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大概是順利的, 兩個月後,雲婷和舒以情再次離開春崗。
這次兩人走得不算太急, 雲婷磨磨蹭蹭叮囑了一陣,沒有像上次那樣,留個字跡潦草的字條。
只是她和舒以情依舊不帶行李,也不說明去向。
在那之後,春崗如被彌天黑雲籠罩,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均找不到一道出城的縫,有身穿黑衣戴墨鏡的人将四面通道全部封死。
好在, 在被困于這破爛之城前, 不少人還是跑了出去,但去了哪裏, 沈霏微就不得而知了。
那天春崗亂成了一鍋粥,聽說先是彭挽舟的幾個棋牌會所遭人打砸,而後程錦桦的倉庫慘遭洗劫。
有人猜是彭挽舟的仇家做的, 彭挽舟早年撈偏門, 結了許多仇敵, 再加,她如今是春崗唯一合規經營棋牌場所的,免不了遭人紅眼。
彭挽舟雷厲風行,她抓不到人,便一不做二不休, 讓底下的人把春崗所有通道全部堵住, 一副寧可錯殺、絕不漏殺的架勢。
其實在經營合規後, 彭挽舟便遣散了不少打手, 餘下的人雖不比之前多,但也有半個興陳堂的規模。
這些打手如今是彭挽舟正經雇傭的保镖, 都是早年陪着彭挽舟一路拼搏厮殺過來的,個個都滿身戾氣。
而那所謂的興陳堂,早在黨派傾軋的過程中消失匿跡了。
封城當天,那穿着黑色棉服,手裏打了把黑傘的女人,站在暴雨中陰沉沉地說:“砸我鋪子的,要想離開春崗,除非能從我身上跨過去。”
彭挽舟斑白的頭發挽得一絲不茍,身上殺意比寒風冷雨更加冽厲。
“托你了,彭姐。”程錦桦環臂笑笑,“我平時和你走得近,這算不算累及無辜?”
“我會給你一個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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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即紛亂四起,有不少人在其中渾水摸魚,想趁機撈到好處,可惜他們半點也沒撈着,就被彭挽舟一并擒了。
此前只敢在暗地裏攪亂風雲的一些惡棍地痞,一時間也全冒了頭,有些個還擠到彭挽舟面前獻殷勤。
這些人看彭挽舟如此大張旗鼓,以為她是想重興江湖,個個自告奮勇。
地痞們生怕自己名聲不夠臭,不夠吓人,簡直就跟自白一樣,還在彭挽舟面前,将此前犯下的罪狀一通往外說,想讨彭挽舟青睐。
彭挽舟拿了張紙給他們寫,寫完還要他們簽字蓋手印,說自己還得再琢磨琢磨。
短短數日,自薦書積了一沓。
這樣的混亂局面,持續了好長一段時間。
幸好此前經雲婷提醒,沈霏微拉着阮別愁多買了半個月的菜,将冰箱塞得滿滿當當,就算外面店鋪全部歇業,兩人也不至于餓着。
菜得有,做得好不好吃,沈霏微吃不吃得下,那就另說了。
再後來,聽說海外三個不同坐标的黑惡頭目,為洽談交易竟同意進入其中一方的主場。
該主場正是那一方的據點所在,就在N國那一處不受管控,且滋養着罪惡的土地之上,離三明口不過數海裏。
其它地方暫未經過他們內部人長期排查,而春崗這一亂,連附近地區都會被加強巡管,這種情況下,他們幾乎沒有備用選項。
數十年以來,這三方的交易總是隐秘進行,他們互相拉鋸,成穩定三角,有錢交錢,有貨交貨,誰也不願去打破平衡。
也正因如此,他們從不願意進入對方主場,而選擇在十多個點位上輾轉不定,行跡難以捉摸。
他們藏身多年,做事一貫隐蔽,此番決斷明顯是因為,這次交易至關重要,洽談不可再拖延,也不能失敗,否則三方都将虧損慘重。
或許是在其中一方提議,而主場受益方無異議的情況下,餘下那方斟酌過後只能被動前往。
提議方是出于什麽目的,至今沒人琢磨得透。
沈霏微猜,也許他們是被奧萊曼抖了出來,而後被所在國軍方暗暗介入牽制了也不一定。
三大派系彙聚一堂,恰好有了一網打盡的機會。
N方得到支援,終于得以肅清當地據點,将失管地徹底收回。
海外某地槍林刀樹,身處春崗的彭挽舟在此時毫無預兆地收了手,就算是彭挽舟的手下,也不明白她這是什麽意思。
有人湊到彭挽舟面前問:“那我們的損失怎麽算?”
