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危麒聞言垂下眼。
他沒有正面回答溫舒粼的問題,只是将手搭在自己的膝頭,過了一會兒才小聲問到:“舒粼,那你呢?你覺得,我對你的感情,是你說的‘力量’所控制的嗎?”
危麒的問題實在太狡猾,奪取了溫舒粼的主動。他愣了一會兒,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危麒的問題。
鑒于“第一世”危麒對所有人都是冷若冰霜,而他和對方的接觸甚少——如果劇情真的安排危麒必然要愛他,又如會在那一輩子叫危麒作壁上觀,任由他最終走向那樣的悲劇?
可是危麒的感情熱烈得像是被星火燎過的紙頁 ,讓他做不到完全肯定危麒是否出于“自由意志”才如此。溫舒粼的嘴唇翕動,最終還是沒有做出答複。
“舒粼,你為什麽不說話呢?”
危麒湊近了他的臉,雙手握住他的手掌,讓他沒有移開臉龐的機會。
溫舒粼別過臉去,不去注視危麒的雙眼。他忽然感覺有點心酸,如果危麒的所謂選擇他只是“順應天命”的結果,那對他來說,也許還不如危宥激烈地抗拒溫思羽——最起碼,危宥是出于真心地不願意接受世界對他的安排愛上溫思羽。
“你想聽我說什麽?”溫舒粼把話頭抛了回去。
危麒沒有急于回應他,而是過了幾分鐘,才慢條斯理地講到:“我說過,這也是我選擇的事。所以,”他輕輕撫摸着溫舒粼的側臉,“如果真的存在這麽一種力量,我很感謝它。”
“為什麽?”溫舒粼吃驚地轉過臉,看見危麒臉上露出隐約透露出幾分病态的笑容:“如果不是它的安排,我也許不會和你相遇。”
這個危麒尚未走到上一世的極端程度,可從他的言行之中,溫舒粼還是時不時會感到不寒而栗。
“你真的會高興嗎?”溫舒粼不解地問道,“如果這件事是其他人所安排的必然,你不會覺得不自由嗎?”
“自由是一個相對的概念。”危麒輕輕捏着溫舒粼飽滿的指腹,淡然地解釋起自己的理解,“如果能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又有什麽不自由的呢?”
危麒像是在安撫他,可溫舒粼反而覺得對方的舉動,就像是要折斷他的手指。上一輩子的陰霾籠罩了他的周身,溫舒粼感到一股涼意從危麒的身上傳來,如同冰霜落在他的手上。
他應該對危麒感到害怕,可是心中的悲哀更甚,他為自己感到悲哀,也為危麒感到悲哀。
溫舒粼沒有陷入危麒編織的暧昧氣氛當中,而是冷靜地反問到:“那麽如果連喜歡我這件事,都是那股神秘力量的安排呢?危麒,你——”
危麒抓住了他的肩頭,用吻堵回了溫舒粼的問題。溫舒粼剛想推開他,張口打破他阻止自己追問的阻礙,可危麒吻得更深。
“夠了!”在缺氧之前,溫舒粼推開了危麒,他的嘴角因為對方動情地撕咬滲血,鐵鏽味淌進口腔中,讓他先前的惆悵蕩然無存,“你不要得——”
“是你給我這個得寸進尺的機會的。”危麒定定地看着溫舒粼,“你覺得,我是那種會選擇屈服的人嗎?”
“……”溫舒粼低下頭,他無法回答危麒的提問。可他也不想承認,是他無法相信危麒的心,才會産生了這些念頭。
危麒嘆了口氣,他看上去有些受傷,但終于坦言到:“所以你知道,為什麽我總是岔開你的話題了嗎?
“危麒,你的意思是,你很早就發現了這一點嗎?”溫舒粼難掩自己的震驚,“你是什麽時候開始知道的?”
“知道這件事對于你來說,有什麽重要的意義嗎?”危麒不鹹不淡地應到。
“很重要!危麒,你知道的話,我們可以一起——”
“一起什麽?舒粼,你想說,你想帶着我們一起對抗你說的什麽力量,我說的宿命嗎?”
“危麒,你就沒有想過,如果沒有它的幹預,我們就可以自由地——”
“那你還會願意看我嗎?”危麒眨了眨眼睛,他淡淡地笑着,可是雙眼中是濃濃的哀傷,“我知道你同意和我在一起,是想要去完成你的目标,找到對抗‘它’的方法。我相信你可以做到這件事,可是之後呢,你打算怎麽做?到那個時候,我對你來說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
溫舒粼根本沒想過危麒會這麽思考問題,他先是感到驚訝,随後是一種憤怒:“你怎麽會這麽想!?”難道他在危麒的眼裏,就是這麽一個不擇手段的人嗎?
危麒閉上眼睛,拒絕與溫舒粼對視,卻終于不像往日裏一般沉默對抗:“如果不是我再三地‘逼’你,你會願意回應我嗎?”
如果不是在車上他揍危麒會引起司機的注意,溫舒粼真想給對方梆梆兩拳:“所以我今天說的那些話都是白說了嗎!危麒,我要是不喜歡你,我會和你說這些話嗎,我巴不得離你遠遠的!我明明都知道你是什麽樣的人了,也知道如果我不順着你的心意你打算對我做什麽,可是我都選擇留下來了,你又在這裏發什麽瘋?!”
