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章
第 47 章
裴峥在等待行李的間隙給伯父打了電話,說他剛落地。
其實應該先給裴讓打電話,但裴峥莫名地心裏發怵,想着到地方見面了再說。
“哦,那你給小讓打電話了嗎?”伯父應了聲,忽而敏銳地話鋒一轉。
“你轉告他一聲就行。”裴峥心虛道,“反正我很快就到了。”
“啧啧。”伯父笑他,“這是做了什麽虧心事兒啊?”
“我坦蕩得很。”裴峥回答得急,差點咬着自己舌頭,他看到了傳送帶上自己的箱子,“不跟你說了,我拿行李。”
“一邊拿一邊聽我說。”伯父卻不挂電話,“小讓那孩子,跟裴家沒有血緣關系吧。”
裴峥正把自己的箱子從傳送帶上拎下來,聞言差點一脫力,被箱子拽了個踉跄:“你聽誰說的?”
“猜測。”伯父一本正經道,“老太太都說,小讓沒半點像你爹。”
“他跟他媽媽長得像。”裴峥含糊其辭,他拉長拉杆,平穩地拖着箱子往外走。
“那你怎麽會跟他保持不正當的關系?”伯父犀利發問。
裴峥磨一磨後槽牙:“你這一天也真是閑的。”
“是啊,我都已經半退休了,”伯父吊兒郎當道,帶着一絲不懷好意,“可不得給自己找點樂子。”
“不過話說回來,你默認跟小讓有不正當關系了?”
嘶,奸滑的老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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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峥為避免自己把牙齒咬碎:“我挂了。”
他按下挂斷鍵,伯父又打過來幾次,他置之不理。
本來跟裴讓失約就已經夠讓他煩的了,伯父還跑過來說些有的沒的,如果到時候見到裴讓,裴讓還給他甩臉子,裴峥想他大概真的會瘋到爆炸——他又不是有意失約的。
這話說得很像在推卸責任,好吧,他就是在推卸責任。
之前還想着裴讓跟他發發脾氣,他也可以忍受,但當真的要趕到人面前時,裴峥很不争氣地犯慫了。
心慌意亂到出租車師傅問他去哪裏,他都魂不守舍地沒聽見,喊了好幾遍才回過神,說了裴讓所在的旅館。
裴峥在出租上坐定,又摸索出手機,忽略掉來自伯父的一連串未接來電,找到通訊簿上裴讓的名字。
指尖在屏幕上劃過來劃過去,到底沒有點進去——等見面了再說吧。
*
裴峥快到的消息是伯父轉達的,裴讓聽完道了聲謝,沒說別的。
他開始忙忙碌碌地收拾自己的行李,其實沒什麽好收拾,東西不多且今天還要在這邊住,只是忙忙碌碌給自己找事情做,為了轉移心裏的煩躁和慌亂。
反正見到裴峥一定要冷靜到漠然的程度,裴讓不能再擺出小孩子脾氣,這叫輸人不輸陣,而且他也沒有臉再繼續丢下去。
忍一忍吧,忍一忍,裴峥無所謂的話他也不能給裴峥一拳;如果裴峥有所謂的話……他也不能表現得很沒脾氣。
平常心,平常心,平常心!
裴讓折疊衣服的手沒輕沒重,撕拉一下,把自己的短袖T恤撕成了兩半。
得,換洗的衣服少了一件。
裴讓心煩意亂地把這倆破布片子丢垃圾桶,扭頭看見自己敞開的行李箱子,心裏的煩躁達到了頂峰,他幹脆将那箱子一鎖,踢到角落裏不管不顧。
而腦子裏只剩一個念頭,就是把裴峥狠狠揍一頓。
他管裴峥發不發飙,發飙的裴峥他也照樣揍,看他們誰揍得過誰,反正他年齡小個頭高,總輪不着他吃虧。
裴讓深呼吸,以壓制住滿肚子的怒氣,他注意着時間,計算着裴峥大概還有半個小時到達。
他還是忍不住提前下了樓,就在大堂的沙發上坐着,沙發有些矮,他別扭地蜷了蜷身子。
但目光仍然盯着門口,一動不動。
期間,前臺的小姐姐走過來問他是否需要幫助。
他口語不算好,冷冰冰地道了感謝,然後說不用。
明顯把小姐姐吓着了,人轉身走回去的時候還打了個趔趄。
裴讓對此很抱歉,但他現在也沒有說對不起的心情,直勾勾地盯着人來人往的旅館門口,似乎在蹲守犯罪嫌疑人似的。
進進出出的人不算多也不算少,但一個個的,都不是裴峥。
也許裴峥路上堵車呢,會晚些到。
裴讓悻悻地想,忽然覺得自己這行為有些搞笑,等着一個左等不來又等也不來的人,心髒砰砰跳着名為期許的情緒,哪怕失落反複地翻湧上來,也很快被期許的激動壓制下去。
他覺得自己快在旅館大門邊風化成一塊化石,在數完經過眼前的第三十二人後,他眼前晃了一晃,便聽見滑輪滾地的摩擦聲,來者穿着主色調為淺綠的花裏胡哨裝,短袖外套搭白色背心,短褲只及膝蓋,再搭配上墨鏡和人字拖,整個人的氣質要多沙灘有多沙灘,要多夏天有多夏天。
如果不是他腦後紮着一個防僞标識般的小啾,裴讓都差點認不出來眼前此人是他衣着端莊的親哥裴峥。
原本一肚子的怨氣在打量完裴峥這身打扮後,化為了特別不客氣的嘲笑聲:“怎麽穿這一身過來了?”
