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算是定情信物?
算是定情信物?
二女兒現如今住的與金家也頗近,飯後金父金母也并不留宿金阿慧,并着其他子女将她一家送出了門。
随後金母張羅着帶人收拾廚餘,金阿嬌緊跟上前去幫忙。
金秀秀見幹活的人手已是足夠,便坐着伴父親飲茶。
她自幼聰慧,此時自也尋到新的問題:“爹爹,為何你不将漆器也交于二姊姊夫售賣?他們販得了瓷器,販漆器也定不在話下。豈不是兩邊能一起互助互利?”
金念似小大人般代父回話:“溫州漆器甲天下的名氣已打響,自有中間商來我們這些挂了溫州字樣的鋪子采購,無需額外鋪設專需渠道。”
金父也笑:“上次鋪中差點遭瓜東國的和尚偷盜,這也是個例。但周圍國度确有常派大量僧侶于新安江浙一帶參禪禮聖,次次皆會從大宋買入大量漆物。聽人說是因為那些國家少漆樹,只學得中華大地柿漆的制法,因此對大宋漆物愛的可緊呢。”
金秀秀作恍然大悟狀。
隔日金洵從書院返家,打開金阿慧前日留下的禮物漆匣子。
都說差生文具多,他瞧見二姊特意為自己尋來帶回的十幾件文房物件,歡喜得增添了一二念書的動力。
裏面有一玉制筆架已僅憑眼見就能辨出貴重;另一方水晶筆架晶瑩剔透、無絮無劃雕琢成峰,更是稀有寶物。
一旁的金母突然想到:“這些小兒郎的東西,怕是彭大郎也會愛上兩分。不如擇揀二三與他送去。”
金洵不高興:“姊姊姊夫送與我的東西,母親平白叫我分外人做甚!”
金阿嬌捂嘴笑道:“你自己的妹夫,怎不算得自家人?”
金洵驚訝。
金秀秀滿臉紅暈地辯解:“大姊姊,我現在終歸還是金家人呢!”
金阿嬌輕掌己嘴:“是是是,是我嘴快了。女子家應矜持,你還未叫彭家的紅轎擡走呢!”
金阿嬌想去撲打這難得嘴碎的大姐姐,可又顧忌母親還在旁,只惱怒地用手攪着這日所穿短衫的長袖。
金母招呼金秀秀自己與彭成選上一件器物。
金秀秀毫無一分客氣,一把拿起裏頭最顯眼的水晶筆架。
金洵氣惱:“怎的這麽多的狼毫羊毫瓷缸都瞧不上眼?偏挑我最喜歡的一件。”
金母指着另一個玉筆架:“不是還有一個嗎?”又同他細說了彭成如何相助他親妹妹的前因。
金洵恹恹道:“罷了,這玩意兒道與他也配得。自己妹夫,讓了也就讓了。”
但他又不禁要假意揚手做打人狀:“你這小女娘,才将将定婚便胳膊肘往外拐,直把家裏的好物往外送。白疼你了!”
金秀秀躲到母親身後:“既是母親發話要送人禮物,豈可違逆長輩之意不揀好物?”
金母被鬧的嫌頭疼,不由得開始趕人:“罷了罷了,洵兒難得歸家,陪你妹妹去那彭家鋪子走一趟送禮,給你幾個錢買些吃食,你們一同出去耍一耍。”
聽見有額外的銀錢,金洵立馬笑開顏,一口應承下來。
金母又對長女說:“阿嬌你也去吧?別都悶在家裏。”
金阿嬌婉拒:“女兒近日身上有些疲軟,還是想在家繡繡花。”
金念也直擺手:“娘,我不想出門,只想在家看爹爹做活。”
于是只有一對冤家兄妹出了門。
二人邊吃邊逛來到彭家鋪子,許是主管有事,此時就彭成一人值守。
彭成見到金洵仿佛很高興:“洵弟你從學院回來了?”
金洵壞笑:“怎的?眼睛有何不适?只看見我一個?”
彭成略顯窘迫地再次招呼:“金家妹妹。”
金秀秀更尴尬了,回禮道:“彭家哥哥好。”
金洵見二人舉止矯作不複從前自在,不能理解。
但他謹記着母親的囑咐,遞上一個清漆小竹匣說道:“這是二姊二姊夫從外地搜羅過來的小玩意兒,秀秀特意替你選了最有趣的兩件。”
金秀秀剎那面紅耳赤,解釋道:“是母親吩咐我揀選的。說是小郎君都喜歡文房小物,囑咐我們兄妹一起送來。”
彭成嘴角揚起收斂的小彎鈎,并不客套推拒,直接接過打開:“破費了。這水晶筆架與硬毫筆,我甚是喜歡。”
金秀秀見他高興,不禁跟着面浮微笑。
彭成也從懷中拿出一個小彩錦拼接做蓋的朱漆盒,遞與金秀秀:“這是我之前去給七寶社送定制包裝盒時偶然看見的,給你。”
金秀秀打開,見裏頭竟也是水晶飾物:一件料質清澈無瑕、鑽孔精湛的水晶串珠。由打磨細膩的算盤珠、扁桶珠、束腰勒子三種規格組成。
金洵不敢置信:“你們這算什麽?是早就約好了今日見面交換信物?”
