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艾依
艾依
艾依被薇薇安追殺的時候卡德救了她，和她打招呼：“喲，小姑娘大老遠跑過來當卧底辛苦了啊——誰派你來的？”那邊開學典禮已經結束，卡德說：“萊茵宮廷最近可是鬧出了大動靜，該不會就是你的雇主幕後搗的鬼吧。我哥要做國王？啧，這屆萊茵貴族不行，這麽久了都看不出我哥是個神經病，表演性人格又精神分裂的。”
卡德将她帶回了萊茵王宮，
“羅伯特大人——”再見到羅伯特的時候是在王宮監獄，他亞麻的頭發落了一層灰，即使身陷牢獄，見到她，卻依然露出了開朗地，讓人安心的笑容，“艾依——”
羅伯特以叛國罪被安德魯王子投入了監獄，叛國？羅伯特大人怎麽可能叛國？“一定是有什麽地方搞錯了——”艾依想去與王子理論，可羅伯特拉住她的手：“不，不要去，不要靠近那個瘋子。”羅伯特将爵印給她，“立馬回到羅布地區，我已經和安德魯說過了，你什麽都不知道，你是我的養女，他會送你離開。”
“可是，羅伯特大人……”艾依鼻子一酸，為什麽昔日俊美潇灑的領主，如今成了王子的階下囚？
“艾依，我必死無疑。他不會放過我的，別哭，你不是一直想當公主嗎？我沒辦法讓你當公主，但是我最少可以讓你當上公爵的女兒，你父親在羅布的監獄，我好吃好喝的待着他，趕緊回到羅布，和你父親團聚吧，如果你能遇到卡爾，幫我把爵印交給他，告訴他，我一直為他驕傲——”
羅伯特看着她的眼睛，前所未有的認真：“一定要，立馬離開王宮，不要找安德魯，如果你不得不和安德魯接觸，那無論他說什麽，都不要信——”
安德魯除掉了不忠的朝臣，在民間樹立起了威望，解決了大哥，囚禁了母親，如今，他還有最後一件事要做。
“我在諾亞，見到了我大哥，雖然不知道具體細節，但我大哥沒有死。”
鐵欄杆隔開了兩人，羅伯特：“面對你還活着的大哥，你打算怎麽辦呢？”
安德魯：“既然預言我會殺死我的哥哥，那我就向這個預言走去吧。”他走向他，俯視他：“羅伯特，你死了，我大哥就不用死了。”
失蹤許久終于回宮的卡德知曉了前因後果，提出了一個符合他心意的說法：“預言裏，你會殺掉你的哥哥，這個哥哥，不是大哥，而是羅伯特，畢竟羅伯特也是媽媽的孩子。同樣的，預言裏，大哥會登上王位，但沒說是哪個王位，大哥有諾亞血統，有王位的繼承權，還是第一順位，諾亞的公主，缺少成為王的資質，如果命運注定讓他走向王位，那就讓他當上諾亞的國王吧。如此一來，你繼承萊茵的王位，大哥也不用預言裏被你所殺，一舉兩得。”
世人都說小王子卡德是個不學無術的纨绔子弟，而只有他的孿生哥哥安德魯知道，卡德比誰都會察言觀色。
卡德：“至于我弑父的預言呢，老爸在哪我都不知道诶，又沒說是什麽時候，搞不好他壽終正寝，而我看不慣他對母親多年的忽視把他的氧氣管給拔了，也算弑父吧。”
安德魯露出一個笑容，他心滿意足，他所有的煩惱都解決了。他會繼承王位，他的母親不會威脅他的統治，他的弟弟對王位毫無興趣。現在，他唯一要解決的，就是妄圖通過他，染指王權的羅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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狡兔死，走狗烹。
羅伯特大人死了。
艾依決定離開王宮，回到羅布。
她穿過一個靜谧優雅的花園，綠蔭覆蓋着鋪着鵝卵石的小徑，各類花草在溫和的日光下舒展生命，萊茵的光遠不如諾亞熱烈。比起諾亞修剪得中規中矩的草木，萊茵王宮的生命肆意生長。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風景變得若隐若現，大廳沒有人，艾依輕叩房門，得到應允後，進了房間。
