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話音剛落,溫舒粼就感到了尴尬。
自從他意識到危麒或許不會在這呆太久,意味着他只要忍耐一段時間就可以得到自由之後,他的精神也放松了許多,以至于危麒這麽突然地出現在他面前,他甚至沒有應有的怒火。
危麒因為他打招呼愣了愣,似乎沒想到他都落到這一步田地了,還能這麽樂觀地和自己問好。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另有其人。溫舒粼搶先開口道:“你就打算讓我一直呆在這,什麽娛樂都不讓我搞嗎?”
危麒瞥了他一眼,好像在無聲地要求他識相點,好好領會被軟禁對象的職業素養,別這種時候了還讨價還價。
“你要讓我長期宅這裏,起碼給點電子設備什麽的吧?”溫舒粼故意忽視危麒的眼神,同他有理有據地商量到,“沒有你這麽養寵物的,養狗都要出去遛呢!你什麽東西都不給我玩,你不擔心我在這裏呆久了得抑郁症嗎?”
危麒只是撿起地上的餐盤,依舊緘默。
溫舒粼看着他,忽然明白了什麽。他從桌子上跳下來,往危麒的方向走了幾步,然後說道:“這是你做的?”
危麒沒回答,但動作稍顯遲緩。
溫舒粼看出了他的猶豫,接着示弱道:“挺好吃的。但是你什麽也不幹,就每天監視我、給我做飯,你不會覺得無聊嗎?”
溫舒粼的話裏倒沒有說反話嘲諷的意思,他是發自真心地難以理解危麒為什麽會打算這麽做。
一般玩什麽“得不到你的心,那就得到你的人”套路的角色,多少都要和他發癫的對象來場他逃他追,他插翅難飛的追逐戰,可危麒全程都太正常了,除了偶爾說出幾句驚人之語,溫舒粼覺得他溫柔又體貼,簡直人畜無害。
甚至到了當下這一步,危麒的行動也實在矛盾,矛盾得溫舒粼不由得困惑。
既然要軟禁他,又何必親力親為負責他的起居;既然要對他好,又為什麽要讓他喪失自由?危麒怎麽都不按套路行事呢,這樣他要怎麽演出對方想要的驚慌失措,明明對方還特意空出了這麽一段時間呢。
溫舒粼本以為這一次他主動開啓話題,危麒同樣不屑于說出只言片語,卻沒想到對方忽然開口道:“你希望我對你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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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麒冷冷注視他,在昏暗的光線中,目光仍然犀利如刀。
被鋒利的刃抵在喉嚨的感受可不好受,溫舒粼咽了口唾沫,還是直言道:“你把我關起來了,那不給我自娛自樂的工具,好歹和我多說幾句話吧,我要在這裏悶死了。”
反派抓正派進了地牢裏關起來,還要到正派面前叫嚣幾句、兩方拌嘴呢。危麒這麽悶聲不響的,倒讓溫舒粼心裏有點不舒坦,總覺得頭頂上懸着一把劍,什麽時候就要掉下來。
危麒看着溫舒粼,像是在審視說出這句話的溫舒粼,抱着什麽樣的心情。然而他終究沒有做正面回答,只是轉身準備離開了。
“那我以後的五險一金怎麽辦?”溫舒粼急切地喊了一聲,阻止對方離開。有交流的機會總比接觸不到對方,更能找到突破口,“危麒!你總不能讓我被銷戶吧?!”
“不好嗎。”
危麒離去前最後的話語氣更像是嘆息,可聽得溫舒粼倒抽一口涼氣。
怎麽會有這種理智地說出讓人毛骨悚然的話的人啊?!
危麒現階段的情緒十分穩定,可這種穩定,卻讓溫舒粼感到了不同于應對叢岑或是危宥時候的恐懼。
最令人恐懼的,正是未知。
叢岑的目标是切實的,就是以讓他死作為畢生的使命。危宥雖然動怒,卻也會講究體面,不會直接下手。
可危麒到底想做什麽,想從他身上得到什麽,溫舒粼從不動聲色的危麒身上一點兒都試探不出來,他甚至感覺不到危麒的情緒波動。
就好像危麒演練過無數次這麽做,囚//禁一個人會産生的慌張或是亢奮,根本沒有體現在他身上。他像是一口枯竭的老井,再也不會漾起漣漪。
可是危麒的年齡與他相仿,又怎麽這麽沉得住氣呢?
溫舒粼只好自己推測危麒的目的。
常理來說,非法拘禁一個人,大部分是為了圖財害命,小部分是因為作案者心理變态。
危麒有的是錢,肯定對他繼承的財産毫無興趣。可心理變态往往也滋生各種不顧受害者意願的行為,危麒除了把他鎖在這裏,似乎沒有做任何圖謀不軌的事。
實在要退一步說,假設危麒是後者,囚禁他是為了達到些不可描述的目标,但又不想逼得他只能去死,肯定會實施蘿蔔加大棒的政策。
除了不能和外界聯系,也什麽都做不了,但他的待遇堪稱好吃好喝,尊享危麒親手為他下廚,他算是已經領會了什麽叫蘿蔔,可大棒什麽時候落下來,成了溫舒粼的心病。
危麒越是這麽冷淡,他越是惴惴不安,不知道危麒什麽時候會發作。況且在危麒發作之前,他要面對的,是快把他逼瘋的沉寂。
“你到底要從我身上得到什麽啊?”溫舒粼沖着室內大喊——他不相信危麒沒有在這件屋子的監控設施安裝收音功能——确保危麒能夠聽清自己說的話,“除了讓我呆在這,你就沒有別的目的嗎?壞人你都當了,那好歹告訴我你的宣言啊!”
