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溫舒粼曾經也和自己的同學開過玩笑,有朝一日能夠長在床上該有多幸福。
可這一天真的到來,溫舒粼才發現,連系統這麽一句簡簡單單的話,都讓他情緒激動不已。
他翻坐起來,沒敢直接大聲回應系統。
「你找到他了?」
“是的宿主。”
在這件事上,系統竟然意外的靠譜,倒叫溫舒粼有點不習慣了。
「那他怎麽說?」
他這麽主動求合作了,戴景昂最好別和他玩花樣。
“宿主,這個情況怎麽說呢,我讓他跟您說吧。”系統說完,将頻道切到了戴景昂那端。
“喂?”
戴景昂開口,居然是打電話一樣喊了一聲。
溫舒粼心裏那點小火苗差點蹿起來。他在心中瘋狂暗示自己,大丈夫能屈能伸,終于忍下了那點怒氣。
「戴景昂,你現在最好要幫我。」溫舒粼的話說得十分直接,完全沒有考慮戴景昂聽後的感受,更沒顧忌自己當下的處境不妙,無從喝令對方。
終于不用再扮演那樣的角色,連陰陽怪氣這種軟綿綿的處理方法也不必再采用了,溫舒粼感到了空前的輕松。
只是戴景昂那頭,好像還不能适應他這巨大的變化,過了一會兒才說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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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假惺惺關心我了,我們直接切入主題好吧?戴景昂,我知道你不是我們這個世界的人。」
“我剛回來不久,是有點不太——”
溫舒粼對他還想打馬虎眼嗤之以鼻。
「別裝了,我已經知道你的身份了。你以為我不記得上一輩子的事情嗎?」溫舒粼也懶得和戴景昂玩什麽拉扯了,對方既然知道了他有系統,就該清楚他對他的身份也早有了解才對。
話音剛落,對面的聲音忽然被切斷了,溫舒粼的腦海中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真可惜啊!沒辦法看到戴景昂震驚的表情——溫舒粼原本是希望在他親手取對方狗命時候看的,只是計劃趕不上變化,現如今倒換了他們兩個人要談合作了。
溫舒粼在心裏大為遺憾,他接着說到:「你現在在哪?」
溫舒粼聽到對面發出了長長的一聲嘆息,像是松了一口氣。
感受到戴景昂反而精神放松以後,溫舒粼更是感到了憤怒。他不能理解,為什麽戴景昂在做了那些事之後,在正主的面前被揭穿個人的面具,竟然還能感到輕松?
「戴景昂!」
“我會幫你切斷外界人的‘關注’,我們面對面聊吧。”
戴景昂語速稍快,不似平常那麽平和。
他的語氣并不冷酷,但透露出一股疏離。
溫舒粼剛想問什麽叫切斷關注,就感覺自己眼前一片昏黑,他就像是在宇宙裏正常從巨大行星身邊駛過的星星,被強行拽入了對方的軌道。
等再能看清事物的時候,他已經站在了一個純白的空間當中。
像是當時他帶着戴景昂殉情之後醒來的地方。
溫舒粼感到了一絲不對勁,他總覺得自己好像忽視了什麽要緊的事,可無論如何,他都無法從當前的情報裏找到異常,于是只能暫且擱置追究的念頭。
“溫舒粼。”
一陣輕微的電噪聲過後,戴景昂的身影如同被設備投影在幕布上,他忽然站在了溫舒粼的跟前。
這一次出現在他面前的戴景昂,臉上沒有平日裏的雲淡風輕。他看上去更像是那些呆在實驗室裏,從不踏出研究所一步的科學家,平等地将世間萬物視作無物。
“既然你發現了我的身份,那我們就——”
在聲帶振動之前,溫舒粼的拳頭先于主人的大腦做出反應,結實地砸在了戴景昂的臉上。
沒想到這個世界依然遵循重力法則,戴景昂登時就因為這意料之外的拳頭向後倒去。他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發出了一聲悶響。
溫舒粼不解氣地又踹了對方一腳,在看到戴景昂側過身吐出一顆牙還帶着血後,他啞聲命令系統道,像是看見獵物的狼發出低沉的嘶吼:“貸積分,把他治好!”
系統大概也沒想到溫舒粼會這麽武德充沛,過了幾秒,它才慌忙應到:“明白宿主!”
剎那間,十幾秒前還躺在地上根本起不來的戴景昂,掉落在地上的血和牙都消失不見,仿佛剛剛的傷害沒有發生。
戴景昂摸了摸自己的臉和嘴巴,目光迷離,好像還有點沉浸在方才被溫舒粼揍的感受當中。
“你起不起來?”反正債多不愁,溫舒粼選擇徹底開擺。他威脅戴景昂到,“再不起來,就不要怪我動手了。”
戴景昂立即利索地爬了起來。
他拍了拍衣服,似乎是拂去身上的塵土,而後才開口道:“我就是那辛辛苦苦檢查漏電情況的電工師傅,你能不能尊重我一點,不要一言不合就動手啊?”
溫舒粼被戴景昂這話給講懵了,他瞥了一眼戴景昂,冷聲道:“你說什麽?”
戴景昂顯然害怕又被他飽以老拳,直接舉雙手投降道:“我不是玩家,這事你不知道嗎?”
“什麽?!”這下輪到溫舒粼大惑不解了,“你不是玩家,你他媽在我和危麒中間腳踏兩條船幹什麽?”