彭成白他一眼:“為兄者如何能說出這話?吾與汝姊妹向來執禮守規,怎會私下傳信!”
金洵反問:“那你今日将回禮揣在身上,這麽湊巧?”
彭成有幾分羞赫:“父親令我從學徒做起,滿三年才許我掌管事之位。此物已費我攢的大半年職錢,并買不起第二件。放在家中若是叫小妹不小心翻找到,只會徒增她的不快。所以我日日帶在身邊。”
他又看了一眼未婚妻:“更何況這式樣比圓珠費工時,買的時候店家說了不願再做。此物便更獨一無二、與你相襯了。”
待鋪子裏的主管回到門口時,只見得金家漆鋪的少東家提着自家少東家的領口惡狠狠地反複問:“那我的呢我的呢我的呢!”
他心裏正質疑少東家是不是染上什麽惡習問人家借了錢不還,只聽見少年得意快活地回答:“放手,別叫你嫂子心疼。”
這主管趕忙退避到一邊,又聽見金家少東家嚷嚷:“莫亂輩份,你是我妹夫,我才是你大舅兄!”
這新來沒多久的主管不禁聯想,府城中最旺的兩個漆鋪竟要聯姻?許是受到日漸增多的瓷制日用漆器的刺激了?
金秀秀見少年郎們玩笑開的愈發不像話,轉身就要往外走。
彭成見她落下了剛送給她的小漆盒,扭頭甩開金洵跑出櫃臺,拿上小盒就往外追。
許是怕自己被當街糾纏引人注意,金秀秀還是停下了腳步。
管事見少東家已到門口,便假裝自己是剛剛回來的樣子,招呼了一聲就往鋪子裏走。
彭成舉着手裏的盒子晃了晃:“戴上吧,叫我瞧瞧。”
這個錦布漆盒再一次遞到金秀秀的手中。
金秀秀秀垂着頭打開,順從地取出串珠套到右手上,又将握拳的右手正反面翻動,在空氣中畫了一個圓。
她問:“如何?”
彭成态度實誠:“手串還行,主要是人好看。”
金秀秀見他說話的樣子過于嚴肅,被逗得忍不住笑出了聲。
彭成提議:“現下生意正是空閑,不如稍逛一會?”
金秀秀點點頭。
彭成朝店內的主管喊道:“黃管事,我略出門一會,鋪子交于你了。”
金洵從櫃臺裏頭的方凳上騰起跑出:“去哪兒!別是忘了我!”
此時二人雖都感覺這個兄弟有些多餘,但不得不承認若是遇上熟人,有他在二人走在街上會自在更多。
彭成與金秀秀就沒有反對帶上他。
經商的漆匠雖無甚地位,可于錢財上頗是寬裕。附近兩條街上的東西,幾人從小到大已差不多是将感興趣的玩意兒買了個遍。
只是漫無目的地閑逛,卻是顯得将時間浪費得有些蠢笨了。
彭成問金秀秀:“你身邊是否帶了些銅錢?”
金秀秀奇怪,這從來都要面子的男郎莫不是為賣手串花光了傍身費,竟要問自己借錢?她也老老實實地回答:“帶了半貫。”
彭成繼而說道:“那與我買一個荷包吧。你自小不喜女紅,徒有水晶筆架,東西甚好卻只能珍藏在家,我無法日日攜帶。”
金洵無語:“你這是?”
彭成展齒而笑:“吾自幼與汝兄友弟恭,既是小舅說的今日是來與吾交換定親信物的。我做兄長的,自是要滿足你的要求。”
金洵覺得這詭辯令人切齒,但他不夠伶俐一時無法反駁。
原本兩人親如兄弟,彭成如今怎會開始讨人嫌了呢?
金秀秀自也有些叛逆。
彭成開口她無心推拒,但又不想顯得過于聽話。
仕人之家成婚的女子失去自我只為得乖順的美名,這番做派關她一個匠商家的婦人什麽事?
反正,定下的人是他。
反正,她也甘願放下找個為官夫婿的念頭了。
金秀秀在路邊随便碰見的一個攤子上,尋了一個白底秀着一枝不知是臘梅花苞還是紅豆的小荷包付了錢。
彭成拿到手,還沒來得及道謝。
金洵倒是吟起來了:“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支。問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我受夠你們兩個了!”
彭成望着金秀秀道:“我定會日日佩戴的。”
歪打正着的合了彭成心意的金秀秀還想辯解:“不用太在意,我随意擇揀的,勿需多想。”
彭成将荷包系在腰間:“我覺得你眼光甚好,襯我。”
金秀秀知道他固執,已認定的觀念很難說服,便懶得再說什麽。
金洵雖不至于吃醋要妹妹出錢給自己買禮物,但也借機提了一個要求:接下來的時日,他若在家犯錯金秀秀不許在父母面前做告狀精。
如若不從,他就将今日之事細細描述給衆家人聽,讓這三妹妹羞臊到不敢在家擡頭!
金秀秀怒瞪了自家阿兄,也不陪未婚夫返回鋪子,立即要從現下這條街繞行奔走回家。
兩個小郎君也急忙向前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