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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25章

沈霏微醒了, 伏在窗邊往外打量。她輕輕哈了口氣,在車窗玻璃上描摹街道的輪廓。

或許是來晚了, 蕭瑟大街上沒什麽人,正對着的兩個校門冷冷清清,門衛和學生不知所蹤,只有當值老師站着不動。

和沈霏微想象中的差別不大,琴良橋學區就應該是這樣。

過去聽過太多關于琴良橋的傳聞,所以她對未來的校園生活,根本談不上好奇, 如今身當其境, 甚至還有種“原來如此”的平靜。

心是平靜了,卻還得是實實在在的風平浪靜, 那才算好。

如今危機四伏,誰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誰會先來。

其實沈霏微想過,要不別來琴良橋了, 就一直待在春崗, 在雲婷和舒以情的眼皮底下。

可誰說得準, 她得在春崗呆到什麽時候,別的一切難道都要因此荒廢了麽。

她沒有确切的主意,不過她後來還是選擇相信雲婷和舒以情。

阮別愁在後面伸手,手擦過沈霏微的肩頭。

“嗯?”沈霏微不解。

小孩在霧蒙蒙的玻璃上落下一筆,替沈霏微補齊了缺角的街道輪廓。

“哦。”

林曳不催沈霏微和阮別愁下車, 只好整以暇地看着, 不禁開口:“不想上學啊?我以前也不愛上學, 不過逃課逃得多了, 後來難免後悔。”

她說話的調子糯而婉轉,但因為咬字很輕, 需要人極認真去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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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悔沒好好學習麽,沈霏微想。

林曳指着遠處中學的外牆說:“後悔沒在那個圍牆裏多呆幾天,外面精彩,卻遠沒有在裏面來得輕松。”

她一笑,又說:“尤其對于長居琴良橋的人來說,這牆外面,再不甘也只有兩條路,兩條都難走。”

會駐足琴良橋的,大多是小門小戶,再如何不甘平庸,也很難擺脫出身限制。

他們要麽留下,要麽離開琴良橋。

兩條路,向上,或是向下。

一邊是被稱之為上城的金流區,或者特區外更廣闊之地,一邊是春崗。

不是誰都能真真正正融入金流,但只需要一個想字,任何人都能随時随地踏進下城,成蛇,成鼠,成泥漿,或是成溝渠。

沈霏微是能聽明白的,她以前在的上城,多少人對琴良橋嗤之以鼻,态度多有不屑,從琴良橋出去的人,極少能擺脫歧視。

“婷姐都跟你們說了吧,十五你在七班,十一在三班,年級按着你們之前的來。”林曳翻看短信,不想因為記岔就誤導了孩子。

“婷姐說過了。”沈霏微點頭,她轉而想起,阮別愁轉學上城時被人欺負的事,冷不丁一個扭頭,朝阮別愁盯去。

小孩背着個空的背包,包是早上雲婷火燒火燎翻出來的。

這包最開始肯定不是用作裝書,或許是旅行包一類的,生生比小孩的背還要寬上成年人的兩掌。

好像能把這麻煩精整個塞進去,沈霏微想。

雲婷和舒以情都沒有帶過小孩,上學要用的文具也一樣都沒準備,臨出門了,才給了點零錢,讓兩人在校門口買。

“去吧。”林曳看了眼時間,眼下還有別的事要做,耗不起了,趕緊揮揮手說:“放學記得到這個地方來,找我的車牌。”

“謝謝林曳姐。”沈霏微推推阮別愁的肩,側身開門下車。

阮別愁也道了謝,然後亦步亦趨,看沈霏微進文具店,便跟了進去。

挑筆的時候,沈霏微用餘光瞥了眼阮別愁,嘀咕着說:“你等會自己能去報到吧,找得到地方嗎。”

阮別愁不像沈霏微那麽講究,抓了一把筆,又挑了點本子,抱在懷裏說:“能的。”

沈霏微狐疑看她,還是放心不下,小聲說:“如果有人撕你本子,在你書上畫畫,你怎麽辦?”

小孩仰頭迎着沈霏微急切的目光,神色尤為平靜。她好像在掂量,沈霏微想聽什麽樣的回答,所以久久沒有吭聲。

“不會說話啦?”沈霏微捏着一杆筆,沒力度地往阮別愁腦門上戳。

小孩像以前她教過的那樣,很順她心意地回答:“不給撕,不給畫,撕了畫了,就還回去。”

阮別愁這樣一字一句地回答,總有種循規蹈矩的呆板。

而她的“規矩”,全部源于沈霏微。

沈霏微哦了一聲,還挺高興,又拿筆往小孩腦門上輕輕地戳,說:“那你記着啊。”

阮別愁乖乖點頭。

路上沒有車,沈霏微過完馬路,回頭看到阮別愁還在校門外站着,那緊盯她的模樣,好像原野上被棄養的小動物。

可憐兮兮的。

遠遠的,沈霏微揮了一下手。

小孩背着偌大一個包,慢吞吞踏進校園,身影很快就被樓房和綠植埋沒。

沈霏微這才察覺,小孩是長大了一些,和剛到沈家時相比,個頭高了許多,也更通人情世故了。

就好像在影樓的階梯上時,小孩湊到她耳邊說的話。

或許在未來某天,阮十一真的可以成為名副其實的保護者。

反倒是沈霏微在校門外踟蹰了良久才進去,短短幾個月,她心境大變。

對于時間,她原本可以稱作是無感,如今卻常常惶恐于時間的流淌。

時間過得太快了,仿佛在分秒間,就能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

就比如,她身邊所有的一切,除了阮別愁外,無一和過去相像。

而今,連阮別愁也在變。

她總擔心自己承載不住這龐雜變動,還有随着變動而來的渺茫未來。

那個摸不清輪廓的未來,如同一只青面獠牙的獸,正虎視眈眈地注視着她。

沈霏微轉而又想,時間還是過得更快點吧,待年紀和閱歷一同增長,她總該能像雲婷和舒以情那樣,像雲下的風,像風中的草。

進校門後,沈霏微沒走彎路,三兩下就找着了教師辦公室。

那位七班的班主任坐在裏面,正在低頭批改作業。

沈霏微進去報了姓名,一眼就瞄見對方擱在桌角的工作牌,工作牌上印有名字,吳語。

莫名有點無語。

吳語歡悅一笑,說:“十五是吧,你來得好早,今天其實可以晚半個小時再來,九點才開始考物化。”

一副自來熟的樣子。

啊?

