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圖書館
圖書館
俗話說，一山不容二虎，一國沒有兩個公主。于是塞尤爾這個真公主對卡德這個假公主發起了異議。
塞尤爾：“你不覺得，你的劇本寫的，廢話太多了嗎？”
卡德：“例如？”
塞尤爾實話實話：“描寫公主美貌的段落太冗餘了。”
卡德掏耳朵：“有嗎？你怎麽跟那群沒審美的評委似的，我覺得寫的太少了，要不是時間限制，我還可以寫更多。啊，你該不會因為你的角色臺詞太少就嫉妒我吧，想搶番？”
塞尤爾：“……”
“還有，你的氣場要收斂一下。”塞尤爾說：“你，獵人，七個大漢，加在一起氣勢太強了，壓艾依太多了，劇本上設定的是被惡毒繼母所害的白雪公主，你演得像是殺入王宮奪取權利的藩王——王後才像是受害者。”
艾依默默點頭。
塞尤爾繼續說：“而且獵人這個角色太工具了，情節設定上明明是武藝高超膽識過人助公主複位，你寫出來的，以及他演出來的，都像是只會誇贊公主美貌的男花瓶。”
塞尤爾把劇本扔到卡德面前：“這劇本要改——”
于是三人前往萊大圖書館。
據說萊特大學的圖書館是光明神的私人藏書室，神明時代終結後，被人類以圖書館為中心蓋了座大學。
也許這裏的确居住過神明，不然建築怎麽會如此富有宗教氣息？
諾亞王宮是莊重肅穆，萊大圖書館這一标志性建築卻更神聖繁複，走廊被油畫填滿，內部甚至還設有神壇，金碧輝煌，好像有天使會從圖書館降臨。
萊特宗教氣息濃重到讓艾依有種說不出的怪異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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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依不由得說：“諾亞的宗教氛圍還真是濃重，越到萊特越是濃，萊茵就完全不信教，一點宗教氣息都沒。”
萊茵沒有宗教信仰，而諾亞是光明神的國度。
對此，諾亞媒體說，諾亞被神庇佑，而萊茵早就被神明抛棄。
神學是萊大的王牌專業，《光明神法》更是政治課一般的存在，是所有專業的必修課。建造教堂所花費的金錢，神學院那麽多冗餘的職位。艾依說：“與其耗費精力與金錢在神學研究上，不如設立慈善基金惠及平民……”又忽然意識到塞尤爾也是教徒，立馬改口：“當然只是從經濟角度上說，光明神是庇佑諾亞的神明，對諾亞來說，文化意義和精神意義更大。”
卡德笑嘻嘻諷刺：“萊茵沒有宗教，也沒見萊茵平民生活的有多好。”
艾依噤聲了。
塞尤爾笑如春風：“我倒是覺得艾依說的沒錯，與其耗費金錢，不如用來救濟平民。”
艾依看到那光中的公主，紅了臉。
“只是……”塞尤爾語氣猶豫。
卡德補充：“只是，宗教歷來與權力一體，不是政府想讓教會怎麽做，教會就會聽的。”
艾依愣了。
卡德：“諾亞和萊茵的政體差很多，萊茵君主專權，諾亞王室的權力遠不如萊茵，再加上幾十年前戰亂，權力更是被貴族，教會，議會瓜分的七七八八。表面上全都聽從女王的命令，政局一旦不穩，分散的權力就會把這個國家撕扯的七零八碎，哦，順便提一句，知道神學為什麽是萊大的一流專業嗎？因為教皇是萊大的校長。”
艾依倒是頭一次知道諾亞的權力構成。
走廊每隔一段距離都立着一尊雕像，艾依停下仔細看每一個，她對歷史不是很熟悉，除了初代女王凱瑟琳和現任女王凱瑟琳，艾依一個也不認識。
艾依草草掠過，看到塞尤爾靜靜的站在一個雕像面前。
高大的男人手持長劍，長發落在腰際，身軀筆直。
五官俊美英氣，又帶着古典時代遺留下的優雅。
身後的壁畫是男人的肖像畫，畫中男人閉着眼睛，眼睛閉合的弧度好似天使的翅膀，他金發飄揚，手握寶劍，皮膚白如玉，瑩潤的好似能發光。
雕塑下方底座的介紹寫着：
光明神，創世神，諾亞的守護神，衆神之王。
艾依：“這就是傳說中諾亞的守護神？諾亞神話中創造迦南大陸的神明？”
