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第十二章饑民如犬
第十二章 饑民如犬
皇帝聽到泉山的事情之後大怒,發布昭告通緝仙人,可是沒過幾日,皇帝身體一下子垮了下來。
不過仙人走時留給了他一份秘方,就是給皇帝吃的那種藥丸的煉制方法。
這仙人并非是發了善心,而是将整個王朝推進了深淵,因為丹藥的煉制竟然是取童男童女的心髒。
皇帝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就算是天怒人怨的事情他也會去做,一旦如此,大楚将萬劫不複。
這天下午,趙鐵在城門處将仙人的通緝令撕了下來,他知道這兩次的死因肯定都與此人有關,所以他得留下這東西。
不過他也清楚,對面未必就是真容,但就算是微乎其微的可能,他也不想放過,尤其是裏面提到的血魂幡還可能是十分重要的線索。
又是艱難的一天過後,山旁的屍體并沒有變多,因為一旦有人死,有人就會将屍體擡走煮了吃。
有家人的屍體被家人埋在了土裏,可是有人就趁夜把屍骨挖出來。
這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只是這樣的現象越來越堂而皇之了起來,吃人也不再是需要避諱的事情了。
正是人面含鬼色,鬼魅反懼人。白日逢人多似鬼,人心不如鬼魅真。
有人實在是餓得受不了了,換了孩子。有人則不忍心這樣,去找軍爺詢問出路。
三角眼說道:“該買的都買了,現在城裏不缺人了。不過嘛,這城裏的富戶老爺不知道什麽時候喜歡吃人肉了,普通人家也模仿了起來。”
“軍爺,這,這樣做不好吧,也太狠心了。”流民臉色慘白,怯生生道。
三角眼冷笑道:“狠心?你不狠心能活下來嗎?你要是不狠心,會和城外的那些屍體一個下場。”
流民們沉默了,沉默是他們對命運最無奈的抗争,沉默中消亡也是他們最終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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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角眼也不在意,緩緩地說起來:“當然,雖然這成了城內的一股風潮,但是也不會天天去吃,所以一整個是沒人買的,你得去菜市零零碎碎地賣。”
“和骨爛是可以賣個好價錢的,富貴人家都喜歡吃,肉嫩。不羨羊價錢也可以,比羊肉好吃,可是死了不新鮮,得趁活着的時候剔骨割肉。至于饒把火,那肉又老又瘦,價格就便宜很多了…”
流民們明白了這些詞的含義,低頭不言,又沉默了下來。
這種沉默沒持續多久,他們就面色慚愧地看向自家的妻子,妻子看向孩子,狠了狠心說道:“我去。”
一些老人也站了出來,問道:“軍爺,你看看我們可以嗎?”
三角眼點點頭,說道:“老人家,你們去也賣不出好價來,不過可以試試,好歹有些窮人家會買。”
說罷,三角眼迤迤然點了一下人數,接着帶着一些婦女孩子老人進了城。
出來的時候,孩子不見了,婦女老人少了一只胳膊。
第二天進城,婦女又少一只胳膊,老人完好無損,只是面如死灰。
第三天進城,就再也沒有出來過。
只剩下了殘魂在四處游蕩,一到夜晚,逢人就唱:
“夫婦年饑同餓死,不如妾向菜人市。得錢三千資夫歸,一脔可以行一裏…”
真是聽者落淚,聞者悲傷,良善之人泣斷腸。
可就算是這樣,這從南到北的路程何止上千裏,全身的肉割完也到不了京城。
人們已經賣無可賣,只有繼續向北而行。
流民吃光了所經過土地上一切可以吃的東西,留下來成片成片的屍體。
至于宛城的那對母子,都死了。
雖然趙鐵給了陳鋼柱一些食物,但或許是因為腹腔積水的緣故,幾天前的夜晚,他在睡夢中掙紮了幾下之後,再也沒有醒來。
在他死了之後,他的娘也自殺了。
趙鐵其實可以攔着,但是他沒有。生不如死,還不如痛快死去。
趙體跟随着人群離去時回望了一眼,只見一望無際的野狗群奔湧而來。
偏過頭,附近的士兵們神色冷漠,胃口勝于豺狼。他們這些天應該賺了不少吧,趙鐵心裏冷笑着。
趙鐵已經兩天沒有吃東西了,他還算是幸運的,有些流民甚至四五天沒有吃了,走起路來如同行屍。