考什麽。

沈霏微話都寫臉上了,總覺得雲婷是故意挑的日子,讓她在人家考試當天來報到。

“哦,是月考,你不知道啊?”吳語批改卷子的手一頓,又說:“也好,正好摸個底,你入校前的綜合成績應該是我們這最好的。”

沈霏微不太高興,嘚瑟不起來。

她更加确信,雲婷是故意的。

不過眼前這規規矩矩批改試卷的女老師,和沈霏微印象裏的琴良橋教師分外不同。

以前常在別人口中聽說,琴良橋的師生都不幹正事,學生玩,教師也玩,學校裏常常亂得一塌糊塗。

亂不亂的沒見識到,畢竟現在校園裏也沒幾個人。

說完,吳語起身去給沈霏微拿了一套教科書,還有配套的習題冊,壘起來比山還高。

沈霏微把書抱過去時,才看到這溫溫柔柔的女老師手臂上,有一道五公分長的疤。

疤痕略顯猙獰,沒有縫合過的痕跡。

“先拿着。”吳語說,“要是有缺漏,你再來問我要。”

沈霏微默不作聲,不知不覺學起了阮別愁那套,裝作一副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的模樣。

書太多了,反正今天也沒課,她便往包裏塞了一摞。

只是雲婷給她找的包和阮別愁的不同,要小上很多,根本塞不完。

“給你拿套校服。”吳語将她上下打量,從櫃子裏抽出來一套包裝完好的,“拿回去吧。”

沒叫沈霏微穿,只叫她拿回去,似乎這一環節,不過是走個形式。

沈霏微不好拿,幹脆拆開把衣服披在身上,褲子卷一卷塞進包裏的間隙,轉而再去抱書。

“去吧,後排有兩張桌子是空的,你自己挑着坐。”吳語繼續批改試卷,“等會直接開考,自我介紹就免了。”

原本流逝過快的時間,在考試的這近兩個小時裏,漫長得好比淩遲。

沈霏微坐得很受折磨,尤其她卷子寫得快,兩科都在時間恰好過半的時候寫完。她至多只會花上十來分鐘檢查重算,餘下的時間簡直無所事事。

和上城比,琴良橋的試卷根本沒有難度,沈霏微沒費腦,寫完一閑下來,思緒就忍不住往阮十一那邊飄。

小孩在做什麽,是不是也在考試。

沈霏微不知道,筆帽抵着臉,慢吞吞打量起教室裏坐得稀稀落落的同班同學。

參考的人其實也就過半,很多課桌都空着,而有心參考的人,多半也有心學習,所以沈霏微眼裏所見,這些同班學生都挺像模像樣,很規矩,也還算認真。

窗外沒有喧鬧,倒是時不時有學生插着兜路過,還有人直接将卷子揉成球,踢毽子那樣邊踢邊走。

那些恣意妄為的,和教室裏寫試卷的那些,似乎有種井水不犯河水的默契,彼此互不打攪。

這其中多半有學校的管束,還因為這裏是琴良橋。

琴良橋多數人都是從春崗摸爬滾打過來的,光腳的不怕穿鞋的,素來有仇報仇,極不要命。

久了,互不幹擾就成了這裏約定俗成的準則。

沈霏微親身感受到了衆人的邊界感,心想這樣也好。

這樣,就算對門的阮別愁再怎麽三棍子悶不出一個屁,大概也沒人會特地去欺負她。

沈霏微估摸着時間,想提早把卷子交了,好去阮別愁那看看。誰知,卷子還沒交上,她靠着的窗邊忽然冒出來一個腦袋。

窗外小孩沒表情地看她,那靜悄悄的樣子,有點像索命鬼。

沈霏微愣了一下,又定睛看了兩秒,才确認來的就是阮別愁。

“十一啊。”她輕悠悠出聲。

阮十一沒回應,伏在窗上不動聲色地往裏打量。

初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她又變得格外警惕。

走廊上不斷有人經過,大概他們在這個校園裏,從未見過年紀這麽小的孩子,所以都有些驚訝,但沒人開口調侃,不過是多看了幾眼。

沈霏微提前交了卷子,拎着包往肩上一挎,走出去說:“十一,走啦。”

她披着過于寬大的校服,好在身姿高挑,所以襯不出羸弱,倒跟個模特架子一樣,反将藍白兩色的校服襯出了幾分好看。

漂漂亮亮的,笑起來格外明豔。

在最低微的時候也不會顯得太落魄,她好像永遠不會氣餒,也不會因為過度不甘,而變得矯情狼狽。

阮別愁定定看着沈霏微,在以前,她聽過很多關于公主的睡前故事,直至見到沈霏微,公主這個詞在她心裏,才終于得到具象化。

“走啊。”沈霏微下巴一努。

走廊上有人壓低聲音說:“喂喂,你認識春崗的雲婷?聽說是她給你辦的入學申請。”

沈霏微往那邊瞟了一眼,不想多說,就坦坦蕩蕩地應了一聲。

“嗯啊。”

邊上再沒人吱聲,想必他們多少都聽說過,春崗有個叫雲婷的女人路子很野,她強就強在,人脈極廣,許多厲害人物都得敬着她。

沈霏微拉着阮別愁出校,低頭說:“以後你別來找我。”

“為什麽。”阮別愁問。

“人太雜,我不喜歡你到那去。”沈霏微直說。

阮別愁點了兩下頭,看着沈霏微問:“姐姐考得好嗎。”

“很簡單啊。”沈霏微眉一擡,嘴角挂着笑,露出點顯而易見的得意。

阮別愁的眼彎了一小下,笑得很短暫,好比昙花一現。

其實一天來回跑兩趟還挺累的,尤其路途還不算短。

林曳只是模樣看着嬌,實則一天下來也不露乏态,還正如她答應的那樣,車總能按時停在影樓和校門外,不會讓沈霏微和阮別愁多等。

是在當天傍晚回去後,沈霏微才聽到消息。

施遠駒死了。

這天傍晚,雲婷遲遲沒有回來,而舒以情也不提雲婷去了哪裏,沈霏微便尋思着,是該等飯還是做飯。

她是不會,但不妨礙她害怕舒以情下廚。

和廚藝相比,舒以情那過于陰郁的脾性,都顯得和藹可親許多。

也好在,琴良橋的學校沒有布置作業的習慣,向來靠學生自覺,所以在回去後,沈霏微和阮別愁把書包一放,就閑着沒事做了。

沈霏微鬥膽拉開冰箱門,尋思着有什麽菜可以拿來用用,接着就看見舒以情踏出了畫室門。

舒以情還拿着畫筆,顯然是聽見聲音才出來的,她瞥沈霏微一眼,問:“餓了?”

