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Chapter11
Chapter11
“我們終其一生都活在教化下,
而這從始至終都是一場較量,
一場自我揚棄的終極較量。”
***
查德爾伏在案前,流暢的黑色墨筆在《血色公約》上落下最後一筆,至此,他對這部血族聖典的內容全部“研讀”完畢。
他直起身,垂眼看着書頁上紅色和黑色墨筆勾勒出的交相輝映的兩句話——如果有一天我将死去,我熱愛風與自由。/那是承載着我的血脈的地方。
這是第一次,他們的筆落在了同一處,卻也至此走到了一篇故事的最終章,像是一場無聲的對話,在故事的最後,一個選擇放手,一個選擇繼續前行。
查德爾終于在那張狂且野蠻的血色墨筆裏,看到了父親隐忍而克制的愛意。
查德爾放下筆合上了《血色公約》,他站起了身,看着窗外始終陰沉着的弗諾曼特的森林,将《血色公約》拿在手裏,另一只手緩緩地伸向了窗戶。
“篤篤篤。”
這時門外傳來了敲門聲,查德爾的手一頓,停在了半空中,回頭望向了緊閉的門板。
“查德爾少爺,你在裏面嗎?”
是卡索的聲音。
查德爾收回了手,把《血色公約》放回了桌邊,轉身去開了門。
“嗨,查德爾少爺,晚上好,你看起來氣色不錯。”卡索笑嘻嘻地對查德爾打招呼。
“晚上好,卡索,謝謝,你今天看起來也相當英俊。”查德爾彬彬有禮地說。
聽了查德爾的話,卡索顯得很高興,他說:“嘿,真的嗎,我是說,謝謝你的誇贊,我真不好意思。”
查德爾微微一笑,說:“是的,卡索,你找我有什麽事嗎?”
卡索說:“哦,差點忘了正事,我是來傳話的,埃洛琳夫人醒了,斯卡娅夫人請你過去一趟。”
查德爾并不意外,點了點頭說:“好,那走吧。”
卡索微微欠身,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說:“樂意為您效勞。”
查德爾沒有說什麽,轉手關了門擡腳向樓梯口走去,卡索連忙跟上,與他并肩走在一起。
卡索說:“查德爾少爺,我發現你很受夫人們的歡迎,夫人們似乎都把你當親兒子看待,你說這是什麽原因呢?”
查德爾沉默着沒有搭話。
卡索繼續說:“說實話你本人的性格這麽孤僻,不喜歡說話也不愛跟人打交道,我來找你就知道你準在閣樓,你能得夫人們的青睐,我覺得這一定有蘭斯小姐的原因。”
查德爾腳步一頓,停了下來,面無表情地看向卡索。
“嘿,兄弟,你又用這種眼神看着我,”卡索不得已也停下了腳步,無奈地說,“好了,查德爾少爺,是我的錯,我不該提這個,讓我們換個話題,我們聊聊最近弗諾曼特小鎮的最新要聞怎麽樣?我想你一定會感興趣的。”
查德爾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看了一會兒,擡腳繼續向前走,說:“哦,是的,我真感興趣,你說來聽聽。”
卡索跟上查德爾的腳步,說:“那位美麗的東方小姐不是回到弗諾曼特小鎮了嗎,話說,你怎麽舍得放她走的呢?她的血液,只是聞着就讓人欲罷不能呢,嘗起來應該更加鮮美。”
聽了卡索的話,查德爾不可抑制地回想起赫伊的血液分子和消毒水混合在一起彌散在空氣中的味道,回憶中鮮活跳躍的生命輕易地便引起了血脈偾張,他感到胸腔間遲緩的生命符號以違反血族生命體征的速度活躍了起來,緊接着,他滾動了喉結。
卡索注意到了查德爾不動聲色的小動作,壞笑了一聲說:“是嗎,查德爾少爺?”
