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東廠是京都的閻王殿
第4章 東廠是京都的閻王殿
東廠。
魏元景和吳通在正堂等着,已有下屬去喊東廠督主——趙楷。
剛站了片刻,吳通就忍不住探頭嘀咕了一句,“殿下,這東廠怎麽陰森森的?”
的确,剛一路走來,東廠守衛森嚴,夜深人靜無一點人氣,氣氛壓抑,不時有低低的慘叫聲傳來,與房檐屋梁處野貓的叫聲呼應,顯得陰森可怖。
都說東廠是京都的閻王殿,刑罰殘酷,慘無人道,甚至剝皮刲舌,濫加私刑,入內者痛不欲生,往往只求一死。
陛下耳目,宦官爪牙,東廠位高權盛,無人敢惹,與司禮監合同謀權,無孔不入,是以官員攀附,百姓懼之,閹黨壯大,權傾朝野。
腳步聲傳來,吳通立刻噤了聲。
“參見成王殿下。”趙楷拱手行禮。
趙楷一身灰色交領長衫,青玉束發冠,腰懸長劍,氣質清冷,面容俊美,不像個宦官,倒像個文人。但那眼神寒冷森然,深不見底,的确是這閻王殿的領頭人。
“吳通,把人帶過來。”
吳通起身将堂外五花大綁的假曾元扔到正堂。那假曾元被堵了嘴,一路焦急地“唔唔”喊叫扭動,到了東廠正堂,掙紮着仰頭看了趙楷一眼。
那眼神冰冷讓人不寒而栗,假曾元吓得瞬間避開趙楷的目光,不敢再發出一點聲音。
“此人聲稱是十年前首輔大人的門客曾元,深夜入成王府,并有挑唆不忿之意。當年王氏一案是由東廠處理,我不敢隐瞞,所以此人還是交由東廠處理,還請趙督主親自禀明陛下。”
趙楷聲音無波無瀾,“自然,殿下放心。”
“既如此,我便不打擾了。”
“殿下慢走。”
人一走,趙楷便徹底冷了臉,轉身對下屬譚深厲聲道:“裝也裝不像的廢物,那便拔了舌頭,剝了面皮,丢去喂狗!”
一聽此話,那假曾元頓時吓得瞪大了眼睛,拼命喊叫卻發不出聲音,扭曲掙紮着蹬着地面,發出悶沉的響聲,在人靜無聲的深夜顯得猶為清晰,只下一秒卻被譚深扯着雙腿拖走了。
次日,晉靈帝召見魏元景。
“臣參見陛下!”
“起吧,賜座。”
“謝陛下!”
太監搬來木凳,魏元景坐在一旁,不發一聲。
晉靈帝坐在榻上看着魏元景,見他如此沉默,忽然想起曾經魏元景也是個眼含笑意,明媚無憂的少年,只可惜,十年了,物是人非。
如今再相見,他們依然是父子,也不再單單是父子。
“朕聽趙楷說了,這件事,你做的很對。但十年過去了,此人如何處置,朕還拿不定主意。元景,你有什麽想法嗎?”
“臣認為,此人心術不正,對當年王氏之案的處理仍心有不滿,十年過去了,此人依然執迷不悟,多次質疑朝廷,所以,如此目無法紀之人,不可輕易放過。”
魏元景一番話坦誠嚴密,有理有據。
晉靈帝頓了頓,“此人行為背離法度,該懲。可若以後再遇到此案逃脫者,是該如何?”
魏元景道:“陛下信道,老子有言,上善若水。若已知錯且有心改之者可有所寬恕,反之,法外無情,應嚴肅處置。”
這番話不偏不倚,是公道之言。
“衡量後再行之,才不失得當。你說的很好。這十年,你的長進不少。”晉靈帝點頭贊許。
“臣在北境歷練,文武上皆不敢懈怠。”
晉靈帝輕輕嘆了口氣,“元景,這十年苦了你了,聽聞你多次負傷,病症許多。北境如今十分安定,朕也不想再讓你去北境受苦了,你可願留在京都,好好養傷,陪在父皇身邊?”
魏元景起身行禮,“陛下關心厚待,臣皆聽聖意。”
成王府。
啓竹在亭下彈琴,魏元景慢步過來,聽着琴音悠然,心裏卻有些悵然。
啓竹撫琴停下,“兵權被收了?”
魏元景應了聲,站立亭下望着對面的竹林,身影蕭瑟。
啓竹望着魏元景的背影,“殿下似乎有所傷感。”
魏元景沒有回應,只道:“啓竹,陪我喝杯酒吧。”
濁酒幾瓶,兩人席地而坐。
“京都的酒花樣多,可終究不如北境的濁酒。”魏元景看着杯中泛白的濁酒,酒水面的漣漪漸小,魏元景這才仰頭喝盡。
啓竹輕笑道,“濁酒辛澀,只是殿下情有獨鐘罷了。”
魏元景沒說話,再次給自己倒酒。
“殿下早已預料到這一步,那現在心中傷感是因為勾起往事嗎?”
