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章
第 48 章
裴讓覺得他已經冷靜下來了,大概是因為他悲哀地意識到他沒辦法從裴峥那裏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不管裴峥道歉還是不道歉,他都不會滿意。問題的關鍵就不在這裏,而在于裴讓計較着林守一的存在,計較着林守一在裴峥心裏的位置。
罷了,洩憤式地把裴峥扔進浴缸後,裴讓感覺自己氣也消了不少,反正看裴峥那副狼狽的樣子他心裏就痛快。
不過他到底沒心狠下去,還動手幫裴峥換了熱水,走出浴室才發現自己也被濺了一身水,而且因方才的激烈運動後背汗濕了一片——待會兒他也去沖個澡好了。
等待的間隙,他不甘心地滑動手機屏幕,找到之前保存的裴峥的舊照,狠戳了兩下到底沒舍得删除。
之後跑路換掉手機卡,還得把這照片轉過去,裴讓甚至沒出息地想。
那邊浴室門傳來響動,裴峥披着浴袍濕漉漉地走出來,裴讓忙不疊将手機鎖屏放好,在裴峥開口說什麽之前,表情漠然地進了浴室。
他沖澡比泡澡更快,出來的時候裴峥坐在床沿吹頭發。
“你這頭發不剪剪麽?”裴讓多事地問了句,若無其事地坐到了裴峥旁邊。
“長了就紮起來,也不妨事。”裴峥垂頭,似乎為了使頭發吹得更均勻。
他避開裴讓的視線,卻毫無防備地露出白淨的脖頸,似乎裴讓發瘋咬上去,他也不會躲避。
畢竟剛剛裴讓這麽對待他,他都一句話沒說。
是下定決心要道歉了麽?裴讓琢磨着,面上不動聲色:“我幫你,正好我也要吹。”
他輕易地從裴峥手裏奪過吹風筒,順勢扶上裴峥肩膀,裴峥躲了一下,沒躲過。
“我記得你以前也留過長頭發。”裴讓漫不經心地說,“那時候紮成了馬尾。”
“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裴峥緩緩接過話茬,“那會兒你都沒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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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五歲那年,要搬出老宅子的時候,我們第一次見面。”裴讓陷入了回應,将吹風筒的風檔調得更柔和了些,“我當時年紀小,認為長頭發的是女生,見你第一眼時還差點喊你姐姐。”
“喊是可以喊,我那會兒脾氣好。”裴峥半真不假道。
裴讓将他亂飛發絲攏到掌心細細地烘幹,“別人會相信,我沒法信。”
“小混蛋。”裴峥佯裝嗔怪,終于擡眼對上裴讓的視線,裴讓看清他猶豫地抿嘴,以及最後下定決心般湊上前,與裴讓鼻尖點鼻尖。
“很抱歉,我來遲了。”
他話音輕輕,呼出的熱氣掃過裴讓嘴唇,裴讓該識趣點湊過去,給予他還有咬痕的嘴唇一個輕吻。
裴讓沒動,保持着吹頭發的姿勢:“這也不是什麽大事。”
他終于自然地裝出了寬宏大量。
裴峥吻了上來,過于猝不及防,吓得裴讓把吹風筒都丢掉,還好即是地關掉,噪音消失,裴峥摸進他浴袍裏摟過他的腰,舌頭也撬開了他牙關。
卑鄙狡猾的成年人,裴讓想。
他大約半個月後成年,所以他也會變得卑鄙狡猾嗎?
裴讓無法預測,他短暫地陷入這個纏綿的吻編織出的溫柔鄉,裴峥柔軟的發絲拂過他面頰,而夕陽的餘晖盛滿了整間屋子。
他稍稍地沉溺片刻,不是他的罪過。
“那就是說,你原諒我了?”換氣的間隙,裴峥急切而期待地詢問,嘴唇仿佛塗上蜂蜜般甘甜。
裴讓略略地點了頭,他沒有做過多的回答,只想着繼續依靠親吻緩解他呼之欲出的另一種欲望:他絕不要服輸,絕不要投降。
因為他抑制不住的心跳聲告訴他,他愛裴峥,但這件事情不能讓裴峥知道。
*
裴峥總算是松了一口氣:小孩子果然好哄,稍稍服個軟便啥事兒都沒有了。
他心情頗好地摟着裴讓小睡了一覺,晚上跟伯父嚴叔聚餐,都沒有再針對伯父。
裴讓不太願意在旁人面前跟他顯得異常親近,他也沒有暴露私下關系的癖好,倆人規規矩矩地并排坐在長桌子的左側,中間幾乎隔了兩把椅子的距離。
哪怕伯父調侃他二人兄友弟恭,他們都沒人出聲反駁,昧着良心應下了這評價。
嚴叔聽不下去伯父的調侃,出言詢問他們要在北歐玩多久,順勢轉移了話題。
反正聊些有的沒的就好,不給伯父繼續八卦的機會,以及不給伯父趁亂提一嘴林守一情況的機會。
這老賊難纏得很,裴峥并不想難得這樣的聚餐,被那些不合時宜的問題攪亂。
“看來暑期內咱們是碰不上了,這頓飯過後,下次見面可能小讓都已經去大學報道了。”嚴叔說。
“下次聚餐,我攢局。”裴讓主動捧場道。
“你都還沒工作呢,攢什麽局?”伯父好容易接到一句話茬,“攢也是讓你哥攢,他有錢,能請我們吃大餐。”
裴讓聽了直笑,故哪怕裴峥對伯父的說辭感到不爽,他也沒咬牙切齒,反而大方道:
“我請就我請,到時候請了可得來。”
伯父還故作驚訝:“你小子今天轉性了啊。”
“本來看你嘴巴上火,還以為你又要找茬來怼我呢。”
伯父這眼睛怎麽還沒老花呢?