沈霏微看向阮別愁,小孩悶聲不響,她只好硬着頭皮點頭。

“忍忍,雲婷等會帶飯回來。”舒以情說。

沈霏微安心合上冰箱門,不過問雲婷的去處。

舒以情卻說:“她到金流去了。”

沈霏微一愣,如今聽到這兩字,酸楚還是會在胸膛下泛濫成災。

前面這十五年,她和金流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她的過往,就是由上城的一塊磚、一個面孔壘起來的。

她沒法做到若無其事。

不過沈霏微很快反應過來,舒以情從不說廢話,雲婷會去金流,部分原因或許在她。

果不其然。

“是施遠駒的事。”舒以情又說。

“啊?”沈霏微沒來由地慌了一下。

舒以情卻不再多說,提着畫筆回房去了。

飯桌邊上,阮別愁看了沈霏微一陣,拉開書包抽出習題本,聲音沒什麽起伏地說:“姐姐,教教我這個。”

沈霏微回神,過去掃了眼題目,很莫名其妙地盯起眼前的小孩。

阮別愁仰頭。

“你怎麽連這個都不會。”沈霏微沉沉嘆氣。

阮別愁的眼神太幹淨了,又很靜,有種死氣沉沉的呆板,似乎從來不會流轉。

如果是故意撒謊,總該有半分閃躲,但沈霏微盯了十來秒,還是找不到任何破綻。

沈霏微不得不給她講題,一邊尋思,這樣的小孩還有沒有救。

大約過了四十分鐘,雲婷終于到家,她的面色不算和緩,甚至還能窺見一絲凝重。

“婷姐。”沈霏微喊。

雲婷提着飯菜上樓,在沈霏微面前停步,她放下打包袋,轉而将亮着屏的手機放到桌上。

沈霏微不明所以。

“施遠駒死了。”雲婷微微俯身,雙臂往桌上一撐。

沈霏微聽到“死”這個字時,有一瞬極為茫然,嘴唇有點哆嗦地說:“怎麽會。”

不完全算害怕,惋惜之類的情緒也幾乎沒有,在被施遠駒扔到下城,繼而得知徐鳳靜這些年膽戰心驚的原因後,她早把施遠駒視作渣滓。

她只覺得有點荒唐。

她想,施遠駒不是有随身保镖麽?

“看。”雲婷劃拉手機屏幕。

緊跟着呈現出來的,不是照片,而是一個只有十來秒的視頻。

這俨然是在遮擋下拍出來的,可視範圍很窄,只依稀能看到昏暗的電梯井,和一個被擡出來的人影。

“上午的時候,騰駒大樓電梯失控,他墜亡了,只有他一個人。”雲婷繼而補充,“很湊巧,騰駒其他人都不在,全在翠珀大道團建。”

沈霏微僅憑視頻裏一閃而過的袖扣,确認了死者的身份。

雲婷将視頻重播了一遍,說:“是意外身亡,我從別人那拿到了大樓的監控,電梯看起來不像被人動過手腳,但你信嗎。”

沈霏微固然是不信的,電梯失事,那是多小的概率,且不說還是在騰駒的辦公大樓。

背後人的手段殘忍到不管不顧,無所不用其極,就算施遠駒有心規避,也沒能逃過。

再看一遍,沈霏微毛骨悚然,轉而又覺得不對勁,詫異問:“他的兩個保镖呢。”

“一個在停車場,一個告假了。”雲婷拿回手機,“現在還沒有足夠的證據,能證明他的保镖是可信的,同樣也不能證明,他們早被收買。”

沈霏微掌心冒汗,她很清楚,下一個或許就是她。

“沒必要怕,有我和十六在呢。”雲婷輕推沈霏微後背,像在給她莫大助力,“許多人忌憚十六,再怎麽也不敢不計後果地沖你下手。”

沈霏微也便沒那麽慌了。

“不過,我去上城的本意不是這個,這個視頻,是我在盯鄧天呈的時候,恰好收到的。”雲婷收手,臉上的凝重稍有松動,“一個好消息,鄧天呈不止一個手指掉了。”

“啊?”沈霏微又愣住。

“我有意打聽鄧天呈的消息,鄧天呈欠債太多,其中一位債主,以為我也在鄧天呈那吃過虧。”雲婷輕笑,“敵人的敵人,可不就是朋友麽,那個人問我有沒有主意,我說,那至少要先把鄧天呈釣出來,怎麽釣,自然是投其所好。”

“你……”沈霏微立刻看向雲婷幹淨的手,不敢想雲婷的手有沒有沾到血。

“不是我。”雲婷擡手,往沈霏微側頰戳去,“那個人去擺了個局,鄧天呈上鈎了,輸了好幾位數。”

說完,她比了個手勢。

十一位數。

沈霏微心驚。

“是他兒子,把他的手剁了。”雲婷轉身朝向畫室,“這其中也不知道是誰慫恿的,現在鄧天呈在醫院,手沒接回去,他背後的老板不願意出錢。”

舒以情聽見聲音,又從畫室出來了,她邊脫下圍兜,順手挂到了椅背上。

雲婷走得很近,二話不說就想攬舒以情的腰,差半步的時候,被舒以情不輕不重地踢了小腿。

沈霏微久久才從震撼中抽離,鄧天呈這手指掉的,完全是她想不到的掉法。

很意外,但又合乎情理。

鄧天呈的兒子的确該恨他,要不是鄧天呈到處欠債,他說不定還能過得舒坦些。

“晚上到彭挽舟那走一趟。”雲婷回頭說。

沈霏微應聲,額頭埋到桌上,輕輕吸了一口氣,好平複情緒。

耳朵離桌面很近,導致筆尖在書頁上沙沙劃過的聲音,變得異常清晰。

沈霏微側了一下頭,看到阮別愁還在寫題,寫得挺認真,似乎對旁人的談論漠不關心。

“會寫麽。”沈霏微問。

阮別愁好像思索了一下,才慢慢悠悠地搖頭。

看起來,她對信息的處理格外緩慢,很容易博取旁人的憐愛。

沈霏微只好幫着看題,讀完題又是一陣沉默,嘆氣說:“我不是教過麽。”

“忘記了。”小孩很坦白,讓人不忍心責備。

沈霏微把阮別愁手裏的筆掰過去,筆尾碰向對方耳廓,說:“我只教你最後一次,提起耳朵聽。”

