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危麒這話一出,他手裏的鑰匙忽然成了一個燙手的山芋,溫舒粼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他被危麒這不知道是發自真心還是調侃的話給定住了,整個人僵在原地。
危麒面上卻不見尴尬,他徑直把鑰匙塞在了溫舒粼伸出的手裏,并且用自己骨節分明、白皙的手覆蓋住溫舒粼的手背,纖長的手指輕輕攏起、把他的手掌包圓了,防止他松手掉了鑰匙。
“麻煩你啦。”
危麒用又軟又糯的聲音拜托到,沒有解釋自己剛才說的是玩笑話,還是別有用心的暗示,似乎不過說者無心。
可聽者溫舒粼握着鑰匙卻難免胡思亂想,甚至有一個瞬間,他生出了逃跑的想法。然而他也清楚自己當下的處境:在危宥的監視下,他和危麒的關系只能總結為,他逃他追,他插翅難飛。
看來直接找上戴景昂尋仇這事,只能暫緩。
溫舒粼硬着頭皮點了點頭,推着危麒進了電梯刷了卡按了樓層。
電梯開始上升,溫舒粼才從剛剛的尴尬當中回過神來,同危麒緩解氣氛到:“你們留洋回來的,都這麽熱情?”
“如果你不喜歡,我以後就不這麽說話了。”
溫舒粼懂這招叫以進為退,可危麒說這句話的時候,倒讓人不太讨厭。只是前世的記憶帶來的印象還殘留在他的腦神經當中,溫舒粼實在沒法順着危麒的話說下去:“也不是不喜歡……”
危麒有點委屈地應到:“我會改的。”
“也,不是讓你改的意思吧,就,我不太習慣。”溫舒粼撓了撓頭。
“你是不是覺得我有點自來熟?”危麒有點憂傷地問。
“……”認識不超過二十四小時就開始講一對兒這種調侃,已經不止是自來熟的程度了吧!要不是危麒長了張美人臉,那樣的話是要被歸類在普通又自信的範疇裏的!然而危麒這一通操作最讓溫舒粼介懷的,是他平日遲鈍的神經都能感受到一種信號:危麒好像對他有點不太尋常的意思,“也沒有,我能理解,老外是比較喜歡誇張用詞,你們剛回來還沒能轉換模式。”
他替危麒找補到,把對方外露的好感全都找了個合适的理由封印起來。可危麒映在如鏡面的箱壁上的表情,仍舊是委屈,只是不待他再說些什麽,電梯門就打開了,溫舒粼連忙把這尊大神推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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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站在電梯口的陌生中年男人見他們出來,馬上就開口講到:“少爺,您回來了?”
這突然的問候吓了溫舒粼一跳,冷靜下來以後才覺得,這個腔調和聲音無比符合他對于管家的想象。可他一眼望過去,總覺得對方面目模糊,記憶就像抓在手裏的水,很快又從指縫漏出。
難道是他低血糖了?溫舒粼揉了揉眼睛,還是沒能看清對方的臉長什麽樣。
這時候,他才意識到了一個驚悚的問題:原來在小說的世界,只有主角和有一定戲份的配角有稱得上能被記住的面容,其它路人甲角色,身上頂多只有常規的配件,一個嘴巴兩只眼睛什麽的,根本沒有其它任何記憶點!
還好他勉強算一個戲份不少的反派男二,能擁有一張能被自己記住的臉,而且以他的審美來說還挺帥——雖然這可能是為了服務“主角”,免得他們在做任務接觸自己之後,還要做眼保健操——否則在覺醒意識之後,他每天照鏡子不都得因為面目模糊吓自己一跳?
前一世他完全忽略了這個問題,看來是因為他就像月亮圍着太陽轉,完全無視了周圍人都是什麽樣的。在他眼裏,除了戴景昂,其他人都是蘿蔔青菜,怎麽入得了他的眼?
想到這裏,溫舒粼就為當時的盲目感到了後悔。他打算強迫自己努力記下這些沒什麽劇情的路人信息,以防自己混淆了各路人馬,以防已經偏離原劇本的劇情,未來真的出現什麽大事件的時候,他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吳叔,回來了。您怎麽在這裏等呢?外面冷,我們先回屋吧。”危麒對男人的回複很是親切,倒和一路上在他面前表現出來的形象沒有什麽區別,看起來禮貌待人是他的本性,并非演出的人格。前一世對待戴景昂也不知道為什麽那麽冰冷,莫非這就是小說裏兩個主角的互動,總得和對待其他人不同,才有沖突看點?