彭挽舟坐在麻将桌邊上丢出一個發財,攤手說:“什麽損失,我們有損失?”
衆人面面相觑,顯然都不清楚內情。◆
春崗這不算危機的危機徹底解除,一段時日下來,除去某些地痞惡棍,幾乎無人受災,住民們除了不敢出門外,過得都還算順心。
那些給彭挽舟述了罪狀又蓋了手印的人,全被穿制服的人拉上車帶走了。
當然,彭挽舟這一通驚世駭俗的行為,沒能因為這段善意插曲就被徹底饒恕,也跟着被帶到金流進行一番談話。
春崗已至冬日,卻好像比任何時候都要和煦安寧。
沈霏微無心去琢磨太多,打開冰箱又開始挑挑揀揀,一邊沖着卧室喊:“十一,今晚吃什麽?”
阮別愁從卧室出來,隐約又比兩個多月前變了一些。
人麽,年年月月都在變,更別提正處在長個頭、脫稚氣階段的少女。
頭發久未修剪,阮別愁的發尾已經掃到肩膀下面,那原本平整幹脆的一刀切,也變得不是那麽淩厲。
但她的神色比先前更加淡然,好像随着年齡增長,她所剩不多的情緒也被帶走了,就算發梢變得潦草柔軟,也沒能給她增添溫和。
沈霏微一如此前的兩個月,在冰箱前站上十來分鐘也沒主意,還得等到阮別愁站在她身後擡臂,手越過她的肩頭,在幾個隔層裏幹脆利落地拿出食材。
十一的手指又從她臉頰上擦過去了,沈霏微想。
“吃這些怎麽樣。”阮別愁轉身把食材放進廚房。
“反正是你做飯,你說可以,那就是可以。”沈霏微挑着眉,慢悠悠負手走近。
“可是。”少女扭頭,“是要做給你吃。”
“說得好像你不吃一樣。”沈霏微笑說。
其實一段時間下來,沈霏微的胃口已經适應對方的做菜口味,不過如果不是十一的廚藝精湛了許多,她怕是也适應不了。
沈霏微湊過去看,又很熟練地給阮別愁系上圍裙,低着頭說:“放辣椒,今天想吃辣的。”
阮別愁百依百順,也不管自己口味如何,直接點頭說好。
然後沈霏微便在邊上精心挑選辣椒,給對方一個個地擺在案板上,擺得整齊漂亮。
大概是在菜和調料通通下鍋的時候,樓下的門鈴忽然響了,聲音幾近于無。
沈霏微将頭探出廚房的玻璃門,側耳辨認清楚,随後才轉身對阮別愁說:“你看鍋,我去看看是誰。”
雖說現在春崗已經恢複平靜,甚至比先前更要安寧,但沈霏微還是走進舒以情的畫室,拉開帷幕以确認來人身份。
數十個屏幕通通亮着,在這段時間裏從未待機,一直兢兢業業工作。
沈霏微很快便通過那直攝家門的攝像頭,看到了站在卷簾門前的彭挽舟和程錦桦。她全然沒料到這兩人會突然上門,愣了一陣才下樓開門。
彭挽舟還是以前的樣子,黑白相間的頭發依舊梳得整齊,但好似被磨去了些許棱角,顯得柔和了許多。
她看到沈霏微,笑了一下問:“小妹,我和阿桦不請自來,能上去坐坐嗎。”
沈霏微
哪會說不,只是有點意外,“彭姨怎麽來了。”
“前些日子就想來,但事情沒料理完,現在終于空了一些。”彭挽舟踏進門。
這段時間裏,沈霏微和阮別愁出門的次數屈指可數,根本沒機會見上彭挽舟一面,許多關于彭挽舟的消息,還是在手機裏聽別人說的。
沈霏微暗暗看了彭挽舟幾眼,聽說彭挽舟前幾天才從琴良橋回來,便很委婉地問:“彭姨最近還好嗎?”