頓了一下後,阮別愁的兩只手捏在耳朵上邊,确實将耳朵提起來了。

沈霏微愣住,随即在草稿紙上列起式子,分星劈兩地給這麻煩精講仔細了,她放下筆,說:“我還有哪裏沒講明白麽。”

“明白了。”阮別愁将草稿紙翻了一面,好像照貓畫虎那樣,把沈霏微剛才的式子原原本本地寫了下來。

很快,也很準。

沈霏微懷疑阮別愁根本不懂,只是一眼就背了下來,可這又很不合理。

如果記性真有這麽好,阮別愁剛才根本沒理由說忘記,除非是魚的記憶。

沈霏微姑且就當她是。

晚上的這頓飯,雲婷吃得格外不專心,要不是沈霏微彎腰撿掉在地上的米粒,壓根不會發現貓膩。

雲婷翹起一條腿晃悠,每晃一下,都恰好踢在舒以情的小腿上,踢得很輕。

飯前舒以情踢雲婷腿的那幕,沈霏微恰好看見,沈霏微不難猜到雲婷的本意。

她的臉驀地通紅,匆匆移開目光,不敢正眼看那私下親昵的兩人。

以前見到兩人諸如此類的舉動,她至多只覺得氣氛旖旎,如今知道實情,她毫不猶豫地認為是調情。

因為雲婷含笑,而舒以情也沒有收腿,只是輕飄飄地在雲婷膝上落下一掌。

啪。

阮別愁哪知道沈霏微為什麽紅臉,吃完飯還把掌心貼到沈霏微額頭上,說:“姐姐在發燒嗎。”

“沒有。”沈霏微兩只手捧住自己的臉,不給人看。

“消消食再走。”雲婷看向阮別愁,“十一也一起去。”

上次只帶沈霏微去露了臉,這次她肯定是要帶上阮別愁的。

阮別愁沒有異議,她上次本來就想跟着去。

夜色一至,兩大兩小同行穿過街巷,再次邁進沈霏微認定的危樓。

狹窄空間裏,一戶或許蝸居了不止十號人,牆磚并不隔音,各種聲音頻頻傳出,混在一起。

在一改髒亂的那層,雲婷停下腳步,像上次那樣叩開了一扇門。

屋裏的麻将局似乎剛散,桌面還很亂,其他三方已不見人影。

彭挽舟坐在桌邊抽煙,斑白的頭發梳得整整齊齊,不顯老态,反倒精神凜冽。

“彭姐,上次約定好的,我來兌現了。”雲婷坐到彭挽舟對面。

彭挽舟顧及孩子,立馬撚滅了煙,背往後一靠,說:“我收到消息了,你做的?”

“這麽殘忍的事,是我會去做的麽?”雲婷意味不明。

彭挽舟暢快地笑了兩聲,“他身邊的人太多了,我本來以為,沒人能傷得了他。”

“我也是這麽以為的。”雲婷說。

“知道跟在他身邊的,是哪一方勢力嗎。”彭挽舟問。

“我也想知道,可惜沒什麽線索。”雲婷眉梢微擡,“那些保镖是從各方接了傭金單才來的,拿錢辦事,其實不清楚背後雇他們的人是誰。”

“不過是個賭鬼,哪來的這麽大能耐,他身後怕是藏有秘密。”彭挽舟并不好奇,只是據實推測,畢竟鄧天呈的秘密,和她毫無瓜葛,“罷了,他那手從今往後應該是廢了。”

“彭姐,我要的東西,該給了。”雲婷伸手。

彭挽舟失笑,“少不了你的,我向來說到做到。”

說着,她起身往裏間走,在佛龛下的木櫃裏,取出了一只檔案袋。

雲婷拿到,反手便塞給沈霏微。

沈霏微抱在懷中,她看雲婷沒使眼色,也就沒有當面查看。

彭挽舟是講合約精神的,之前答應了雲婷的,當真一樣都不會少。她擺擺手說:“外面等一會,我去給你們拿額外的報酬。”

裏間還有別的門,看起來,這一層的許多房間都是連通的。

“有勞。”雲婷撘着沈霏微的肩轉身出去,當自家似的,還招呼兩個小孩坐下。

沈霏微坐在麻将桌邊,低聲問:“是回去再看嗎?”

“嗯,盡管放心,以彭姐的為人,裏面的東西不會少。”雲婷随手在牌桌上摸了一張背着的麻将,拇指一抹,“發財。”

翻過來還真是。

沈霏微上次沒摸出來,這次學着用指腹摩挲,隐約摸索到一點門道。

阮別愁看沈霏微摸,也跟着摸,只是她不聲不響,誰也不知道她心裏想的那個,和牌面對不對得上。

只舒以情環臂等待,還是一貫的陰郁。

片刻,彭挽舟拿着一只牛皮信封出來,上面還壓着個印有兔子圖案的紅包,說:“小的那個,給小妹的。”

雲婷拿給阮別愁,笑說:“跟彭姨道謝。”

“謝謝彭姨。”小孩規規矩矩地開口。

彭挽舟點頭,說:“今天來晚了,下回早點帶小孩過來,還能多讨幾個。”

雲婷掂量了一下手裏的牛皮信封,笑說:“這不是沒想到,你今天的場會散得這麽早麽。”

“別說了。”彭挽舟擺手,滿臉不悅,“林曳沒來,說是累着了,要早睡,另一個人來頂了位置,牌品不太好,人容易燥,一上頭就愛摔牌。”

“那是挺麻煩的。”雲婷看向舒以情,似是調侃,“下次讓十六來?”

彭挽舟多半也是忌憚舒以情的,動作不太明顯地頓了一下,摸出一根煙遞給雲婷,說:“怎麽好意思占十六的時間,打牌麽,這個不合适,就換另一個合适的。”

“說的也是。”雲婷沒接,看了舒以情一眼,說:“心領了。”

彭挽舟早看出這兩人之間的那點事,飽含興味地哼了一聲,“行,這次也兩清了,以後有事還會找你。”

“下次給彭姐開個友情價。”雲婷打趣。

彭挽舟含笑,手指在煙上點了兩下,以示同意。

“那我們回了?”雲婷起身。

“嗯,不送了。”彭挽舟自己點了煙。

沈霏微跟着起身,她一起,阮別愁也起。

這夜,沈霏微倒是走得比前一次自在了許多,只不過心裏仍是沉甸甸的,好像檔案袋那點重量被無限放大,壓得她心尖發麻。

出了樓道,沈霏微才說:“你不是說,我媽媽是你最後一任雇主。”

雲婷明白她的意思,慢悠悠說:“不騙你,确實是最後一任,你覺得其他人給的那點東西,能雇得動我?”