查德爾默了默,如實說:“我不知道,我沒有傷害過她。”
聞言,卡索不可思議地看向查德爾,說:“哦天吶,查德爾少爺,你不會真的喜歡上那個人類女孩了吧?”
查德爾又陷入了沉默,神情出奇的認真,似乎在思考這件在卡索看來很匪夷所思的事情。
“哦,我的上帝,等等,查德爾少爺,你一定是在開玩笑對不對,那個人類女孩的身上可是有你的烙印的,這件事情我們都有目共睹,否則你們之間的契約該怎麽解釋呢?”卡索的表情由幸災樂禍轉變為大惑不解。
血族在人類身上留下專屬烙印,則可以與人類達成單向契約,使得人類成為血族的血仆,這是血族豢養血仆約定俗成的規則,所以當查德爾把赫伊帶回帕特裏克古堡時,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赫伊身上沾滿了查德爾濃郁的氣息,因此沒有一個人懷疑過赫伊身份的真僞。
卡索的神情變得異常嚴肅,他說:“你和她簽訂的是‘騎士契約’?這可真是個怪事,查德爾少爺,你真的是創造了血族歷史,我很想知道,究竟是什麽值得你為一個素昧平生的陌生人獻祭自己的靈魂?”
查德爾平靜地說:“這不重要。”
卡索即刻接上查德爾的話頭說:“這很重要。”
“你們總是喜歡問這種沒有意義的問題,”查德爾語調淡淡地說,“無論赫伊是什麽人,無論我與她認識多久,我想做的,我能做的,只是尊重她,我無法克制血族骨子裏的野蠻,也無法約束血族對血液的瘋狂,而一紙建立在平等、公正、自由、尊重的雙向契約卻能做到,确保她在任何時候都是一個完全獨立自主的人。”
查德爾嘆了一口氣說:“你想一想,卡索,可怕嗎,一個文明太過放縱自我的後果就是,連簡簡單單地尊重一個人,都需要付出代價。我認為我和她之間是平等的,你之所以難以接受,是因為你自始至終都是以一個倨傲者的态度,俯瞰這個世界,那麽在你們眼中,任何攀登者,都是異徒。”
卡索被查德爾的一番話駭得說不出話來,這些單詞每一個他都認識,但組合在一起卻陌生的像是別國語言,每一句都在颠覆他作為血族的認知,他試圖理解查德爾說的話的意思,可惜的是血族潛移默化的教育理念讓他完全喪失了自我,在這一刻他好像聽到了什麽東西碎裂的聲音,他引以為傲的正統血族身份開始搖搖欲墜起來。
卡索扯了扯嘴角說:“查德爾少爺,這些話你可不要對別人說,如果被別有用心的人聽見了,你就慘了,你忘了你是因為什麽才來到帕特裏克古堡的嗎?這裏到處都是管理會和公理會的人。”
查德爾好整以暇地看了卡索一眼,說:“哦,那你是嗎?”
“我當然不是。”卡索略感郁悶地說,“事實上我并不喜歡他們,是的,你說的沒錯,他們自以為是的樣子的确讓人倒胃口。”
查德爾笑了一聲,食指放在唇間對他做了一個“噓”的手勢,他說:“希爾先生,這些話你也不要輕易說出口,容易惹禍上身。”
“唉,好吧,”卡索說,“還是讓我們聊一聊弗諾曼特小鎮的要聞趣事吧,最近小鎮上發生了一件大事,查德爾少爺知道嗎?”
查德爾搖了搖頭。
卡索露出一個得意的神情,說:“上回你把那幾個血獵從帕特裏克古堡趕走之後,我特地去弗諾曼特小鎮了解了有關聖女拉尼娜的整件事情的始末,這件事情最有趣的點在于聖教堂那幫人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查德爾适當地流露出疑問:“這要怎麽說?”
