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群裏那個場務的描述, 讓陶知爻想起了面點劉的那個面人娃娃。
“先進來。”陶知爻對門口的兩人道。
兩人一看陶知爻的表情就知道情況有異,也不多耽擱,立刻進了房間。
“蕭老師, 你沒什麽問題吧?”
陶知爻問的是蕭聞齋身上的黑紋情況, 畢竟那面人娃娃染了陰氣, 誰也不能保證它對蕭聞齋的身體會不會有什麽影響。
蕭聞齋點了點頭, 将衣服的口袋拉開一點,陶知爻送他的奶瓶正安安穩穩放在裏面, 散發着熒熒的幽光。
秦相珉左看一眼,右看一眼,“你倆在打什麽啞謎?”
陶知爻看了蕭聞齋一眼,難道秦相珉居然不知道蕭聞齋身上黑紋的事情嗎。
眼珠一轉,陶知爻嘿嘿一笑, “這是我和蕭老師的小秘密,不能告訴外人哦!”
說着, 他還故意朝蕭聞齋眨了眨眼。
秦相珉果然中計, 但又不敢對蕭聞齋怎麽樣, 只能扒拉着陶知爻的肩膀晃啊晃,嘴裏喊的卻是:“哥, 我們倆才是親兄弟!”
但不知道為什麽,秦相珉感覺他哥盯着他的眼神更不爽了。
劇組大群裏, 還有幾個活躍的人在讨論這事情,各種說法都冒出來了,有說是仙人的童子下凡的,畢竟這兒不是靠近全真教聖地麽;也有說是聽說附近村子裏有村民家的孩子出了意外, 魂魄還沒走的,衆說紛纭。
連鄭飛鵬都小窗戳陶知爻了, 問他知不知道什麽情況。
陶知爻坐在房間的辦公桌前,椅子是那種帶滑輪的辦公椅,他邊吃炒粉邊和鄭導打字,安慰他說應該沒什麽問題,畢竟那面人娃娃先前被他打上,而且如果真要害人,剛剛就已經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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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小陶,這是什麽周邊嗎,怎麽有種喪屍游戲風。”秦相珉沒事幹,就在一旁溜達,看到櫃子上放着一只有點像怪物爪子的東西,感覺有點像他玩過的一款科幻喪屍游戲裏的怪物,拿起來好奇地打量着。
陶知爻嘎吱嘎吱地嚼着豆芽,回頭看了一眼,淡定道:“哦,那是鬼曼童的手臂。”
趙辛瀚偷襲陶知爻時放出來的那股黑氣,在被徹底制服後,便化成了這只手臂,陶知爻把它留下了,放在了房間裏。
秦相珉愣了一下,把那鬼曼童的手臂往桌上一丢,發出了前所未有的慘叫,沖進了洗手間。
然後就是猛擠洗手液和嘩嘩的水流聲。
陶知爻伸手穩穩當當地接住了那截手臂。
蕭聞齋倚在沙發上,看着邊吃炒粉邊一臉壞笑的陶知爻,無奈搖了搖頭。
只是轉頭看到一旁放着的落地鏡時,卻發現自己的嘴角竟也是翹着的。
陶知爻手機震了一下,低頭就見劇組群裏有人@他。
[我不吃胡蘿蔔:@桃汁搖搖陶老師,您也看到那個白色的童子了?]
陶知爻對這個人有印象,是住他下面那層的,每天晚上只要陶知爻沒關房間的窗,就會聽到樓下準時傳來“怎麽盒飯裏又有胡蘿蔔啊”的大叫聲。
和蕭聞齋對視了一眼,陶知爻放下筷子,拿起手機開始打字。
[桃汁搖搖:啊,我看到的是黑色的,超吓人,而且表情還是很兇惡的那種,不是在笑啊]
還補了個特別害怕的表情。
蕭聞齋本還以為陶知爻只是又調皮了,可誰知打完字放下手機後,他突然一蹬地面。
陶知爻坐着椅子向後滑去,與此同時,一道黑氣沖破了窗戶,
秦相珉聽見玻璃破碎的聲音,從洗手間裏跑了出來,迎面就見到不遠處的桌面上,蹲着一個只有一只手臂的,渾身漆黑的鬼娃娃,驚得直接爆粗了。
“你大爺的,這什麽玩意兒啊,怎麽找到這裏來了!”
“應該是來找自己的爪子的吧。”陶知爻一笑,抛了抛掌心裏的那截斷肢,對着那龇牙咧嘴的鬼曼童笑眯眯地道,“你是不是想要這個?”
