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安德魯
安德魯
父親時隔多年回來,又被母親趕出了王宮。
安德魯遠遠地看着父親狼狽的模樣,記憶回到了童年,小時候,安德魯渴望父親的到來,為此,他會成為父親最出色的孩子。
父親将手放在他的頭上,彎腰看他的臉,笑眯眯:“安德魯好聰明啊,所有科目都拿了滿分。”父親的胸膛總是這麽的寬厚雄壯,他的笑容讓他安心,如果父親能每天來這裏就好了。後來安德魯才發現,父親不來母親這裏的時候,都和大哥和大哥的母親在一起。
安德魯崇拜父親,也畏懼母親,要如何才能讓母親得到父親的寵愛呢?安德魯斟酌用詞,”母親,父親已經半個月都沒來這裏了。“
而母親無精打采:“那傻逼不來我正落得清靜。”
外界傳聞的備受寵愛的禍國妖妃,實際一點也沒得到過父親的喜歡。“誰想被那個傻逼喜歡啊。”——母親不喜歡父親,于是安德魯只能從地位入手,畢竟,在後宮,君主的寵愛就是權力。可母親一點也不擔心,拿着锉刀修指甲,“這後宮是需要一個平衡在的,你父親并不是一個對感情坦誠的人,當他意識到他不能更愛凱瑟琳的時候,他就會來我這裏冷靜冷靜。”
母親是父親用來抑制愛意的工具。
父親從祖先那裏,得到了對他們三兄弟的預言,大哥會登上王位,他會殺掉他的哥哥,而卡德會殺掉父親。于是這天父親破天荒地來了,看着他,不可置信,“終有一天會你殺掉我,真是看不出來呢。”
那讓安德魯十分痛苦,一來,他怎麽可能殺掉大哥?二來,他不是卡德,父親沒有分辨出他們。
小時候,父親是他的英雄。報紙上,他穿着铠甲,騎馬斬殺敵人的模樣,宛如神話裏的戰神,直到長大後,安德魯才發現,是父親讓萊茵陷入了戰火,父親消耗掉了這個王朝的最後一口氣,又撇下他和母親,倉皇逃離,留下一堆爛攤子。懦弱又偏執。走之前,又執意立大哥為儲君,将王位給不适合當君主的大哥。
對此,母親說:“你爸也是真的很喜歡你大哥呢,倒不如說是很喜歡凱瑟琳,所以也喜歡她的兒子吧。”
父親離開後,母親成為了實際掌權人,一手遮天。
對于孤立無援的大哥,母親并沒有下殺手,反倒隔岸觀火:“梅菲斯特的舊臣回擁護奧古斯特,而新興勢力會擁護你,你們之間哪個會登上王位呢?既然王子的敘述并不是弑母,那我就,觀看你們的表演吧。”
母親是這個國家的王後,卻毫無任何治國才幹,對母親來說,王後這個位置,只意味着珠寶衣服和侍衛隊隊長。
權力很殘酷,即使對從血統得來權力的人也是。奸臣如蛀蟲蠶食着他們家族的財富,如果他在這場鬥争中失敗,他會失去他的封地,失去王子的身份,他被關進監獄,被毒藥奪取性命,而歷史上只會記載他的暴病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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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恐懼死亡。
而卡德對權力絲毫沒有興趣,早早打算跑路,“哥,這個國家要完了。母親?不必為母親擔心,哥,美麗的女人總能活下去的。母親永遠沒事,不管最後誰登上這個王位,母親都會平安,不論王朝怎麽變更,總有男人不許美麗香消玉損,屆時,母親會再尋找,亦或者再制造她需要的旗子,還是多關心關心自己吧,哥。”——他說的沒錯,可是,可是啊,即使這個國家注定滅亡,那也是他唯一的歸屬。
安德魯在萊茵邊境一個偏僻的小村莊找到了父親,父親開了個酒館,兩耳不聞窗外事,“回去?我才不要回去,莉莉玩得這麽開心,我回去,豈不是打擾她的興致?”
