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加納
加納
加納比他離開時更加陰暗，而那月亮的光輝從未褪色。
宮廷徹底變了一副模樣，王後的驕奢影響到了每一個人。
加納王宮夜夜歌舞升平，年輕帥氣的樂師只為王後一人演奏。在一個全然不負責任的王後的統治之下，這個國家的前路越來越混亂。
曾經，他贏得了萊茵的王位，擴張了萊茵的領土，侵占了諾亞的公主。他是擁有財富與公主的惡龍，而如今他的財富已經散去，他的公主也離他而去。
沒有臣子相信他們不可一世意氣風發的國王會突然離去，于是傳聞沸沸揚揚，是國王的寵妃殺了他。
而梅菲斯特知道，他的寵妃，柯蒂利亞才不會費那個工夫。
柯蒂利亞看到他的時候眉頭緊皺，說：“老公，常年不回家不是你的錯，突然回來就是你的不對了。”美麗的女人紫發悠長，□□裸露，趴在她身上的男人穿着王宮侍衛隊長的衣服，臉色蒼白。他僵硬的轉頭，尋求女人的幫助，而男人那驚慌的神情似乎更讓女人心煩，柯蒂利亞看也不看男人，不悅道：“滾出去。”
宮廷侍衛隊隊長看也不敢看這個突然回宮的君主，倉皇逃竄。
柯蒂利亞拉上寬松的衣領，翹着腿，修長的小腿白皙瑩潤，“所以，你突然回來幹什麽？梅菲斯特。”
她依然美的攝人心魄，美的和十幾年前見到她的時候毫無分別。
梅菲斯特說：“這可是我的宮殿，我怎麽不能回來？”
柯蒂利亞冷笑：“您離開的時候就不是了，現在，這是王後的宮殿。”
梅菲斯特露出一個笑容：“更準确地說，是月神的宮殿。”他走上前去，“我離開王宮游歷的這幾年，可是在民間收集到了不少有關于你的傳說。”
而被戳破身份的柯蒂利亞全無半分反應。
“預言說，我會成為萊茵的下一任國王，還預言，我會娶一位女神做妻子。我一直以為這個女神是凱，是一個形容，沒想到是真的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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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蒂利亞身上籠罩着月亮的光輝。
梅菲斯特：“不知道是我年紀大了，對女人的興趣大不如前了，還是你的力量衰弱了，你對我的誘惑力，沒有以前強了。”
柯蒂利亞皮笑肉不笑：“所以，你想表達什麽？你想說，你的出軌，不是你的錯誤，而是我的？你想說，在你和凱瑟琳分開這麽多年後，你忽然發覺，你是如此愛她？而我這個第三者阻礙了你們的愛？”
梅菲斯特聳聳肩：“既定的才是事實，我都出軌了，孩子也搞出來了，又把你接進了宮，再做完這一切後又把責任推卸到你的小法術上，我也太沒品了。不過你說的沒錯，我的确愛凱，越來越愛了，我還見到了我的女兒，我和凱的女兒。她沒有打掉那個孩子，莉莉啊，你說凱，是不是也愛着我？”
梅菲斯特是一個優秀的戰士，一個平庸的國王，一個愚蠢的丈夫和父親。科迪莉亞露出了一個失望的表情，“梅菲斯特，你知道你為什麽失去了凱瑟琳嗎？”
“嗯？”
“因為，”柯蒂利亞擡頭，黃玉的眼像是琥珀，“因為你就只是個蠢貨罷了。”
意識到自己的丈夫是蠢貨，身為妻子應該怎麽辦呢？