卡德摸下巴：“其實萊茵也是有神話傳說的，只是信的人比較少了，你知道月亮女神和黑暗神的傳說嗎？”艾依對神話傳說不太感興趣，走到轉角處導航尋找戲劇的分區，而卡德跟着她，滔滔不絕，說着說着忽然禁聲，好像被什麽卡住了喉嚨，艾依擡頭，看到卡德看着前方，睜大了眼睛，“我大……他怎麽會在這裏……”轉眼瞄了下艾依，“我內急！上廁所。”
一溜煙跑了。
艾依歪頭，轉頭看向前方，白袍男人踩着紅毯，緩步走來，而男人的身影越近，艾依的眼睛越是大睜——這不就是雕塑的那個人？這不就是畫像裏的那個人？
男人的金發像是全天下的陽光聚斂而成的，白袍滾金邊，衣領上用金線繡着十字架的标志。
眼前的這位，是諾亞的教皇。
艾依不知道她該以何種姿态面對教皇，一她是萊茵的間諜，二她不信教。可那光芒實在是過于強烈，以至于她不由自主被其吸引。他比雕塑更為英俊，比畫像更為美麗，她的膝蓋發軟，她甚至忍不住要跪拜，艾依的心髒提到嗓子眼上，啊，教皇如此年輕，目光卻帶着長者的溫和與慈悲——而跟在他身後的那個黑衣神父眼神卻冷冰冰的。
那冷漠的眼神讓艾依主動退避，垂頭讓開路。
青春期後，塞尤爾頻繁地夢到休斯，抑或是光明神。夢中的休斯不是現實裏的休斯，她不認識夢裏的休斯，也不知道他為什麽總是會出現在她的夢裏，有時我又會覺得我很愛他，而且愛了幾生幾世。“有時我會恨他，因為他不肯消失。但”
安靜看雕塑的塞尤爾的視線落在來人身上，“休斯？”
教皇在公主面前停下身，開口：“塞尤爾？”
艾依遠遠觀望。
教皇遇到公主，卻沒有行禮，諾亞宗教勢力确實強大。
塞尤爾看到休斯身後的神父，奧古斯特一雙綠眼睛平靜的看着她，絲毫沒有半點尊敬之意，看了一會兒，才不情不願地舉了個躬：“公主殿下。”
塞尤爾和這個神父不對付。
奧古斯特預感到兩人的敘舊要持續一會兒，便躬身先告辭了，艾依也不再但這個局外人，向塞尤爾打了個招呼，便按照導航指示去了戲劇分區。
只剩下兩人。
休斯開口：“塞尤爾，你怎麽在這裏？”
塞尤爾：“找一些童話相關的書，修改下劇本。”
休斯笑了：“劇本？”
塞尤爾：“我參加了戲劇社，開學典禮我有演出，舞臺劇，白雪公主與獵人。但是劇本還有要修改的地方，所以來圖書館找些參考書。”
塞尤爾第一次感謝這圖書館如此宏偉，這樣他們便有足夠的時間相處。塞尤爾是如此的愛着那個人，以至于能感受到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這種愛與她對克裏斯汀的感情完全不同，克裏斯汀讓她感到平穩，而修斯，卻讓她帶上一種奮不顧身的絕望感。這種愁緒塞尤爾只對薇薇安說過。
休斯陪着她在小說區閑逛。塞尤爾從書架抽出一本《格林童話》，翻開書，問：“休斯最近在忙什麽？”
休斯說：“《光明神典》的再版，我修改了一些內容。”
塞尤爾愣了一下。
《光明神典》是歌頌光明神的史詩，從光明神創世到福澤人類的敘事詩，到福音贊頌神的恩典，是諾亞宗教是獨一無二的神典，宗教脫胎于神話傳說，神話與宗教互相影響互相吸收，原始典籍裏有神明間的鬥争，帶有上古的野蠻意味，現代的神典向教化民衆簡單易懂的方向演化，但即使如此，作為唯一的神典，自存在之初，到千年後的現代，只有增加贊美的部分，卻還是第一次修改內容。
塞尤爾不由得好奇：“修改了什麽？”
休斯似乎并不想談論這個話題，只是說：“等出版了你就知道了。以及，學校的課程也會做些改動，從下學期開始，光明神典這門公共課将變為選修課。”
這可是個大改動，不出意外的話，背後，是母親在削弱宗教勢力。
而身為教皇的休斯也同意了這次改動，曾經人們不再信仰神，如今人們不再敬畏宗教。光明神的傳說也終将掩埋在歷史裏。
窗外，一片樹葉悄然落下。
黃昏将落，而遠處則更加黑暗，唯有王宮與萊特大教堂的光輝永恒。
低沉的鐘聲從鐘樓響起，仿佛是催人歸家的號角,在夜幕下回蕩複泯滅，學生墨水似的從銀白的教學樓四散而出。塞尤爾看着那無邊無盡的黑暗，這真的是歷史上記載的光明之都嗎？