“好啊。”彭挽舟跟着上樓,大概是頭一次來,進門時朝四周打量了一圈,眼裏露出詫異神色,沒想到影樓內部的布置這麽講究。
她接着說:“前段時間的事情,沒吓着你們吧。”
“沒,不過還挺驚訝的。”沈霏微為此曾做過衆多猜想。
她清楚彭挽舟素來是殺伐果斷的脾性,但不認為彭挽舟是行事不管不顧的那類人。
彭挽舟身上的江湖氣息很重,同樣也很講義氣,她此舉,多半是出于她和雲婷等人不曾明說的商談。
彭挽舟沒解釋,笑着問:“這段時間雲婷和十六不在,你們兩個怎麽樣。”
“餓不了。”沈霏微可不怕在背地裏說那兩人的閑話,直接開口:“我和十一不用看她倆膩歪,清閑了很多。”
彭挽舟點頭,把挂在肩頭要掉的披肩挽上手肘,說:“過段時間,春崗要拆了,你們有什麽打算?不過這事阿婷一定會和你們商量,只不過我現在也聯系不上她。”
走在前邊的人腳步頓住,回頭看向彭挽舟,愣愣地啊了一聲。
“還沒有正式消息,拆除時間也還沒确定,不過在拆除前,決策層肯定會先讓消息流出來,好讓大家有所準備。”彭挽舟微微搖頭,“挺可惜的,畢竟我在這地方花過那麽多精力,又呆了那麽長時間,不過麽,春崗這地方不拆不行。”
沈霏微怔着,她想過,在未來的某天,春崗必定會消失,那些危樓将不複存在,也再看不到滿壁的幽綠苔藓和遍地垃圾。
但這天來得太快了,她似乎在被推攘着做出選擇。
選擇未來的走向。
彭挽舟擺出一個姿勢,好像要将整座春崗都囊括進臂彎裏,慢聲說:“到時候,這裏所有的樓房都會被推翻,我的那些棋牌館也是,我大概會遷居金流。過去的日子裏,我為選址做了不少準備,現在新的門店已經快建成了,到時候你記得去光顧啊。”
沈霏微發懵地說了一聲好,繼續往樓上走。
“春崗要推翻重建嘛,所有人都得遷出去,目前暫定是遷到琴良橋,恰好那邊有許多房屋空着,可以做安置點。”彭挽舟淡笑。
程錦桦在旁邊說:“我的倉庫也會盡快移至金流,到時候,我們在那邊相見。”
“婷姐和十六也會去金流?”沈霏微腳步放慢。
“之前說是這麽說的,究竟如何,還得看她和十六會不會改變主意。”彭挽舟輕嗤一聲,“阿婷這個人,多半更注重十六的意思,十六吧,應該更喜歡小城小鎮,金流那種地方,合不了她的心意。”
沈霏微覺得也是,舒以情喜歡無人打擾,金流還是太鬧騰了。
“我記得你和十一是在琴良橋上學吧,你是不是明年就要參加入學考了?”程錦桦忽然問。
不說這事,沈霏微差點忘了自己還在高三,這兩個多月沒去琴良橋,學生身份都快弄丢了。
“對,我明年夏季考試,十一還早,她還在高一。”她興致不高地回應。
程錦桦點頭說:“到時候你們直接住在琴良橋,也不用兩邊跑了。”
走到樓上,沈霏微腳步一頓,回頭問:“彭姨桦姐,今天你們來,應該不止是想說這些吧,是不是還有別的事?”