這恰到好處的一點好奇對卡索很是受用,他說:“因為聖教堂對外宣稱聖女拉尼娜被潘斐洛小姐毒害身亡,可就在幾天前,拉尼娜竟奇跡般地‘複活’了,出現在了衆人眼前!這就十分有意思了,這意味着聖教堂在信徒們心中的威望岌岌可危。嘿,查德爾少爺,你的人類小姐有機會翻盤呢。”
查德爾喃喃說:“拉尼娜·唐內蒂逃了,但是她又回來了?”
“是嗎?你知道?”卡索有些錯愕,但很快恢複如常,“那真是太奇怪了,這麽說潘斐洛小姐真的是被冤枉的?天吶,這些愚蠢的人類可真是喪心病狂,怎麽能這麽殘忍地對待女孩們。”
查德爾表示認同:“的确如此。”
卡索繼續說:“說起來那幾個血獵真的把你那晚說的話聽進去了,他們想搞清楚真相,但聖教堂并不給他們這個面子,目前雙方的關系相當之緊張,又因為聖女拉尼娜的‘複活’,小鎮上現在質疑聲四起,摩多學院很多學生都站出來為潘斐洛小姐鳴不平,這完全就是一個大型的倒戈現場,很難想象就在一個多月前這些人們還集體聲讨過潘斐洛小姐,唉,我有預感,如果聖教堂不給出解決方案,這件事情很快就會發酵成暴力沖突。”
“不會那麽簡單的,”查德爾說,“這一次,這些孩子不會輕易妥協。”
卡索不明就裏,詢問道:“什麽意思?”
查德爾想起了赫伊那雙狹長的眼睛裏會在不經意間流露出帶有侵略性的危險意味,盡管她看起來是那麽的人畜無害,嬌弱的不堪摧折,但事實上她是一朵荊棘纏繞的野玫瑰,任何亵渎都會致命。
查德爾說:“因為,這是一場有預謀的‘逼供’。”
***
查德爾來到埃洛琳房間門前,敲響了房門。
開門的是斯卡娅,她将查德爾迎進了門,說:“晚上好,查德爾少爺。”
查德爾禮貌地向房間內的兩位夫人問好:“晚上好,斯卡娅夫人,晚上好,埃洛琳夫人。”
埃洛琳靠坐在床上,金色的長發披散在肩頭,她看起來有些憔悴,碧綠的雙眸透露着些許疲憊,她看着查德爾笑了笑說:“你來了,請坐。”
查德爾在埃洛琳床邊的椅子上坐下,憂心忡忡地問:“您感覺怎麽樣,埃洛琳夫人?”
埃洛琳搖搖頭,苦笑着說:“感覺有點糟糕,我的丈夫是一個很細心的人,但有時候他不太懂得照顧我的感受。”
埃洛琳說完這句話,斯卡娅從牙縫裏擠出一個單詞:“混蛋!”
查德爾看了斯卡娅一眼,順着她的目光,注意到了埃洛琳頸間兩個清晰的紅點,不覺皺起了眉。
埃洛琳安撫地拍了拍斯卡娅的手背,繼續說:“那天晚上帕特裏克與我商量延續桑喬協約,我拒絕了他的提議,他很生氣,他想用這種方式控制我,以為這樣我就離不開他了。”
斯卡娅愧疚地看着埃洛琳,自責地說:“我非常的抱歉,埃洛琳,我如果早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我一定不會讓你去冒這個險,帕特裏克他就是個瘋子,他從沒有想過要放過你,放過我們。”
埃洛琳嘆了口氣說:“斯卡娅,這不是你的錯……”
查德爾端正地坐在椅子上,末了擡眼看向埃洛琳,問:“那我的提議呢,埃洛琳夫人?”
