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68章
沈霏微展顏:“就是要你裝病, 要病得離奇,病得一時半會好不了, 人家霍醫生才會和你持續探讨。”
費茕聲或許明白了,又或許沒有。
“她吊着你,你也想法子吊吊她啊,光吃飯那多沒意思。”沈霏微給出主意。
“光吃飯确實沒什麽意思,但不吃也不行。”費茕聲認真說。
沈霏微看向她。
“就。”費茕聲說:“蠻好吃的。”
沈霏微覺得,這人多半是沒救了,霍茗自己想辦法吧。
在和璀丹礦區達成協議後, 鎏聽還有不少準備工作需要去做, 包括對未來打磨與設計制造基地的規劃。
當時在P國發生的事,遮遮掩掩地流傳開來, 不少人得知出行的團隊碰到了危機,卻不知道危機具體為何,只知危機是沈霏微解決的, 對她愈發欽佩。
連軸轉的這半個月裏, 沈霏微原本就帶着傷, 如今更是消瘦一圈,所幸她精力好像取之不竭,根本不憔悴,不狼狽。
這期間內,沈霏微還物色到了合适的房子。
房子不好找, 好在人際網廣闊, 就在某處湖畔的邊上, 她找到了心儀的房屋, 只是裝修得費點時間,所以還得先住在翡翠蘭這邊。
明明車也已經看好了, 就差去提,她卻遲遲沒有下手,倒不是對銷售方存疑,只因為,她目前沒那麽急用。
有人專程在下班時間到公司門前接,早看好的車,便成了多餘的擺飾。
接連幾天,誰也不知道等在門外的是誰,透過車窗,只隐隐看到一個模糊輪廓,還未看仔細,沈霏微便已上車關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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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沒半秒留戀,方向盤一打,就開走了。
沈霏微坐在車上問:“今天也這麽空閑?”
開車的人嗯了一聲,不知是真空閑,還是硬擠出來的空閑,她會把很多時間留出來給沈霏微,不在乎用得上或是用不上。
那單只耳釘就跟鑲在了談惜歸耳朵上一般,她偶爾會為了襯這枚耳釘,換上同樣是豔色調的衣着,和昔時判若兩人。
回到翡翠蘭,談惜歸從自家門前繞過,特地把留守在家的杜賓帶上了,接着便開到沈霏微門前。
春在談惜歸面前時,根本不會做出那等糟踐草坪的事,也不會随處亂跑,就跟在她邊上定定呆着,有着和樣貌完全不符的乖巧黏人。
沈霏微多看幾眼,突然就明白春像誰了。
只是春的本質是溫馴護主,有那麽點小機靈,和十一那晦澀難懂的心思,還是不一樣的。
談惜歸打開冰箱,拿出菜解凍處理,她背對着餐桌,所有事都做到親力親為,沒讓沈霏微打下手。
沈霏微閑來無事,托着下巴坐在桌邊看,莫名覺得這場面好像同居。
盡管在六年前,兩人就是這麽寸步不離地住在一起,但同居二字一湧上舌根,還是會帶來莫名的期許。
或許因為成年後的共居不免摻雜其它,摻雜吻,和吻之外兩人還未嘗試過的種種。
另一種形式的親密,大概是千萬個吻加起來也難以取代的,它們各有各的魅力,引得有情人前赴後繼。
春在談惜歸腿邊轉悠,搖着尾巴讨食。
談惜歸沒低頭看它,走動時無意撞着,朝遠處指說:“到外面玩去。”
春一個扭身,跑出了屋門,在院子裏到處聞聞。
沈霏微被突然的思眷蠱惑了心,明明人就在眼前,還是會覺得不夠,不滿足。
她抿唇時毫不意外地想起這些天的唇齒接觸,很慢地問:“十一,今晚要不要在這裏。”
談惜歸靜止了很久,然後說:“好。”
沈霏微很公平,不光是在打商量,亦是在暗示,“今天你在我這裏,明天我去你那邊,好不好。”
“好。”談惜歸應得很快。
沈霏微又想說談惜歸乖了,在開了閘門後,她很樂意一遍遍地重複贊嘆,然後欣賞談惜歸錯愕過後,那沉默着接受的姿态。