彭挽舟便将沈霏微上下打量,态度自然地說:“哪裏,還為了看看你們過得好不好,阿婷托我關照你們,我之前一直脫不開身,今天才得空過來。”
程錦桦暗示意味十足地輕咳一聲。
“當然還有另外一件事。”彭挽舟鼻翼翕動,聞到了菜香,轉而問:“家裏誰在做飯,十一?”
阮別愁從廚房出來,把彭挽舟和程錦桦挨個喊了一遍。
“彭姨,有點太吊胃口了,你還沒說另一件是什麽事。”沈霏微惦記着,心神繃得有點緊。
彭挽舟卻說:“我和阿桦還沒吃上飯,能蹭一頓不?事情麽,我們吃完飯再說,肚子餓着,頭腦不清晰。”
“有的,菜和米飯都夠。”阮別愁答。
這兩人來得突然,沈霏微本來就有點不安,如今彭挽舟還很生硬地把話匣子合上了,更令她緊張心悸,她下意識覺得,對方的未盡之言不是她愛聽的。
只是不知道,事關什麽。
事關她和阮別愁,還是關于雲婷和舒以情?
難不成,雲婷和舒以情……出事了?
這個念頭一起,沈霏微後背冒起寒意,心直往喉頭鑽,梗在那不上不下。
她想立刻知道答案,但彭挽舟已經坐下準備吃飯,看彭挽舟神色,倒不像是什麽生死攸關的事。
其實今天的炖菜稍微辣了點,不太合春崗這邊人的口味,好在彭挽舟和程錦桦都是不挑的,吃得津津有味。
沈霏微沒怎麽說話,菜也夾得少了,還是阮別愁給她夾到碗裏,她才多吃了幾口。
阮別愁自然沒聽到這三個人在樓梯間的談話,所幸彭挽舟不嫌嘴疲,在飯桌上把春崗待拆的事,又重複了一遍。
彭挽舟接着說:“不過如果雲婷和十六有意搬去金流,能轉去金流上學也不錯,金流的學校,終歸要比琴良橋的好。”
聽完後,阮別愁轉頭看向沈霏微說:“看姐姐的吧。”
彭挽舟在邊上揶揄:“你姐姐明年考試結束,就該去其它地方念大學了,這不能看她,得看你自己。”
分開其實是遲早的事,畢竟不論阮別愁怎麽追,還是跟沈霏微差了兩個年級。
阮別愁短暫地沉默了一下,她遲鈍地想,她似乎從來沒有問過沈霏微打算考哪個學校,因為她篤定,不論在哪,她都能追過去。
“那就看婷姐。”
彭挽舟點頭,她落在阮別愁身上的目光,有零星的心不在焉。
這一瞬,沈霏微看出來了,彭挽舟的未盡之言或許和雲婷、舒以情無關,但一定和阮別愁有關。
這是沈霏微沒有想到的,她一直覺得,不論彭挽舟和阮別愁見過幾次面,有過幾次交談,她們都是毫不相關的兩個人。
只是阮別愁的注意力并不在彭挽舟身上,她覺得沈霏微太沉默,又不動筷,便又不做聲地把肉夾到沈霏微碗裏。
一頓飯結束,幾個人心思各異。
在阮別愁收碗的時候,沈霏微被自己的各種猜測折騰得有點難受,看向彭挽舟,裝作好整以暇地說:“彭姨,飯吃完了。”
彭挽舟在外套的口袋摸煙,低聲說:“其實前段時間,A國那邊有人找過來了,說想見十一,但那陣子春崗還亂着,迫于很多原因,我沒有放行,并且替十一拒絕了見面的請求。”
“想見十一?”
聽到A國這兩字,沈霏微心有餘悸。
彭挽舟點頭,想想還是把煙盒塞了回去,慢聲:“那幾個人給我看了幾張照片,照片裏的人跟十一長得一模一樣。”
她一頓,望向阮別愁,驚詫中帶着肯定:“五官真的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但那都是老照片了,據說,照片裏的人是十一的親生母親。”
沈霏微的許許多多猜測,全都偏離了正确答案,她驀地轉向阮別愁。
阮別愁冷淡的皮囊被徹底撕開,露出一目了然的驚慌內裏。
彭挽舟很平靜地打量她們二人的面色,給足她們反應時間,過一陣才接着說:“為首那個,自稱是照片主角的妹妹,據說是在A國一場拳賽的現場,見到了十一一面。”
沈霏微神色複雜,心在急劇收緊,還是跳得飛快,“那照片裏的人為什麽沒有親自登門?”
