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将軍
将軍
“什麽聲音?!”
屬下來不及回答沙尚的問話,只是看向天邊地平線上随着初生的血色朝陽出現的黑色騎兵。
地上的稀碎的砂石開始顫抖。
“營主,來了!來了!是天乾騎兵!”
沙尚緊張的看向激動的握着弓箭的手都在顫抖。
“讓雲谷上的人準備,等他們到了谷下再射。木石機關也準備好了。”
寒魏彰一騎當先,卻突然回頭朝後面的人,命令道:
“收刀。換弓。”
屬下們聞言,雖然滿心的懷疑,還是跟着他的動作,收回了騎兵長刀,換上了彎弓。
可這到底還是心裏直發憷,追上寒魏彰問道:
“将軍,我們不是來救人嗎?前面那些都是我們天機的百姓?為什麽要換弓箭?”
寒魏彰同樣是來不及解釋,也不想在此時解釋,簡潔又鎮定回複了:
“計劃有變。”
戰場上,只需這四個字。便再也沒有人置喙什麽。
莫漣江走出林間的時候,烈烈晨風正吹過林間人,吹開她鬥篷的寬帽,露出帽下因為看到日出和朝霞,而展露笑顏的傾城絕色。
所有人都呆住了,震驚的望着她,不知林間發生了什麽。
她在衆人目瞪口呆的當下瞧了一眼今日格外烈焰的早霞和天邊淩淩閃閃,逐漸趨近的箭影。
随後,提起手中鮮血淋漓的人頭,野豬獠牙裝飾的頭胄在她手中張牙舞爪,卻又只剩無力的可笑。
紅白的鮮血腦漿她提起的動作,灑落了一地,又被随手扔了。
她當着那些被震住的蒼梧兵,朝呆愣住的天機奴隸朗聲道:
“想要活下去!想要回家!就跟我走!
無論發生什麽,都不要回頭!”
說罷,莫漣江轉身,反常的朝前方的早已被蒼梧占領的铎城方向沖去。
明明前方是敵方的守城,明明是該逃離之處,卻跑的那邊才是天機國一般。
原本沉默的天機民衆,在一愣之下,卻仿佛突然活了過來,沸騰暴亂。跟随那轉身而奔的背影,幾乎是義無反顧的狂奔起來。
區區數百的蒼梧兵哪怕有甲有兵,也根本抵擋不住這群人被煽動後的血肉之軀的推動。
被沖散的蒼梧兵,三五成群的慌亂成了人海中的孤島。又逐漸被狂奔褪去的人潮甩開在了身後。
沒有甲胄刀兵束縛的人群,又抱着拼死的信念之下,當真是把所有看守的蒼梧兵甩到了隊伍的最後。
只剩下那些蒼梧兵慌張的大喊:
“不許動,我看你們誰敢跑!”
“他們跑得方向我們蒼梧?這我們是攔還是不攔?”
“老大已經死了,誰拿主意?”
……。
沙尚看着底下已經發瘋了的人群,還是有些看不懂如今的局勢,
明明天機的人都來救他們了,此時竟然背着自己人趕來的方向,反而往敵方跑回去,這是跑個什麽勁?
而且,世子明明囑咐過:
一旦那些天機逃民看見了寒魏彰的天乾騎兵,一定會不顧一切朝自己熟悉的母國軍隊奔逃,以求庇護,到時候,蒼梧精兵再從後追趕。
如此,只剩前來營救的天乾騎兵和天機逃民會在雲谷底彙合。
天乾騎兵,逃民,蒼梧兵,會成三方進退兩難之勢,堵在雲谷之下。
此時,他們這些早先被安排在雲谷上的伏兵,再放下陷阱,如此便能不費一兵一卒一網打盡,不僅是逃民,更是天乾軍中最精銳的天乾騎兵。
說不定,還能守到向來愛民的寒魏彰這樣的主将大魚。
“這些天機奴隸是瘋了嗎?!!!”
沙尚有些急了。
人群在那為首之人的帶領下,倒像是遠方的騎兵是來追殺他們的似的,就是頭也不回的朝另外一個方向,朝蒼梧的方向跑去。
而底下的蒼梧兵,一是不知上方有自己人在伏擊。
二是他們奔逃的方向正是他們需要押送到達的蒼梧方向,一時既反映不過來該不該攔。
三是,首領被殺,便是群龍,失去了龍首,也缺了些使出力氣的方向。
如此,原本是天乾騎兵,逃民,蒼梧精兵的三點排列。便出現了天乾騎兵,蒼梧精兵,逃民,三點一線的格局。
沙尚看清下面逐漸清晰的人流和局勢之後,大喊了一聲壞了!幾乎要在雲谷上方伏不住了。
天空中的玄鷹在空中俯沖又在半空中疾升,在空中劃出一個倒寫的人形。
“放箭!”
寒魏彰雙手脫缰,握緊弓箭,朝着前方山谷之外射出了第一箭,為後面的騎兵的箭雨定下射出的位置和距離。
随後,就在那些蒼梧兵即将追上那些發瘋般奔逃的天機逃民之時,不差幾十步的距離,瞬間被百步外的箭雨覆蓋。
鐵箭插進蒼梧兵的身體又根根釘進了地上。
隊伍之後的老者跑的慢了,摔了一跤,卻被隊伍中伸出一手,生生的拽起來,朝人群中一拽一扔的推去。
“公主!”