國王與王後又冷戰了。
國王搬到了寵妃這邊住。
柯蒂利亞忍無可忍，于是她這個第三者又當起了和事佬。
柯蒂利亞已經記不清這是第多少次了，她真的受不了了，跑到王後那邊。
“世人總罵第三者，說我們破壞家庭。實際上呢？如果這個家庭本就固若金湯，我哪來趁虛而入的機會？”柯蒂利亞憤懑：“趁虛而入了，我也不過是你們的潤滑劑，冷戰都要我承擔哄好你們的義務。”
柯蒂利亞拉住凱瑟琳的手，語重心長：“姐姐，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生下國王的孩子，然後分到很多很多的財産。我是沖着榮華富貴來的，不是為了給你們當緩沖帶的。你知不知道，外面的人都罵我，破壞家庭，恬不知恥。是，我是破壞了你的婚姻，可是你仔細想想，不是我，你們的婚姻生活能如此多姿多彩嗎？你不能恩将仇報啊——”
“我真的只喜歡錢，還有權力……我連我親自生下的那兩個小崽子都不喜歡，更別提那個傻逼男的了。所以，不要再看不慣他的時候就把他往我身邊推了好嗎？我真不喜歡他。你知不知道他上次被你趕出來，來我這裏過夜，生你的氣，占着我的床，還把我趕去次卧睡。除了懷上雙胞胎的那次，我和他真的沒再睡過了。”
“就算你真忍不了他，把他趕到我這裏，你提前和我說一聲行不行，我讓我的侍衛隊長躲躲。”
後宮宮廷侍衛長換了新人，是柯蒂利亞提拔上來的。兩人經常一起出現，舉止親密，凱瑟琳自然察覺到了兩人不正常的關系，只是沒料到柯蒂利亞竟如此大方的承認了。
直接将斷送地位的秘密告訴她……
柯蒂利亞是想做什麽呢？
凱瑟琳依然對這個用孩子上位的女人留有戒心，而柯蒂利亞對她卻總是如此赤誠，好像真的只是來分一份財富與權力的羹。
柯蒂利亞說起自己的侍衛長：“我可是從幾千個候選人中挑中的他——梅菲斯特不碰我，我又是個正常女人，我總不可能為了他守活寡吧。”好似在王後眼皮子底下給國王帶綠帽此事的嚴重性還比不過女人的情欲本能。
梅菲斯特就是喜歡她這點嗎？大膽，外向，活潑，直來直去。
柯蒂利亞十分熱情地給她介紹起了自己的侍衛隊長：“長得帥——真的帥，體力特別好，不愧是正兒八經軍校出來的。”柯蒂利亞擺了個手勢，悄咪咪地說：“一夜七次。”
凱瑟琳紅了臉，驚叫出聲：“七次？！”
科迪利亞好奇的問：“他怎麽樣？”
凱瑟琳沉默了。
凱瑟琳看起來是個雲淡風輕不争不搶的皇後，但都是為了在這萊茵王宮生存下去的僞裝，骨子裏還是争強好勝，在某些方面也不例外，于是第二天，柯蒂利亞就看到笑瘋了的傻逼，梅菲斯特哈哈大笑，對她豎起大拇指，然後狂拍她的肩膀：“有用！真有用！這後宮啊，果然還是要調和，不能獨寵她一個人，恃寵而驕，對我愛答不理的，我一來你這，她就吃醋吃成那樣。”傻逼男比了個手勢，“整整搞了七次——”
梅菲斯特被柯蒂利亞趕出了寝宮。
被趕出門的梅菲斯特只好回到了凱瑟琳那，在門前停了一下，咳了一聲，整理儀表，氣宇軒昂的走了進去，人模狗樣的說：“昨天在你這裏過夜，莉莉可以吃了很大的醋呢，見都不肯見我，把我罵了出去。”
凱瑟琳微笑着，想，這個時間點，應該打擾到了科迪利亞和禁衛軍隊長的娛樂。凱瑟琳不想讓這個男人得逞，只想打發掉男人，說：“是嗎？既然她那麽生氣，那你可要好好哄哄她呢，今晚就去她哪裏吧。”
