扯蕭聞齋的袖子,覺玄元道長的性格得實在是太好玩了,之前還以為會是個溫和或者古板的老頭子呢。
不過想想,大道無心,大道童心,不然怎麽總說一些老神仙到了一定歲數就變得特別孩子氣呢。
其實不是返老還童,是本來就有顆從未消失過的赤子童心吧。
也不知道玉虛是不是腦子裏堵住的東西被敲通順了,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哦!師父你這是魂魄受損後的血瘀是吧!”
之前玄元被玄清和玉誠暗害設計,中了十二洞附近的機關,木箭上帶着邪術和詛咒,其實就是沖着他的靈魂去的。
現在玄元的傷好了一些,原本觸目驚心的血點也結了痂,但同樣的,那些血點外也有一圈血瘀的青黑色。
“那本書還找得到嗎?”陶知爻問。
玄玉點了點頭,讓他們稍等,自己則是去了藏經閣,大約過了半小時後,拿着一本書回來了,
陶知爻留心看了一眼,那書封上并無書名,也不厚,更像是哪個散修的練功随筆,寫到哪記到哪,其中一頁,就是寫他在雲游北方一個小鎮時,誤入了一個叫做“夭兒村”的小村莊。
這位散修發現,“夭兒村”并不是村子本身的名字,原名已經不可考,現在這樣叫是因為四周的村子都這麽喊。而之所以會被起這樣的名字,是因為這個村子裏的孩子們都活不過十歲。
孩童早逝即為“夭折”,夭兒村的名字就取自這個詞語。
而且夭兒村每隔二十年,就會降生一個孩子,這個孩子和其他的孩子不同,他身上會有黑色的瘢痕,就好像野獸的形狀的紋身一樣。
後來,這位散修發現這身上有黑紋的孩子,魂魄似乎天生就和其他的人不一樣,但故事卻沒有寫完,陶知爻猜測,那散修出了什麽意外。
因為翻到最後一頁,上面寫了一句陶知爻怎麽也沒想到的話。
[這是陷阱,是屬于它們的陷阱……不,不對,這是鬥争,是詛咒……]
故事到這裏戛然而止,全文不長,也就五六頁的樣子,不過書籍古舊,連綁束書頁的繩子都磨損的厲害,所以陶知爻看得很慢。
看完也不能說一無所獲,但的的确确沒給陶知爻帶來什麽解決蕭聞齋問題的靈感。
不過能确定的是,蕭聞齋身上的黑紋來源的确出自魂魄的問題沒錯。
但還有一個疑問,陶知爻擡眼去看蕭聞齋。
蕭聞齋就見面前的人踮起腳湊了過來,挺翹的鼻尖幾乎都戳自己臉上了,精致漂亮的五官在眼前放大,更是顯得陶知爻的皮膚無比的好,細膩得連毛孔都不見一個。
蕭聞齋撤了半步,心想,自己果然還是不太習慣和人靠那麽近,即使是面前的少年,也不例外。
否則他心口怎麽跳那麽快?
“看什麽呢?”蕭聞齋問了一句,也讓自己轉移點注意力,不然心髒咚咚咚的難受。
陶知爻摸了摸下巴,長長地唔了一聲,“奇怪了,你幾歲?”
蕭聞齋:“25。”
陶知爻想起來了,蕭聞齋清明節的時候剛過完生日。
“那個散修不是說,魂魄受損的村民老得特別快。”陶知爻說着,手突然特別癢,于是在蕭聞齋的注視下擡起手,用手指輕輕戳了戳蕭聞齋臉側的皮膚。
見蕭聞齋盯着自己,陶知爻厚着臉皮收回手,嘿嘿一笑,“但我看蕭老師你年輕的很嘛。”
觸感十分有彈性,膠原蛋白充足!
