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今晚留在這裏睡
第31章 今晚留在這裏睡
王向榮再看向郁梵,幾乎不認識他了。
她又回想起最開始的那個懷疑……暗自震動。
鯨視的産業大會就在隔天,有了找趙京平要邀請函的前奏,郁梵不得不參加。
他心底隐隐有些憋悶和猜疑……劉岩言說的陸蓮臺要代表母公司參加的大會,會不會就是鯨視平臺的這個會?他強迫自己不去琢磨,淡然處之。
即使陸蓮臺真的參加這個會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以他的身份地位,必定全程有着陪同人員,每分鐘時間安排得嚴絲合縫。陸蓮臺處理公務一向嚴謹,過去那麽多年,從不會為別人改變自己的行程安排。
即使同在現場,也不會碰面。
這是一個大半天的會,下午三點有新聞發布會,接着是行業數據公布、優秀合作方頒獎典禮、嘉賓演講最後還有小組讨論會。但對業內人士而言,最吸引人的卻是只有VIP嘉賓才能享受得到的閉門晚宴。晚宴能近距離接觸到鯨視的高層,多少人趨之若鹜的流量,也許在談笑間就一錘定音了。盡管鯨視的管理非常嚴格,但顯然并不能讓人們覺得關鍵崗位上的“那個人”的主觀偏好就失去了作用。
郁梵陪着王向榮從頭參加到尾,他見識到了這位合夥人的能量全開。她幾乎維持着100%滿格能量狀态和每個人交談,不在意對方是不是比她資歷淺,是不是“有用”……秉持着這種“單純”的有善的交際理論,王向榮确實顯得格外有魅力。特別是在郁梵魂不守舍的陪襯下。
郁梵有一個瞬間,注意到會場一角人頭攢動,在保镖的簇擁下似乎是陸蓮臺的身影一晃而過……
他看過了大會的流程安排,嘉賓沒有陸蓮臺,那他應該是不會來的。
但郁梵還是有點焦躁。
郁梵對這個會本來就沒有了解,再加上又有錢朝順這樣的同行,更加興趣缺缺。
趙京平在臺上演講時,他勉強集中精神聽了一會兒,做足樣子地拍了些照片發朋友圈。
剛發完就被施傑點了贊,逮個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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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傑馬上給他來了電話,“哎喲郁總,你坐在哪兒啊,我怎麽沒見着啊。”
現場人那麽多,不刻意找自然是見不着。
郁梵本來不想見人,他情緒不高,但他接着電話不方便在會場裏說話,只好從座位上起身,得知聯系他的是施傑,王向榮巴不得他趕緊去。
不多時郁梵便和施傑在會場外的公共休息區坐着喝茶。
施傑帶了助理,隔了兩個樓層,為他們帶來了某個茶室的茶水和點心。施傑親自給郁梵斟茶,“我就知道你肯定會來……這可算見着了,不好給你打電話了,要不然就錯過了。”
對于施傑的過分熱情,郁梵始終有些不習慣。
他接過茶,淡淡地笑,沒話找話,“施總和喬合作得還好嗎?”
“好啊,非常好。托郁總的福啊,給我介紹了這麽靠譜的團隊。”
“哪裏……”
郁梵有點恍惚,施傑又給他滿上了一杯,“別說,蓮少還真是仗義……我正不知道該怎麽感激他呢。……郁總你有事盡管吩咐,我一定在所不惜。”
郁梵不知道怎麽接話,打着哈哈,幸而有了其他人發現了他們倆在這裏喝茶湊了過來。
一直等到晚上的晚宴,一切相安無事。郁梵便逐漸安下心來。
閉門晚宴的人也不少,在一個小宴會廳裏,擺了十來桌,上了冷盤酒水。人們早就三三兩兩地聚在一塊兒閑聊。若是來了甲方的人,便都有計劃地分批接近去敬酒。
郁梵這次沒有任務目标,只把自己當個閑散人,只是施傑總圍着他打轉……未免有些過于打眼。施傑在C市是個人物,有了他的貼身跟随,郁梵幾乎算得上是會場的焦點。
等到大家都落座了,好巧不巧的,錢朝順王向榮都和郁梵在一桌。
錢朝順,“郁總真是厲害啊,連施總都這麽熟。”
郁梵,“哪裏,施總廣結善緣。”
錢朝順火藥味濃郁,郁梵想不注意都難。
錢朝順說,“郁總是我們C市咨詢圈裏最傑出的人物啊,要說這做企業咨詢還是得像郁總這樣搞過洋錢、呆過跨國企業,伺候過洋大人的人才正宗啊……這剛來C市已經讓我等這窩居在此處的小企業幹不過啦。郁總,我必須好好敬你一杯!”