想起科迪利亞發怒的臉，梅菲斯特渾身發冷，抓住凱瑟琳的手，義正言辭地拒絕，擺出智慧的樣子：“不，女人是不能太慣着的，今天把我趕出房門，我要去哄她，她明天豈不踩到我頭上？嚣張跋扈的，一點都不明白自己的身份。哪天再騎到你這個正妻的頭上？這就是後宮的制衡之道，凱，像你這種只有我一個男人的經驗稀少的女人是不會懂得，我這也是為你考慮，所以，凱，今晚我還在你這裏過夜。”
“傻逼。”凱瑟琳忍不住了。
梅菲斯特沒聽清，“你說什麽？”
凱瑟琳：“沒什麽，我說你真帥。”
國王回到王後那裏了，柯蒂利亞安靜了一段時間。
然而，沒幾天，梅菲斯特又出現在她的寝宮，“莉莉，凱是我見過的最美麗的女人。”梅菲斯特說：“她只是看我一眼，我就淪陷了。”
梅菲斯特拿了柯蒂利亞的玉：“凱的皮膚比這玉還要潤。”又拿起黃金，“到不似金子，莉莉，你這金子太老氣了，最漂亮的金色就是凱的頭發。”
柯蒂利亞：“……”
梅菲斯特又心情憂郁地坐在她的圓桌前，從她的花瓶裏拿出一支開的正好的紫玫瑰，一瓣一瓣地撕：“她愛我，她不愛我，她愛我，她不愛我……”玫瑰花瓣散了一桌子，最後，梅菲斯特感傷地問一直在門口看着他的柯蒂利亞：“莉莉啊，你說凱到底愛不愛歡我？”
柯蒂利亞露出一個微笑，笑容美麗如月光。
柯蒂利亞對着這個不速之客露出一個微笑，說：“傻逼，滾。”
國王被寵妃拉去給王後道歉。
于是，國王，王後，以及寵妃相對而坐，柯蒂利亞坐在兩人中間，三個孩子在沙發旁的地毯上舉起玩具士兵打鬧。
柯蒂利亞說：“不準再冷戰了，你們愛着彼此。”她拉起兩人的手，将兩人的手放在一起，“好，現在，我要你們簽下戀人的契約。我，梅菲斯特，我，凱瑟琳，從此以後，只愛對方一人，不傷害彼此，不惹對方生氣，不論将來離得有多遠，都要時時刻刻想念彼此，不在一時生，也定要在一時死。”
國王愛着他的王後，卻又總是惹他的王後生氣。然後又會想盡各種辦法哄好生氣的王後，梅菲斯特眨着風流的眼睛，看着凱瑟琳，說：“凱，不管你原不原諒我，我都願意和你一起死。”
一起死？多麽可笑的話，可他握住她的手，仿佛真的願意和她一起死。她怎麽可能和他一起死？可他的眼睛如此勾魂攝魄——後來女兒也繼承了那雙黑色的眼睛。女兒是她愛情的證明。凱瑟琳注意到梅菲斯特身後供奉的神龛，說謊嗎？她看着壁龛上的小神像，在神明的注視下說謊？可世上何曾有過神明？
只是凱瑟琳不知道的是，神明确實在看着她。
她被梅菲斯特的那雙眼睛吸引，“好，那我和你一起死。”而在說下那句話的時候，她意識到，她做了一個背棄的決定，不是說下謊言，背棄神明，而是背棄她的理想，她遠在諾亞的子民，以及她多年來的隐忍。她的身體微熱，她心虛了，她承諾下了一個不應許下的誓言，後來這個誓約要了她的命。
柯蒂利亞開始将手伸向權力，起初梅菲斯特以為她為財富而來，被他發現的時候，她理直氣壯：“我只是被財富迷了眼，卻被你們夫妻倆個利用，消耗，當作play的一環。我犧牲了那麽多，我搞點權力怎麽了？你快去和凱姐姐恩恩愛愛吧，國家交給我。”
梅菲斯特：“我把國家交到你這種人手裏只會亡國。”
柯蒂利亞實話實說：“你不交到我手裏這國家也快完了。”