“對方沒說,不過她拿出來的那些,都是老照片了。”彭挽舟說得很隐晦。
多半已經過世了,沈霏微一時無言。
阮別愁微微張着唇,倉促的氣息從中逸出。
她滿腹的話被混亂思緒不斷打散,一時間好像失去了語言能力。
“當時我跟對方說,如果誠意夠足,那還請下次再來。”彭挽舟面帶歉意,“那種情況下,我只能那麽說,不過現在春崗已經恢複原樣,我想如果她真的有心,很快就又會找來。”
“就是這麽個事,沒別的了。”彭挽舟說。
“彭姐自己不好意思過來,畢竟是她擅自替十一拒絕的,我只好陪着一起。”程錦桦解釋。
彭挽舟輕嘆,惆悵地笑了一下,“到時候,你們再估摸這件事要不要和雲婷商量,如果雲婷回來得早。”
沈霏微不動聲色地睨向阮別愁,指尖在膝頭刮了兩下。
少女還愣着,目光好似沒有聚焦,久久才惶惶地垂下眼,卻已再遮不住流于面上的真實心緒。
漫長的沉默過後,程錦桦起身說:“飯菜很美味,多謝招待,我和彭姐就先走了。”
彭挽舟點頭,看了沈霏微和阮別愁一眼,囑托一句:“天冷了,記得多加衣。”
是天冷了,轉眼已至十二月底,寒潮來得很快,氣溫伴随大雨節節下降。
在将彭挽舟和程錦桦送走後,沈霏微很迷茫地站在樓下吹風,被雨水打得臉有點凍。
大概因為沒等到沈霏微上樓,也沒聽到卷簾門關閉的聲音,阮別愁從樓上下來,站到沈霏微身邊不說話。
沈霏微垂在身側的手被碰了碰,她沒回避,只把頭埋進外套的毛絨領子裏,暗暗将餘光斜了過去。
她的食指被勾住,阮別愁跟她拉了一個很輕的鈎。
少女看着雨幕,眼底彷徨似乎被寒風刮走了,又變得很淡漠,只有那一根交向沈霏微的食指,暴露出內心柔軟一面。
“十一,拉什麽鈎,承諾什麽呢?沒問過我,不能成立的哦。”沈霏微聲音悶悶地打趣,嘴角勾着。
阮十一沒回答,她的表情和語氣何其平靜,提出來的請求卻是反其道而行,簡直稱得上瘋狂。
“姐姐,想淋雨。”
這是十二月底,不是夏天,這時候撞進大雨裏,會很容易生病。
但是沈霏微把外套脫了,轉身挂到那輛還未被處理出去的摩托上,點頭說:“好啊,這個可以成立,可如
果雨水把我淋醜了,那怎麽辦?”
“不醜,怎麽樣都好看的。”阮十一回應。
兩人一起沖進蒙蒙雨色,像逃亡一般竭力奔跑,踩碎遍地積水,踏出了比淅瀝雨聲更吵鬧的動靜。
高聳的危樓上有人在看雨,是那位姓鐘的奶奶,她驚慌大喊:“你們跑哪去,打傘啊——”
喊聲一出,擠了成百號人的樓上嘎吱不停,陸續有人推窗探看。
沈霏微張嘴喘氣,沒有束起的頭發濕淋淋地貼在後背。她無意間吃着了雨水,哪想過自己會答應陪阮十一做這麽狼狽的事。
她想明白了,其實她并非不願意十一跟那些人回去,只是擔心,十一會過得不好。
“好冷啊,十一。”
沈霏微借雨水掩藏眼角的濕潤。
阮十一回頭問:“那還走嗎。”
“走啊,春天在哪呢,十一。”
“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