随着查德爾的話音落下,斯卡娅目光殷切地看向埃洛琳。
埃洛琳沒有立即回答,只是說:“查德爾少爺,昨天帕特裏克處置了喬森,只因為喬森提議要為我找一個外面的醫生,他就被關到古堡的地牢裏受罰。這使我很難過。”
聽了埃洛琳的話,查德爾明白了斯卡娅請他過來的緣由,想來這位帕特裏克公爵夫人一向驕矜直傲,愛憎分明,竟不知骨子裏也是一個自卑敏感到了極點的人,也許她一直都是如此,只不過被她所謂的丈夫塑造成了帕特裏克公爵夫人的形象,如同一個提線木偶,一颦一動甚至一個微笑都是精心設計好的,完美的無可挑剔。
查德爾溫和地對埃洛琳說:“喬森都已經邁出這一步了,您為什麽不能呢?”
恍惚間,埃洛琳只覺心頭一震,她覺得自己像一只繭,仿佛永遠也掙脫不了的絲縛在查德爾的話語裏裂開了一條縫,然後,她聞到了自由的味道。
“我們沒有辦法颠覆文明,只是簡單地颠覆自己現有的人生,應該并不是什麽難事。”查德爾的唇角勾出一個乖張的笑容,“無論任何時候,我們都有為自己選擇的權力。”
“如果結局注定是悲劇,我們為什麽不能就此放逐呢?”
***
查德爾站在閣樓的窗前,伸手打開了窗戶。
他垂眼看向徘徊在閣樓下四下張望的弗雷澤,掂了掂手中的《血色公約》,而後毫不猶豫地對準弗雷澤的那顆愚蠢的頭顱砸了下去。
“咚!”
弗雷澤被砸了個正着,《血色公約》精準地拍在他的腦袋上,書的一角正中他的額頭,将他砸的一個趔趄,險些栽倒在地,額頭當即鼓出一個大包來。
“見鬼!是誰!哪個不長眼的王……八蛋……等等?《血色公約》?!”弗雷澤一臉憤怒地撿起《血色公約》,擡頭對上了查德爾沒有一點情緒的眼睛。
弗雷澤明顯一愣,低頭看看手中的《血色公約》又擡頭看向查德爾,神情逐漸變得亢奮起來。
他魔怔地在《血色公約》和查德爾之間來回看了好幾遍,像是發現了什麽驚天大秘密一般手舞足蹈地原地轉了兩圈,随即拿着《血色公約》飛奔進古堡。
查德爾漠然關上窗戶,打開抽屜将日記本和一支筆收進了衣襟裏,随後他安靜地坐在椅子上,等待着“厄運”的降臨。
***
查德爾“亵渎”《血色公約》的行為惹怒了帕特裏克古堡的貴族們,帕特裏克公爵怒不可遏地将他關進了古堡的地牢裏,同時勒令禁足凱提斯,禁止他再為這個血族異端辯解一句,否則同罪論處。
狹窄逼仄的地牢裏暗無天日,光禿禿的四壁和地面上用朱砂繪制着繁複的星陣,專門用于壓制血族的異能。
查德爾坐在冰涼的地板上,背靠着凹凸不平的牆壁,他的雙腕和雙踝上都套着銀質的枷鎖,連接着枷鎖的粗重鐵鏈深深地打在牆壁裏,鏈條垂挂在地面上,只要稍一動作,鐵鏈磨砺地面就會發出喑啞的聲響。
他的脖子被一個銀項圈緊緊鎖住,鐵鏈一端拴在銀項圈後頸處的環扣上,另一端同樣深釘在石牆裏,沉重的鐵鏈壓迫着他的呼吸,這導致他連轉頭都困難。
查德爾低頭看着手腕、腳踝上被銀質枷鎖纏磨出來的傷口,已經皮開肉綻地滲出斑斑血跡,一陣一陣的灼痛讓他腦袋昏昏沉沉的,連地牢裏什麽時候進來個人都沒發現,也許也和他的能力被壓制有關系,總之現在他的思維非常遲緩,動作也不甚靈活。
“查德爾少爺,哦不,現在不能稱之你為少爺了,你是血族異端,一個卑鄙的叛徒,一個可恥的階下囚,哈哈哈,不過不得不說,我真佩服你的膽量,公然挑釁審判庭,你以為你是誰啊?”