沈霏微可不敢說。

“我以前做的是賣命的活,傭金不低,不過還是現在好,相比之下,現在可安逸太多了。”雲婷眯眼感慨。

舒以情皺起眉,神色明顯不悅。

往常時候,雲婷再怎麽說笑,舒以情的神色也不會有太大變化。

沈霏微多看了舒以情兩眼,得出結論,雲婷沒說謊,她從前的工作的确需要賣命。

是見過大風大浪,也是在刀尖上經歷過生死一刻的人,所以雲婷如今所見再如何兇險,也能做到雲淡風輕。

沈霏微嫌那檔案袋勝似千斤重,幹脆手臂一擡,壓在阮別愁頭頂上。

阮別愁停了兩秒,又面不改色往前走,好像能做到有求必應。

回去後,沈霏微才在雲婷和舒以情的注視下,将檔案袋的繩緩緩解開。

她其實挺緊張的,這根繩每解開一圈,她就離真相更近一步。

正解着,一只手抓了她的衣擺,似乎同她一樣緊張。

是阮別愁。

沈霏微哪願意露怯,尤其在小孩隐約也怕着的情況下。她當即解得飛快,打開紙袋時沉了口氣,随之将裏面的資料一股腦抽出。

挺厚一沓,有照片,有簡單的過往史,竟然是……

海外一座監獄的囚犯名單。

“伊諾力。”舒以情念出聲,語氣裏透露出濃烈的陰冷。

沈霏微當即仰頭,看向站在一邊的雲婷。

在這瞬間,雲婷的神色也變了,“翻。”

沈霏微依次翻開,她雙眼掃過的每一張照片,都是外國人,而他們的監管時長,全在二十到二十五年不等,入獄時間,大部分在徐鳳靜代表施家購入洋煙的那一年。

“什麽意思?”沈霏微茫然無措,“這是媽媽車禍前在追的東西?”

“檔案袋是密封,包括我們,在打開前,根本不知道裏面是什麽。”雲婷目光銳利,“鳳靜既然會追,想必一定清楚原委。”

沈霏微怵怵點頭。

“還有一個需要留意的點。”雲婷豎起一根手指,“這東西必是從海外來的,誰帶來的,又是要給誰?”

電光火石之間,沈霏微抓到了些許頭緒,“還有第三個人?”

雲婷颔首,“想來,是有人特地給鳳靜帶過來的,只是中途被截了道。對方有意透露信息,大概率和我們要找的那個人有仇。”

逐漸明晰,沈霏微指尖帶顫,急求認同地看向雲婷,“這些全是外國人,如果我們要找的人在裏面,那是不是說明,他是貨主?”

“大概率是。”雲婷贊成地笑了,“或許東西到三明口的時候,他恰好出事,東西便被運輸方私自脫手了。”

可惜名單裏的罪犯,無一例外,都是因為私自售賣違法物品入獄。

看起來,許多人都有可能售賣那批來歷不明的煙。

雲婷看了良久,彎腰直視沈霏微,說了一聲“抱歉”。

沈霏微有點難過,她不想聽雲婷這麽說,但這一聲抱歉,其實也在她意料中。

沈霏微如鲠在喉,良久才惶惶地說:“怎麽才能找出他。”

“入獄,也可能是他自保的一種手段。”雲婷面色沉沉,“如果那個人真的在檔案之中,那想必監守已經出現松動,他能間接地接觸到任意一個人,但外面的人,誰也接觸不了他。”

這正是沈霏微憂心的。

假設真是如此,那她哪來的機會,她倒是不怕時時刻刻的提心吊膽,只怕背後黑手能永遠有自保的餘地。

在沈霏微翻到最後一頁資料的時候,雲婷忽然伸手抽走了。

舒以情湊過去看,用滲着寒意的聲音,念出那個名字,“埃蒙科夫。”

“這位是老熟人了。”雲婷哼笑。

沈霏微側耳去聽。

“早料到他好日子不長,幾年不見,竟然在這裏碰到了。”雲婷說。

“這是誰?”沈霏微不願放過任何可能性。

雲婷把資料還到沈霏微手裏,說:“以前海外某個地方的地頭蛇,我因為他差點沒命。”

沈霏微忙不疊看向雲婷。

“那次是十六救了我,我是活了,十六卻陷入危險。”雲婷冷笑,“其他的不能再聽了,十五。”

沈霏微頭皮發麻,當即閉嘴。

“這個人極陰險。”舒以情難得出聲評價。

“那一年入獄的人也太多了,這不就巧了。”雲婷彎腰,發梢掃在紙上,“誰是被拉去墊背的幌子,誰又在隐藏自己?”

舒以情連同着檔案袋,把東西全部拿走,“時間太久,不一定查得到。”

那零星因檔案袋生起的火苗,也随檔案袋熄滅。

沈霏微覺得希望應該不大,畢竟那地方不是她足下的土地,它隔了汪洋。

果不其然,後來舒以情一直沒能帶回來消息,真相甚至沒有浮出水面,又咕咚沒入海泥。

兩個月後。

在一個平平常常的周末,沈霏微正薅着阮別愁的頭發,一邊寫作文,餘光瞥見雲婷神色凝重地接了個電話。

沈霏微只瞄了一眼,手中薅得盡興。好端端一個小孩,平時營養沒少到哪去,不知道怎麽就頻頻長起白發,她總能在黑發中翻到那麽兩三根。

小孩無動于衷,也在寫作文,筆下的字跡有幾分像沈霏微,似乎是照着寫的。

“十一啊。”沈霏微喊習慣了。

尤其小孩自己也認可,還巴不得沈霏微只這麽喊,否則也不會在夜裏時,悄悄在沈霏微耳邊說:“姐姐,以前的名字就當成我們不能說的秘密,好不?只有我們兩個人知道的秘密。”

當時沈霏微還挺納悶,怎麽,雲婷和舒以情的記憶被挖走了,其他人也失憶了?

不過她還是答應了,她經歷過這個年紀,知道這個時期的小孩,總喜歡掰扯出一些不存在的秘密,來博取愛和親密。

她總覺得阮別愁像離群的幼獸,基于這一印象,她常會将阮別愁的細聲細語當成撒嬌,會覺得對方可憐,也會別別扭扭地答應請求。

書桌前,阮別愁的頭發被薅得很亂,顯得略微毛躁。

沈霏微不由得笑出聲,随便捋了兩下說:“頭發長了。”全不提白發的事。

她估摸阮別愁心裏還壓着事,年紀小又不懂疏解,所以年紀輕輕的,白頭發都長出來了。

“那。”阮別愁停頓了一下,“去剪嗎。”

沈霏微尋思着自己也很久沒修發尾了,就扭頭朝正在通話的雲婷打了個手勢,示意自己要帶十一出去。

出門不到百米就有家理發店,老板手藝應該還不錯,畢竟雲婷就是在這剪的。

沈霏微坐下就說自己要修發尾,阮別愁卻悶聲不響,好像沒有主意。她歪頭打量阮別愁好一陣,在腦海裏搜羅适合對方的發型,說:“給她剪個妹妹頭?”