他站起身來,輕車熟路地接過裴峥拖着的半人高的大箱子。
“下了出租覺得熱,找地方換身涼快的打扮。”裴峥輕描淡寫道,墨鏡并沒有取下,“你這打扮也沒比我好多少,土氣高中生。”
他們熟稔地順着話茬插科打诨起來,裴讓以為自己順勢就将裴峥失約的事情翻了篇,“在這兒住一晚上,明天去北歐?”
裴讓拖着箱子走在前面引路,裴峥跟在他身後,嗓音有些疲憊,也有點松了口氣的意味:
“嗯,滑雪場我預訂好了。”
他們停在了電梯前,裴峥沒控制好距離,撞了下裴讓的脊背。
“跟我擠一晚上,是不是有點委屈你?”裴讓佯裝不在意。
“再開間房也沒必要,咱倆誰跟誰。”裴峥慢慢地挪到裴讓身邊站着,墨鏡擋着眼睛,看不清他在想什麽。
好一會兒,他們沉默着,電梯數字閃爍,直到變為1,“咚”地一下電梯門開。
“待會兒要去沙灘上走走麽?”裴峥開了口,他們前後進了電梯,裴讓擡手摁了按鈕。
“你坐了這麽長時間飛機,還有體力閑逛?”裴讓問,只用餘光掃着裴峥的側臉。
“旅游也不能光睡覺吧。”裴峥說,嘴角勉強勾起。
“睡呗,我也樂意睡。”裴讓說,“晚上起來跟伯父嚴叔聚個餐,這一天就打發過去了。”
裴峥正要說些什麽,電梯門開,他們到達自己房間所在的樓層。
裴讓依舊拖着箱子在前邊走,裴峥跟着,他們又陷入了詭異的沉默裏。
刷了房卡進門,裴讓徑直把裴峥的箱子拎到自己放箱子的角落,裴峥後腳進門,帶上了門。
雖然是單人間,但房間很寬敞,光床都是3*3的面積,裴讓一米九的個子躺上面,能半夜翻來覆去地攤煎餅,活動量大到像是環游了世界一圈。
另外房間帶陽臺,而陽臺正對着海面,裴讓關上了陽臺門,沒出去看過。
可能裴峥會去看看,他杵那兒站着也沒啥事做。
沒啥事做的裴峥杵那兒發現了垃圾桶裏的碎成兩半的衣服。
“你這衣服……質量還蠻不好的啊。”裴峥讪笑道,難得說話打磕巴。
裴讓扭臉看過去,“你這衣服質量看起來也沒有很好。”
他上前兩步,奪走裴峥鼻梁上的墨鏡,“去洗個澡吧,洗了澡再睡,你又有黑眼圈了。”
裴讓看見了裴峥眼裏的躲閃,知曉他心虛得很,但裴讓偏偏起了壞心思,不特意提起失約那茬,也沒有放過裴峥的意思。
“如果有需要,我還可以陪你做點兒睡前活動。”
他順手将墨鏡丢到桌面上,與裴峥又逼近了幾分。
“裴讓……”裴峥失神的片刻裏,他攥住了裴峥的手腕。
*
被抵到牆上桎梏住雙手的場景再次重現于裴峥身上,這一次他竟也提不起勁兒去反抗裴讓,由着他如狼似虎地咬住唇瓣,在裴峥唇齒間攻城掠地,奪取着裴峥肺裏的氧氣。
反正在他窒息前,裴讓一定先窒息。
小兔崽子還是那麽沒有章法,全憑本能驅使。
這時裴讓一手将他雙手扣住,另一只手掐過他的腰,大腿頂過他跨間,再加上高出他一個頭的身量,完全一副捕獵者囚.禁獵物的姿态。
裴峥掙紮不過,又理虧在先,決定忍過這一茬再做打算。
奈何裴讓意識到自己深吻的技巧短板,沒一會兒面紅耳赤地喘息着,放棄再繼續撕咬裴峥,與此同時身體的動作配合得很到位,裴峥只喘氣的功夫,就把他攔腰抱了起來,轉身緊走兩步,扔進了早放滿冷水的浴缸。
浴缸還有些深,裴峥撲騰了兩下,摸到了浴缸壁,好不容易坐了起來。
裴讓沒了動作,就居高臨下地俯視着狼狽的落湯雞裴峥,而後低頭彎腰在浴缸裏摸索到水閘的位置,将冷水放掉,打開了花灑。
裴峥掃到了他眼裏的郁悶和無奈,但他沒有再繼續折騰裴峥,而是沒事人那樣起身,像沒事人那般離開了浴室。
其實應該趁剛剛那個瞬間道歉,裴峥仰面接受着花灑降下來的熱雨心裏想着,或者再往前去,等電梯的沉默裏,他有很多機會道歉,甚至還可以為自己遲到的理由添幾分可憐的意味。
本來就是一件小事,本來就可以安穩地翻過篇。
為何又鬧成這樣?
裴峥抿了抿自己破皮的嘴唇,有一點血腥的甜味。
待會兒去道個歉吧,他想,原本心裏的煩躁在見到裴讓的那一刻起,就被愧疚牢牢壓制住了。
小兔崽子看起來是提前坐在大堂裏等他,他都沒來得及給人打個電話說,他已經到達。
裴讓就蜷縮在那矮沙發上,眼睛凝望着門口來來往往的人,像一只等候主人的大型犬,而在看到裴峥的那一刻,才安心地站起身迎上前。
乖狗狗應該得到稱贊,以及主人真誠的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