不過為什麽會有這樣的差別,陶知爻還沒想明白。
正琢磨呢,他就聽手裏的山河社稷圖又哼哼唧唧了一聲。
“家有一老,勝有一寶~”
陶知爻靈機一動,突然像是感嘆了起來,“哎,這事兒可真難想明白,要是有誰知道,那肯定是博學多才,見聞廣闊的老前輩了。”
山河社稷圖沒說話,但陶知爻隐約聽到了什麽充滿得意的哼哼聲。
“要是有誰能告訴我,真不知道該怎麽感謝他了。”陶知爻嘆了口氣,從口袋裏翻出一點香火,在金目兒妒忌和心痛的尖叫中,看着手掌自顧自地道,“如果是神仙,就只能以上好的香火回報了~”
山河社稷圖立刻竹筒倒豆子,“他丢了一魂一魄,所以黑紋不散,沒傻沒長歪就不錯了,長成這樣簡直是歐皇和老天選中的幸運兒了。”
陶知爻唔了一聲,“如果是魂魄出現了問題,該怎麽解決呢。”
山河社稷圖發出了清晰的吞口水聲,然後火速丢出一個答案,聲音洪亮。
“不知道!”
陶知爻:……
他反手将香火一收,在山河社稷圖不滿的“喂喂喂”裏,打了個哈欠,“哎,果然,還是沒有人知道啊。”
他和玄元玄玉道了個別,帶着蕭聞齋先行離開了。
兩位老道長對視了一眼,玄元忍不住撫須感嘆道,“哎,小陶道友是真的熱愛事業啊,随手便是戲。要是觀裏的徒子徒孫們修煉有他這樣的熱情,我們也不用擔心哪天羽化後無人能接手了。”
玄玉看了眼傷春悲秋的師兄,沉默。
他怎麽總覺得陶知爻是真的在和誰說話呢。
但摸了摸還疼的腦袋,玄玉決定還是閉嘴的好。
順便看了一眼師兄。
人老了,脾氣就是會變怪的。
陶知爻出了門,在玉泉院裏找了個沒人的香爐,還是很厚道地把香火鍋給兩個靈寶點了。
香火徐徐飄散,陶知爻則是陷入了思考。
山河社稷圖說,蕭聞齋缺了一魂一魄,如果說骨骼是身體的支架,那魂魄可以說是操作臺了,缺了一魂一魄,就相當于汽車的剎車和油門有點問題,
蕭聞齋的的身體情況,可以說是相當危險了。
正想着,他就感覺旁邊影子一晃。
陶知爻下意識擡起頭,就見一只手懸在自己腦袋頂上,被自己發現後似乎頓了一下,而後輕輕在自己頭發上拍了拍。
頭發尖蹭到臉頰有些癢,陶知爻忍不住笑着縮了縮脖子。
蕭聞齋本來是捏習慣了陶知爻頭頂上的狐貍耳朵的,可伸了手才發現陶知爻今天沒戴,但收回手又顯得很奇怪,就下意識地輕輕拍了一下。
不得不說,陶知爻發絲柔軟,但彎曲時又帶着點彈性,手感還不錯。
“沒有頭緒就不要想了。”蕭聞齋收回手,輕聲道,他聽不見山河社稷圖的話,但猜到了陶知爻應該是和山河社稷圖溝通了什麽,“這麽多年也沒有什麽特別嚴重的情況,何況……你不是已經給了我這個了嗎。”
他說着,從口袋裏拿出陶知爻送給他的小狐貍奶瓶。
陶知爻想了想覺得也是,于是朝蕭聞齋一笑,“沒關系,我不會讓你再受傷的!”
他沒有做什麽嚴肅莊重的承諾,僅僅只是語氣認真得有些平淡的一句話,卻比蕭聞齋聽過的任何承諾都要令人安心。
蕭聞齋笑了笑,“我相信。”
金目兒正熱切地吃着香火,突然就聽一旁的山河社稷圖開口和自己搭話了。
“诶,你是打哪來?”
金目兒把面前的香火煙雲吞了,看了一眼這位新來的要和自己瓜分陶知爻香火份額的家夥,哼哼唧唧道:“我是北市來的。”
“北市,真滴假滴?”山河社稷圖語調裏帶着點意外,“額聽你也沒北市口音啊。”
金目兒沉默了一會兒,它剛蘇醒的時候,口音還是很純正的好嗎,兒化音不知道多标準。
後來因為他兒兒兒得陶知爻受不了了,就專門要求金目兒改了。
還以克扣香火作為威脅,果然世界上最狡詐的動物就是人類了!金目兒想起當年的事情,憤憤地道:“哪來什麽北市口音,我們說的就是官話!”