錢朝順的話陰陽怪氣,但是酒誠心實意地喝下去了,郁梵沒辦法也跟了一杯。不多時在錢朝順的拱火下,郁梵被灌了個暈頭轉向。
直到趙京平來了才算罷休。趙京平是晚宴上鯨視平臺出席的最高級別人員了,他一現身,便被各路豪傑圍得水洩不通。
偏偏趙京平在郁梵這一桌坐了下來。
錢朝順不太看得上施傑,但是趙京平他不敢不認,他現在非常依賴鯨視平臺的流量扶持。他有意無意地捧着趙京平,卻沒想到趙京平呵呵笑着說,“真有事兒別求我啊,求我沒用,求着這邊這位……”趙京平使了個眼光,竟隐隐是瞟了郁梵一眼。一下将錢朝順定在那裏。
錢朝順怔怔說,“……趙總您這是開玩笑?”
趙京平眼睛眯成一條縫,“我可沒開玩笑。跟你熟才提點你一句。”
“怎麽會……他的後臺就算是施傑,您也不可能放在眼裏吧。”
趙京平噗地笑出來,抽紙巾擦了擦嘴角噴出來的茶水,好似聽見了全天下最好笑的笑話。
“你怎麽不想想施傑是為什麽要巴結他呢?”
郁梵真的喝多了,以免失态,他想去休息室醒醒酒。
趙京平親自安排了人送他去休息室。
郁梵迷迷糊糊的,就感覺自己倒進一個柔軟的地方,當下就再不想起來了。他的四肢百骸都沉得很,像灌了鉛。
耳邊朦朦胧胧地聽到有人在說話。
“怎麽喝成這個鬼樣子?”
“……行吧,下去吧。”
迷離的人聲,杳遠又飄渺……像在夢裏,又像是最平實的人間煙火裏那個溫暖的伴奏。
陸蓮臺打完一通電話,看到郁梵像只蝦米似地蜷縮在床上,他明顯地醉酒,臉色燒紅,眉頭微蹙,頭發被自己蹭得亂七八糟,眼皮不自覺地微微跳動。
他明明沒有睡死,但叫又叫不醒。
陸蓮臺面對着這樣一個醉鬼,有着明顯的嫌惡,但他還是耐着性子,掐着郁梵的下巴給他喂了半杯水下去。最後幫郁梵脫了外套,襪子,勉強幫他蓋上了被子。
陸蓮臺審視着面前的人,臉是漂亮的,但不是絕色,身材也就那樣平平常常……從任何一個外在的角度來說,郁梵都沒有什麽特別的,唯獨,他在自己身邊陪伴了十年。
對于随性恣意的蓮少而言,他從不需要對任何人忠誠,也不需要向任何人臣服,生命裏充滿了肆意而為的放縱之後,無邊的自由反而顯得無趣又寡淡,成為無所适從的漫無目的、空虛寂寥。
反而一個不輕不重的頭銜、一種不深不淺的束縛,給了他一些實感。
——他是郁梵的男朋友、愛人,是維系了十年的一段關系的參與者……他已經習慣了這一切,并且達成了微妙的平衡。
可以說,是他主動在身邊締造了郁梵這樣一個角色,但是當時間沉澱得足夠久之後,他已經反過來被奴役。
他無法想象要從頭開始去維系一段關系會怎樣……畢竟,維系上一段十年關系的起點是在他的二十二歲。
不管郁梵怎麽樣地平凡無奇,他在自己身邊十年之後,就成為了不可替代品。
陸蓮臺也在想,為什麽他要将自己搞得這樣被動。
他掐着郁梵火熱柔軟的臉頰,有些惡意地想……如果一開始就不要在身邊放固定的人就好了……
但是……
郁梵醒過來的時候只覺得口幹舌燥,他看到身上的被子,一時還沒有反應過來。
他掀開被子,想要坐起來,只覺得一陣頭暈惡心……才想起來剛剛在宴會上喝多了,現在自己應該是在酒店的套房裏。
随後,郁梵便看到陸蓮臺坐在旁邊的沙發上看文件。
他翹着腳面色不善,一盞落地燈照亮了半邊身體,卻讓另一半隐沒在更黑暗森然的陰影裏。
有一瞬間,陸蓮臺沒有動作,郁梵的心髒卻像停滞了一樣。
“醒了。”
看到他醒了,陸蓮臺把文件放到一邊,起身拿了一瓶水走到床邊遞給郁梵。
“你怎麽在這裏?”郁梵皺着眉,馬上從床上下來,站了起來。
“你說呢?”陸蓮臺像聽見了個笑話,把水塞進郁梵的手裏,“我要不在,你還不得被人灌死過去?”