“真的不會嗎?”危麒的雙眼裏醞釀着淚意,“你真的不會因為以後我不再是你需要的助力抛棄我嗎?”
“危麒,你到底為什麽會這麽想啊?”溫舒粼實在不解,他根本沒有做過抛下對方的舉動,為什麽危麒會在這件事上近乎神經質地一次次逼問他,“我到底做了什麽事,讓你這麽不信任我?”
危麒只是哀愁地凝視他,不願做回答。
“你是不是把我當成什麽你放不下的人的替身,所以才會說這些話啊?”溫舒粼忽然想起之前他在危麒身邊借宿的第一個晚上,對方在恍惚中說出的話,“不要離開我”,嫉妒在他的心中生根發芽,卻以怒火的形式表現,“到底是誰讓你會這麽認為的,你在我身上在追逐誰的身影?!”
危麒一時間微微張開了嘴巴,卻沒有及時回複溫舒粼的問題。溫舒粼越發感到了心髒的酸楚,他感覺呼吸困難,多說一句話,似乎眼淚都要因為聲帶的振動流下來。然而還是嘴巴上不甘示弱道:“如果都是因為那個人,你就去找他吧。”溫舒粼扭過頭,“讓我下車,我不想看見你。”
“舒粼——”
“如果你想看我跳車出事,随便你。”
“……停車。”
果然,換他和司機說這樣的話,根本沒有用。危麒這是一句簡單的命令,對方就找了一個可以停車的路邊停下了車。
無需危麒繼續開口,司機就連忙為溫舒粼打開了車鎖。
溫舒粼直接下了車,他徑直往大廈的正門走了進去,沒給危麒跟蹤他的機會。
他把手機關了機,然後在商場的僻靜角落站定,給自己一段冷靜的時間。
在脫離了剛才的情境之後,溫舒粼才意識到先前的言行太過沖動。
他原本和戴景昂約定好,由他穩住危麒,而對方私下去調查,如此一來,調查的信息成了證據,也就不再是自己超越角色身份不應得知的“劇本”,而是他們憑借努力得到的情報——世界也無法阻止他們探求危麒的身份信息了。
可是在他這端出了問題,那戴景昂的努力也會落空。溫舒粼咬了咬下唇,悔恨自己為什麽會在這樣的問題上情緒失控,只是要他放低身段去和危麒示好,最起碼今天是沒法做到的。
一大早就被危麒攪亂了個人的安排,導致溫舒粼一時間都不知道還應該去做什麽事。但他迫切地想做些什麽,來分散自己對于或許還有另一個身影夾雜在他和危麒之間的煩悶。
自從系統上線和他做過解釋之後,的确很少會出現在他的腦海中了。溫舒粼不禁想,如果系統和他的鏈接都不再穩定,那他之前花銷的那些積分又該換誰來催債呢?更何況,他和自己的所謂任務對象已經擱置争議選擇了合作,無從談起得到積分。
免費使用卻不要債,有哪家放貸公司是這般做慈善的呢?溫舒粼越想,越覺得奇怪。
他和系統相遇的第一天,曾在對方解釋他們身處小說世界之後,自嘲自己是否是愛而不得、于是帶主角殉情的惡毒反派。系統當時先是沉默了一會兒,才答道:客觀上來說沒錯。而後,它甚至無法和他透露戴景昂的真實身份,只是給了他許多暗示,讓他自行做出了錯誤的推理。
在面對危麒的問題上,系統同樣有過奇怪的建議。
他和危麒相遇不久,系統就和他建議,要不把攻略的對象改為危麒,更是屢屢慫恿他走近對方……
如今将這些細節一一想來,溫舒粼不由得想,系統的言論似乎頗有在暗中誘導他的成分。
它,真的是站在他的陣營的“同伴”嗎?
“宿主,您怎麽能這麽想我呢!我可沒有害您的想法,只是因為業務能力不足,才沒辦法讓您在這裏呼風喚雨呀。”系統冷不丁地出現,委屈地反駁了溫舒粼的推測。
許久沒有出現的系統,在他因為情緒爆發和危麒鬧得不愉快的當下才“姍姍來遲”,簡直連氣氛組都算不上了。溫舒粼先是吓了一跳,但還是因為不爽開口先問候了對方一句:“你到底是快死了,還是活不長了,這段時間掉線也太厲害了吧?”
系統故作委屈地同他嘤嘤嘤道:“宿主,我在給您修理這個世界呢,可費力了,您怎麽上來就要罵我呀?”
“修理世界?”
“宿主,為了避免這個世界崩塌,我想我也應該盡自己的綿薄之力——”
“說人話。”溫舒粼不耐煩地打斷了系統的咬文嚼字。
系統不為所動,繼續聲情并茂地解釋起自己這段時間的失蹤:“我突破了這個世界的後端加密,悄悄地潛入了核心的代碼群,冒着被世界當成病毒的風險——”
“一句話說完。”
“報告宿主,我找到了您想得到的情報!”
“什麽?”
“如果您想得到更多關于和危麒過去的信息,一定要再去一趟他的‘安全屋’!”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