“額不信。”山河社稷圖語調特別欠,“額聽說北市口音特有意思,你沒口音。”
金目兒:…………
陶知爻正和蕭聞齋讨論着等《瓷卷》殺青了就去一趟他家,再給他加固一下水宮,突然就聽一旁傳來金目兒一句嘹亮的爆聲。
“嘿,您猜怎麽着,真是蓋了帽兒了!”
陶知爻:?
緊接着,就傳來山河社稷圖一句特別亢奮的:“嘿,還真是北市來滴。”
陶知爻:…………
☆
玄清和玉誠雖然背叛了玉泉院,但玄元還是不忍,給他們在院裏立了個牌位,不過按照玉泉院祖祖輩輩相傳的規定,背叛者是不得列入玉泉院弟子的牌位陣列的,所以只能放在在一個偏僻的小院裏。
劇組的拍攝也很順利,沒過多久就快要殺青了。
殺青前,陶知爻又上了一次熱搜。
“小陶,有關部門對發達娛樂的調差結果出來了。”秦相珉激動地拿着手機來找陶知爻,讓他看熱搜,“偷稅漏稅,皮條交易,還涉·黑,甚至還有毒,反正拔出蘿蔔帶出泥,可吓人了,北市那邊都派調查組了。”
這件事反向實在不小,發達娛樂再無翻身可能,陶知爻也不打算多花精力在這上面。
只不過,他當初揭穿發達娛樂偷稅漏稅的事情被一些在互聯網上難得還有記憶的網友翻了出來,熱搜迅速上爬,不少人都就這件事讨論了起來。
[所以陶知爻當年真的是被水軍黑的吧]
[還有一些nc粉]
[報報報報報告大王,趙辛瀚的超話和微博都被封了!]
[再報,再探]
[現在一想,陶知爻好像真的是發達娛樂裏特別“不合群”的那一個,一開始還以為他是什麽糊咖作精,沒想到居然是清流……]
[當年章發還安排通稿說陶知爻是想要借身體上位不成才惱羞成怒,現在看來,真的是諷刺]
[呵呵,娛樂圈有幾個幹淨的,誰知道背後怎麽樣了,現在就把他摘出來未免太早了【微笑】]
[不用點進去就知道是法制咖粉絲或者中年普信男]
秦相珉翻着熱搜評論直叫好,“小陶,你身上被潑的髒水終于洗清了!诶,還有誇吳導選角好的,感覺《舞九天》播出後你要火啊!”
陶知爻對這些倒不是很關心,反而被廣場裏一個帶了很多話題的新聞賬號吸引了注意。
[@秦省本地新鮮事v:據悉,被警方列為犯罪嫌疑人的發達娛樂前副總章發已意外身亡,屍體已被華陰警方找到,點擊視頻,記者為您帶來最新情況↓【視頻】]
章發死了?
陶知爻有些意外,他倒是知道那位“大師”放飛頭降來害他肯定少不了章發在從中作梗,不過沒想到章發居然也死了。
他還以為依舊逃逸在外呢。
陶知爻點進去,就聽記者的畫外音在介紹相關情況,說現場發現了腐朽的瓜果鮮花,還有一些造型古怪的神像,想來應該是那位“大師”留下的遺物。
畫面一轉,陶知爻就見眼前出現了一堆馬賽克。
晃動的半透明光影下,一個有點像人的長條形正微微晃動着,四周是灌木和樹叢,以及穿着制服的警察叔叔們。
記者的聲音裏帶着點顫抖,很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這是章發的死亡現場,你們看的應該是打碼後能夠過審的,我只想說,現場真的很慘烈,噫……這舌頭飄的,啧啧。”
陶知爻:……
不要這麽有畫面感。
“現場我就不給你們多播了,差點被警察蜀黍警告。”記者——或者說這位狗仔——仍在繼續講解,畫面則是拉遠了一些,似乎是在遠離現場,待走遠了些,他停下來壓低了聲音,“我剛剛去偷聽了一下,警方好像說法醫初步的鑒定結果是自殺。”
他頓了頓,帶着幾分不可思議,“真奇怪,這四周雖然有樹有藤蔓,但章發到底是個什麽角度把自己的脖子套進去的,我完全無法想象……怎麽看我怎麽覺得,他是被人挂在藤蔓上勒死的。”
秦相珉也被吸引了注意,在看到章發的死訊後,他忍不住叫好,“活該啊,這人早該死了!”