裴峥假笑,嘴唇上被裴讓咬出的口子微微撕裂着疼痛;裴讓還在樂,但為了不讓人看出端倪,趕忙端了手邊的果汁大口大口地喝。
裴峥能瞥見他因緊張,脖頸暴起的青筋。
方才為展現自己賠罪的誠意,裴峥強忍着沒再裴讓脖子上啃一口,不然以他這随便的穿衣風格,脖子上的痕跡擋也擋不住。
要被伯父看到了,那還得了,裴峥已經能想象裴讓臉色通紅,慫慫地想找地縫鑽進去的尴尬場景。
該說不說,裴峥會為那場景幸災樂禍,但他現在為裴讓的躲閃有些不愉快。
雖說他們的關系确實也上不了臺面。
平安無事地吃完這頓飯,裴讓說想回旅館收拾東西,裴峥便跟着去;伯父和嚴叔則想在周圍逛逛散步消食,于是就這麽分開來。
裴讓和裴峥一前一後,隔着相當的距離,路燈将他們的影子拉長,裴峥可以踩到裴讓影子的肩膀。
真是,伯父他們又不會看過來了,裴峥緊走幾步,攥住了裴讓手腕。
“裝得還挺像那回事兒,小兔崽子。”裴峥從牙縫裏逼出字音,他将裴讓往自己身前拉扯了下,“想做普通兄弟,幹嘛還來招惹我?”
“對啊,我們現在難道不是兄弟關系嗎,哥?”裴讓一臉莫名其妙,“說得像是你承認我們有別的關系一樣。”
裴峥一時語塞,裴讓順勢把手抽出,“走了,明天還得早起趕路。”
*
不對勁,這小子。
裴峥翻身過來,對上裴讓的睡顏。
他信心滿滿地認為他會拿捏住這個比他小八歲的兔崽子,但這才過去多久,他心裏就拿捏不準了。
煩人的小兔崽子,裴峥伸手刮了刮裴讓鼻梁,裴讓睡得正香,借着從陽臺照進來的月光,裴峥能清晰地看見他嘴角的笑意。
做什麽美夢呢,徒留他自己一個人心煩。
當然,這床也夠寬敞,裴峥可以自行翻滾着找塊看不見裴讓的地兒。
奈何煩躁這玩意兒琢磨不透,裴峥是見着裴讓心煩,見不着裴讓也心煩。
為了讓自己心裏好受些,裴峥最終選擇湊上前,不輕不重地怼裴讓肩膀咬了一口。
睡夢中的裴讓有些掙紮,被他捏着後頸桎梏住,他怕他下手再狠些,裴讓會被他鬧醒,但實際上沒有,被他啃了一口的裴讓迷迷糊糊地哼了聲,而後往他懷裏鑽。
小混蛋,裴峥心裏暗罵了聲,手順勢往下環過了裴讓的腰,心裏那股躁動的勁兒也漸漸平息,他想他大概是被裴讓拿捏住了,而且拿捏得死死的。
“抱歉啦。”裴峥輕聲說,不知是因為洩憤咬了裴讓一口,還是因為別的。
反正裴讓并不知情,稀裏糊塗地做着裴峥并不知情的美夢。
*
牙印。
早上洗漱,裴讓把自己睡衣領口拉開,看見了肩膀上緋紅的一圈印子。
啊,昨天自己睡着後,裴峥又發了什麽神經?而且他竟然沒被咬醒,睡裴峥身邊就那麽安穩嗎?
他煩躁地抓抓頭發。
而這時本應該還在熟睡的裴峥敲着衛生間門:“裴讓,你起來了?”
裴讓開了門:“顯而易見。”
他剛剛漱完口擦過臉,裴峥便貼上來又要啃他一口。
“你又心情不好啊?”裴讓才不給親,推開他的臉輕車熟路地問。
“嗯哼。”裴峥含糊地應了聲。
“去漱口。”裴讓揪着他衣領,将他拎到洗手臺前。
“不問我為什麽嗎?”裴峥看着鏡子裏肩膀貼肩膀的他們倆,打了個哈欠,眼睛偷瞟着裴讓側臉。
“問了你也沒回答過。”裴讓撒開他,又拿了只新的漱口杯,給裴峥倒了杯水塞手裏。
“因為你。”裴峥回答了,等着裴讓給他遞過來擠好牙膏的牙刷。
裴讓覺得冤枉,他還忙忙碌碌地幫人擠牙膏呢,“我又怎麽你了?”
裴峥頓了頓,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的離譜,“沒怎麽。”他說。
“那要去滑雪了,開心點兒。”裴讓把牙刷遞過去。
裴峥對着鏡子擠出一個故意的笑容,龇牙咧嘴的。
裴讓笑:“不錯,很有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