安德魯站在窗前，他的身前是月色明亮的夜空。他透過窗外茂密的樹葉，遙望着廣袤的天空，黯淡的星光落入他黑色的眼睛，月光灑在他身上，在上好的綢緞上流轉，卻照不亮他。
艾依之前總覺得生在王族的人都遙不可及，自帶距離感，可不管是諾亞星辰塞尤爾，還是萊茵黑王子安德魯，都是如此柔和，平易近人。
他的眼神并不銳利，也不似卡德一樣帶着些瘋狂的乖張。
他黑色的眼睛像是沉靜的湖水，富有魔力。
他雙手纏着繃帶，好似受了傷。
安德魯轉頭看了眼走進來的艾依，什麽也沒說。艾依卻感到他很孤獨。她竟從這個男人身上看出一種脆弱又病态的氣質。
他身穿黑色浴袍，細碎的劉海遮住了狹長的眼睛，于是有時他看起來又有些陰沉。這種複雜的特質吸引着艾依，但艾依想起羅伯特的囑咐，不要相信這個人的每一句話，一句話也不要和他說。于是艾依打算告別，可這時，安德魯開口：
“我從來都沒有想過當國王這麽難。”
艾依愣了一下，她看到安德魯望着窗外的月光。
“我以為只要沒有大哥，一切都會變得簡單許多。我以為我得到權力會欣喜，可當我真的坐上這個位置，我卻沒有勝利的喜悅，我得到的只有寂寞。”他轉頭，看向她，說：“不管我怎麽假裝，我都不是人們心裏的君主，即使沒有大哥，也有民間的聲音，那些革命軍堅信卡爾才是真正可以給這個國家帶來希望的人。而我只是一個末代王朝的王子，我的母親是禍國妖妃，我的弟弟臭名昭著，就算我大哥失蹤那麽久，民間依然有他的信徒。比起我，凱阿姨的兒子更受歡迎呢。”
凱阿姨？
大王子奧古斯特是君主梅菲斯特和第一個妻子凱瑟琳生的，如今凱瑟琳是諾亞的女王。
這個穿着華麗絲綢的王子，內心卻是個充滿憂慮，不自信的孩子？
艾依感到一陣眩暈，為什麽他會這麽想呢？明明他是民間呼聲如此之高的王子，每一份報紙都贊美他的聲譽。艾依忍不住說：“大王子失蹤，小王子多年來了無音訊，能繼承王位的，除了殿下，還能有誰呢？殿下是萊茵的王子，萊茵未來的國王，正因如此，羅伯特大人才決定擁護你。”
安德魯自嘲地笑了：“人民可不這麽想，他們只覺得我從大哥手裏搶走了王位。艾依，我真的很累，我的母親并不擁護我，我的同胞弟弟對權力全無興趣，我的父親不知所蹤，而唯一擁戴我的人，你的主人，羅伯特，也不過把我當作操縱權力的傀儡。”
“艾依，我很抱歉殺了他。”男人向她道歉。
艾依睜大了眼睛。
安德魯繼續說：“我知道他對你來說是很重要的人，但我沒有辦法，他背叛了我，他想除掉我，所以，為了我的王位，也為了這個國家的安穩，我必須殺了他。”
在他道歉的時候，艾依立馬原諒了他。
為什麽羅伯特大人會如此讨厭這個王子呢？他明明是這麽努力又這麽溫柔的人。
他并不是和塞尤爾一樣的天賦級的選手，輕而易舉得到人民的喜歡，他也不是大王子自帶舊臣的資源型選手，他的母親和弟弟對他全無助力，奸臣對他的王位虎視眈眈，他什麽也沒有，卻努力成為人民心目中理想的王子和君主。
艾依忽然對這個人充滿好奇。
她違背了和羅伯特約定，推遲了回羅布的日期。
他們在萊茵的宮殿并排行走，艾依聽安德魯講起了大王子的事：“小時候我們兩個的關系還沒有那麽僵硬，我大哥帶我就像帶孩子一樣，我們經常跑出王宮去玩，他帶我去修道院的最高點看王都的風景，我看風景的時候他就偷偷看我，好像是為了确認我喜不喜歡。”
回憶往事，他笑了出來，他的笑容如此迷人，艾依為之失神。
“我大哥是個很善良的人，他很在乎他人的感受，在王位繼承戰還沒開始的時候，我們經常呆在一起，看書，騎馬，射箭，我會跳到他身上，讓他背着我。”
“小時候，我母親沒有多餘的精力照顧我和卡德，便把我們送到冷宮，下人沒給我們好臉色的時候，是我大哥出面維護我。我母親對小孩子沒有興趣，我父親很少來看我，在那個冷漠的宮廷裏，我大哥是唯一一個會向我表達愛的人，他會送我禮物，給我過生日，會給我講很多東西，在我很小的時候，他就是快樂和愛。”