流民們白天走路,到了晚上,随意地找一處地方,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幹枯的身軀擠做一團,只有眼珠時不時地轉動一下,顯示他們還活着。
趙鐵則會找一處較為隐蔽的地方打坐修煉,不純粹是他熱衷于如此,而是修煉可以稍微緩解一下饑餓。
等到精神疲倦撐不住的時候,他才會到人群中找一處地方靜靜地躺着,看着黑夜,等着天明,一把匕首被他藏在懷中。
可是有些人注定等不到了,餓得發狂的人會像瘋狼一樣,在奄奄一息的人半睡半醒之時,貼上他們的身體,張開了黑洞洞的嘴。
身體被撕咬的感覺也是迷迷糊糊,似有似無。
如果睜開了眼看到了,被咬的人也懶得叫了,或者再也叫不出聲了,只是象征性地蠕動幾下身體,告訴他人自己的不适。
皮膚被一塊快撕扯下來,上面的肉少得可憐,鮮血被他人一滴滴吸入腹中,好像血管幹涸了似的。
将死之人的臉上竟然浮現出前所未有的輕松之色,眼前好似浮現出一幅幅畫面來。
他們看到了那一年豐收時的大年之夜。
外面下着鵝毛大雪,一家人圍坐在桌旁。
桌上是熱氣騰騰、香氣四溢的飯菜……
這樣的場景在最近的幾個夜裏不知道發生了多少起,趙鐵見怪不怪了。他心裏有些害怕,卻也無可奈何。
離開這裏又能去哪裏呢?外面的野狗成群結隊,吃了屍體之後,現在和狼的個頭差不多大了,出去哪有活路。
其餘人看着這一幕發生,心緒沒有絲毫波動,甚至會下意識地動了動喉嚨。
就算是到了白天,情況也不怎麽好,流民中的大部分人時不時就會發狂,見人就咬。其餘人則一哄而散,四處逃竄。
這天,趙鐵被幾個流民圍住了,他們臉色烏黑,嘴唇發青,可是眼睛卻冒着綠光,像腹中空空的餓狼一般。
趙鐵身上的衣服有很多被撕扯出很多口子,不是用的手,而是其他人用嘴巴咬出來的。
每一個口子中都有一道傷口,有的凹陷進去,表面是一層黑色的血痂,顯然這裏曾經被咬掉過一塊肉。
有的則是兩排牙印留下的溝槽,溝槽也被污血填滿,顯然才産生不久,可想而知這傷口會有多麽深了。
雖然趙鐵看上去有些狼狽,但他的氣勢十分駭人。
駭人不是裝出來的,而是殺出來的!
每一個咬掉他肉的人,都被他殺了,而且死的很慘。
那時候的趙鐵像是發了瘋似的,将那些人一刀一刀地捅成了血葫蘆,被捅的地方像是砧板上的碎肉。
此時的趙鐵,眼神兇狠且堅定,磅礴的力量蟄伏在身體裏,像即将擊翅的雄鷹!
一個中年男子怪叫一聲,不管不顧的撲了過來,其餘男子也跟随着而動。趙鐵眼中一冷,心中一狠,毫不猶豫地提刀刺了上去。
由于饑餓的關系,中年男子的力氣比趙鐵也大不了多少,更何況他還是赤手空拳。
趙鐵将匕首送入了男子的喉嚨裏,之所以不選擇心髒,是因為他不想匕首抽出來時被骨頭卡住。
一刀,血霧彌漫!
一刀,血雨飄灑!
一刀,血箭橫飛!
趙鐵的臉上全部是噴出的鮮血,可是他的眼神依舊銳利。
此時趙鐵的左右手臂同時傳來一陣劇痛,是有人在撕咬着他手臂上的肉。
他似乎是麻木了,臉上仍然保持着冷漠。
他猛烈地掙脫開右手,一塊皮肉被帶了下來。
趙鐵只是皺了皺眉,右手一轉刀,刺進了咬住他左手臂的男人的眼球。
那人吃痛一瞬間咬的更緊了,趙鐵知道會是如此結果,也知道他馬上就會松口,因為那人的大腦已經被攪亂了。
趙鐵不再理會,而是右手一轉,又朝咬掉他肉的人的喉嚨砍去。
“噗嗤。”那人将嘴裏的肉剛剛咽下,喉嚨就被劃開了,那塊肉也剛好卡在了割裂處,随後他捂着脖子,神色迷茫地倒了下去。
血液飛濺帶出一道道紅流,讓周圍的人稍微理智了些。這些人大概是看出來趙鐵也不是好惹的,于是把目光轉向了地上的三名男子。
那些暗紅的血液像是甘甜的美酒,身上的肉像是香噴噴的佳肴,他們吞了吞喉嚨,再也忍耐不住,一起撲了上去。
霎時間,撕咬咀嚼的聲音亂成一片。趙鐵看着這群像野狗一樣進食的人,臉色滿是厭惡之色。
看到暫時解除了危機,趙鐵緊緊地握着匕首,緩緩地後退幾步,到了一旁的空地上。
他的身體在微微地顫抖着,說不清楚到底是因為恐懼還是慶幸。
這是多少個了?十八還是十九?算了,畜生的個數記了也沒意思。
“鐵,鐵哥?”正當趙鐵冷眼之時,有一道聲音響起。
趙鐵看過去,只見不遠處站着一位枯瘦少年,正看向他這裏。少年五官平平,臉上滿是污垢黑泥。
趙鐵仔細看了少年的臉幾眼,隐約覺得有些眼熟,可是一時半會竟想不起來是誰。于是皺了皺眉,疑惑道:“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