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七十章
“‘金屋藏嬌,’”溫舒粼笑了,“你真的這麽想過?”他表面淡定,實際上有些緊張。他把一旁的浴巾遞給危麒,特意側過臉去,不看對方。
“怎麽沒有呢?”危麒把浴巾披在肩上,卻沒有忙着擦掉身上的水珠。他也揚起嘴角,語氣聽不出情緒地揶揄道,“你可以一生衣食無憂,不好嗎?”
多少人夢寐以求的躺平生活。只是……他對于自由的熱愛,要遠勝過一切。溫舒粼點點頭,不着痕跡地轉過身去:“聽上去挺誘人的。要是哪天我在澹市混不下去,一定來抱危總的大腿,到時候危總不要貴人多忘事啊。”
危麒的腳步聲離溫舒粼越來越近,而後,他終于站在了溫舒粼的身後。
“舒粼。”
在溫舒粼聽見對方呼喚自己名字的瞬間,他感覺到了危麒從背後環住他的腰。危麒沒有十分用力,只是用了一點兒力氣,好像貓跳到了主人的肩膀,很滿意那兒的溫度,于是懶懶地蜷成一團栖息在肩頭。
溫舒粼本想打趣,可對方的胸膛貼着他的後背,他可以聽清危麒胸腔裏心髒的每一聲搏動,這讓他忽然意識到,他們之間的關系,似乎已不再是他可以問心無愧地接觸危麒。
溫舒粼不免僵在那兒,所有的風趣話都被堵回了喉口。
“你……”溫舒粼覺得自己渾身都不對勁了,剛出浴的危麒身上的溫度,即便隔着他身上的睡衣,這一層薄薄的棉布,也印刻在了他的肌理,讓他不禁喉嚨發緊。
“舒粼,”危麒把腦袋輕輕放在他的肩窩,像是撒嬌一樣哼道,“也許你只是開玩笑,可我怎麽能接受你會落魄到來求我這種可能性?”
“……如果我,一時之間沒辦法——”
“我會努力讓你滿意的,所以選我好不好?不要看別人,也不要讓別人來傷害你,讓我對你好,好嗎?”
“……”溫舒粼沉默了。
他不知道怎麽回答危麒這個對于對方的身份和過去來說,有些天真的承諾。
他并不懷疑危麒真的可以給予他優渥的條件,可要接受對方沉重的感情,既需要勇氣,也需要智慧。起碼現在連活下去都需要步步為營的他,似乎并不适合接受危麒的愛。
“危麒,你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呢?”溫舒粼終究還是開口問到,“我也只是救了你,而且也是因為你的身份。”
他說的話有些殘酷,本以為會引來危麒的反感。可危麒卻輕笑道:“你總是這樣待我好——你到底想做什麽危險的事,所以才總是想要推開我?”
這句話要是換了其他人來說,恐怕得被評價一句普通卻自信。可當這句話出自于危麒之口的時候,溫舒粼卻啞口無言。
如果我說,我面對的衆多危險,你就是其中的一個因素,你會怎麽做呢?
溫舒粼心中百轉千回,腦海中閃過對他苦澀微笑的危麒:“下一個世界再見了,舒粼。”,他閉上眼睛咬緊了牙關,勸說自己不能再因為感情的蠱惑落入被動。
“我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做。”溫舒粼轉移了話題,“再去找一個地方打工嗎?”
“陪我好不好,我保證給你最好的待遇。”危麒的手臂收緊了些,他像是在嗅聞溫舒粼耳後的氣味,鼻尖輕劃溫舒粼的後頸,激起了溫舒粼的寒顫,“你只要陪陪我,想做什麽都可以。”他溫言細語地講到,像是海面上的塞壬,誘惑船只上的旅人溺死在海中。
溫舒粼感覺全身的血燒起來,在他的血管中沸騰,化為氣态從他的舒張的毛孔中湧出,很快就蒸得他口舌幹燥。可他嘴上還是用玩笑去嘗試主導他們的對話中的控制權:“給你當24小時陪玩,是不是違反勞動法了?好的不學,你從哪學的這套?”
“嗯,我陪你玩也行。”危麒有些無賴地說到,手上的行動越發放肆。
溫舒粼隐約感到對方的手離開了他的腰腹,向更下面的地方游走,如同羽毛輕輕搔過他敏感的肌膚。他抓住了危麒的手腕,阻止對方再繼續對他撩撥下去:“你不冷?待會感冒了。”
“舒粼……”危麒有點不滿地小聲嘟囔道,“你不是也有感覺了嗎?”
“要不是你腿不好,我早要推開你了。別鬧!把水擦了,睡覺了。”溫舒粼說得冷硬,卻沒有真的行動。
“好吧。”危麒有些低落地應到,算是幹脆利落地松開了手。
溫舒粼嘆了口氣,卻聽見危麒要求道:“那你幫我吹頭發,好不好?”
他的頭發都等自然風幹,就算是吹發也粗暴直接。伺候危麒這樣的小少爺,溫舒粼擔心自個兒笨手笨腳,萬一給對方整得發際線後移,豈不是會被危宥追殺?