郁梵垂頭,咬着嘴唇。被動地接過水,抿了一口。
“多大的人了,這種場合還弄成這樣……你這些年怎麽混的?”陸蓮臺說。
郁梵低着頭穿鞋,沒接話。
陸蓮臺走到衣櫃前拿出了兩套浴袍出來,“今晚留在這裏睡,你去洗澡吧。”
他把浴袍扔在床上,言下之意示意郁梵進浴室。他也扯開領帶準備換衣服,在這個破地方呆了一天,他完全沒得清閑,應付了一堆子公司請命的瑣碎事,煩得不行。
郁梵避開陸蓮臺,去找自己的外套,“不必,我回去了。”
房間裏沒有,郁梵又去了外面的客廳。
“留在這裏睡!”
陸蓮臺跟了出來,有些不耐煩了,“你不看看幾點了,這麽晚了還讓我送你回去嗎?”
“不用送。我自己能回去。”郁梵也不客氣地說。
陸蓮臺走近了,把浴袍扔在郁梵身上,“你一定要惹我不高興是吧,還沒有鬧夠嗎?”
“我又不會對你做什麽,你在這裏躺了半天,我有把你怎麽樣嗎?現在防賊似的有意思?”
郁梵抿了抿唇,“跟防範什麽的沒有關系——只是我們已經分手了,應該注意相處的起碼分寸。”
“你跟我有個屁的分寸,睡了十年了,你跟我談分寸?”
陸蓮臺有點氣惱,但克制住了,他懶得廢話,将郁梵往浴室推,“去洗澡,你渾身的酒氣,臭死了。”
郁梵撇開他的手,“你要我說多少次,你不要逼我!”
郁梵的眼眶肉眼可見的紅了,陸蓮臺也氣急,“誰逼誰?”
“我們分手了。”郁梵平鋪直敘但又情緒執拗地說。
“你為什麽就是不肯放過我?”他不懂。
陸蓮臺低低地咒罵了一聲。
“郁梵,我也跟你再說一次,我沒同意——你他媽的,當初我沒有所謂的時候你哭着喊着要跟我在一起,現在我為你做了多少事你嚷嚷這些有的沒的?你是不是有病?我這次來C市為了誰?家裏外頭一堆的爛事,你能不能讓我省省心……”陸蓮臺惱恨地捋了把頭發,卻見郁梵的眼淚刷地流下來。
“為什麽我想離開就不行!”郁梵大喊。
每一次,陸連臺和他不在一個頻率的思考模式總是輕易将他的情緒點燃,郁梵又瀕臨崩潰,“當初你沒有所謂的時候,就可以對我予取予求,你想分手就分手想複合就複合……為什麽我想離開就不行……我受夠了陸蓮臺,你扪心自問、你回頭想一想,這些年我有多痛苦,我能忍到今天已經很不容易了……求求你放過我吧,看在我曾全心全意地愛過你的份上……”
過去的十年,至少有五六年郁梵覺得自己是愛而不得的執拗,幾乎是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狗,卑微到塵埃裏。後面的幾年則變成了習慣性的麻木的随波逐流。但總之,沒有多少愉快的記憶。
陸蓮臺的神色數變,他抓住郁梵的手腕,臉色十分地難看,“我就讓你那麽痛苦?十年的感情,在你嘴裏說出來的就是這樣的是嗎?”
“不然呢?陸蓮臺!”郁梵控訴,“你要結婚了我們結束了——你不要再做多餘的事情了,我來C市後你做了什麽都忘了嗎?——你威脅我、恐吓我!派人跟蹤讓林鏡輪監視我!你還是不是人……”郁梵搖着頭推搡他,“過去的十年我不後悔,但是現在已經過去了,請你為我們留下最後的體面,不要讓我恨你。”
陸蓮臺越聽臉色越陰鸷,“你說我讓林鏡輪監視你?”
郁梵慘笑,“你還不承認?”
陸蓮臺臉色徹底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