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這是立秋節財神顯靈了!
第6章 這是立秋節財神顯靈了!
“卓大人!”譚深下意識地擡腳去救卓文青。
“譚深!”趙楷喊住了他,給了他一個警告的眼神。
大家都看向池塘,無人注意趙楷這裏。
那哄笑聲格外刺耳,譚深心急如焚,“督主!他不能死!”
趙楷依然冷冷地看着譚深,一聲不發。
“督主!”譚深扭頭看了一眼卓文青,卓文青已經越陷越深,來不及了,“督主!我得救他!”
話音未落,譚深已經飛跑過去,撲進了池塘裏。
席下又一下安靜了,大家都知道譚深是東廠千戶,趙楷的下屬,這時候救卓文青是什麽意思?是趙楷的意思?
曲吉安皺了皺眉,看向了趙楷,“趙楷,你什麽意思?”
趙楷沉默了幾秒,才扭頭看向曲吉安,“這個人我保下了。”
曲吉安一向看趙楷不順眼,見他明面上和自己對着幹,一時黑了臉,“趙楷!老祖宗寵你,也沒讓你随便幹涉我司禮監的事情!”
趙楷不慌不忙,“別忘了,我也是從司禮監出來的。”趙楷目光轉向池塘邊,譚深已經把人救上岸了。“一個小官而已,捏死容易,不如留下來玩樂。”
“今日累了,我就先走了。”趙楷起身抖了抖衣袍,又看了一眼曲吉安,“酒還是少喝,醉酒誤事。”
路過譚深,趙楷步子沒慢,只留下來一句話。
“一個時辰後,到東廠請罪。”
譚深一句“謝督主”還沒說,趙楷已經走遠了。
譚深立馬把癱軟無力的卓文青拉到一個偏僻的柳樹下,遠離了那個是非之地。
卓文青嗆的水吐的差不多了,但還是有點被吓的有點驚魂失魄,癱坐在柳樹下,喘着粗氣。
“你還好嗎卓大人?”
卓文青擡頭看向譚深,他平常兩耳不聞窗外事,對東廠也不了解,所以對譚深也很陌生,“多謝救命之恩,恩人是?”
譚深猶豫一下,才道:“東廠千戶譚深。”
卓文青愣了愣,心裏五味雜陳,他恨宦官,但自己卻被一個宦官救了,真是可笑又可悲,“多謝,日後必報千戶大恩。”
卓文青起身要起來,身子搖搖晃晃的,譚深立馬去扶,卓文青卻下意識地避開了。
譚深的手停在空中,心陡然被刺了一下,卓文青也尴尬地擡頭看了一眼譚深,轉身就走,“告辭了。”
“大人!”譚深喊住卓文青,“大人也許不記得了,當年大人賞給過小人幾張肉餅,小人才活了下來。今日之事,不是恩情,是小人來報恩的,大人不必放在心上。”
卓文青蹙眉思索了一下,并沒有想起自己做過這樣的事情。
“還有……大人,您很好很好,比那些人都好,日後定可平步青雲,萬裏鵬程。”
卓文青舒了口氣,忍不住笑了笑,轉身認真向譚深行了一禮,“得此吉言,可解千憂。”
握着腰間劍柄的手緊了緊,譚深露出一笑。
……
席間依然熱鬧。
舞樂不停,有幾人和自己的酒妓玩起了劃拳,酒妓們都是精通這些酒桌游戲,自然得心應手,不少官員都已經被灌得醉醺醺了。
吏部尚書齊闵山還算清醒,推開酒妓半跪在曲吉安面前,低聲道:“中官大人,最後一批規禮在今夜戌時準時進京,今夜東華街舉辦立秋會,人比平時多了一倍,人多事雜,還是得小心為上。”
曲吉安揉了揉太陽穴,招手喊何生過來。
“中官怎麽了?”
何生酒量好,此時還算精神。
“這批規禮你親自押送,去要幾杯醒酒湯醒醒酒,愣什麽?還不快去!”
何生立馬摸了把臉,“好,中官,我馬上去!”
在大堂找行首要了幾杯醒酒湯,何生身邊的長随忍不住嘟囔道:“師父,曲中官幹嘛非叫您親自去看着,不都有人專門押送嗎?”
不知為何,何生感覺腦子清醒了,身子卻還是有些輕飄飄的,站不穩似的,何生又喝了杯醒酒湯,“那是不放心,怕出事。”
長随嘟囔道:“能有什麽事啊,這麽多年都好好的,再說了,現在誰敢惹我們司禮監啊!”
何生眯眼笑了笑,擡腳朝長随的屁股踢了一腳,“好小子,是你還不想走吧!”
被猜中了心思,長随立馬笑嘻嘻地恭迎起來,“還是師父了解我,這銷魂地哪裏舍得離開,三兒還沒好好和剛剛那位姐姐說說話呢!師父就舍得走嗎?”
長随偷偷朝端酒的行首使了個眼神,那行首立馬會意,往何生身上一貼,眼神直勾人,語氣也嬌滴滴的,“大人舍得奴家嗎?”
這香柳街的行首一個比一個會磨人,也更會勾人,那行首說着便将手摸進何生的衣袍裏,低聲道:“大人,奴家最近新學了一個花樣,還沒找人玩過,大人要不要和奴家一起試試?”
何生渾身一激靈,被這行首勾得飄飄然,渾身酥麻,頓時沒了脾氣,“要!要!美人相邀,怎可辜負?”
何生朝長随一擺手,“滾去找你的好姐姐吧,咱們晚會兒再去也不遲!”