查德爾艱難地擡起頭,看向了鐵門邊的弗雷澤,他把頭靠在牆上,以抵消鐵鏈的一部分重量,他神情淡淡看不出喜怒,并沒有因為弗雷澤的三言兩語有任何的情緒波動。
“啧啧啧,瞧瞧這可憐的小模樣,任誰看了都會心疼的吧,”弗雷澤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反手将鐵門關上了,“天吶,查德爾少爺,您流血了,看來傳說也是有一定的真實性,蘭斯家族的血液裏果然帶着措溫布的芬芳香甜,嗯,真是聞着就足以令人瘋狂。”
弗雷澤的眼瞳在鐵門“咔噠”一聲關上的瞬間變得通紅,毫不遮掩地向查德爾露出了尖銳的獠牙,他扯着嘴角,笑容顯得陰森可怖,他一步一步向查德爾走去,彎腰抓起查德爾腳邊的一根鐵鏈用力一扯,查德爾只覺踝骨一陣灼痛,緊接着重重地摔了下去,頸間的項圈卻吊着他的脖子,生生将他勒在了半空中!
查德爾痛苦地“唔”了一聲,霎那的窒息讓他的大腦一片空白。
弗雷澤的手指沾了一點鐵鏈上的血跡,他放到唇邊舔了舔,露出餍足的神情。
“毫不誇張地說,查德爾少爺,你的血液真的要比我曾嘗過的任何一個血仆的血液都要美味,這樣吧,查德爾·格林頓,你讓我品嘗一點你的血,我可以考慮考慮在公理會面前替你解釋幾句,比如,你并沒有把《血色公約》砸在我的腦袋上,只是不小心掉在了我的腳邊剛好被我撿到了?”
查德爾掙紮着坐回牆邊,他劇烈地咳嗽着,冷冷地盯着弗雷澤,聲音沙啞地說:“我真應該拿《血色公約》直接砸爆你的腦袋,讓你好好為公理會盡一盡你的職責。”
“查德爾·格林頓,在這種情況下,聰明的人不會選擇激怒我,而是想方設法地讨好我,以免少受一點苦頭,你要明白自己的處境,現在古堡裏沒有人會救你,因為大家都知道,任何人但凡對一個血族異端流露出一丁點的善意,哪怕是同情,那他的下場不會比你好到哪去。”弗雷澤蹲到查德爾面前,擡手拍了拍他蒼白的臉頰,“這對于你來說一定是一個恐怖故事吧,查德爾少爺?”
查德爾偏頭躲開了弗雷澤的手,嫌惡地說:“滾開,拿開你的髒手。”
“怎麽不聽勸呢?”弗雷澤捏住查德爾的下巴,猩紅的舌尖舔了舔獠牙,冷笑着說,“你這麽聰明,難道沒有想過會有人對你的血液感興趣嗎?那你應該也不知道,那時候的蘭斯小姐,到底因為什麽而大受歡迎。”
查德爾知道弗雷澤既然能堂而皇之地下到地牢并對他動手,那弗雷澤的行為多半是被默許的,那麽他再怎麽多費口舌,都是徒勞無益,而現在,他的确一點反抗能力也沒有,可他不能妥協,他必須要以這種獻祭般的方式走上羅曼維迦的審判臺,奧本聖堡的學生們還在等着他。
弗雷澤見查德爾緊抿着唇不說話,冷哼了一聲,他盯着查德爾漆黑的眼睛,拎起手邊的鐵鏈将查德爾的手腕拽了起來,傷口的血液順着他的胳膊往下淌,弗雷澤張開嘴先是舔過他皮膚上的血液,而後對着他的手腕就要把獠牙刺進去。
查德爾瞳孔驟縮,擡起另一只手一拳揮了過去,但被壓制能力的他一切行為在一個正常血族眼裏都極其的幼稚,弗雷澤一把扼住他揮來的拳,只輕輕一擰,他的腕骨就以一種詭異的角度扭曲了,受到擠壓的傷口處血液成股成股地往外湧,弗雷澤興奮地一口咬了上去!