老板撩起阮別愁的頭發撥弄了兩下,看着鏡子裏還顯稚嫩的女孩說:“剪個一刀切吧,和這臉蛋更搭,很酷。”

阮別愁不吭聲,就單看着沈霏微。

沈霏微想不明白,老板怎麽能在這麻煩精的臉上,看出酷這個字。

不過一刀切還是剪了,切得夠平夠齊,跟鐮刀砍下去的一樣,只是落在沈霏微眼裏,還是酷不起來。

阮別愁根本不追求什麽酷不酷,只要沈霏微點個頭,她就把圍布揭了。

大概因為十一臉上還未脫稚氣,切平且厚重的發尾又增添了不少鈍感,使她整個人看起來,有種裝模作樣的拽。

多看兩眼,沈霏微哧地笑了。

沈霏微付了錢,走出店門時似乎就看順眼了,瞅了阮別愁好幾次。

不拽了,又乖又呆。

“不好嗎。”阮別愁低下頭撥弄劉海。

沈霏微拿開她的手,不給她撥亂,笑說:“挺好的呀,以後就保持這樣吧。”

不過是更了個名,裏子是一點也沒變。

阮別愁偶爾沒有情緒的時候,眼黑沉沉的,會有少許怵人,偏目光一集中,又變得懵懂澈亮。

眼底的死寂,也就成了寧靜。

“聽姐姐的。”阮別愁說。

“回去了,十一。”沈霏微下颌微擡,修得很漂亮的頭發在身後甩着。

回去的這百米路,兩人走得格外慢,是因為沈霏微一邊在掂量時間,省得回去的時候,雲婷的電話還沒打完。

所幸到家後,雲婷挂斷電話已經有一陣。

舒以情沒在畫室裏,而是姿态很舒展地坐在客廳,她頭發披散,原來用來盤頭發的畫筆,被她撘在手指間轉。

看到沈霏微和十一回來,雲婷才說:“鄧天呈死了。”

這是繼施遠駒後,沈霏微聽到的第二個死字,只是比起施遠駒,鄧天呈的死更令她意外。

鄧天呈身邊的保镖,那可是從未少過,他背後的人似乎巴不得他長命百歲,他就好比一坨朽木,明明病入膏肓,還要被人強灌生機,茍延殘喘。

“怎麽死的?”沈霏微怔愣。

“這個倒不能怪別人,他是半夜猝死的。”雲婷淡哂,“不過他死之後,平時跟在他身邊的保镖都散了,我找人追蹤他們的去向,發現了有意思的事。”

沈霏微巴巴看她。

雲婷朝舒以情伸手,一副讨要東西的模樣,态度一下就柔了下來,只是噙在眉眼間的笑意裏,摻了幾分打趣。

舒以情從口袋取出煙盒和打火機,卻不給雲婷,而是疊放着擱在桌角上。

雲婷只能收手,慢聲說:“有兩個挺機靈,通過當時注銷了身份的委托人,查到了背後的實際老板。兩人大概是嫌尾款給少了,從金流直飛A國,出機場後直接到一處住宅區堵人。

“原來他們要堵的人叫韋實良,原名韋左,以前是做船舶運輸的,十五年前,他因故把手頭上的活托給了親弟韋右,一托就是大半年。

“韋右死活愛顯擺,讓裏外的人都以為,他才是家業的實際擁有者。他品行差,貪錢,半年裏吃了幾個黑單,順勢還收買了做賬的鄧天呈。”

“當年的煙,是不是就在黑單裏面?”沈霏微靈光乍現。

“多半是。”雲婷點頭,“黑單的事,韋左氣歸氣,實際沒太記恨。後來韋右出意外死了,他才意識到,當時的黑單問題很大,幹脆轉行改名遠走A國,還讓鄧天呈把嘴死死堵上。

“當年跟他的那群弟兄,就剩鄧天呈還在。鄧天呈背刺他的事,他未必忘得了,只是他沒那個手段,殺不了,就只能捧着。

“他不想跟韋右落到同一個下場,就把鄧天呈捧在手心,生怕他化成水後,當年的細節會随之外流,從而被人知道,他在其中其實也有受益,這也是他當年沒有記恨韋右和鄧天呈的原因。”

舒以情轉動畫筆的手一頓,給雲婷倒了杯水。

雲婷喝一口,繼續說:“韋左怕得要死,還不聰明,實際上那個人根本沒動他的心思,否則早下手了。”

“所以他。”沈霏微目光炯炯,“知道那個人是誰嗎?”

“多半只有韋右知道,但韋右已經死了。”雲婷說,“鄧天呈不跟船,只是個遠程做賬的,知道的也不多,他在韋左那甚至沒挂過名,接的活也過于零散,不怪我們現在才知道他和三明口貨船的關聯。”