那鬼曼童怪叫一聲,四肢突地反折彎曲,以一種粵省蟑螂的架勢撲了上來。
“蕭老師,男孩子在外面要保護好自己哦。”陶知爻一點兒也不緊張,還轉過頭和蕭聞齋開了句玩笑。
倒是蕭聞齋,見那鬼曼童迅速朝陶知爻撲了過來,轉眼間便到了背後,也不禁着急道:“小心!”
只是話音未落,只見陶知爻一擡手,放在房間的花瓶裏便湧出一道水柱,在空中化作一把半透明的水弓。
一道水箭破空而出,直接将那鬼曼童釘在了牆壁上,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
沒過多久,群裏的消息又來了。
[我不吃胡蘿蔔:@桃汁搖搖陶老師,是您那兒的聲音嗎?]
[唉呀媽呀:怎麽叫那麽慘……陶老師您沒事吧,不會是那東西找您去了吧!?]
[圓圓貓爪:+1,我也聽到了]
其他幾個主演比如杜岚瀾兩兄妹,還有謝默然都發了消息。
陶知爻看了一眼那在牆壁上吱哇亂叫,但怎麽也無法把自己從牆上摘下來的鬼曼童,翹起唇角一笑。
而後,他在蕭聞齋和秦相珉疑惑的注視下,打開投影儀,播放了一部鬼片。
☆
酒店走廊另一側的套房裏。
趙辛瀚穿着一身黑色真絲睡衣,從酒櫃裏拿出一支香槟,給自己倒了一杯。
他嘴角帶着冷笑,走到沙發邊坐下,手裏晃悠着高腳杯,翻着群裏的聊天記錄。
當他看到陶知爻用輕松的語氣說看到了黑色的娃娃的時候,忍不住嗤笑了一聲,“蠢貨。”
現在,他應該已經在鬼曼童的詛咒之下,痛苦地打滾求饒了吧。
真想親眼看看啊……
這惡毒的想法剛冒頭,趙辛瀚就看到陶知爻的頭像出現在了屏幕的左側,而且發的還是一個視頻。
他喝了一口杯中的香槟,點開那視頻,而與此同時,外面突然響起一陣轟隆隆的雷鳴,沒過幾秒,居然滴滴答答地下起了小雨來。
視屏裏是酒店配備的投影屏幕,屏幕裏是一臺電視,放在布滿蜘蛛網的屋子裏,電視裏全是雪花紋路,散發着刺耳的電流滋滋聲。
毫無預兆地,雪花屏幕變成了黑色。
趙辛瀚正皺眉盯着,突然間,漆黑的電視屏幕裏出現了一只血紅的眼睛,那眼睛緩緩變小,變成了一張煞白的女人臉。
而下一刻,那披頭散發的女人,從電視機裏爬了出來。
“啊啊啊啊!!!”趙辛瀚尖叫一聲,卻忘了自己因為緊張,嘴巴裏還含着一口香槟,直接被惡狠狠嗆了一大口,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與此同時,陶知爻繼續在群裏發消息。
[桃汁搖搖:在看恐怖片呢,剛剛是@秦家有歐皇秦老師被吓到了【嘻嘻】]
[桃汁搖搖:剛剛不是說了嘛,恐怖的黑色大臉,就是這個呀【嘻嘻】]
[我不吃胡蘿蔔:啊啊啊還好我沒點開]
[圓圓貓爪:唉呀媽呀吓死我了嗚嗚嗚陶老師別在群裏發鬼片啊QAQ]
[唉呀媽呀:陶老師,我真沒開玩笑,我真看到面人娃娃了!!!你們怎麽就不信呢]
[香菜護衛者:我也看到了!!吓得我嘴裏的香菜都不香了]
陶知爻将那個視頻撤了回去,在群裏給被吓到的小夥伴道了個歉,而他的視頻剛發出的時候,趙辛瀚拍了拍他的那條消息,早已被淹沒在了大量的關于面人娃娃是真存在還是幻覺的讨論之中了。
陶知爻抱着手機在沙發上樂得打滾。
怎麽會有人被吓到手抖還手滑拍到他頭像的啊。
秦相珉苦着臉翻消息,被迫接受了自己的“膽小鬼”人設,很想抗議說自己膽子明明很大好不好。
而蕭聞齋則看着躺在沙發上捂着肚皮,對自己笑得一雙桃花眼都彎了的某只小狐貍,臉上那淡淡的笑意是難以壓下去,卻又那麽無奈。
至于某個被狠狠吓了一跳,而且即将發現自己放出去的鬼曼童一晚上都沒有回去的人會有多着急,并沒有誰去在意。
次日清晨,衆人在餐廳裏吃早飯,就見面點劉從後廚走了出來,手裏還提着個大行李箱。
陶知爻和謝默然對視一眼,去找到那個他們打過幾次交道的廚師,臨走前,陶知爻還管劇組裏的老煙槍攝影師要了支煙。
“诶大哥。”陶知爻把煙遞給那廚子。
“喲,好煙啊。”那廚師贊了一聲,将煙接過夾在了耳朵上,比往常更加熱絡了,“怎麽了,想問什麽?”