他為了穩固王室的地位,來找的父親。可親眼見到了父親,安德魯又想要另外的東西,他想了很久,終于開口,将內心最脆弱的地方挖出來,放在父親面前,“小時候,媽媽不想照顧我和卡德,把我們送進了冷宮……”他的聲音越來越小,而父親全無意外的神色,安德魯的心髒墜入冰窟,他扯起嘴角,做出一個難看的笑容:“所以,父親您一直都知道母親對我們做的事情。”
父親神色平靜,說:“你們要學會在這個王宮生存,這沒什麽大不了的,卡德不是好好的嗎?”
安德魯感到他早就壞掉的心髒在這一刻碎了。
要麽他和這個王朝走向滅亡,走向地獄。——要麽他扶起這個搖搖欲墜的王朝。他不會死,這是他的城邦,為此,他将拓展他的勢力。
與此同時,一個男人找上了他。
“你知道如何捕捉月亮嗎?”男人說。
“找一個烏雲擋住月亮的天氣,陰天裏,月亮的魔力會衰落,在新月的日子,不要在滿月,因為滿月是力量的強盛期。這樣的天氣就可以去捕捉月亮了,拿着工具,去塞特河旁邊,因為月亮喜歡落入河流,從前月亮喜歡落入海洋,如今海洋消失了,只剩下河流。準備一個鏡子的法術,在相反的方向,映出河流,這是一個誤導,還要一個誘餌,小提琴,對,月亮喜歡音樂,然後,只需要耐心等待月亮落下來。”
“猴子撈月,撈到的只是幻影。沃裏克捕月,卻抓到了真的月亮。神明時代活下的月亮女神,曾經她是羅布領主的妻子,如今,她是萊茵的王後。柯蒂利亞陛下,或者我應該稱呼為母親,安德魯王子,原諒我的冒犯,血緣上來講,我可以稱呼你一聲弟弟。”
中年男人向他伸出手,“正是自我介紹一下,我是羅布地區的領主羅伯特,是你同母異父的大哥。”
安德魯在長大後的一天,他知道了母親的真實身份。
“你說這些的目的,是什麽?”
“權力。”男人說。真恨啊,這個人,明明是一個公爵,卻用這高高在上的眼神看着他,羅伯特說:“安德魯,你才是王位的繼承人。”他露出一個微笑,“但你還是個孩子,想坐穩這個王位,少不了臣子的輔助。安德魯,你需要一個人輔佐你,屆時,我會分一杯權力的羹。”
一場交易。
羅伯特想要權力,安德魯需要羅伯特的輔佐坐穩王位。
“那些貴族,明明是萊茵王族給了他們爵位和封地,他們卻東食西宿,聯合起來吞并國家的財産。”
一個個眼熟的朝臣以叛國罪被捕,扔下萊茵監獄。血腥彌漫,哀嚎之聲不絕于耳。新的政權開始,舊的政權必定要消亡。這次的大清洗來的太突然,那些人怎麽也沒想到,尚且年幼的王子,竟如此心狠手辣。
“你要讓你的子民喜歡你,你要讓他們看出你是受人愛戴的王子。”
安德魯身穿黑色騎裝,走過加納的主幹道,被護衛攔住的群衆裏,有羅伯特安插的人,有人高呼他的名字,有人為他落淚,有人為他獻上花束,他們仰慕他,他乘着馬車,從主幹道,走回王宮,他被人民包圍,被鮮花與喝彩圍繞,是真真正正的王子,是冒險書中的君王,他揮手,對所有人微笑。他們會看到他,他會在報紙上留下笑容。一切都是排練好的戲。他的照片印在報紙上,傳遍萊茵的大街小巷,報紙上寫:萊茵王子安德魯會為這個國家帶來和平與繁榮。
而那些恨他的人,那些辱罵她和他母親他弟弟的媒體,那些革命者們,他們只能躲在萊茵藏污納垢的角落。安德魯不會讓任何不利于他的信息走上臺面。羅伯特替他殺掉了那些反抗者們,殺掉了那些居心叵測的朝臣,羅伯特讓報童将他的榮耀傳遍萊茵,通往權力的路上,鋪滿屍骨,羅伯特為他開路。
“一個諾亞女人生的孩子怎麽能繼承萊茵的王位?你父親立了儲君又如何?他早就抛棄了他的國家。”
安德魯猶豫了:“你要殺了我大哥?”