又斷了線索,如同疾行的車倏然熄火。

已經經歷過同樣的失落,再次得知調查碰壁,沈霏微也便沒有那麽難過了。

“再看看吧。”雲婷說。

好在沈霏微沒有氣餒,她想,那就等吧,等到那個人出獄,有更多更明顯的行動,等對方殺到她的面前。

五年也好,十年也好。

她會做足準備,像銅牆鐵壁鐵壁那樣迎接對方的殺意。

她要像雲婷和舒以情,不當溫室的花,要做野火裏肆意搖曳的草。

只是,想歸想,真做起來,其實沈霏微還是免不了有幾分怠慢。

每每早起,她還是會用腳背去踢阮別愁的後腰,催着對方先去洗漱。

而在那天過後,阮別愁黏得更緊了。她在情緒表達上,始終像感官失調,卻偏偏能準确無誤地感受到沈霏微的情緒變化,總能在最恰到好處的時候,去牽沈霏微的手。

兩人早出晚歸,起初晨跑時,阮別愁還總會落後沈霏微一截,後來逐漸追上,已能和沈霏微并肩。

也正是在晨跑過程中,沈霏微發現,當初她去買退燒藥的店鋪,終于被勒令關門了,老板因為銷售不合規藥品被捕。

後來的日子,每天都過得很相似,傍晚從琴良橋回來,兩人坐下不到半個小時,又得往北市走。

在訓練場裏,沈霏微選了雲婷,阮別愁随後擇了舒以情,各自跟一個老師。各類搏鬥術從零開始學,學得差不多了,雲婷和舒以情才教給她們冷兵器。

期間還算安穩,除去練習時的磕碰,兩人幾乎沒有受到過外來傷害。

在雲婷和舒以情的照料下,沈霏微和阮別愁抽條很快,尤其阮別愁,她畫在牆上的刻度,在初中時就已能和沈霏微齊高。

沈霏微挺不服的,可實在沒有辦法,但她更想不通的是,阮別愁這魚腦記憶、教過就忘的人,竟能在初中跳過一級。

所以在沈十五以最高分考進橋高的第三年,阮十一也考了進去。

還是太黏人了,沈霏微偶爾會這麽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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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睺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決定離婚,過自己的神仙日子去!
    --------------------------------------------------------------------------------
    【欲求不滿魔祖cp高嶺之花道祖,婚後的甜寵生活。】
    PS:主角顏值高,力量強,不在洪荒抱大腿也是一個蘇到頂的人物。
    內容标簽: 強強 穿越時空 洪荒 生子
    搜索關鍵字:主角:羅睺(魔祖) ┃ 配角:鴻鈞(道祖) ┃ 其它:洪荒神話,聖人,巫妖,三清

    耽美 已完結 103.0萬字
  14. 嬌癡美人在BE劇本[快穿]

    嬌癡美人在BE劇本[快穿]

    文案:(求收藏同系列預收文《鹹魚系炮灰美人[快穿]》)
    左棠是個皮相上很有迷惑性的大美人。
    20周歲生日當天慘死的他被BE轉HE快穿系統綁定,只有積累夠積分,他才有機會“活着”去見親爹和未婚夫。
    左棠看完了手頭的BE線劇本後,嘤嘤嘤地哭了。
    系統在完成對左棠的綜合掃描後,也嘤嘤哭了。
    左棠,智商:70/200;情商:70/200;體力:70/200;美貌:???
    系統檢測數據采取的是200分制,左棠的各項數值再少一分,就能納入智能低下、情商堪憂、體能廢渣的行列了。
    最讓系統忍不住悲傷的是,它再一次帶着它的新宿主一輪游結束,它也會被快穿總局報銷。
    在系統真情實感地哭泣時,左棠已經瞄到了不一樣的東西。
    “那不是我老公嗎?”
    系統(震驚),“你不是剛看完故事線嗎?那是反派!超級大反派!你們一家子就是在他手裏走向悲劇的!”
    系統(爾康手):不要啊!
    左棠一蹦一蹦地上前了,“老公,抱抱~”
    快穿世界:
    世界一:年代文裏老實木讷、過勞死的長兄vs知青(√)
    世界二:末世文裏冒名頂替被發現、命送喪屍口的小市民vs博士(√)
    世界三:星際文裏背鍋、遣送監獄星慘死的小王子vs星盜(√)
    世界四:總裁文裏被“天降”搶走竹馬和腎的真少爺vs首富(√)
    世界五:千年鬼王vs禦鬼師(√)
    世界六:修仙文裏忍辱負重三十年為救同門自爆而死的小師弟vs魔尊(√)
    世界七:病弱小夫郎vs皇帝(√)
    (以下不一定按順序)
    世界八:殘疾富豪混血小叔vs養弟(√)
    世界九:遠古吸血鬼vs教皇(√)
    世界十:ABO世界破産貴族vs元帥(√)
    世界十一:廢土微克世界拾荒者vs詭怪(√)
    世界十二:深海小人魚vs飼養員(√)
    世界十三:校園文學渣vs學神(√)
    世界十四:替嫁王妃vs病王爺(√)
    PS0:本書原名《笨蛋美人在BE線劇本[快穿]》
    PS1:1v1,攻是一個人。(攻在遇到受之前,作為劇情裏的相關人,有完整的背景經歷。遇到受之後的才是真正的攻。受不了攻任何一點情感經歷的慎入!莫入!)
    PS2:受的智商如文名,笨蛋受,弱受,甜糕受,美人受。(具體說明第一章作話,請一定一定一定看完。)
    PS3:無文筆,無邏輯,無腦甜。
    PS4:如果不能接受設定、文筆等所有你不喜歡的,請不用留言告知,直接點X,不影響其他讀者的閱讀體驗和作者碼字心情~萬分感謝!
    PS5:評論區已關閉,介意者慎入。(主要是角色人設問題和作者心理脆弱,無關其他)
    已有完結文:《豪門寵婚【重生】》、《魔君寵夫日常》、《秀恩愛系統【末世】》等文在作者專欄。
    【求收藏預收文《鹹魚系炮灰美人[快穿]》啦】
    文案:
    過勞死在禦案上的司旭,被快穿系統選中進入大千世界,成為英年早逝的炮灰們。
    主線任務一:壽終正寝。
    主線任務二:拯救究極黑化、心理扭曲、意圖毀滅世界的反派們。
    司旭:“不拯救會影響朕睡覺嗎?”(鹹魚癱.jpg)
    系統770:“???”(系統選中的勞模皇帝哪裏去了!!!)
    日常睡眠質量堪憂的司旭在容貌俏似原世界皇後的反派身邊睡一個好覺。
    反派:“我要黑化,我要毀滅世界,我要……”
    司旭:“閉嘴!抱朕。”(昏昏欲睡.jpg)
    反派乖乖照做并超額完成了要求,他真的“睡”了司旭。(乖巧.jpg)(黑化值已清零.jpg)
    內容标簽:甜文快穿逆襲輕松炮灰
    搜索關鍵字:主角:左棠┃配角:┃其它:求收藏預收文《鹹魚系炮灰美人[快穿]》
    一句話簡介:笨蛋美人,在線“躺”贏。
    立意:智商不夠,真心來湊。熱愛生活,不負生命。