陶知爻朝面點劉那兒擡了擡下巴,“劉師傅辭職了嗎?我們開機要用的面花童子還沒做呢。”
那廚師一聽,擺了擺手,“嗨,沒呢,別擔心,玉泉院你知道吧,這兩天有祭天典儀,那兒的道長都要登上南峰頂開壇做法事,老劉要去幫玉泉院的道長做些面食供品,都是老慣例了。”
道教所說的十大洞天,三十六小洞天,七十二福地之中,華山就是其中的第四洞天,而且華山地區也是道教全真流派的聖地,玉泉院就是華山區域裏二十多座道觀裏最有名氣也是最大的一座。
而華山的南峰不僅是華山的最高峰,更是五岳的最高峰,古人講究與天共鳴,而高處更可知天意,因此玉泉院作為華山地區的宮觀之首,有登上南峰開壇祭天的習慣也不奇怪,用當地有特色的面花捏了祭品來供奉,也很正常。
但陶知爻剛消化完這個事情,就聽那廚師壓低聲音道:“不過我們大夥兒也奇怪呢,以往老劉都不願意去的,基本上就做了叫人帶去,要麽就是讓他徒弟去。”
陶知爻順着他說的方向看,就見面點劉旁邊跟着個瘦瘦小小的年輕人,正給面點劉提着一袋行李。
“那劉師傅還能回來麽,我們也快開機了呢。”陶知爻說着,露出很是擔心的表情。
那廚師讓他放心,“當天去當天回,一向是這樣的,別擔心,老劉那家夥講信用,既然答應了,就不會耽擱做你們的東西的,而且他徒弟也會做。”
“只不過,那老小子今天怎麽失魂落魄的。”那廚師摸了摸下巴,盯着面點劉遠去的背影,嘀咕了一句道。
“對了,我們想看看劉師傅的作品,因為導演說想要娃娃喜慶點,我們看看能不能找些靈感。”陶知爻對那廚師道。
那廚師将耳朵上的煙取了下來,還是忍不住點上了,他揮了揮手,“去呗,就在原來那兒。”
陶知爻推門進去了,謝默然聞不得煙味,也跟着去看看。
在別人眼裏,陶知爻可能是找靈感,但其實他一來就在找那面人娃娃。
不出所料,面人娃娃依然放在櫥櫃上,但面點劉出門前給櫥櫃的玻璃門上了鎖,顯然不想在他不在的時候,有人去碰他的寶貝。
“诶,這面團娃娃怎麽濕了。”謝默然突然道。
陶知爻聞言湊了過去,看了一會兒,卻沒看出什麽不同來,“哪兒啊,我沒看到。”
“你來我這兒。”謝默然讓開點,陶知爻走到他那個角度,看了一會兒果然發現了不同。
在那面人娃娃的後背處,有幾片不甚明顯的水跡,像是水滴落在上面綻開的樣子,要是不借助光線折射,而且站在特定的角度看,還真看不見。
“我天,昨晚的面人娃娃……不會就是這個吧!”謝默然捂着嘴巴,面色駭然地看着陶知爻。
陶知爻雖然知道肯定就是,但這事情的真相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況且就算要指認,也沒有證據,于是伸手指了指櫥櫃的玻璃門,“沒呢吧,這不是上鎖了麽。”
“也是吼。”謝默然眨眨眼,放心了。
兩人折返出門的時候,恰好碰上了面點劉的那位徒弟,見二人站在面花壁櫥前,他主動上來打了個招呼。
“兩位是來找我師父的麽,他剛走,您有什麽需要可以找我,哦對,叫我小劉就好。”