“好嘞!謝謝師父!”長随笑着擡腳就跑。
……
東華街上張燈結彩,熱鬧非凡。
不少女子将石楠紅葉剪成花瓣形狀簪在鬓邊,男子則将揪葉插在發間或帽邊。而商販們則趁着節日想出各種新奇有趣的活動吸引客人,吆喝聲不絕于耳。
此時,東華街街口有六個身材健壯的男子拉着兩輛馬車,每輛馬車上皆疊放着四個大的紅木箱子,箱子都用金鎖鎖着。
“怎麽回事,那條小巷怎麽突然堆了那麽多木材?這不是失公德嗎?還害得我們要繞道走!”
“是啊,這東華街人真多,還得擠!真是倒黴!”
幾個男子閑聊着往東華街去,一邊喊着“讓路讓路”。
一群人開始齊齊往兩邊散開,不知道誰忽然摔了一跤,頓時倒了一大片,四方哄鬧起來,開始出現謾罵聲。
“有完沒完,先讓開啊!讓我們過去!”
話音剛落,拉着缰繩的男子忽然感覺馬兒開始踩踏馬蹄,有點急躁,剛回頭查看情況,那馬兒突然嘶鳴一聲,直接沖了出去,男子沒拉住,立馬被重重甩了出去。
後面那只馬也跟着沖了出去,開始在街上橫沖直撞,吓得不少行人大叫,又倒了一片。
馬兒脫了缰地飛跑,馬車上綁着箱子的粗繩有些松動,箱子也搖搖晃晃。
“快攔住!快!”押送規禮的幾個男子從地上爬起來,拼了命地往前追馬車。
忽然“砰”地一聲,粗繩斷裂了,箱子轟隆隆全倒了下來,金鎖被磕壞了,裏面滾出大量的銀元寶,其中一個銀元寶滾落到一個穿布衣的攤販腳下。
那攤販眼睛一亮,拿起銀元寶咬了一口,激動地喊道,“是真銀子!是真銀子!”那攤販跑向那摔在地上的箱子,一邊跑一邊喊,“這是立秋節財神顯靈了!不拿白不拿啊!”
這話音一落,其他觀望的百姓皆沖了過去。
“別,別!不要拿!那是……那是官家的銀子!拿了要被砍頭的!”
這喊聲随即被淹沒進四周的腳步聲和歡呼聲,根本沒人聽見,也沒有在乎這句話。
這一個銀元寶就抵這些攤販和百姓幾年的收入,見到這麽多的銀元,他們怎麽會不貪心?誰又能無動于衷,平白讓別人去撿這些銀子?
“都給我停下!”突然,一群身穿飛魚服的錦衣衛圍住了東華街,把瘋跑的馬兒攔了下來,為首者是錦衣衛指揮使劉橋。
“再不停下,格殺勿論!”錦衣衛皆拔出刀。
劉橋拽起一個用衣服兜滿銀元寶的男子,把刀架在了他脖子上,那男子吓得手一抖,銀元寶全落到了地上,發出了清脆的響聲,“不,不拿了,不拿了!”
那男子聲音抖得不像話,劉橋倒也沒有真的怎麽他,而是把他丢給了一旁的下屬,然後走前幾步,從一個攤子旁邊的地上拿起一個大鼓,用鼓棒狠狠敲了一下,四周發出清晰且震懾有力的鼓聲,四周的哄鬧聲頓時小了下來。
劉橋大喊道:“錦衣衛辦案!不聽令者,格殺勿論!”
天将明,夜色還未全部褪去,但大街小巷已有不少買早點的攤販,剛出爐的包子和木桶裏溫着的粥,熱氣騰騰的,鋪面而來的香氣,卻被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給打散了。
“砰砰砰”,吏部尚書齊闵山急急地拍打着一戶宅院的大門,急得胡子都打了結。
“怎麽了?你……”一個仆人打開門,一邊揉了揉睡眼,話說一半,齊闵山已經推開了那個仆人往裏疾行。
“快去喊你家中官大人!出大事了!”
……
曲吉安急忙穿着衣服就到了中堂,“出什麽事了?”
齊闵山忙道:“今日天還未亮,一位錦衣衛的朋友偷偷送信來,說昨天最後一批規禮在東華街出了事,錦衣衛把人都帶走了。半夜裏又把那個私宅給封了,聽說已經有人供出了大人你,現在禦史臺的陸建林已經寫了罪名書到陛下面前狀告你了!他們把消息瞞的嚴嚴實實,若不是有人通風報信,我們現在還是一頭蒙!中官大人!現在可怎麽辦啊?”
曲吉安眉頭緊鎖,“錦衣衛的劉橋和東廠是死對頭,禦史臺的陸建林又總是彈劾司禮監和東廠,是個軟硬不吃的老東西!這次被他們抓住了把柄,便不會輕易放過我們。”
“如今已經來不及了,你去吏部把考核冊重新改一下,記住要做的沒有痕跡!還有那些人,提醒他們不能承認!就說這些是準備八月給我的壽禮,千萬不能把事情牽扯到官員考核上,還有,告訴他們,若是說錯了話,官沒有,命也留不下!”
“那老祖宗那裏怎麽辦?”齊闵山問。
“現在老祖宗應該已經知道了,等過了這一關,我親自去請罪。”
“好!那下官先去了。”齊闵山又匆匆騎馬離開。
曲吉安則擡眸看向庭院外的天空,天光已亮,就等着陛下的人來傳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