“你是國王的兒子,可你并非唯一的兒子,只要奧古斯特活着,你就永遠在他之後,安德魯,你才應該是萊茵下一任國王。”
安德魯不屑:“如果你是想讓我們兄弟相争從中得利的話,算盤可就打錯了。我不會做出任何傷害我大哥的事。”
羅伯特露出一個笑容,那笑容帶起他眼睛的皺紋,像一條小魚,“怎麽?不舍得?他打趣:“他是你哥,我就不是了?你這樣,我可是會很傷心的。”
安德魯皺眉,他對男人的笑容感到厭煩。
羅伯特:“只要奧古斯特在這世上一天,你離這個王座就會遠一分。安德魯,你知道奧古斯特在民間的聲望有多高嗎?”
他知道,他怎麽可能不知道?他做了那麽多努力,才讓自己看起來像個合法的王位繼承人,可不管他費多少工夫,大哥永遠都是比他更好的王子。媒體的虛假贊譽下,加納的街角,都是願意跟随他,對他忠誠的聲音。父親的舊臣擁護他,基層人民愛戴他。他的名聲來源于他十年如一日的善行。他去做神父,說,這個王位,你比我更合适。這一舉動更是讓他富有聲望。
奧古斯特是他王子的光輝下的一股暗流。
可即使如此,安德魯依然無法對自幼一起長大的兄弟痛下殺手。
羅伯特微笑,“如果我們母親的身份敗露,會怎麽樣呢?你覺得,巫女的孩子有資格繼承王位嗎?”
安德魯擡眼:“你威脅我?”
“不是威脅,只是忠告,畢竟,我是你的臣子,不是嗎?”
他殺掉了大哥。他設下了一個誘餌,他說,那些革命份子藏在亞特蘭,于是大哥為了加納的安寧,領兵驅向了沙漠,而後,安德魯被刺了他,讓黃沙掩埋了他的屍體,也掩埋了他的罪惡。
可只是做這些,還是不夠。
羅伯特說:“最後,我們要解決的人,是母親。”
“你要殺了母親?!”
殺了大哥,最後,又要殺掉母親?
“母親對權力并不感興趣。”安德魯說,“不管最後誰登上王位,母親都不在意,沒必要殺了母親。而且,若真如你所說,母親是神明的話,你要怎麽殺死神明?”
“神明沒你想得這麽高深,我們的媽媽也沒傳聞中的複雜,多年以來她保命的方法只有兩個:一是她的美貌,二是她的那些小法術。”羅伯特說:“我殺不了母親,母親不是人類可以殺死的,我們只需要囚禁住母親,不要讓母親和黑暗神相遇,只要這樣,黑暗神的記憶就不會被喚醒。母親會成為我們的犯人,關在王宮的高塔,她的餘生,只能從一個小小的窗口中,凝望天空,凝望她回不去的月宮。”
“黑暗神?”
黑暗神又是什麽?
萊茵的神?
羅伯特看着他,說:“你知道,母親為什麽要當萊茵的王後嗎?”
……
……
安德魯臉色蒼白。
難怪這個國家如此混亂,母親卻一點也不擔心。母親手中藏有毀滅世界的殺器。黑暗神會蘇醒,屆時,所有在那場戰争中死去的神明都會重生。
因為那個制約,世界再無光明,黑暗會席卷整個大陸。
神明的時代終将回歸。
羅伯特:“媽的計劃要是成真,這片大陸就完了。管他什麽諾亞萊茵,專制民主,革命軍擁王黨,全都完了。歷史直接開個一千年的倒車,重回諸神時代。”
他必須除掉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