小劉說着,拿起案板上的一塊面團,開始做起面花來。
相比起面點劉的沉默寡言,這位徒弟小劉顯然開朗不少,他的長相也還算清秀,濃眉大眼的,屬于笑起來很親和的類型。
“哦,我們前兩天已經找過你師父了。”陶知爻邊說着邊和他閑聊起來,“你這是做的什麽啊,感覺很複雜。”
面花講究捏、搓、壓、揉、掀,各種手法均有不同的技巧,若是算上其他要用的工具,手法還要更加複雜,陶知爻看小劉動作特別娴熟,肯定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練就出來的功夫了。
小劉拿過一旁工具架子上的竹刀,開始在捏好的面團雛形上刻畫,邊忙活邊簡單地解釋道:“這個啊,是我一個老主顧要的,他們家每年都會換一尊面捏的關羽像,師父叫我做的第一個複雜的面花就是關羽像,所以我做的可好了。”
說到最後,他不禁笑出一口白牙,顯然還是對自己的作品很滿意的。
雖然嘴上在侃侃而談,但小劉手上功夫也沒閑着,不出多時,關公威嚴的五官就在他手中的竹刀下浮現,等一會兒染上顏料,可不知得有多威風。
陶知爻:“你學了多久了啊小劉師傅,我還以為大劉師傅會把收益傳給他孩子呢,畢竟他看起來好像是比較沉迷面花藝術的那種,感覺不像會收徒的……诶對了,你們都姓劉,莫非……”
“哈哈客人您誤會啦,我只是恰好姓劉而已,不是師父的孩子。”小劉被陶知爻的想法逗笑了,“不過說起來,當初我拜師的時候,還挺困難的呢。”
陶知爻靠着案臺開始聽小劉講故事,小劉也像是打開了話匣子,放下手裏雕刻好五官的關公腦袋,開始回憶起來。
“在我拜入師門之前,師父已經拒絕過十來個徒弟了……”
正如陶知爻所猜想的一般,面點劉的性格是比較孤僻的那種,平日裏除了工作,也基本不與人交談,但架不住他的面花手藝實在是好,上門拜師的人一直都是絡繹不絕。
但無一例外,全都被面點劉拒絕了。
“那你是怎麽成為幸運之子的。”謝默然還挺好奇。
“其實我一開始也是被師父拒絕的。”小劉一笑,似乎是想起了當初的場景,“但後來,我說了一句話,讓師父動搖了。”
謝默然:“什麽話什麽話?”
小劉想了想,道:“我和師父說,我從小就自己在家捏面人,因為我沒有朋友,所以面人就是我的朋友。而且我從小的願望就是能夠做出活着的,有生命力的面人,讓他們跟着我一起生活,一起玩兒。”
他說着還有些不好意思了,撓了撓頭,“很中二吧,但那真的是我的真實想法。”
“不中二不中二。”謝默然擺擺手,一拍自己胸脯,“我能理解,我可是老二次元了,每天都想着,要是番裏的老公老婆能活過來和我一起過日子就好了,嘿嘿……”
兩人在那兒聊了起來,陶知爻則是盯着那櫥櫃上的面人娃娃出了神。
小劉因為一句話打動了面點劉,其實就是因為“做出活的面人”也是面點劉的想法吧。
而這面人娃娃現在已經成功地“活”了過來,但這之中究竟有什麽關竅,讓面點劉完成了自己的“心願”呢?