莫漣江看着就釘在自己身後的那第一支利箭。只差半步之遙。
只有她回頭看了看,看着雲谷入谷處打馬撤軍的黑色天乾騎兵。
她笑了笑,看來寒氏也非浪得虛名,動起真刀真槍的也不賴嘛。
想罷帶着衆人繞開雲谷,又換向沂翎關的方向而去。
沙尚攥着拳,原本底下的蒼梧兵就是棄子,只要那些天乾騎兵能沖進雲谷救人,這次伏擊就不算敗。
可是,擺明了不論是那些天機逃民還是天乾騎兵是知道了雲谷上有埋伏,幾乎是挑釁一般的就在谷口折馬而返,繞谷而行。
旁邊的蒼梧随官也看不懂這個局勢了,明明他們設伏一事,就是世子臨時起意,就是那些自己人都瞞的好,根本沒有發覺。
這些明明在逃亡,是剛剛收到救援消息的天機人怎麽可能知道?
這些都是他們臨行前,世子才告知他們的事情。
“營主,我們現在怎麽辦?我們等了一夜,就這麽算了嗎?那不是這些逃民也放走了,天乾騎兵也沒打到。”
沙尚何嘗不知,他氣得咬牙切齒,
“我們暴露了。”
但是,他目前還沒有想到,設伏的消息是怎麽走漏的,又是怎麽被突然趕來的寒魏彰得知。
戰場的戰況瞬息萬變,電光火石間根本容不得他去仔細想。
“盯緊那些天機奴隸,等他們經過雲谷外之時,我們就下去,這些人留不得。至于,天乾騎兵……。”
沙尚重重的出了口氣,“這次,就算了罷。”
不是他想算了,天乾騎兵,一日能千裏,在這種平原谷地機動極強,就憑他們是哪怕人多,僅憑這次帶出來的步兵,根本碰不到這些騎兵的馬蹄。
一旦下了谷頂,親自下山去屠殺逃民,就更是失去了地形的優勢。手中有刀兵箭矢也捉不到用力之處,再沒有任何的優勢可言。
若是被騎兵沖殺,更是多也難勝的損失。
可是,現在,要麽就眼睜睜的看着這些天機逃民離開,要麽就是下山至少能逮住這些天機逃民,大開殺戒出一口惡氣。
“下山,追擊!”
沙尚怎麽都咽不下這口氣,況且,從谷上看這次寒魏彰帶來的騎兵原本也不多。還不至于能做到沖殺他帶來的蒼梧兵的程度。
莫漣江看着雲谷上已經開始無風而動的草木,知道上面的蒼梧兵到底是伏不住了。
“公主,看來是往我們這邊來了?我們該如何?”
老者走到莫漣江身邊,衆人在剛才的沖擊之後,滿臉激動興奮的跟着在莫漣江的腳步停下修整。
莫漣江眯着眼,看着那無風而樹動紛擾的雲谷連山,計上心來,她看了看周圍,朝老者道:
“你去告訴大家,我們分開繞着雲谷外跑,一定要裝出被驅趕的慌亂的逃難的樣子,把那些埋伏在谷上的蒼梧兵全部引下來。”
她說到這裏,突然想到什麽,笑出聲來,朝老者揮了揮手,讓他附耳上來。又特地耳語了幾句。
老者眼神亮了亮,明明年邁,更加的矍铄。
“好好好,老頭子這就通知安排下去。”
莫漣江點點頭,笑眯眯道:
“那就辛苦你了。寒将軍這邊,我自會告訴他。”
天空中,玄鷹威風凜凜的啼鳴。
沙尚沒想到,這些天機的逃奴一個個散開之後慌不擇路的能跑的這麽快。
他們負着甲負着刀和弓箭,眼睜睜的看着這些人在雲谷下奔逃轉圈,兜兜轉轉了大半天,就是怎麽都追不到幾人。
反而還得提防着随時從雲谷周圍各個方向出現的分兵沖殺出現的天乾騎兵。
明明能沖下山,立刻解決的一群手無寸鐵的逃民,硬是連追帶驅的片刻不休的跑了大半天。
日頭已經過午,除了沙尚,其餘手下都是氣喘籲籲。
“營主,算……算…算了吧,兄弟們跑不動了。…歇一會吧。”
沙尚哪裏不想歇息,但是他們只要稍微停下來,那些天乾黑騎就會神出鬼沒的突然沖出來,打他們一個搓手不及。
看樣子是他們在追擊那些逃民,實際上怎麽不是他們被那些天乾騎兵驅趕着在奔逃。
沙尚這會才想來中計了。這些逃民根本就是以自己為餌,引他們來追殺,再好讓那些天乾騎兵,能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撤,回铎城。再這樣下去,對我們不利。區區幾個天機奴隸,不值得。”
沙尚想明白了,原本是這些天機逃民是為了引天乾軍趕來救人的餌,反而成了引他們上鈎的餌,可是現在哪怕是想清楚了,也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