溫舒粼又不免想起危宥來。
危麒對待其他人也是客客氣氣的,怎麽危宥就那麽冷淡呢?有些疑惑,危宥和危麒到底算不算有二分之一的血緣關系,是不是這個世界其實是本大長篇小說,上一輩子他的登場時間不夠長,沒法收看到兩個人被揭秘并非近親、有一方是被抱錯的這一集,否則要怎麽解釋兩個人性子差得這麽大這一點呢?
“宿主,我覺得你的注意力已經完全被你的情敵帶跑了。”許久沒有說話的系統,忽然如此打趣到,一句話就讓溫舒粼回了神。
真可怕!怪不得戴景昂作為“老玩家”還是“主角”,也被危麒迷得神魂颠倒。看來不止是積分的誘惑,危麒本人有着一種神奇的力量。
他畢竟是白月光定位,真的白月光,不就應該是反派見了也要自慚形愧嗎?溫舒粼在心裏悻悻地為自己辯解到,可系統就像捉弄他似的,沒再出聲了。
溫舒粼跟着吳叔把危麒推進了屋裏,也不知道該做什麽。于是接下來的行動,都是對方指揮的。
他被安排在了客房,簡單洗漱後在床上躺了十來分鐘神游四方,忽然聽到門外傳來輕輕的敲門聲。
溫舒粼本來也沒能睡着,他站起來打開了門,竟然是危麒倚着拐杖站在門口。
“你怎麽還沒睡?”溫舒粼驚訝道。
危麒不是在他和吳叔的監督下,已經乖乖在床上躺下了嗎?怎麽還能杵着拐杖跑他這來?
“我躺在床上,老想起來今天的事,睡不着。”危麒的臉色不太好,看上去有點後知後覺的心有餘悸。
難道是沖擊太大了,以至于危麒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才感到後怕嗎?溫舒粼聽着他這話心一軟,一不留神就讓危麒一扭身進了他的屋。
進都進來了,他也不能直接動手把對方趕出去。于是溫舒粼只能選擇了退讓:“要我再去找一床被子嗎?”床上倒是有兩個枕頭,但只有一床被子,也不知道危麒這樣的小少爺晚上什麽睡姿。
“沒關系,我睡相很好的。”危麒有些急切地解釋道。
“那……你覺得可以就行吧。”
溫舒粼幫着躺下的危麒把拐杖放到牆角,也在床上躺下了。
關了燈,屋裏厚實的窗簾把外面的光全部遮蔽,他根本看不到危麒的臉,只能聽見他們兩個人的呼吸。
“宿主,要不要我給你們放點浪漫音樂呀?”
在這個靜谧的時刻,系統忽然煞風景到。
放什麽音樂,你能不能直接讓我一覺睡到天亮,讓我少受點折磨?溫舒粼苦笑了一下。換上輩子的他來,肯定難以置信自己有一天會和“情敵”躺在一張床上。
他不知道該怎麽面對危麒顯而易見的示好和示弱,以至于都不知道手腳該怎麽放,甚至連翻身這樣的動作,他都有些猶豫。
“舒粼。”
危麒突然這麽喚到他的名,溫舒粼吓了一跳:“怎麽了?”
“謝謝你救了我。”
危麒把身體努力挪向他,重量向他這邊傾倒。明明危麒的身量和他打一架,也得是他獲勝的水準,可溫舒粼還是突然緊張起來:“沒什麽。”從主觀和客觀上來說,他都并非誠心誠意搭救危麒。聽到對方的感謝,實在讓他心虛。
“那時候,我以為我要死了。”危麒的聲音裏,帶着一點淚意,“如果你沒來的話,我現在可能也不能在這裏了。”
溫舒粼多少能夠理解危麒的心情。上一世,他也是這麽對戴景昂産生感情的:“沒什麽。”
“我不知道要怎麽感謝你……”
怎麽感覺只要他再給一個臺階,危麒就能說出無以為報,願以身相許的話來?說起來真是有些諷刺,上一輩子戴景昂對危麒“求而不得”,他對戴景昂死纏爛打,這一世竟然是危麒對他有點意思,他們三人的關系竟然成了一個閉環。
可他重生的目标是報複,不是和危麒糾纏不清,溫舒粼琢磨了一會兒,謹慎地回複到:“如果真是有人要害我,你就幫幫我吧。”
“我會的。”危麒鄭重地承諾道,“不管發生什麽,我一定會保護你的。”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