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67章
當時挨了兩道刀傷, 一處深些,一處淺些。
淺的已經結痂, 深些的那處還被包紮着,很慶幸的是,尚未到要縫合的地步,否則沈霏微也不會這麽大大方方地露出來。
孔雀藍的絨被襯得沈霏微半露的腰還白,是暖白的膚色,柔柔和和的,不會因為裹了紗布, 就顯得太過虛弱病态。
沈霏微根本不必回頭, 就能猜出談惜歸的神色。她幹脆将枕頭拉過來,臉埋下去, 聲音悶悶地問:“是不是很醜。”
後邊的人沒應聲,但床沿的微微陷落,大抵是談惜歸屈膝壓了過來。
沈霏微知道那兩處傷口不好看, 她腿上還有幾處未消的淤青, 更不好看。
過了會, 還帶着少許寒意的指尖碰在她結了痂的傷口邊緣,又很輕地在紗布周邊輕蹭了一下。
像對待易碎物,力道再大些,便會造成損壞。
雖然只有起起落落的短暫幾個觸碰,但沈霏微還是驀地一抖。
太涼了。
她将頭埋得愈發深, 從唇邊逸出的急促氣音被軟枕阻絕, 若不是全神貫注, 根本聽不到。
癢的, 她有那麽一瞬間,覺得自己成了河湖, 而談惜歸立在岸邊,有一下沒一下地拂水。
卻并非漫不經心,而是萬般小心,唯恐打碎整面平靜的湖。
沈霏微的心潮滉漾開來,她的唇在枕頭上稍一摩挲,便回想起方才那個纏吻,想到糾纏時難耐的思緒。
那個時候,連風聲都似乎變得很慢,雪花似也停滞在半空,就連遠處的燈光,也愈發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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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的一切一切聲響,似乎都消弭了。
不論風雪,草木,亦或主屋裏的種種動靜,都在讓步。
在枕上悶久了,就像擁吻時忘了呼吸,沈霏微側過頭,露出半張壓出了紅痕的臉。
她喘息不定,腰背也跟着起伏,那下塌的腰際,是白茫茫的雪谷。
大概因為一切外部動靜都在讓步,所以膚覺變得愈發清晰。
她袒露的後腰,被一個綿軟的觸碰撫摩而過。
不是手,因為它伴随着溫熱的氣息,像是春時綿綿的雨,落在身上,只覺得潮。
沈霏微定住了,她想要翻身,但側腰被不輕不重地按住,談惜歸在她的傷口邊上落下細密的吻,吻走了這幾日皮開肉綻的痛。
只餘下癢,只有癢。
親吻時,那修得齊整漂亮的發尾也在她皮膚上掃過。
她不知道談惜歸是不是故意的,她腰間敏感,很想躲開,此時翻不了身,她便折起膝,意圖爬開一步。
在這刻,她甚至來不及尋思,這個舉動究竟算狼狽,還是算暧昧。
“十一。”
沈霏微喊了一聲。
談惜歸這才停下。
沈霏微撐起身,轉頭向後,擡手指了一下自己的嘴唇,氣息未穩地說:“別親腰了十一,親在這,親這。”
所以談惜歸吻了過去,這次無需引領,她便找到了門道。
她總是學得很快,不論在什麽領域。
落下的吻不是疾風暴雨,而是源源不竭的泉。
在親吻中,談惜歸很輕易就暴露了本心,她總是執着于一處,要捉弄唇珠,便一直含舐,要捉弄舌尖,便也專寵不衰。
她總是能将興致保持得很久很久,久到好像要将沈霏微完完全全吃牢。
沈霏微任之迷醉,談惜歸能給她很多,她也同樣。
覓到一處閑隙,沈霏微錯開些許,錯亂的氣息呼向談惜歸唇邊。明明她聲音已又輕又啞,卻還戲弄一般問:“十一,喜不喜歡我。”
“我愛你。”談惜歸又逐上前,一下一下地貼着沈霏微的唇,像要在無數次的碰觸中印證自己的心,“姐姐,我愛你。”
沈霏微終還是坐起來轉過了身,她環在談惜歸腰間的手,将掌心下的衣料抓得很皺。
生日宴是在夜裏一點過散的,結束後談知韶特地打來電話。
電話裏,談知韶說:“讓人把莫餘兩家的送回去了,車庫裏多了輛車,問了一圈在場的客人,不知道是誰開來的。”
談惜歸坐在地毯上,聽着浴室裏傳出來的水聲,邊說:“我開進來的。”
談知韶困惑,“我以為,你只單是出去吹了一下風。”
“在門口接了個人。”談惜歸說得很隐晦。
談知韶應當是聽明白了,笑了一下說:“怎麽不下樓坐坐。”
“累了。”
“那歇吧。”談知韶挂了電話。
水聲還未歇。
是因為身上幾處淤青太難看,沈霏微獨自半擦半洗地淋了個澡。她穿好睡袍出來,偏着頭擦起頭發,說:“明天早上我自己回去,你大概什麽時候回翡翠蘭?”
“我和你一起。”談惜歸說。
沈霏微颔首,慢吞吞伏到床上,頭發垂到床沿外面,發梢近乎碰地。
談惜歸捧起她的濕發,拿着吹風筒一绺一绺地仔細吹,完全沒因為多年的怠慢而生疏。
沈霏微奔走了一天,被暖風一掃,便有些昏昏欲睡,卻因談惜歸的一句話清醒了。
“P國警方給說法了嗎。”
沈霏微睜眼說:“身份倒是查出來的,并非非法入境者,他此前的收入似乎都不幹淨,牽扯出不少案件,不過背後指使人是誰,還是沒查出來。”
她一頓,側過頭,從發絲間看向談惜歸,“你怎麽知道的,就算是鎏聽高層,知道的人也不多,是費茕聲?”