“我大哥其實很不幸，他的媽媽為了權力舍棄了他，而我們的父親又很早就離開了，我母親也沒能給他足夠的關心。”
“父親離開後，政局不穩，貴族聯合起來，反對我們的統治，叛軍打進了王宮，我很害怕他們殺了我，那時是我大哥安慰我，告訴我沒事，他會平息叛亂，我知道他沒有說謊，因為命運對他更殘忍而他活下來了，從那之後我就再也沒辦法把他簡單的當作兄長看待。”
“叛亂平息了，代價是，他們帶走了大哥，從那以後，圍繞我和大哥的王位争奪就開始了。我們背後的勢力相互敵對，我甚至不能去見他，他失蹤之前，我們已經有好幾年都沒說過話了，有時候我夢見他來找我，我們一起出去騎馬，醒來之後發現是夢。”
艾依久久不能言語，她第一次知道，原來王室，也有這麽多無奈。
盡管出生在王室，他卻絲毫不擺出高高在上的态度，他甚至是脆弱的，夜晚暧昧的月光透過層層疊疊的樹葉打在他的發梢上，他低垂着頭。細致的鼻梁下薄薄的唇緊閉着。輕輕的呼吸聲均勻而平穩。
忽然，他轉過頭，看向他，對她微笑。
“艾依，謝謝你聽我說這麽多。”
艾依噌的紅了臉。
他黑色的眼睛裏有水光，那眼睛微微彎起來，“沒有給你帶來困擾吧。”
愛意瘋狂擺手，不知所措，“沒，沒有！”
而安德魯輕輕的笑出來，“艾依，很可愛呢。”
艾依的臉燒得通紅。
卡德遠遠地看着這一幕，翻了個巨大的白眼，他那精神分裂表演型人格的哥哥，又開始了。不過，這倒給了卡德可乘之機。
在安德魯進行他穩住權力後的娛樂時，卡德來到了衛兵重重把手的王宮高塔。
王宮高塔中，囚禁着曾經權傾朝野的王後，柯蒂利亞被自己的兩個兒子關押在陰暗潮濕的房間，她坐在椅子上，胳膊，腳腕被鎖鏈捆綁，她身下的法陣微微放着光亮。
塞尤爾十八歲的鐘聲已經敲響，而她未能去找她。
她被關在着古老的宮牆內，無人知曉。她知道報紙上會怎麽寫：突發疾病，暴病身亡。萊茵的臣民不敢提及他們曾經的王後。
她要怎麽才能離開這裏呢？
她的魔力被抑制，她無法掙脫這個法陣，那月光從窗子照射進來，離她如此遙遠，她在月亮的陰影處。
或者，她無需離開。
因為命運即是如此，塞尤爾注定蘇醒，也許她無需去找她，她也會在月光的指引下，來到她身邊，将她從這高塔中解救出來，而她會把她的記憶給她。
高塔的門被推開。
柯蒂利亞擡眼。
卡德從門後，探出了腦袋，對她咧出一個笑容。
他拉了個桌子過來，兩人相對而坐。
“卡德？”柯蒂利亞開口，帶着些驚訝，“你回來了？”
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卡德：“媽媽不愧是媽媽，認得出我，那幾個沒用的侍衛就不一樣了，根本分不清我和我哥。”
這是抱怨，還是撒嬌？柯蒂利亞看不懂這個兒子，
卡德說：“媽媽，我是個可憐的小孩，我從小被送到冷宮，父親不來看我，你也不來。”而柯蒂利亞全無表情，卡德哈哈笑出來：“果然賣慘對媽媽一點用也沒有，媽媽比那群被我哥騙的蠢女人們強太多了。”
柯蒂利亞：“慘？你是王子，在這個國家，沒有人比你地位更高了，你哪裏可憐？”
卡德說：“不，我很可憐。不過雖然我很可憐，但是我知道媽媽承受的更多。所以，媽媽，不用擔心，我會救你出來的，我會實現你的願望，将那位公主帶給你，我知道媽媽一直都不開心，是寂滅的星球，是吞噬歡樂的空洞，亨特這麽向我形容你，我知道媽媽不開心，但我從來都不知道為什麽，媽媽什麽事情也不和我說，小時候，我經常看到媽媽對着月亮哭，那個時候，我就發誓，我要讓媽媽開心。”
“開心？”柯蒂利亞思考，“你對我做的那些事，是為了讓我開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