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危麒立即收聲。他沒有動,而是關掉了聲音,坐在了原地。
溫舒粼的大腦中迅速閃過了前世看到的各種畫面,他屏住呼吸壓抑住了自己出聲的沖動,随後迅速在離開還是呆在原地中做出了選擇。
溫舒粼盡可能保持冷靜地敲了敲門,裝作自己是發現對方不在之後出來尋找:“危麒,你在裏面嗎?”
危麒沒有應聲。
溫舒粼腦子一轉,忽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危麒既然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布置了那麽多的監控,難道在住處就會松懈嗎?不,說不定這裏根本沒有監視的死角,既然危麒甚至把手伸到了趙帆那段車場,又怎麽會放松對于老巢的警惕?
想到這裏,溫舒粼釋然了許多。
看來是危麒有意引他來此,否則也不會門都不關好,就開始看監控視頻,還故意用足夠他聽清的音量說話——危麒是那麽不謹慎的人嗎?
如果他表現出慌亂的态度,說不定反而會讓危麒感到興奮。溫舒粼得出了自己的結論,于是他只是平淡地問道:“是有什麽事嗎?”他虛情假意地關心到,沒有就勢推開房門走進去,而是任由房門就那麽虛掩着。
危麒還是沒有說話,只是坐在原地,像是故意誘導他走進去。
那他就偏不,自認長了一身反骨的溫舒粼直接開口道:“你要有事,我就先回去睡了。早點休息吧。”
說完溫舒粼就轉身準備離去,卻聽見危麒終于幽幽地回應道:“不想進來看看嗎?”
“算了吧,你忙你的。我也困了,就先去睡了。”溫舒粼下意識回頭應到。他聳了聳肩,故意不随危麒所願:在對方面前暴露出驚恐或是厭惡的情緒。
危麒緩緩轉過了辦公椅。他坐在椅子上,黑暗裏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溫舒粼似乎能感受到他的目光灼灼。
“舒粼,進來。”
危麒只說了這麽簡單的一句話,沒有任何敬詞,甚至也不是商量的語氣,猶如在下達命令。
溫舒粼不經皺了皺眉,為對方的态度感到了不适。但在沒有摸清危麒的黑化程度之前,他還是選擇了謹慎地應對,順從對方的意思走了進去。
只是當他走到危麒面前的時候,對方忽然向他勾了勾手,示意他俯身向自己靠過來。
溫舒粼不明所以,依着危麒的意思彎腰。危麒并沒有做出傷害他的行為,只是忽然抱住了他,向他軟聲示弱道:“舒粼,對不起。”
溫舒粼知道,危麒又在和他賣弄裝可憐的本事,想要讨他心軟。可他突然回憶起上一世戴景昂在暴露不過是拿他測試故障之前,也曾經在他面前流露過脆弱的姿态——好像每一個心懷鬼胎的人在幹壞事的時候,都會表現一下自己有多無奈,以此博取受害者的同情,達到自己的最終目的。
想到這裏,溫舒粼的那點因為危麒的示弱勾起的莫名情愫也消減了。他沒有回應危麒的舉動,只是嘆了口氣,有些嚴肅地質問道:“所以你剛剛在幹什麽,在監視我嗎?”
“你看到了?”
“我聽到了。你在聽我和戴景昂的對話,”溫舒粼也不再裝作自己沒聽見了,他坦言到自己聽到的內容,“還是我和他在辦公室說的那段。為什麽?”
危麒沒說話,而是抱緊了他。溫舒粼感覺自己的平衡因此被掌控在對方手中,這讓溫舒粼本能地感到了危險。于是他蹙眉指責道:“危麒,我不是都答應了你嗎?你難道就這麽不信任我?”
“不。”危麒放開了溫舒粼,只是拉着他的手,“因為我在嫉妒。”
“……你,嫉妒戴景昂?”溫舒粼覺得不可思議。他不明白危麒近乎天之驕子的開場——甚至連戴景昂搞測試都得用盡全力倒追危麒,危麒有什麽好嫉妒戴景昂的?
“你對他表現的情緒,比對我強烈得多。”危麒小聲解釋起自己的耿耿于懷,“無論我做什麽、說什麽,你好像都不在乎。我一直很嫉妒,你會在他面前表露所有的心情。”
溫舒粼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
他想起他的“第二世”,戴景昂曾在他面前表達了對于危麒的羨慕,可現在他卻要親耳聽聞危麒的嫉妒,竟然是因為他對于戴景昂不加掩飾的嫌惡?
“你怎麽會嫉妒這種事?”溫舒粼覺得莫名其妙。他不明白他對危麒好言好語,怎麽反而會引起危麒的妒意,對一個人有好感,不應該總是和顏悅色的嗎?