和妻子一樣，柯蒂利亞也着實是聰明人……只是，不是一個方向的聰明，妻子是個負責任的母親和王後，而柯蒂利亞，仿佛就是混亂與動蕩之神降世一樣，亂七八糟的。和妻子管理國家，他會成為留名青史的賢君。而柯蒂利亞，無疑會讓他成為末代君主，“禍國寵妃。”梅菲斯特想起了朝堂上老臣對女人的批判。
妻子就是責任心太重，最後總是把自己搞到很勞累。柯蒂利亞相反，柯蒂利亞全無責任心，對自己的孩子也一樣。
梅菲斯特同時也清楚，亡國歷來和女人無關，只和時代的浪潮有關。再賢明的君主也抵禦不了歷史的車輪，拯救不了末世的國家，同理，再殘暴的昏君也敗不光祖上幾百年的基業。世界歷來如此，聰慧如妻子也拯救不了爛事一堆的諾亞，而他雖說不算是過于昏庸的君主，這個國家的壽命也延長不了多久了。
國家快完了嗎？
想到此，梅菲斯特有些憂慮，他不會是末代的君主，他的孩子也許會是。民間的浪潮，諾亞王宮的動靜，一切的發展都不利于他。而就在這混亂的局勢下，柯蒂利亞将手伸向朝廷，好似這個人的存在，就是為了王朝的衰敗做下注腳。
一切都是注定的，不是嗎？
民主的浪潮勢不可擋，由萊茵開始，也終有一天，會席卷諾亞。到時候，無論是誰座這個王位，都不重要了，原有的制度會被掃進歷史，就像當初神明消亡一樣。
但未何他又從祖先的靈魂那裏得到了奧古斯特會坐擁王位的預言？
柯蒂利亞不安生，妻子那邊也展開了行動，“諾亞內亂了，将軍打進了王宮，俘虜了兩個王子，打着女王的旗號，公開反對現有王室的統治，并且要……”下屬的眼神閃躲，“并且要……萊茵放人，諾亞将軍要恢複公主的繼承權，讓她登上王位。”
老國王猝然長逝，兩個王子不成火候，諾亞将軍宮變，關押了兩個王子，掌握了國家的權力。
而在下屬送來的所有資料中，梅菲斯特在意的只有一個。
“克裏斯汀。”梅菲斯特看着将軍尚且年幼的兒子的名字，諷刺的笑了。他想起妻子提起這個名字時落寞的笑容，他明白了，原來這位将軍，是妻子的初戀情人。
凱瑟琳從沒有忘記自己的目标，她來到萊茵，嫁給這個人，是為了竊取萊茵軍隊的情報，結束戰争，與雷諾裏應外合，找到合适的時機，殺回諾亞，登上女王之位。在萊茵宮廷中，在和梅菲斯特的婚姻中，她壓制住自己的欲望，耐心蟄伏。
對于男人的花心，她會裝聾作啞，她會假裝成一個完美的，體貼的妻子。
而如今時機已到，她像是擱淺的鯨終于等來了潮汐，所有河流都向她彙聚而來，她會乘着洶湧的海浪，回到她的國度。
風雨欲來。
她的目光平靜，好似在召喚風暴。
梅菲斯特看到妻子站在露臺，披着披風，眺望宮牆外的天空。她在看什麽，是想家了嗎？是等着什麽人把她從這重重高牆中救出來嗎？是期待着他的王朝早日覆滅，而她重得自由嗎？她的金發猶如王冠。美如神話中的女神，可這樣美麗的人，卻是他的囚徒。
梅菲斯特心裏不由得升騰起一陣愉悅。
又想起諾亞軍隊裏的動靜，有人想救她。——那是當然的吧，如果他是諾亞的将軍，他也會迫不及待地将公主從惡龍手中救走。沒有人能忍受美麗的公主被邪惡的龍占據。可他已經占據了。
勇士擁有冒險與友情，而惡龍，擁有財寶和公主。
以及，
和公主的孩子。
“外面冷，快進來。”梅菲斯特擺擺手。
凱瑟琳聽到梅菲斯特的聲音，平息心裏的風暴，轉身，走進溫暖燈光的室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