    耽美 已完結 146.3萬字
  15. 盡道清歌世無雙

    盡道清歌世無雙

    沉迷于修煉?楚绫歌表示根本沒有此事!天下風雲争霸,又與我何幹?
    有些姑娘表面上看起來一派淡然之色,其實肩帶滑下來心中慌得很....
    初遇陸寒溪,楚绫歌心中萬般無奈,惹到冰山該怎麽辦?還能怎麽辦呢?還不是只有笑着活下去!
    楚绫歌:“長得美就可以為所欲為?你再打我可要還手了!”
    陸寒溪:“從未見過像你這般無賴的女子!”
    數年之後,陸寒溪遭劫,楚绫歌燃燒神魂,為其擋下萬千魔炎。
    陸寒溪淚光盈眸:“傻瓜,值得嗎?”
    楚绫歌仰面而笑:“為你,便值得!”
    修行路漫漫,美人自然是如雲的,搞NP是不可能搞NP的,希望這本新文,能得到大家的喜歡!
    ----------------
    內容标簽: 情有獨鐘 歡喜冤家 爽文 東方玄幻
    搜索關鍵字:主角:楚绫歌,陸寒溪 ┃ 配角:傾挽雲,月孤倚,何湘君等等 ┃ 其它:
    一句話簡介:攜美修行打怪耍無賴
    立意:我命由我不由天

    耽美 已完結 126.0萬字
  16. 那個渣攻不愛你[快穿]

    那個渣攻不愛你[快穿]

    文案:【放放我的預收:主受校園穿書《喜歡病弱小狗也是人之常情》主攻生子《小皇帝懷了本王的崽》】
    【推推朋友的完結古言甜文:《如意探花娘》by修多羅藏】
    快穿(穿得不是很快),主攻,攻寵受,在第一章補上了閱讀指南~
    【已完結】
    程衍是個炮灰自救系統,他的任務就是穿越一個個世界,幫助那些可憐的炮灰改變人生。
    他總是遇到一個小可憐,小可憐每次都和人渣糾纏不休。這個心盲眼瞎的小笨蛋,總是傻傻為人渣付出一切,到頭才知道自己遇上薄情郎。
    要不是有他程衍幫助,這個小笨蛋每次輪回都不得善終。幫着幫着,程衍感覺自己對他的情感發生了變化……
    小笨蛋:你幫助我,我需要付出什麽代價呢?
    程·說謊不打草稿·衍:給我親一下就好。
    皮一下很開心攻×乖巧直球受
    感情線為主(大概是),無虐,甜(确實是)
    小程是攻小楚是受,不逆,高舉1v1大旗,每個世界都是HE
    第一個世界:神醫和傻子小郡王(已完成)
    第二個世界:纨绔公子和窮書生(已完成)
    第三個世界:“柔弱”巫醫和傲嬌豹子(已完成)
    第四個世界:現代狗血《人魚愛情故事》(誤)(已完成)
    第五個世界:非典型AA戀(已完成)
    第六個世界:現代靈異|天師×厲鬼(已完成)
    第七個世界:修真師徒年上(已完成)
    第八個世界:末日重生(已完成)
    內容标簽:情有獨鐘打臉甜文快穿輕松
    程衍楚望炮灰渣攻們
    一句話簡介:但我愛你。|主攻甜文
    立意:簡單的愛情故事

    耽美 已完結 99.0萬字
  17. 我就看看不碰你[快穿]

    我就看看不碰你[快穿]

    嘴甜人可愛的津韶是位非常勤奮優秀的劇情維護師,然而并沒有系統願意和他搭檔,于是他只能閑職在家打游戲。
    直到有一天,一位系統小可愛找上門來。
    系統:你好,我是職業炮灰系統,不帶逆襲打臉的那種。
    津韶【擺手】:走開,不要打擾我玩游戲。
    系統:我可以讓你近距離觀看各種盛世美顏,不過你只能看看,不能做出超出炮灰範圍之外的舉動。
    津韶【拍胸脯】:沒問題!做炮灰,我是專業的!請務必讓我成為你的宿主。
    N個世界後,津韶和盛世美顏在一起了。
    系統:我想辭職。
    表冷漠內心豐富小劇場攻X顏控晚期演技爆表可愛受

    耽美 已完結 44.4萬字
  18. 随身帶着簽到系統

    随身帶着簽到系統

    都說:天塌下來有個子高的頂着。莫如之深以為然,不安之世,努力尋找遮風避雨的屋檐。
    直到某天,他擡頭四顧,身周已然無人,垂目,卻發現盡在腳下仰望着他。
    不知何時,莫如之竟然成了世間最高的那個人。

    內容标簽: 幻想空間 重生 系統 異想天開
    搜索關鍵字:主角:莫如之 ┃ 配角: ┃ 其它:

    耽美 已完結 144.0萬字
  19. 風華當歌

    風華當歌

    莫名穿越到玄幻大陸,段亦岚一臉懵逼,修什麽煉!讓我去死!
    直到遇見魔宮聖女曲流莺,人生目标變為:搞垮魔宮,迎娶聖女
    戰陰屍、滅神獸、搶花魁、劫軍營..段亦岚一樣不落都幹了,貪財好色的誤會傳遍大陸,連她本人聽完也是瑟瑟發抖,感覺威嚴被掏空
    寵妻寵得沒羞沒臊,曲流莺,我叫你一聲媳婦,你敢答應嗎!
    ---------
    有個圍脖:閑亭落筆
    內容标簽: 情有獨鐘 歡喜冤家 爽文 東方玄幻
    搜索關鍵字:主角:段亦岚,曲流莺 ┃ 配角:靈汐,冷痕,冷霜華,煙夢寒,青鸾,單蟬衣 ┃ 其它:

    耽美 已完結 143.0萬字
  20. 過時不候[無限流]

    過時不候[無限流]

    開在午夜的地鐵,看不清前路的站臺,苛刻無理的安檢,便宜送上門的車票,以及出站後能夠得到的豐厚獎勵……
    趙淺候車時,數了數1、2、3號線錯綜複雜的停靠站點,忽然決定轉身回家
    售票員:……
    安檢處:……
    導游:……
    地鐵經理:……祖宗,您再考慮一下?這趟車不但刺激到心髒停跳,還會附送真愛哦
    于是趙淺一下車,就遇到了這輩子最糟心的真愛——傅忘生。
    作為系統贈品的傅忘生拳打小鬼,腳踹變态,嘴上也沒閑着。
    傅忘生:親愛的,我怕
    趙淺面無表情:好巧啊,我也是
    當衆表演老夫老妻式相(盼)敬(你)如(先)賓(死)
    1.攻跟受是瘋子配狂徒,天作之合,真相愛
    2.兩位大佬分則剛,合則慫
    3.全員真有病預警
    風流倜傥騷話連篇攻×高冷陰郁受,年下,無限流
    內容标簽: 強強 年下 天作之合 無限流
    搜索關鍵字:主角:趙淺、傅忘生 ┃ 配角: ┃ 其它:
    一句話簡介:愛情/事故
    立意:人要有抗争精神

    耽美 已完結 71.9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