但陶知爻卻對他的話沒什麽表示,秦相珉一開始還在想是不是自己說話太難聽了。
可觀察了一下,才發現陶知爻似乎在盯着屏幕發呆。
剛想問,秦相珉就聽陶知爻開口說了一句。
“還真不是自殺……唔,不過好像又是自殺。”
秦相珉眼睛眨巴眨巴,小陶這說什麽呢?
他看了一眼屏幕,就見畫面定格在章發的屍體上,不過這次是遠景,馬賽克也小了一些。
而陶知爻看的,是章發腳底下的一截熟悉的木樁。
或者說,是他很熟悉的木樁。
章發死在了那天他埋葬鬼曼童的地方。
只能說,這一切是因果往複,天注定的結局罷了。
陶知爻搖搖頭,罷了,一切都已經結束了,他才懶得管那麽多呢!
有這時間,還不如多吃點烤串!
☆
國慶之前,《瓷卷》劇組終于殺青了!
但這并不代表陶知爻能閑下來。
他回到北市,下飛機第一件事先是去了一趟蕭聞齋家裏,幫他把水宮給加固了一下,當時秦相珉正組織大家順路的一塊兒拼車,想起陶知爻家和他順路,就問陶知爻要不要一塊兒。
陶知爻下意識一指蕭聞齋,“我和蕭老師回家。”
一句話把在場的人都震了個半傻。
陶知爻眨眨眼,“呃,我去蕭老師家有事。”
幾個月的拍攝下來,劇組裏其實已經潛藏了不少cp粉,聞言就已經開始斜眼笑了。
嗯我們懂,就是有事,要辦事嘛。
這氛圍,讓原本想舉手說自己也順路的陸洺都不敢吱聲了。
直到兩人一同上了林雪派來的車,在一衆CP粉殷切的注視下走後……
“哎,那誰。”秦相珉嗓門響開了,“小陸呢,你不也和蕭哥住一個小區嗎!”
陸洺沉默了片刻。
“沒事的,我自己打車就好。”
陶知爻到了蕭聞齋家,風風火火地給水宮補充好靈力就離開了。
留蕭聞齋一個人站在門口,看着絕塵而去的車尾巴。
“哎,小蕭。”劉阿姨穿着圍裙從廚房探出腦袋,“小陶呢,不是要煮他的飯嗎?上次他愛吃的避風塘炒蝦,我都準備好了。”
蕭聞齋不知道為什麽,突然覺得自己很沒胃口,他淡淡地說了一聲,轉身上了樓。
“算了,下次吧。”
陶知爻還不知道蕭聞齋在那邊準備餓肚子,他回到家,把嗷嗷待哺的兩個娃——金目兒和山河社稷圖——一起拿了出來,又從櫃子裏翻出之前留的香火,給它們點了吃。
啊,當男媽媽真不容易。
看着香爐裏升起的袅袅雲煙,陶知爻想起來另外一件事,他打開手機,給面點劉的徒弟也就是小劉師傅,發了條微信。
[桃汁搖搖:你們快遞地址給我下,我給你師父寄點東西]
他要寄的東西,就是香火。
《瓷卷》殺青後,陶知爻陪着陸洺一塊兒去找了面點劉一趟。
之前那個鬼曼童女娃替陸洺扛下了飛頭降的一擊,是因為将魂魄移到了面點劉的白面人後才能活下來。
不過這魂魄移植完成後,面點劉和鬼曼童女娃相互都很喜歡對方,畢竟一個想要女兒,一個想要……男媽媽。
陶知爻想到這,忍不住咳嗽了幾聲。
兩人都很喜歡對方,加上陸洺又忙着拍戲沒時間陪鬼曼童,于是就把她寄養給了面點劉。
誰知道殺青後,鬼曼童不願意走了。
陸洺那天去的時候,就見面點劉給鬼曼童買了一大堆漂亮的小裙子,又用面給她捏了一堆玩具、首飾和房子,那小家做的跟皇宮似的。
陸洺雖然不舍得,但他這人的性格還是豁達的,鬼曼童和面點劉生活在一起很開心,他為什麽要強行拆散他們呢。
強行将鬼曼童留在身邊,和當初把她抛棄的那些人又有什麽區別?不都是不尊重她的意願嘛。
所以,鬼曼童就留在了面點劉家,正式成為了他的“女兒”。
陶知爻也是擔心鬼曼童的魂魄不穩,所以想給面點劉寄點香火,讓他給鬼曼童燒了吃。
小劉師傅很快回了個地址,陶知爻剛拿起手機,就聽見房間裏似乎傳來了金目兒的聲音,但他沒聽清。
陶知爻沒管,和小劉師傅又聊了幾句鬼曼童的近況。
[A非遺面花劉:師父最近可開心啦,再也不像以前那樣有事沒事就嘆氣了,感覺都年輕了不少哈哈]
[A非遺面花劉:雖然我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但我猜應該是陶老師您的功勞,謝謝您!]