“我也想你對我生氣,對我表達你的不高興,我想知道你是在意我的。”危麒仰起頭看着溫舒粼,他的眼睛裏含着淚意,眼淚将落不落的,“可你連這樣的事都不願意責罵我,讓我覺得好像你只是出于無奈在應付我。”
這倒也沒說錯,如果不是為了防止黑化的危麒大殺四方,他大概也要掂量一下留在一個危險人物身邊的利害。可在看到危麒這麽委屈的時候,他的心疼也是真的。
溫舒粼摸了摸危麒的臉頰,無奈地喚到:“危麒,”他趁着這個機會,悄悄同危麒商量道,“你既然知道我會生氣,就別這麽做了。”
危麒低下頭用食指抵住了自己的嘴唇。過了一會兒,他才輕聲說到:“我放心不下。自從上回叢岑在車上放炸彈,差點——我就一直會做噩夢,夢見你離開了我。”
噩夢?危麒這樣的描述,讓溫舒粼回憶起了在小島上的那些奇怪的夢境。
在夢中反複地死去又複活,雖然不同于那些被怪物追逐或是其它血腥的夢吓人,但這種似乎看不到終結的噩夢,也許更令人生畏。
假如他之前在恍惚間産生的認知無誤,他們的夢,或許只是沒有删除幹淨的數據,那麽他在沒有“覺醒個人意識”的那些輪回當中,真的死過無數次嗎,就和那些噩夢一樣?
溫舒粼的腦海中,出現了這個有些奇怪的念頭。只是他沒來得及深究,就被危麒分散了注意力:“我不能接受你離開我,所以……對不起。”
他早就知道,危麒肯定不會在監視他的問題上讓步。溫舒粼只得嘆了口氣,不再執拗地要求危麒做出保證:“我不是好好站在這裏嗎?”溫舒粼轉了一個圈,表示自己“完好無缺”,“你不用擔心我。”他正準備馬不停蹄地、明天就去找叢岑團結一下共識,是不會給對方傷害自己的機會的。
危麒只是憂心忡忡地望着他,好像看穿了他的計劃:“舒粼,答應我,別一個人去找叢岑,好嗎?我不知道溫思羽答應了你什麽,但我不太相信他能夠控制得住叢岑。他很善良,但是不代表有能夠管束叢岑的魄力。”
這一套話下來,溫舒粼連反駁對方內容的機會都沒有。危麒思考這件事有多久了?他不免有點驚訝:“你不是和他關系還不錯嗎?”溫舒粼不否定危麒的評價,他和危麒的看法差不多,但是他沒有想到危麒會這麽辛辣地評價溫思羽,“平常你倆還稱兄道弟的。”
危麒揚起嘴角,他移開目光,卻直言道:“相處是一碼事,共事是另一碼事。”
危麒在他面前似乎越來越不加掩飾本性了,溫舒粼不知道這是好是壞。他還沒有想好敷衍危麒的說辭,于是只能轉移話題到:“先去休息吧。還有,”溫舒粼指了指危麒背後的屏幕,“別再看個沒完了,我真人不比視頻好嗎?”
危麒因他的話一怔,很快變得有些扭捏,看不出剛才談論叢岑和溫思羽時候的游刃有餘:“好。”他小聲應到,突然抛出了一段新的開場白,“其實……我還有件事要和你坦白。”
溫舒粼被他說得一愣,不知道危麒要和他說什麽。他不禁納悶,危麒今晚不好好睡覺,難道是早準備好了,要引他來書房玩deep talk深夜談話會?
“說吧。”
“我已經可以自己走了。”危麒低着頭,慢慢道來實情。
溫舒粼反而因為危麒會主動說出這樣的消息有些驚訝:“你是說,你已經可以一個人走了?”
危麒點了點頭。
“那你還在我面前一瘸一拐的?”溫舒粼佯裝生氣道。
“我想讓你多看看我。”危麒沮喪地解釋道,他把手指交疊在一起,顯得惴惴不安,“因為我一直追着你的腳步,可你好像都在看別人。”
溫舒粼用自己記憶中的“第二世”和目前的時間線做了一下對比,想起那時候他滿心都是報複戴景昂,自然分不出太多的精力關注別人。他開始在意周邊人,也是在被系統告知得先為活下去奮鬥之後。
但是危麒并沒有關于那時候的回憶,那麽換句話說,這個危麒所抱有的态度,就是黑化前的危麒所處于的狀态。
溫舒粼不禁松了口氣。雖然沒有重生在危麒因為事故翻下山崖那段劇情,讓他感覺行動變得處處受限,可還好這一個危麒尚且沒有走向極端,他還能拯救一下對方。
他們之間果然還是需要多溝通,他得時刻掌握危麒的心理狀态才行:危麒,”溫舒粼解釋到個人的動機,安撫起危麒來,“我有自己的顧慮,所以才……我只是不想把你卷進麻煩裏。”
“我不怕麻煩的。”
“我不想賭。”
危麒因為溫舒粼下意識的回複啞口無言,過了好一會兒才問道:“你是覺得,我沒辦法幫你嗎?”
但凡見識過危麒那一套絲滑的流水線宰人技術,就實在說不出這麽不敬的話:“不,你是我最後的底牌。”溫舒粼笑了笑,“哪有人一開始就亮底牌的?”
“那你應該帶着我去見叢岑。我認為面對他,一開始就得出底牌震懾。”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