電視劇裏的反派總是大咧咧地把自己的意圖挂在嘴上,但危麒不。直到這個時候,溫舒粼才對他有了一點過去的熟悉感——那時候他接觸到的危麒冷若冰霜,拒人于千裏之外。他哪裏知道對方冰封的表象下,有這麽一顆難以捉摸的瘋狂的心呢?
溫舒粼吼出了自己的郁悶,感覺輕松了一些。可他的喊話就像是石子落在了山谷當中,甚至沒有回音。空蕩的室內沒有傳來危麒的答複,只有他的聲音回響。
垂頭喪氣的溫舒粼一頭栽回床上,開始回憶他和危麒從相見那天起,之後的相處中都發生了什麽,以此追溯危麒的動機。
他起初以為是危麒把他當作替身,故而才會對他另眼相待。可後來又心軟地覺得,危麒或許只是因為被他相救,才會這麽堅持。
其中的一些點點滴滴發生過後,他總是因為各種事務而忘記追究。如今想來,那些細節早已透露了危麒的偏執。
能記住他的飲食喜好,在離開後又悄悄返回醫院救他,甚至能在他離開貨輪之後,開着小艇去接他……這些巧合疊加起來,再用湊巧去形容,一定是他智商欠費。
溫舒粼猛地坐了起來,再次思索起來自己之前想到的一種可能。
危麒也意識覺醒了嗎?
可是,溫舒粼的腦中還是搬出了相同的理由來和自己辯駁:他的表現與溫思羽并不相同,也從來沒有在自己面前表現過半分……危麒有必要裝成什麽都不知道的模樣嗎?
與溫思羽關系錯綜複雜的家庭不同,危家的話事人是疼愛危麒的危宥,不管危麒發表什麽樣異想天開的言論,危家都不應該會對他态度有異才對。
那麽,他并沒有必要和周圍人遮掩這一點。
除非,危麒清楚告訴別人自己是意識覺醒者,會有什麽樣的後果。
難道危麒是“重生”了?
這個并不新穎,甚至在溫舒粼重生後的車賽上就跳出來的想法,再次湧上他的心頭。
然而不同于當時的輕松,這一次想到這個可能的時候,溫舒粼心髒好像被人攥緊了一般。
他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逼迫大腦從感情的混亂中脫身,去思考這件事的可能性。
如果危麒真的是帶着上一世的回憶重生,為什麽要“自讨苦吃”地替他走車禍的劇情,又為什麽要主動接近他?
他和戴景昂不同,不能通過完成任務獲取積分兌換東西、達成危麒的“願望”。可以說,除了有一個不靠譜、時靈時不靈的系統金手指之外,他身上沒有什麽值得危麒圖謀的東西……
想到這,溫舒粼更是陷入了迷思。
他沒有財,沒有勢,性格也沖闖,若不是重活一世,人心态上有了很大的變化,大概這一輩子也不讨喜。
既然如此,危麒到底看中他哪一點了?只是被救一次,怎麽就能愛得死去活來啊?前一世的他尚且沒有那麽好上鈎,何況是咬人的狗不叫的危麒。
溫舒粼實在對危麒會對他這麽以身試法難以置信,他只好把注意力轉嫁到外物之上。
他轉念一想,忽然想到了另一種可能:莫非是這個世界見實在沒法抹消他,所以才亂點鴛鴦譜,給他強制安排了這樣的退場方案,防止他阻礙危宥和溫思羽的感情發展嗎?
這也太莫名其妙了吧!
這就是狗血小說裏,除了真正的反派要接受正義的制裁之外,其他人都得成雙入對,就算是怨偶也必須是一對?
大好青年要面對的人生不是違法犯罪蹲牢子,就是失去自由蹲小黑屋,天理何在!
有沒有考慮過叢岑的感受,有沒有考慮過他的感受,又有沒有考慮過,也許危麒根本不想做這樣的事?
這個世界雖然能夠自動運行,但裏面的“劇情”和“人設”肯定也是人設置的,他真是恨不得把背後的罪魁禍首揪出來揍一頓!
但他也只能在心裏逞威風,當下的他甚至逃不出危麒的手掌心——清楚自己處境的溫舒粼郁悶至極。
而且系統也不知道到底去了哪,怎麽還沒有回來?沒有能做的事算了,和他插科打诨的人都沒有一個,溫舒粼覺得,自己快被這種令人窒息的沉默溺死了。
他甚至開始覺得,就算現在危麒出現會說些奇怪的話也算了,能不能和他聊會天啊?
“宿主!我回來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