說起來,陶知爻突然想起,他房間裏還有一個“娃娃”呢。
兩人告別了小劉師傅,這兩天大夥兒都在忙,要準備開始看劇本,背臺詞了,畢竟鄭導一向也是雷厲風行,開機當天就要開始拍戲了。
而且一般來說,開機當天演員盡量不要cut戲,也就是臺詞、形體、表情之類的演繹最好要一遍過,算是讨個頭彩,來個開門紅,對全組和整部劇的運勢都好。
所以這兩天就連秦相珉都玩的少了,在酒店裏抓緊時間背臺詞。
陶知爻回到自己的套房,門口挂着的“請勿打擾”的牌子還在門把手上。
他刷卡推開房門,遠遠地就聽見一陣滋哩哇啦的撓牆聲,繞過客廳走進茶水間,昨晚蕭聞齋和秦相珉用過的杯子依舊擺在茶幾上沒有動過。
而牆壁上,一只渾身漆黑,五官奇醜的嬰兒形生物正被一根冰藍色的水箭死死地釘住,牆紙因為那鬼嬰身上的鬼氣浸淫而變得有些發黑。
窗外的一縷陽光斜照着投了進來,光影落在牆面,随着太陽轉動的角度而變化,已經快要照到那鬼嬰的身體上了,而那鬼嬰也正是因為這樣,才掙紮着凄厲慘叫。
那鬼嬰自然就是昨晚趙辛瀚派來害陶知爻,卻被陶知爻反手來了個甕中捉鼈的鬼曼童。
陰邪之物最怕陽光,鬼曼童此時的處境,和砧板上的魚肉也沒什麽兩樣。
見陶知爻回來,那鬼曼童兇狠地龇了龇牙。
陶知爻作勢要把窗簾全部拉開,那鬼曼童立刻尖叫着掙紮起來,聲音裏也有點求饒的意味在了。
“別裝了,我知道你會說話。”陶知爻将窗簾拉上,陽光被阻擋在了窗外。
空氣之中沉默了一會兒,随即一個有些沙啞的,但仍顯稚嫩的男童聲響起。
“你想怎麽樣。”
陶知爻聽這聲音就皺了眉,陸洺手裏那個鬼曼童,雖然也不知道從哪兒學的什麽男媽媽之類的東西,有些過分早熟,但聽那聲音依然是清澈明亮,說明其并未沾染血煞,也沒有過分走入邪道。
但趙辛瀚這個男鬼曼童,聲音沙啞好似嗓子裏帶了鐵鏽一般,一看就是沒少染血腥,更是不知用邪術害了多少人。
陶知爻沒說話,靜靜地看着觀察着這男鬼曼童,就見它貼着牆壁的後背處,隐隐露出來半個古樸符文的模樣,那符文被人用小刀刻進了男鬼曼童的身體裏,幾道殷紅的血線在其中游走,正式這男鬼曼童身上帶着的血煞。
“很疼吧。”陶知爻伸手,修長潔白的指尖觸碰到那對鬼曼童來說堅不可摧的水箭時,後者便自動化開。
他将那男鬼曼童從牆上摘了下來,指尖描摹了一下那符文。
男鬼曼童輕輕震了一下,但這一次,它既沒有對着陶知爻龇牙咧嘴,也沒有再說話。
房間裏沉默了一會兒,陶知爻突然道:“還幹淨你的因果,然後不準再傷害其他人。”
男鬼曼童一愣,帶着幾分震驚和不敢置信地擡起頭,随即它就被陶知爻翻身放在了桌子上。
一滴水滴落在背後,男鬼曼童就覺得一陣劇痛在後背蔓延,它慘叫着扭動起來,伴随着如火焰燃燒皮肉一般的劇痛,那個由那位“大師”在男鬼曼童身上下的禁制符文,漸漸消失了。
男鬼曼童一喜,只是還沒等它爬起身,一只毛筆便帶着濕涼的氣息點上了他的後背。
一只無形的手将它按回了桌面上,男鬼曼童的心立刻涼了一截。
只不過,它本以為自己才出狼窩又入虎穴,可等陶知爻落筆成符的那一刻,它卻并未有往日那種符文在身如千鈞枷鎖一般的感覺。
“你不害人,這個符就不會有效果。”陶知爻收回了手。
男鬼曼童見陶知爻的注意力從自己身上離開了,在原地躊躇了片刻,化作一道黑影,緩緩沒入了牆壁之中。
陶知爻悠閑地躺倒在沙發上,兩條修長白皙的腿曲起交疊,輕輕晃悠着,開始看劇本背臺詞。
這男鬼曼童陶知爻并不打算收,它身上的血煞和因果過重,他要是把它收為己有,那就得替男鬼曼童承了這份因果報應。
所以陶知爻只是解除了大師對男鬼曼童的壓制,然後留下一個防止男鬼曼童去害無辜之人的符而已。
至于那些驅使男鬼曼童去害人,還讓它日日承受符文侵蝕之苦的家夥,自然不在“無辜者”的範圍之內了。
陶知爻躺了一會兒,金目兒從他身上飛了出來。
“我發現你最近進步挺快。”金目兒道。
陶知爻臉皮非常厚,“嗯,老天賞飯……哦不,塞飯吃。”
☆
而此時,将鬼曼童放出去已經快過了一天一夜,但仍沒有看到它回來的趙辛瀚,正處于一種極度的慌亂之中。
他本以為昨晚陶知爻說的那個黑色身影是男鬼曼童,誰知道陶知爻居然是在看鬼片。
這也就算了,偏偏男鬼曼童還這麽久沒回來,跟憑空消失了一樣。
世界上真有這麽巧合的事情嗎?