可他的确不能再在這裏呆下去了,他已經開始頭暈目眩。于是溫舒粼只得應到:“我在外面等你。”簡單地抛下這句話後,他落荒而逃。
……
出了浴室,大概是顧慮到吳叔會注意到他們,于是危麒變得乖巧起來,沒有在吹頭發的過程中做些什麽。
他乖得像是一個人偶,讓溫舒粼每一次撩起他的頭發,讓吹風機送風的時候,都想看看危麒的正臉,确認一下對方是不是活的。
“真乖。”把吹風機收起來的時候,溫舒粼故意調侃了一句。
可危麒立即倒在了床上,又翻了一個身,俨然成為了床榻的主人——倒也不錯,是他寄住在這兒,危麒才是一切的主人。
“怎麽了,不是自己的床比較好睡?”溫舒粼在床邊坐下,“還不回你屋?”
“嗯,和你在一起好睡,”危麒卻裝作沒聽見溫舒粼的“逐客令”,他又滾到了溫舒粼的身側,終于有了一點孩子氣的模樣。他伸手握住溫舒粼垂在床沿的手,“晚上都不做噩夢了。”
“……”溫舒粼本想趕危麒走的那些話,又都說不出口了。他想起危麒說起那些過往時候無法控制的痛苦,心裏有些抽痛,但理智又告訴他,同情一個不知底細的人就是一切不幸的開端。
危麒見他不回答自己,又悄悄撓起了他的掌心,像是和他玩鬧一樣:“讓我留下來嘛。”
“你的家,我還能趕你走嗎?”溫舒粼被他撓得心癢癢的,心髒有種酥軟的感受。
“舒粼,我好幸福啊。”危麒喃喃到,雖然喚到溫舒粼的名字,卻讓溫舒粼覺得,他似乎并不只是在和自己說話。
“既然你高興,怎麽還在想別的事?”溫舒粼趁着危麒恍惚的剎那,抛出了自己的試探。
“我很擔心,會突然——”危麒沒有再繼續解釋,但溫舒粼聽出了他的潛臺詞,危麒在擔憂忽然失去他們當下這樣的溫馨,“舒粼,對不起。我只是有點……”
原來不黑化的危麒,也會患得患失?溫舒粼不禁有些心軟,他摸了摸危麒的頭頂,溫聲安慰道:“睡吧。”他不能欺騙危麒,編織所謂美好的未來來哄騙對方安心,于是只能這麽簡單地說到。
他們躺下之後,本來有些醺然的氣氛因為危麒沖淡了許多,卻給了溫舒粼一點冷靜的機會。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還是太容易受到危麒的影響了。只要對方在他身邊,就能說出抓住他心理的話,讓他在無意識中,就一步步将底線降得越來越低。
這樣的趨勢不是好事。畢竟那一次輪回,他就是對危麒過于沒有防備,才會落到最後被軟禁的下場。
他必須要修煉應對危麒的手段,不能再這麽半推半就地縱容危麒……
半夢半醒間,溫舒粼忽然感覺自己身側的危麒坐了起來。
他一下子被床榻重量的改變驚醒,可還是屏住呼吸,沒有輕舉妄動,繼續裝作自己已經睡着了。
危麒離開了床榻,幾乎是悄無聲息地走到了門口。溫舒粼佯裝自己在睡夢中翻身,将身體朝向了門口的方向,眯着眼觀察危麒的行動。
危麒按下了門把,緩步離開了客房。
他的腿沒事了?!
溫舒粼吃了一驚,明明先前對方在他面前還是一副行動不便的模樣,甚至會有些嬌氣地不肯下地走走、做康複運動。
可危麒方才腳步那麽靈活,哪裏看得出平日裏的樣子?
溫舒粼頭腦一熱,再确認危麒不會回轉之後,他也從床上翻身起來,蹑手蹑腳地走出了房間。
他在心中反複排練如果遇到危麒,該用什麽借口解釋,然後搜尋起對方的去向。
偌大的客廳裏,只有靠書房的方向漏出了一點光。于是溫舒粼尋着那光線,走到了書房門口。
書房門沒有關緊,溫舒粼喉結滾動,他不得不咬住自己的虎口,阻止自己因為急促的呼吸被危麒察覺。
而後他一步步靠了過去,湊到了門縫邊,将自己的臉輕輕靠在了門上。
他沒有來過危麒的書房,但之前卻也沒有懷疑過裏面有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畢竟這是主人的私人空間,他無意侵入,換作是他,也不願意別人侵犯他的隐私。
可危麒大半夜不睡來這兒,絕不會只是為了在學習的浩瀚海洋中遨游。溫舒粼提醒吊膽地盯着門裏看,觀察起門中的情況。
他看到危麒背對着他,坐在一臺電腦——不,不是一臺電腦,是一整個巨大的屏幕,由數個屏幕組合起來的屏幕,像是一個堡壘将危麒環繞。
他坐在那熒屏之下,似乎在飛快地掃視着屏幕裏的畫面是否有異常。
危麒果然在監視他!這不出所料的事,還是讓溫舒粼心中悚然。
第六感告訴他,他應該離開了,可好奇心卻讓他不肯挪動腳步,幾乎不眨眼地,凝視着危麒調換熒屏上的錄像。
很快,危麒就把畫面調到了一段只有噪聲的灰白時段。他的手臂動了動,似乎是在滾動鼠标滾輪,将錄像倒退到了畫面消失前的最後時刻。
“戴景昂,你先把你辦公室的監控關了。”
“怎麽?”
“你不相信我,我就沒法和你談。”
危麒在這短短的對話上反複看了很多遍,最終發出一聲嘆息:“那時候,我是不是應該——”
因為緊張,溫舒粼不小心推動了門扉。合頁牽帶着門向前走,溫舒粼連忙用手掌緊緊握住門板阻止它的活動,但仍舊有輕微的金屬摩擦作響。
糟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