魏元景輕輕舒了口氣,“是。今日見了他,想起了往事,那些話言不由衷,令人難過。”魏元景扭頭看向啓竹,“啓竹,難道他就從未懷疑過那樁案子?他對王氏一族就如此絕情?”
啓竹的話平靜如水,卻一針見血,“也許是他不願去懷疑。他是帝王,對錯于他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
魏元景垂眸道:“是,我明白。如今宦官當道,朝堂污濁,他沉迷仙道,是國之不幸。若想讓他重查此案,必須先重塑司禮監和東廠。”
“殿下籌謀已久,必有所成。”啓竹擡杯敬魏元景,“今日在下陪殿下一醉方休,杜康解憂。”
魏元景笑了笑,擡杯與啓竹相碰。
尋了空,魏元景陪許鳶逛京都。
一路上,許鳶便左看右看,買了許多東西,京都繁華,應有盡有,比北境好玩許多,許鳶興致勃勃,一直玩到傍晚。
轉彎處,遇到一個書肆,名曰黃金屋。
許鳶指了指那牌匾,眼睛一亮,“想去。”
魏元景看了看名字,覺得有意思。
許鳶頗愛看書,在北境時魏元景便特意給她弄了個書房,藏書三千,專門派人打理。此次來京都,千裏跋涉,故而沒有帶多少書卷。
想必帶的那幾本書,許鳶早已看膩了。
“去吧。”魏元景笑着點點頭。
許鳶步子輕快,立刻轉身跑進書肆。
吳通笑了笑,“姑娘真是個書癡,今日怕是殿下又要破費了。”
兩人邁步進了書肆。
書肆幹淨透光,裝飾簡潔,一側是并列的書櫃,靠窗一側則是案幾草席,正有幾個書生打扮的人坐在草席上看書,書肆透着淡淡的茶香和書卷香,安靜溫馨,令入內者身心一松。
許鳶正聚精會神地站在一書櫃前翻閱,看來一時半刻結束不了。
魏元景便想要找個地方坐下,一書童過來道:“先生,我們書肆共有三層,皆供有茶水。前兩層只有坐席,第三層設有雅間。若先生想找什麽書,說與小人,小人為先生尋來。”
“不必,我自己逛逛。”
“那先生請便。”
魏元景道:“吳通,你留在此處保護姑娘,我去雅間休息一會兒。”
說完魏元景徑直上了三樓。
坐着也無聊,可以找本書翻看一會兒,魏元景往書櫃走去,擡眸忽然看見第一列書櫃旁站着一個熟悉的人影。
是程也安。
他今日穿了身素雅的月白色襦裙,正倚着書櫃,右手拿着本書,神情專注地看着書面,身形放松随意。此時,橘色殘陽染透窗外的天空,絢爛美好,而書肆裏安靜淡雅,程也安身上仿佛披了層華光,眉眼如墨,膚如凝脂,白玉般聖神美好。
此時的程也安沒了往日張牙舞爪的嚣張氣焰,忽然靜下來,如畫中美人般立在對面,給了人時間和機會細細品味欣賞。
如此,魏元景是第一次發現,原來程也安是個漂亮出衆的女子。
京都曾有人傳言,說庭安郡主程也安是京都第一美人,如彼岸花,雖美卻也有毒,只可遠觀而不可近觸也。
魏元景倒覺得這話不假。程也安性子烈,也的确好看,只是要細說哪裏好看,魏元景倒也說不出來。
想起程也安曾說,兩人八字不合,見了面就當沒看見,繞着走。直接掠過走是否合适,魏元景正猶豫要不要去打個招呼時,程也安忽然轉頭看向魏元景,目光陡然變得不善。
魏元景一怔,還未開口,程也安便忽然氣沖沖地将書塞回書櫃,轉身走了。
這……魏元景無奈地笑了笑。
果然是對我有所不滿。
魏元景徑直走了過去,拿出那本沒有放好的書。書名《将軍傳》,魏元景随意翻看了一下,此書共有文章二十一篇,講的是歷代将軍的生平事跡,對軍營生活和對戰情況多有描述,其中涉及許多兵法講解。
他喜歡這種書冊?
想想也是,程也安也算出身将門,愛騎射刀劍,不是一般女子,所以對戰場兵法軍營感興趣也合情合理。
魏元景拿着書往雅間一坐,開始認真翻看。
片刻後,吳通來了。
“殿下,你快下去看看。”吳通忍着笑,催促魏元景。
魏元景來到一樓一看,櫃臺處壘了三層半人高的書冊,許鳶則掐着腰,一臉滿足自豪地看着掌櫃,而掌櫃則是目瞪口呆,一時無措。
這掌櫃估計懷疑許鳶要把他的書肆搬空吧。
魏元景走過去,無奈地笑了笑,“确定要這些?”
許鳶重重點了點頭。
魏元景将那本《将軍傳》放到了書堆上,對掌櫃道,“一起結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