陶知爻又和他聊了兩句,就聽房間裏的聲音越來越大。
[桃汁搖搖:我還有點事情,回聊]
[A非遺面花劉:好嘞,您忙!]
陶知爻放下手機,踩着拖鞋到了卧室門口,往裏面探了個腦袋。
“幹嗎呢你們?”
只見卧室裏,金目兒正和山河社稷圖争吵着什麽。
一見陶知爻進來,金目兒立刻和找到了依靠似的,忙叫他主持公道,“小陶,這家夥一來就要搶我的奶瓶,你管不管它!”
陶知爻去看山河社稷圖,就見它的器靈正飄在半空中,而本體已經縮小了數倍,成了一卷并不占空間的卷軸,正安穩地靠在他之前給金目兒當“神龛”的那個奶瓶上。
“家裏不是很多麽。”陶知爻說着,從櫃子裏翻了幾個新買的還沒用過的,“上面還有小動物,多可愛。”
之前他批發了一批奶瓶回來,但忙起來就忘記給金目兒換位置了,金目兒自己也沒再提過。
見陶知爻要給自己挪位置,金目兒尖着嗓子大叫,“不行,我就要那個!”
“你之前不是還特別嫌棄?”
“那,那日久生情嘛……”金目兒吚吚嗚嗚。
陶知爻嘿笑一聲,故意逗金目兒,“哎呀,沒關系啦,你也是咱們家的元老級人物了,當然不好讓你住的破破爛爛的。”說着,他從奶瓶堆裏挑出一個畫了小兔子的,“就這個吧,多可愛!”
“你來真的!!”金目兒大聲痛哭,“果然,男人都是沒有感情的大豬蹄子!”
陶知爻:……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金目兒就飛到了書桌前,在他擺在桌面上的一沓紙上唰唰寫了起來,筆毫揮動間帶着昂揚的怒意,恨不得将心中萬千苦楚都宣洩紙上似的。
陶知爻好奇地湊過去,看金目兒寫的什麽。
然後沒忍住笑。
“噗。”
雖然金目兒沒有五官,但陶知爻還是感覺到它十分哀怨地看着自己。
只見紙面上被金目兒洋洋灑灑地寫了好幾行大字。
最上面一行字體最大,是标題。
“《奶瓶為廁紙所偷歌》*……”陶知爻剛開始看到時還在發呆,沒想明白這個廁紙的意思。
當然,一開始沒想明白的也不止他一個。
山河社稷圖本還在旁邊哼歌,聽到“廁紙”兩個字的時候,歌聲停了一瞬,在片刻的沉默後,它立刻開啓了破口大罵模式。
“你個瓜皮,說誰是廁紙!!!”
金目兒可不管山河社稷圖有多生氣,自顧自地繼續寫,不僅要寫,還要大聲,嘹亮,感情充沛而悲切地大聲誦讀。
“八月秋高風怒號,搶我奶瓶我哀嚎……華山廁紙欺我少無力,忍能對面為盜賊,公然偷瓶住進去……安得奶瓶千萬只,大庇天下金目兒俱歡顏……”
山河社稷圖氣得卷軸都在抖,金目兒則是越讀越亢奮,越寫越舒暢,寫完還要轉頭和陶知爻大聲說:
“小陶,給我定制個印章呗,我發現自己有當詩人的潛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