查德爾一陣頭皮發麻,擡起腿就踢向弗雷澤,卻被弗雷澤一拳重重地砸在了腹部,他只覺胃部痙攣似的抽搐起來,疼的眼前陣陣發黑。
弗雷澤貪婪地吸食着查德爾的血液,手腕處帶着鐵鏽味的血液已經不能滿足他了,他掐住查德爾的脖子,一把将查德爾按在牆上,查德爾的後腦勺“咚!”的一聲重重撞在牆上,粗粝的牆面硌在他脆弱的頭部,炸裂的疼痛讓他的大腦出現了短暫的暈厥,耳邊嗡嗡直響。
弗雷澤緊緊地扯着查德爾脖子上的項圈,使得查德爾的脖頸露了出來,查德爾的脖頸上也是傷痕累累,血跡森森,一道道傷疤觸目驚心,弗雷澤的眼睛裏迸發出嗜血的紅光,他尖利的指甲深深紮進了查德爾肩膀裏,鮮血橫流,整個地牢裏都充斥着查德爾血液的味道,這對于血族來說,簡直是致命的誘惑。
“真是冒昧,查德爾少爺,你實在是……太香甜了。”
弗雷澤一口咬住了查德爾的脖子,獠牙深深地刺穿了他的皮肉,刺穿了他的血管,刺穿了他的生命。
弗雷澤帶着憤恨和複仇的快意,以及對血液的瘋狂,幾乎将查德爾頸間的血肉撕扯下來,他如同一只爆發了獸性的野獸,猙獰着一張醜惡的嘴臉,殘暴地淩虐着獵物,毫無人性。
*
“滴答、滴答。”
*
卡索打開地牢的鐵門,一股馥郁甜膩的鮮血的味道撲面而來,他幾乎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眼瞳不自覺地染上了血紅,意識到不對後他立馬捂住了口鼻,皺着眉看向了頹坐在牆邊鮮血淋漓的人——如果他還能算作人的話。
“查德爾少爺,你這是……”卡索驚疑不定地看着查德爾,想上前又不敢離他太近——他血液的味道實在太過誘人。
查德爾緩慢地擡起頭,僅是這一個細微的動作就讓他冷汗泠泠,他目光恍然地望向卡索,眼神空洞,沒有一點光彩。
他後腦勺抵着牆,對着卡索稍稍偏了點頭,露出了血肉模糊的脖頸,他氣若游絲地說:“卡索……你要不要來點。”
“查德爾少爺,他們怎麽能這麽對你?!”卡索難以置信地說,只覺得無比憤怒。
查德爾扯了扯嘴角,笑了一聲,說:“你放心,他們……不會讓我死了的……”
“這,這簡直是……一群喪心病狂的畜生!”卡索握緊了拳頭,怒火中燒地罵道。
“嘿兄弟,別這麽大聲……我還指望你幫我……傳信呢。”查德爾故作輕松地說,“我的信呢?你找……找到了嗎?”
卡索壓下心頭的怒火,轉身出去換了口氣才重新進來,走到查德爾面前,将懷裏的信封交給他。
查德爾的目光落到信封上,擡起沾滿鮮血的手想要接過,卻在即将觸碰到的瞬間又把手縮了回去,他看着卡索,說:“我可以請求你,幫我打開嗎?”
卡索欲言又止地看着他,拆開信封,将信紙展開在他眼前。
“謝謝你。”
查德爾道了一聲謝,垂眼看過信紙上的內容,忽然瞪大了雙眼,像是不敢相信一般猛地向前一探身,卻被頸間的項圈毫不留情地勒了回去,脊背砸在牆面上痛苦地悶哼出聲。
卡索一驚,不由得低頭看向手中的信紙,只見幾個單詞橫陳在上——
她出事了。
***
“我要去見她。
弗諾曼特的第四十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