所以,趙辛瀚現在正處于一種猜測陶知爻莫非也懂玄學,以及萬一大師和章發知道他把男鬼曼童弄丢了,自己下場會有多慘的雙重恐懼之中。
偏偏這時,手機鈴聲和催命一般響了,趙辛瀚閉着眼睛硬着頭皮,嘴裏念念有詞地将手機拿了起來。
睜開眼的那一刻,心都要死了。
“喂,章發哥……”趙辛瀚咽了咽嗓子,強裝鎮定道。
“下周三晚上九點,星城娛樂的王老板剛好路過這兒,有個酒會,你帶上小張、星詳還有陸洺一塊兒過來Ellen娛樂酒吧,記得打扮漂亮些。”章發的聲音帶着點酒氣,手機另一頭還隐隐傳來一個男人嗲着嗓子撒嬌的聲音。
趙辛瀚皺了皺眉,星城娛樂的老板他有印象,或者說在他們這個圈子裏是有點“名聲”的。
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頭,就喜歡搞年輕的小男孩兒,而且因為自己不行,就用別的手段去折磨人,來滿足自己的變态想法。而且最嚴重的是有一次,有個選秀沒出道的小糊愛豆直接半夜送醫院了。
趙辛瀚想了想,計上心頭,“那個,章發哥你也知道,陸洺他一向都不答應這些的,然後我下周三又有夜戲,我……”
話沒說完,章發就打斷了他的話。
“有夜戲提前拍不就行了嗎,你和鄭導商量一下,帶着大師的鬼曼童去。人老板特意點你的名,你能不去嗎!”章發不耐煩地道,“陸洺那兒我去說,你帶上小張和星詳,行了挂了。”
“诶等等。”趙辛瀚趕緊道。
手機那邊也不知哪兒來的小零,撒嬌的聲音越來越嗲,章發語氣裏有了怒意,“磨磨唧唧地做什麽?”
趙辛瀚硬着頭皮,“章發哥,那個……大師他回來這兒麽,我找他有點事。”
“又他媽怎麽了?”
趙辛瀚正打算一狠心一咬牙把自己把男鬼曼童弄丢了的事情說了,可突然間,牆上貼着的米黃色牆紙浮現出一片深黑,片刻之後,原本丢失的男鬼曼童浮現了出來。
趙辛瀚立刻改口道:“哦沒有,我就是想問問大師要怎麽用血喂養那鬼曼童。”
章發那邊似乎直接哽住了,片刻後,他破口大罵的聲音差點穿透趙辛瀚的耳膜。
“這他媽在微信問不就行了,你是原始人是吧!拖拖拉拉淨說些廢話!”
電話被粗魯地挂斷,趙辛瀚大大松了一口氣,他擦了擦額前出的汗,一雙吊梢眼帶着濃烈的不滿掃向桌上的男鬼曼童。
“你在搞什麽?!”
男鬼曼童低着頭,沒讓趙辛瀚看到自己眼中的恨意。
“我……我迷路了。”
有一點陶知爻判斷錯了。
男鬼曼童是恨極了大師和趙辛瀚,但它并沒有足夠的能力去反殺這些人,說到底,他也只是一個大師用邪術催生出來的産物而已。
而且為了防止失控,大師早在制作的時候,就在趙辛瀚和它的身上下了禁制,一旦它有攻擊趙辛瀚的意圖,就會被反噬得魂飛魄散。
但這并不代表,它沒有其他的辦法讓趙辛瀚付出代價。
男鬼曼童并不是大師最近做出來的,而是一早就跟着大師在外頭坑蒙拐騙害人了,各種江湖門道早已耳濡目染。
趙辛瀚聽男鬼曼童的解釋,氣得不打一處來,“就在同一層樓,這也能迷路?!”
男鬼曼童不急不忙地反駁道:“這酒店在建的時候應該是請了道士來看風水,我一出去就會失去方向感,根本找不到路。”
這也是它在外和大師騙人時的見聞。
只不過,現在用來蒙趙辛瀚了。
趙辛瀚啧了一聲,果然不再多加懷疑,只擺了擺手道:“行吧,那家夥的事到時候再說,下周三我要去參加一個酒會,到時候你幫我迷暈一個老頭。”
星城娛樂的死老頭那麽變态,還特意點他名字陪酒,能有什麽好事?
他可不想進醫院。
男鬼曼童應了一聲,實則計上心來。
在趙辛瀚郁悶地回頭去翻酒櫃打算一醉解千愁的時候,鬼曼童身上釋放的一股陰煞之氣,已經在房間裏悄悄地蔓延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