“萊特的光線都沒以前充足了。”
塞尤爾走到窗戶前，看着漸黑的天空說。
教堂的金碧輝煌的壁畫是千年前的諾亞，是塞尤爾錯過的諾亞的黃金時代，是光明神的時代。
但自從千年前光明神莫名消失後，萊特就慢慢陷入陰雲。
塞尤爾站起身，挺直身子，問：“修斯，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神明嗎？”
他說：“也許曾經有過，不過神明的時代早已終結了。”
塞尤爾看着休斯的側臉，他想起了什麽了？他在她身邊，他怎麽可以想其他的事情呢？“休斯，半個月後的開學典禮，有我的演出，你一定要來呀。”塞尤爾說，而休斯沒有接話，塞尤爾又開口：“這是我的國土，我的王國，我是諾亞的公主，也是諾亞未來的女王，而你是諾亞的教皇，你必須遵從我的命令。”
休斯笑了出來：“好。”
卡德的随心所欲讓節目面臨被評委斃掉的風險，艾依忍無可忍：“你看起來像個活該被母親讨厭的公主。”
卡德哈哈大笑：“不錯嘛艾依，非常入戲，惡毒王後就是讨厭白雪公主的！畢竟我如此的年輕美麗又純潔，而你是個被權力扭曲不知愛為何物的陰暗王後！不過沒關系！還有我愛你呢！我這就帶着獵人殺回王宮！”
艾依：“……”
艾依對塞尤爾說：“他絕對不能演這個公主！”
塞尤爾十分同意，卡德會毀了這出劇，即使他在傳統故事上做出了很有新意的改編，但他演出的角色形象着實沒那麽好，卡德的個人色彩太過強烈，完全把主角演成了反面人物，若是平時的小劇場還好，可這是傳統的開學典禮。塞尤爾說：“這樣吧，我們每個人都演一遍公主，哪一個效果好，就用誰。”
卡德：“你這是篡位——這分明是我的企劃——誰演的效果好？我當然怎麽演都演不過你這個真公主，不要妄想了，乖乖演你的鏡子，開學典禮演出表都下來了，我們的演出人員名字都報上去了。”卡德拍了拍新鮮出爐的白底金色花體的節目表初稿，用手指着他的名字“看，白雪公主卡德飾，我們還是壓軸。”
塞尤爾頭疼，到底要怎麽才能把這個演戲欲望強烈的過于自我的導演換掉？他堅持這麽演的話，這個劇本估計直接被砍掉，審核都過不了。就在塞尤爾思考要怎麽辦的時候，卡德發出一聲驚呼，“開學演講奧古斯特？！開學演講歷年不都是教皇嗎？”
視線移到節目表的上半場，塞尤爾看到了奧古斯特的名字。
教會的權力發生了變動，不僅僅是開學演講，估計連校長的職位也要被母親撤掉。而卡德看了奧古斯特的名字好一大會兒，咽口水，将節目表扔到一邊，轉頭走了：“這公主我不演了，你們愛誰演誰演，我再也不想見那群沒審美的評委了，我退出。”
塞尤爾不知卡德為什麽忽然改變了心意，不過她也算是成功争取到了公主這一角色。獵人這個角色也要重新招聘，舊的獵人跟着白雪公主跑了，七個小矮人，啊不，七個花瓶壯漢還留在劇場但背景板。
導演兼編劇兼主演和二番走了，還沒到節目過審，主創就大換血，塞尤爾也倒順便大刀闊斧的修改了劇本，删掉了卡德多餘的戲份，讓每個角色的時間更均衡些，故事比起卡德更為保守。
獵人這個角色，要年輕帥氣，不能只有肌肉，沒有腦子。
塞尤爾和艾依面了很多人，都不是很滿意，直到，薇薇安推開她的門。塞尤爾幾乎要哭出來了，并不是塞尤爾有意偏袒好友，只是，薇薇安的确是所有面試者裏最優秀的一個了，長得漂亮，甚至可以揮舞刀槍，并不是拳繡腿的假把式。
薇薇安是女王的騎士。
可即使如此，嚴格意義上來說，薇薇安并不是很貼合獵人這個角色。
性別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薇薇安不像獵人，倒像騎士。太過有奉獻色彩了，獵人這個角色，要更粗糙，要身經百戰，要帶着點愛與血的味道，而不是純潔的，為他人犧牲自我的天使。
薇薇安讓卡德帶着現實向的劇本多了些童話色彩。
可白雪公主與獵人，不本就是童話嗎？
沒了卡德這個自我意識過剩的導演，排練非常順利，直到開學典禮。