“嗯。”談惜歸還在掬着沈霏微的頭發,很用心地吹,“是我問的。”
也是,費茕聲萬不會往外宣揚,但如果是談惜歸主動詢問,那就不一定了。
早晚要說,沈霏微也不想去追究,她睡了過去,連被搬到枕頭上也不知道,只是在後半夜時,覺得有人在戀戀不舍地偷偷吻她。
六年前不敢逾距偷吻,終只是将側頰悄悄貼向手背,如今連偷吻都偷得格外大膽。
流連忘返,樂不可支。
翌日一早,談惜歸驅車回到翡翠蘭,她沒開自己的,開的是費茕聲那輛。
沈霏微就坐在邊上,聽助理打來電話彙報消息,認真地點評并布置工作。
直到車輛進入翡翠蘭,沈霏微的電話也沒打完。
談惜歸便将車停在沈霏微的院門前,默不作聲地等待。
沈霏微睨了過去,不緊不慢地說完最後一句,在挂斷電話後,沒來由地笑了一下。
談惜歸看向她。
在昨夜的時候,其實沈霏微就注意到了,只是無暇去說。
談惜歸的頭發長了些許,燙出了不太明顯的弧線,顯得沒那麽冷淡了,倒也适合她,整個人柔和了許多。
她一側的頭發撩到耳後,露出一只耳釘。
耳釘正是原先在沈霏微左耳上的那只,它正中嵌了一枚過于鮮豔飽滿的紅寶石,和談惜歸的氣質不太搭,有種格格不入的割裂感。
沈霏微明目張膽地欣賞,因為駕駛座上的動也不動地任她看,她笑說:“十一,你好乖啊。”
從數年前在金流碰面起,沈霏微從未如此直接地說起過乖這個字,這是第一次。
但将雅談的半個掌權人形容為乖,其實是很冒昧,也很不妥當的一件事,想必任誰得知,都會投反對票。
談惜歸微微一怔,有些錯愕,她從來都不曾朝乖這一字刻意靠攏,只是下意識去做許多會讓沈霏微舒心的事。
但這不是她的乖,她只是後來才明白,自己的親近和聽從,其實都抱有期許,抱有目的。
她料不到,從沈霏微口中,她竟能和這麽個字搭上邊。
良久,談惜歸彎了一下眼。
沈霏微将手撐到扶手箱上,靠了過去,手似要碰向談惜歸的耳垂。
談惜歸沒動。
伸向前的指尖偏開了,沒碰談惜歸的耳朵,只在耳根偏後的地方,很柔地按了一下。
那裏長了一顆顏色很淺的痣,沈霏微觀察了多年,終于飽含深意地摸着了。
欲念的隘口一旦打開,所願所求便會與日俱增,越來越多。
如果不是後背的傷還沒好全,沈霏微很想指使談惜歸和她探究一些別的事。
沈霏微收了手說:“改天再把禮物交給你。”
“還要改天。”談惜歸就連不樂意,也表達得很隐晦。
“嗯。”沈霏微愉悅地應聲,“反正已經晚了,也不差這麽幾天。”
談惜歸覺得,那還是不一樣的,但她沒說,她只是将身微微傾過去點,想讨一個吻。
沈霏微好喜歡談惜歸的這一面,旁人需脅肩谄笑才能說得上話的人,在她面前總好像委委屈屈。
她故作不解:“嗯?”
談惜歸定定看她,仍保持着前傾的姿态。
沈霏微笑了,再次靠過去,下巴略微擡高,“親我吧。”
做不到一觸即離,只會依依難舍。
傍晚時候,費茕聲特地過來登門拜訪,不親自看一眼根本安不下心。
沈霏微看她還帶了水果,戲谑說:“真的是在慰問病號?”
“不然呢。”費茕聲面色不太好,“幸好團隊其他人沒出事。”
“他目标明确,只是當時我在車上,連累了外人。”沈霏微眸色漸深,兩天前她就将這個事告知了雲婷,但雲婷也沒查出究竟。
當年那個叫奧萊曼的,早被處以死刑,他手下的許許多多人,要麽也被執死刑,要麽終身囚禁。
但誰也不清楚,是不是還有其他夥黨藏身在暗,這些陰溝中的蛆蟲,最是刁滑奸詐,睚眦必報。
費茕聲怔住,神色越發難看。
沈霏微笑着轉移話題:“找霍醫生看病了嗎。”
“我有病嗎。”費茕聲脫口而出,說完一頓,立即改口:“我又沒病。”
“對症下藥是霍醫生最擅長的。”沈霏微意味深長。
費茕聲思索了一下,“你的意思是,我現在聯系霍醫生過來?”
沈霏微白她一眼。
“你這不是傷到了麽,讓我也看看?”費茕聲上前一步。
沈霏微擡臂擋住,然後擺擺手,很無情地說:“別太暧昧了,快離我遠點。”
費茕聲頓住,還是湊上前,聞到她衣服上不同于以往的香氣,說:“你昨晚住在莊園了?”
“嗯。”沈霏微輕悠悠應聲。
“這是談惜歸的衣服。”費茕聲戳穿。
沈霏微睨着她,話都在眼神裏了。
過了很久,費茕聲問:“我真的要找霍醫生看病嗎,裝病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