過會,她往自己後背上輕輕按了一下,在換了幾次藥後,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身上淤青也幾乎散盡,只是她膚色白,就算痕跡只有一星半點,也很醒目。
這段時間,關于她的案件還是沒有進展。
她自己這邊同樣無從下手,那個人此前接的單子太過零散,分別來自各個洲,似乎只因為目标人物會現身P國,委托人才找上他。
沈霏微屈指輕敲兩下桌面,她不信那天神色幾變的談惜歸,會真的如此靜默,悠悠問:“你這段時間有聯系過婷姐嗎。”
背朝着她的人頓了一下,坦言:“有。”
“我也找過婷姐。”沈霏微實話說,她走到談惜歸身後,其實無意将對方牽連進來,但她料想,以談惜歸的脾性,根本做不到不聞不問。
她把碟子拿出來,放在鍋邊,又說:“其實我懷疑過,會不會是公司內部人所為。知道我行程的人不多,和璀丹礦區的合作對鎏聽很重要,這件事即便談成,也不會外傳。”
“都查過了嗎。”談惜歸将菜倒進碟中。
“我排除了,那個數額很大,尋常人根本拿不出。”沈霏微輕哼,“我是出行前才訂機票的,而對方的最後一筆收款,是在事發十天前,消息來源大概和航空公司無關。”
“我有一個名單。”談惜歸突然說。
“什麽。”沈霏微解開對方身後的蝴蝶結,将圍裙去掉了。
談惜歸轉身,“如果不是盟友,那熟知鎏聽接下來動向的,就只有對手。只是,單單這個原因,根本沒必要犯險走到如此地步。”
“我設想過這個原因,就連當年奧萊曼的殘黨,我也設想過。”沈霏微把菜碟端到桌上,然後坐下。
“可如果,二者皆有呢。”談惜歸的語氣不鹹不淡,她的神色有一瞬冷得瘆人,似乎已有周全計劃。
是隼吧,在錨定目标後,即便還未上前追擊,便已露出兇悍的喙與勾爪。
在此時,耳邊那突兀的紅耳釘竟變得格外襯她,像行過兇,且對罪責完全供認,很明目張膽。
沈霏微要談惜歸全心全意,便不能怪談惜歸不再作出沉默收斂的假象。
她看着談惜歸沉黑的眼,突然笑了。
反正現在,她已不會再被吓着。
談惜歸斂了目光,眼底暗湧消失,深海回歸平靜。
沈霏微夾了一筷子,給談惜歸喂到嘴邊,她擡高手臂,另一只手在底下接着。
談惜歸看了沈霏微一眼,毫不留情地咬上那個筷子尖,正如沈霏微此前所為,也正如她那時所肖想着的。
在對方咬緊筷尖的時候,沈霏微稍稍用上點勁往回抽,說:“十一,這件事你別再查了,他們動的是我,和你無關。”
談惜歸松了牙,咀嚼時面無表情地看着沈霏微,咽下說:“就這麽切斷關聯了?你剛才邀我留下,現在又很不留情面。”
她語氣很淡,沒有咄咄逼人,只是在很直白地表露內心。
沈霏微默了少傾,“是不想把你牽扯進來,如果是同行,那我有我的處理方式。”
談惜歸說:“那我也有我的處理方式。”
沈霏微很清楚,如果兩人都不讓步,必會生硬地撞在一塊,撞得誰都不如意,都吃痛。
靜默了很久,談惜歸用戴了耳釘的那半張臉,輕蹭沈霏微側頰,耳釘磕碰着。
“姐姐,我以前答應過的。”她說。
答應,以後不會再讓你受傷。
沈霏微覺得這人真的很厲害,輕易不會說起姐姐二字,只在需要時,很刻意地挂在嘴邊。
不過,她真的很吃這一套。
“那讓我看看你的方式。”在談惜歸還挨着她的時候,她忽然扭頭,把嘴唇送了過去。
猝不及防的一個吻。
椅背很矮,沈霏微往後仰靠,後頸被談惜歸托着,根本不擔心會忽然仰翻。
親吻時,她摸索着與談惜歸十指相扣,拇指從對方的幾個指腹上挨次按過。
氣息亂得完全失了章法,目光也因此氤氲霧氣。
在這霧蒙蒙的視線中,沈霏微舉起她和談惜歸相牽的手,她特意偏開頭,害得談惜歸的下一個吻只能水涔涔地印在她頰邊。
迎着談惜歸目光,她把相牽的手帶到唇邊,親在對方幹淨漂亮的手指上。
夜裏的這頓飯在餐桌上放涼,沒人再動一下。
伏在床上的人足趾微蜷,後背被不斷親吻,她伸長手臂,吃力地夠着了床頭系發的絲帶,含混地說:“十一,我背上的疤難不難看?”