攤牌之後,戴景昂也懶得裝了,他沒有像平日裏一般含糊其辭、玩弄文字游戲,而是直接反駁了溫舒粼的指責。
“我也只是打工而已,”他振振有詞到,“幹我份內的活,誰知道會攤上你們兩個祖宗啊。”
“份內的活,你什麽意思?”溫舒粼被他說得更是一頭霧水。
他從沒有想過戴景昂會說出這樣的話,以至于當下對方說出的每一個字,都讓他感到是他難以理解的語言。
“我是工程師,維護系統是我該做的事。”戴景昂繼續解釋到,“這種事本來不應該告訴你們的,”他唠唠叨叨補充着,“這是違規的行為。要不是因為……”
思維混亂的溫舒粼打斷了他的嘀咕:“維護系統?”戴景昂的母語應該和他是同一種,但他怎麽沒聽懂對方在說什麽?
“你還不明白嗎?如果把你們的世界理解為一個浸入式游戲,那麽游戲總是需要人來維護的。我就是那個被指派來維護你們的世界運行的倒黴蛋,這麽說你能理解了嗎?”戴景昂一口氣解釋到,自從抛下了裝紳士這個包袱之後,他也不再慢條斯理講話了,而是透露出一股007上班族的怨氣,“累死我了!為什麽我一個修程序的,還要經歷這些啊?”
“你,你是說,你根本不是因為要換取什麽積分才——”
“積分對于我們來說沒有意義,我們的衣食住行都有人負責。只有那些瘋狂的家夥才會對這種游戲感興趣。”戴景昂聳了聳肩膀直言道,“我要這種沒有意義的東西幹什麽。”
“那你還!”
這一次戴景昂學聰明了,他往一邊跳開,躲開了溫舒粼不假思索的攻擊:“你冷靜點——真奇怪,為什麽我會遇到要和‘小說’角色說冷靜點的情況……”他咕哝着,還是勉強組織語言安撫起面前這個定時炸彈,“我能理解你的震驚,但是我們現在的目标算是一致的吧?”
溫舒粼為戴景昂的無恥呲牙怒聲道:“要不是上一世你害我死了,我怎麽可能要‘重生’,又怎麽可能還得找你合作?!”
“我,”戴景昂的臉上終于流露出了一點猶豫,他小聲道歉到,“對不起啊,我把你們都當數據看的,其實我沒有……”話還沒說完,他就反應過來自自己說的話不合時宜,于是選擇了閉嘴,沒有繼續說下去。
溫舒粼覺得自己好似站在一座大鐘附近,伴随着戴景昂的敲擊,他被那聲響震得頭腦一片空白。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能回過神來。
感情上的悲哀,莫過于此。
他為戴景昂茶飯不思,為對方的言行徹夜輾轉反側,可到頭來,戴景昂給他的答案竟是如此。
原來戴景昂徹頭徹尾,只是把他當作一組二維世界裏的數據!
那麽何來的腳踏兩只船,又何來的玩弄他的感情?
原來一切皆空,如是我執。
真可笑。溫舒粼想,他忽然覺得自己可笑,覺得從前的魂不守舍可笑,自己在“重生”以後做的一切努力,也都可笑。
他盯着戴景昂看,像是要生剜出對方的骨頭,牙齒因為緊緊咬合,肌肉已經生出了酸痛的感覺。
“所以從一開始,你就沒有對我有過半點——”
講着講着,溫舒粼的眼淚掉了下來。
他伸手去擦自己的淚水,卻發覺戴景昂那輕飄飄的一句話,宛如一把鋒利的剪刀,一剪子割斷了他的淚意。
他上一世煎熬許久的感情,終究成了一個笑話。
可他根本笑不出來,縱然他的內心已逐漸放下那段求不得的愛戀,可真相比他想的還要殘酷。
戴景昂見溫舒粼這麽情緒失控,連忙做出了自己的安慰,口不擇言道:“你別哭啊,我再給你打一頓,讓你消消氣好吧?”
可他的言語更是火上澆油,讓溫舒粼怒不可遏道:“那我要你去死,你去不去啊?”
“現在還不能死,”戴景昂卻一本正經地應到,“我死了就沒人救你出去了。”
溫舒粼氣得夠嗆,但他不得不承認戴景昂說得不錯。除非危麒忽然大徹大悟放他走,否則他恐怕要一輩子做對方鳥籠裏的金絲雀,甚至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重見光明。
如今他能借助的外力,的确也只有戴景昂。
溫舒粼深呼吸了幾次,平複了自己洶湧的情緒。他開始慶幸,還好他這個時候才了解了真相,否則他壓根做不到能這麽快冷靜下來。
溫舒粼忽然意識到了一個出發點錯誤,那麽就從論點、論據到結論全部都錯了的推論。
戴景昂是因為穿書者的身份,才選擇在他和危麒之間周旋的——這一條猜測,已經被戴景昂推翻。
戴景昂既然不是“玩家”,他的動機當中就失去了玩家身份會主動獲取積分、以此兌換獎品這一環。那麽繼續倒推這個邏輯,戴景昂攻略自己或是危麒就不是為了積分,那他到底是為了什麽?
“你不為攻略的積分,為什麽還要接近我和他?”
“這樣和你說吧,你們的世界就像是一個可以從左到右、周而複始亮的LED燈牌,但是呢,本該正常運行的它頻頻短路,燈光還沒有來到最右邊,又開始從左邊亮了。”
“說人話。”溫舒粼攥緊了拳頭。
戴景昂識時務為俊傑,立即簡明扼要地介紹道:“這個世界的數據設定,本來就會在大結局以後重新開始的,就像是游戲有始有終,循環往複。”
“可是它開始循環的節點不對了,主線劇情還沒有結束,世界就重啓了——這樣的情況,實在發生太多次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