背後的人說不難看。
那輕到若有似無的觸碰,從肩頸徐徐落向腰際。
在足踝被握住的瞬間,沈霏微驀地翻身,屈膝往回收腿,随之不輕不重地踩上談惜歸的手背。
踩了手背,她又像年少時那樣,輕踢在談惜歸側腰。
往時做出這種姿态,只為催促,無聲催促。
談惜歸深知她和沈霏微的種種約定,以及種種隐秘暗語,她用那只被沈霏微親吻過的手,很慢地撫摩向前,一邊問:“還記不記得那一場雨。”
沈霏微的字音被揉碎,攥着絲帶的手擋過眼,唇張合着問:“哪一場雨,街上除我們外,再沒有其他人的那場雨嗎。”
“嗯。”談惜歸應聲。
“不太記得了。”沈霏微不否認,她是故意的。
濕淋淋的手塗抹在她足踝上,下一秒,她像被吃透。
那日的雨開始重演,雨勢卻愈演愈烈,滂沱雨水将她浸濕,轉而還要将陸地淹沒成汪洋。
她成了洋上的舟,微聳起肩,随着情動而不自覺地蹭向枕頭。
稍稍平息,她撐起身将絲巾纏向談惜歸的脖頸,如在蘿瑞山莊的第一晚,一施力便能将人拽向自己身前。
談惜歸有點透不過氣,跌向前時堪堪撐住身,手指卡在絲巾邊緣,卻沒有求饒。
沈霏微氣還未喘順,看着身前人說:“十一,我沒什麽力氣了,但我想看你。”
談惜歸便跪坐在沈霏微腿上,取悅起自己。
沈霏微虛眯着眼看,手慢吞吞地摸到床頭櫃,将禮物一件件拿出。
她想要這個過程慢一點,更久一點,人在欲念前,總會湧出許多奇思妙想。
所以沈霏微湊到談惜歸耳邊說:“這是七年的禮物,你讓我盡興一次,我就送你一件。”
話音方落,沈霏微自食其果,一個別字還沒來得及逸出唇齒,就被親吻堵上。
她從不知道,自己竟有這麽多的眼淚,眼淚和痛苦無關,只關乎過載的歡愉。
有那麽一瞬,她好像溺在了情潮裏,耳邊隐約聽見一句。
“哭了啊?”
語氣那麽淡,卻又那麽執拗,像極談惜歸本人。
這明顯是蓄謀已久的捉弄,只怪沈霏微自己偏要咬鈎。
沈霏微快要攥不住手裏的絲帶,又想說不,可又被堵住。
談惜歸想親吻她挂滿淚珠的眼睫,被她推開臉,到後來談惜歸有沒有親着,她就不知道了。
“真哭了?”
耳邊又是一句。
半夜裏,兩人才起來加熱飯菜。
沈霏微赤着腳坐在沙發上,等着談惜歸把飯端到面前。
談惜歸目不轉睛地看着沈霏微,聽見對方嗤一聲,才說:“七年的禮物,你說的。”
沈霏微百口莫辯,伸手去揉談惜歸唇上被她咬出來的傷,随之又嗤一聲。
也不知道在她關于“哭”的句句逗弄下,談惜歸是不是無時無刻都在想着還擊,不聲不響地揣了滿腹的惡劣心思。
“剛才在床上,你是不是說什麽了?”沈霏微将手覆上談惜歸的脖頸,那裏有一道未消的勒痕。
話剛出口,沈霏微又說算了,她懷疑,談惜歸會很認真地問她,要不要再聽一次。
次日一早,談惜歸前去雅談開會。
沈霏微在重複照了數遍鏡子後,決定告假。
費茕聲沒問原因,以為對方傷勢惡化,在處理完手頭事務後,便緊趕慢趕地驅車來到翡翠蘭。
見到面的這刻,費茕聲放下果籃,自以為看破了友人的脆弱,說:“別硬撐着,傷口是不是加重了?”
“嗯?”沈霏微将筆記本蓋上。
“你看你,眼都哭腫了。”費茕聲驚嘆。
沈霏微冷笑着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